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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下丹青上——by逸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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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松雪撅着小嘴一脸不情愿,手臂一直悬空早就酸了,看见覃父画完出去抽烟,立马想放下笔偷懒。

“咳。”陈恪之用余光瞧见他的意图,干咳一声提醒。

覃松雪吓了一跳,过了几秒反应过来,然后哀求地看着陈恪之:“蝈蝈,我好累嘞,你莫告诉爸爸嘛……”

覃松雪非常擅长卖乖,起初陈恪之还受用,替他做了不少事。可陈恪之是谁啊,一来二去的就把秦松雪打的主意摸了个底儿掉,再也不听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理由了。

“蝈蝈,我的口袋里头有大大卷,等一哈给你七好不?”

这小王八蛋还行上贿了。

陈恪之不为所动:“以前我一站就是半个小时,你连我一半都不到,啰嗦什么?”

覃松雪最见不得陈恪之凶他,老实了两分钟。可他手实在酸得不行,而且他都站了这么久了,电视里的大风车好像快播了吧,今天的米老鼠和唐老鸭还没看呢!

虽然陈恪之老凶他,不许他做这做那,但几乎没有揍过他,覃松雪不死心,口头威胁不足以灭掉他想出去玩的心思。于是把左手伸进上衣口袋,摸出一盒红色的大大卷。

“蝈蝈,给你七。”

这个年代小孩子的零食种类不多,大大卷无疑是最受欢迎的之一,几乎充斥了每个孩子的童年。咬在嘴里软软甜甜的,稍微大一些的孩子还能吹泡泡,一盒两块钱,可以吃好几天,孩子们没理由不喜欢它。

覃母顾及覃松雪的身体健康很少给他买零食,一盒大大卷通常是一个月一买,而像其他孩子爱喝的娃哈哈ad钙奶,覃母是一次都没买过,覃松雪喝过的几瓶还是他舅舅来看他的时候买的。覃松雪吃得最多的就是从幼儿园回来的那条路上买的爆米花,一块钱有好大一个塑料袋,得他们全家一起才能消灭干净。像大大卷这样的,已经是覃松雪最奢侈的零食了。

大部分小孩子都有些抠门,覃松雪尤甚,在幼儿园是臭名昭着的“铁公鸡”一只。难得他今天下了血本用大大卷贿赂陈恪之。

陈恪之放下毛笔,二话不说就接过了那盒吃了一半的大大卷。

覃松雪大喜过望,大大卷还是很有用的嘛!随即准备开溜。可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只见陈恪之把大大卷放进自己口袋,冷冷地来了一句——

“没收。”

陈恪之从小就是个面瘫,板起脸来更是吓人,覃松雪对他又怕又喜欢。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覃松雪委屈得要哭了,可面对陈恪之的黑脸,他不太敢伸手去抢。

可那是他好久才能吃上一回的大大卷啊,他求了好久他妈妈才答应买的!为此他还承诺多背两首古诗呢!现在这大大卷还没吃一半呢,就这么没了!

他好心给小恪哥哥吃,不想吃就不吃呗,居然还没收不准他吃!

覃松雪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终于忍不住哇地哭出来。扔了毛笔就往陈恪之身上爬,要抢回大大卷,鼻涕口水蹭了陈恪之一身。

陈恪之爱干净,被他弄得有点恶心。这小王八蛋好久没教训他,脾气见长啊?

他大了覃松雪三岁,又一直坚持锻炼身体,身板比又矮又胖的覃松雪不知道大了多少。陈恪之沉着脸退一步坐了下来,又提着覃松雪背上的衣服让他趴在自己大腿上,按住他不许动。

覃松雪大惊失色,这是要挨打的节奏啊!

