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看我们，就在腰上挂了两个海水罐子。我们海族不能离开海水太久，不然会得皮肤病，洗完澡之后得用海水擦一遍才行。”蒲西拍了拍腰间的水罐，“除了海水之外，一切都不重要。”
卫瀚看了看他们佩戴的各色珍珠串成的项链、额带，笑而不语。
秦笙默默地回想着他和卫瀚包裹里最多的东西——除了调料还是调料。对于大吃货和小吃货来说，美食大概已经成为他们生命的一部分。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的海族都和蒲西一样，至少萨维和几个年轻海族都带了一个小包袱。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秦笙解开他的包袱，里面是一排装着各式各样调料的竹筒和木罐子，卫瀚那边除了调料之外还多了几个可以当锅子的硬皮果。
“这是什么？”蒲西好奇地戳了戳那些木罐子。
“调料。”秦笙回答。
“盐？这么多盐？”
“……”秦笙面无表情地亲身示范这些竹筒和木罐子里的调料的用处。光是烤肉之前的腌制，就需要刷上多种调料。熬汤则视情况而定，需要清爽一些就放新鲜的野果调味，需要浓重口味就少不了调料。
海族们目瞪口呆地看着香味四溢的烤肉、热气腾腾的肉汤，非常艰难地移开视线，望向萨维那边垒起来的黑褐色烤鱼。
想吃什么，这几乎不需要选择。但是，残酷的现实是，想吃的食物绝对不可能得到。
因为豹族少年从头到尾就只做了三人份的食物，而且虎族青年护食的态度是不容挑战的。
于是，大吃货和小吃货吃得一脸陶醉，连连称赞。
海族们吃得愁云惨雾，一脸羡慕嫉妒恨。
吃完午饭之后，大白虎、小雪团、秦笙在树荫下睡午觉。海族们在附近的池塘里泡了一会儿，也到树荫下休息。虽然夏天还没有真正到来，但中午的阳光已经足够烤干海族皮肤中的水分，也容易导致皮肤病。
太阳西斜的时候，大家又上路了。
这一回，秦笙在前面开路，卫瀚护在队伍左侧，萨维和蒲西护在右侧，秦白化成兽形在队伍中自由穿梭。
由于需要尽快赶到雷电城，他们直到深夜才停下来吃饭休息。
这次选定的休息场所是林立的巨石组成的石林，大家在天然凹陷的巨石下生起了火。
“干脆我们晚上赶路，白天休息吧。”蒲西提议。
“也行。熟悉几天之后，甚至可以跑着赶路，我看你们的耐性都不错。”卫瀚、秦笙和秦白从本性上来说都属于夜行动物，当然能够接受这个主意。
“嗯，跑七八个小时绝对没有问题。”
“安全上不用担心，我不会放太危险的怪兽接近你们。”卫瀚往火堆里丢了一根树枝，跃动的火光在他脸上留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但是，只是这样赶路的话，其实对他们的成长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你说得对。”萨维终于开口了，“明天开始，我打算让他们分成小队去捕猎陆地动物。”
“我们只能以人形捕猎。”蒲西补充，看向正拖着两只卷角羊从石林后走出来的秦笙，“和你的伴侣一样。”
“伴侣？”卫瀚轻轻地重复这个词，发现说出这个词的时候，似乎连血液流动的声音都能听得见。是的，他很喜欢这个词。
“难道不是吗？”蒲西惊讶了，嘟囔着，“我的观察就是这样……不可能有错吧。”
“迟早会是的。”卫瀚笑得异常愉悦，非常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背，“就和你们一样。”
蒲西怔了怔，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手肘搭在萨维身上：“提前祝贺你。”
“谢谢。”
爽朗的笑声吸引了在附近水潭里捕鱼的年轻海族们的注意。秦笙则对蒲西好奇探究的目光视如不见，非常淡定地把两头羊丢给卫瀚清理。
同样在水潭边蠢蠢欲动想捕鱼的小雪团被一只癞蛤蟆吸引了，小爪子不断地给可怜的癞蛤蟆翻身，