陈恪之不像覃父,边揍边骂,他揍起人来一言不发,连求饶都找不着突破口。

陈恪之扒了覃松雪的裤子,一巴掌就拍了下去,发出清脆的一声响,覃松雪的小屁股当即就红了。

大人打孩子很多时候都是装腔作势,只要唬住就行了,而陈恪之打的每一下都用了力,他每天早上的俯卧撑可不是白做的,几巴掌下去痛得覃松雪哭都喘不过气了。

对付小孩子,打屁股永远是最方便快捷的方式。

覃父闻声赶到时就见自家儿子被揍得屁股上全是巴掌印,陈恪之从不动粗,稍微一想就知道肯定是覃松雪惹的事,也没有太责怪陈恪之的意思。

陈恪之也没揍多少下,把人打出问题来了怎么办,覃松雪还是个三岁的孩子啊。点到为止,只要从此以后覃松雪不敢忤逆他就行。

事实证明童年阴影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在屁股在肿了四五天后,人前调皮捣蛋上房揭瓦的小王八蛋覃松雪,在陈恪之面前乖得像只猫。

而事后陈恪之对覃父的解释就更冠冕堂皇了——陈恪之说覃松雪小小年纪就知道用东西贿赂别人为自己换取利益,弄虚作假,如果助长了他这种气焰,默许了他这种做法,一旦将来长大了走上歪路,岂不是会有牢狱之灾。所以必须及时地掐住这个苗头。

覃父对陈恪之的做法大为赞扬,把自家儿子交给陈恪之管着也越发的放心了。

陈恪之算是迈出了圈养这小痞子的第一步。

覃松雪老实了好几天,由于屁股疼不能坐只能站着和趴着,所以被迫拿笔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到了第七天,能一站半小时了,站久了也没有之前的那股焦躁劲。

和对陈恪之的训练方法不同,覃父没有给覃松雪选择的机会,直接给了他一本。

“蝈蝈,这个字好像、好像……不好看。”覃松雪圆滚滚的脑袋在桌子边转个不停,对比,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句话。

陈恪之捏了捏他耳垂:“曹全像女孩子写的对不对?”

覃松雪立马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他就是这个意思!

曹全碑作为东汉隶书的代表,工整精细,飘逸秀美。隶书所讲究的“蚕头燕尾”在它身上非常充分地体现了出来,而且它极易上手,容易摸清字体构造的规律,对于三岁的覃松雪来说再适合不过。

“爸爸,‘蚕头燕尾’又是什么?”

覃父拿着笔道:“看好了,先起笔向右,再退回去向左,就有了个圆圆的头,和你养的蚕宝宝一样。再往右写,用点力按一下往后拖,最后提起来,像个燕子尾巴一样。”

“哦……晓得了!”

碑与帖不同,碑上的字是用刻刀凿上去的,加上久经岁月的洗礼,石碑渐渐风化,上面的字自然而然就带了一种粗犷与沧桑。只有曹全碑是个例外,它不需要像颜体那样刻意地写出字的破败厚重感,它注重的是生动而美观。

历来学习隶书,并不主张以曹全碑入手,因为它曾被批“纤秀柔靡,如女郎所书”。就像陈恪之说的那样,和女孩子的字一样,太清秀了。

可如今对其的态度已有所改变,曹全碑作为纵然有缺点,但瑕不掩瑜,很多人都认为应“去其纤秀,得其沉雄”,覃父也不例外。

“爸爸,‘去其纤秀,得其沉雄’又是什么意思咧?”覃松雪对这些一点都不懂。

“就是说你写出来的字不要像女孩子一样,虽然像曹全,但也要写出气势。那个的段誉,你昨天看电视看到的那个,曹全就要有那种感觉。”

覃松雪依然不懂,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小恪哥哥写的字像乔峰,你的就像段誉。”

覃松雪挠挠头,眨眨眼睛,哦了一声。

覃父用曹全碑来打磨覃松雪的性子,带着他入门,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第5章

放了暑假,除了陈母休息之外,其余的大人们都得上班。每天练字之余,陈恪之就带着覃松雪跑到楼下的院子里消磨时间。

三岁的小孩儿已经有了自己的交际圈,几栋楼里退休的干部不少,很多家长没空带孩子就把他们放在爷爷奶奶这儿。院子里的同龄小孩儿有五六个,最大的一个当属陈恪之,三岁一代沟,比他更大的孩子则有着另外的圈子。

一般来说家长上班,留着孩子在家是挺不安全的,可是如果和自己孩子在一起的是陈恪之那就另当别论了。

陈恪之不是一般的小孩儿。覃父覃母对他相当放心。

这个年代的小孩儿基本上每个人都会有一台三轮小自行车,覃小王八蛋和他爹一样,性格骚包,他的小三轮自行车上贴着好多贴画。

那些贴画是他吃泡泡糖的赠品,泡泡糖纸上通常会有可以粘在手上或者脑门上的画,长宽不超过三厘米,贴在身上薄薄的一层,跟一次性的纹身似的,用清水还洗两三回还洗不掉。上面的图案一般是某个动画片里的机甲战士,颇受男孩子喜欢。

覃松雪为了集齐一整套贴画缠着他爸买了一整盒比巴卜,泡泡糖没吃几颗,贴纸是全部贴在他的小自行车上了。他也想像其他孩子那样贴脑门上,再拿个木头剑,大喊一声“天马流星拳”,但是覃母不准他玩这个,看他在身上乱贴东西狠狠地揍了他一顿,所以他只敢把这股骚包劲发泄在小自行车上。

这天覃松雪骑着他那独一无二的拉风小自行车可得瑟了,享受着小伙伴们投来的艳羡目光。

“球球,你滴车子借我骑一哈嘛,我等哈给你七跳跳糖。”四岁半的小伙伴杨波擤着鼻涕和覃松雪商量。

覃松雪想了一会儿,没有答应:“七跳跳糖嘴巴痛。”他还不太分得清嘴和舌头的区别。

然后十分酷炫狂霸拽地把车子骑走了。

小鼻涕虫杨波锲而不舍,追了上去:“我还有聚聚糖!”(哨子糖)

“不好吃。”覃小王八蛋很臭屁。那种糖除了能发出声音之外,一点都不好吃,还不如喔喔奶糖呢。

陈恪之拿着本书坐在花坛边上乐得厉害,看不出这小痞子还挺挑的。

最后小鼻涕虫以三张干脆面的卡换来了在院子里骑车五圈的机会。

陈恪之不太理解这群小屁孩子的审美,怎么就会觉得贴满了贴纸图案的车好看呢,原本干干净净的大红色不好吗?

所以说,早慧的孩子也有不好的地方,陈恪之没怎么体验童年的快乐。

开学之后陈恪之上了小学一年级,报名时间是周二,陈父陈母都得上班。陈父想着请个上午假带儿子报名,还没给单位领导请示呢,陈恪之就先说了,爸爸,报名我自己去吧,您把学费给我就行,不会出事的。

陈父讶异之余仍有些不放心,又想看看陈恪之独立能力如何,衡量之下表面答应了陈恪之,背地里还是向领导请了假,第二天陈恪之拿着钱报名去的时候偷偷在后面跟着。

陈恪之迈着小腿走得挺快,由于已经在这个小学上了一年学,进入校园后陈恪之很快就找到了一年级的教室,核对了教室门上的班级后交了钱把领的单子塞进书包里走人了。

班主任问他,你们家大人呢?

陈恪之说,爸爸妈妈上班忙,报名这种小事不用麻烦他们了。

班主任目瞪口呆,暗暗记下了陈恪之的名字。

不久之后学校组织了一次数学竞赛,里面的题都是有些超前的内容,例如加法是两位数或者三位数以上的,还有乘法除法运算,趣味题若干,这些对于三四年级的孩子来说没什么,但换做刚入学的一年级小朋友着实难了些,陈恪之毫无悬念地得了第一,开始正式入老师的眼。

老师们都喜欢成绩好又听话的学生,陈恪之两样都占了。所以期末考试陈恪之又一次位居年级榜首后班主任毅然让他当了班长,于是陈恪之开始了他为期十二年的班长生涯。

覃松雪升了中班,也在幼儿园很出名了,不过这次不是以哭声,而是以欺负小朋友闻名。覃小王八蛋不是暴力分子,他在幼儿园只要没有人对他动手,他绝对不会挑事儿打架。

这小王八蛋喜欢在别的地方找事儿,长大一岁后越发有长进了。

例如有一天,覃松雪和小朋友a在幼儿园的小花坛边观察蜗牛。

覃松雪拿着一根小木棍戳了戳蜗牛旁边的鼻涕虫。

“覃松雪,这是什么啊?”小朋友a非常好奇,他没见过这玩意儿,一坨白白的,比蜗牛大多了,还没壳。

“你真笨,这是大蜗牛!”覃松雪一脸鄙视地看着小朋友a。

“你撮(骗)我嘞,它都没得壳壳!”小朋友a想到刚刚老师上课时说蜗牛都是有壳的。

“你晓得个屁,蜗牛要换壳壳的,换了壳壳它就长大啦!”

“真的啊?”小朋友a将信将疑,怎么刚才老师没提这茬儿呢?

“我昨天晚上看,里面讲蜗牛都是要换壳壳的,换一次蜗牛就长大一次!你看这个这么大,它肯定是最后一次换壳壳啦。”其实覃松雪看的是蛇在蜕皮,为了显得他比别的小朋友有文化,就把蛇换成了蜗牛。

反正都是在地上爬的,差不了多少吧。覃小王八蛋想。

“啊,我晓得了!”小朋友a很兴奋,非常崇拜覃松雪。

“你摸摸它咯,好软的,特别好玩!”覃松雪一肚子坏水。

小朋友a眨眨眼,不疑有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摸向鼻涕虫。软体动物的触感都很奇怪,鼻涕虫这种浑身黏液的更不用说。小朋友a一摸上去就后悔了,这是个什么东西啊!

黏液粘了小朋友a一手,甩也甩不掉,小朋友a吓坏了,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覃松雪看着觉得有点恶心,站起身来退开两步,生怕小朋友a把一手的黏液弄他身上。小朋友a看到他走开,一委屈哭得更厉害了。

老师闻声赶到,问清楚缘由后把覃松雪训了一顿后,覃小王八蛋立马很自觉地跑去墙角站着了。如果他不自觉一点,老师一定会喋喋不休地一直骂他。

骂就骂吧,覃松雪从小没皮没脸惯了,被骂的次数还少了?所有的话一律左耳进,右耳出,第二天他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幼儿园班里小朋友都不知道被他弄哭多少回。

覃松雪还有个毛病就是挑食,不喜欢吃蔬菜,每天放学就对覃母嚷嚷着要吃肉。

在幼儿园伙食费有限,每一餐的肉都挺少,覃松雪吃不够,又不能进厨房叫大师傅给他开小灶儿。思来想去,他决定从身边的小朋友手里下手。

“徐多多,你莫七肉啦。”覃松雪坐在徐多多旁边,咬着小勺,神情严肃。

徐多多眨眨眼睛,懵懂道:“为什么啊?”肉这么好吃,为什么不可以吃?

“七肉是要得‘五号病’的!”覃松雪表情夸张,十足的惊恐,“我看到电视里讲七猪肉要得‘五号病’!已经死了好多人啦!”(五号病:口蹄疫)

徐多多一听害怕了,赶紧把嘴里的肉丝吐了出来,眼泪在眼睛里打转:“我刚才七肉啦,我死了怎么办,呜呜呜……妈妈……”

覃松雪没想到徐多多这么容易就上当了,立马趁热打铁装救世主:“七一点没事,剩下滴我可以帮你七。”

徐多多有点怀疑:“你就不怕得‘五号病’啦?”

“我爸爸带我克打了两个月的针,医生讲我可以七肉,还可以检查这个肉有没有问题。我先帮你七一个月的肉,检查结果出来了就告诉你可不可以七。但是我只可以给一个小朋友检查,多了我就要得病啦。”覃松雪其实是怕这事儿闹大了被老师发现。

徐多多被覃小王八蛋的“舍己为人”行为感动得一塌糊涂,把小碗推到覃松雪面前:“你对我真好,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感谢你滴。我妈妈买啦好多板栗子,明天我带给你七嗷。”

覃松雪求之不得。

但他的洋洋得意仅仅持续了三天,徐多多的父母在发现同样嗜肉如命的徐多多几天没有碰过肉后发现了异常,询问发现真相后哭笑不得,解释了半天幼儿园的肉可以吃,徐多多就是不听,还觉得他爸他妈一点都不重视他,小心肝儿碎了一地,哭得稀里哗啦的。

事后徐多多愣是一个月没有碰肉,小脸看着就瘦了下去,徐父徐母心疼得不行。

始作俑者覃松雪挨了一顿胖揍。

因为覃松雪喜欢吃肉这一点,覃父覃母威逼利诱很久他都没能吃下几根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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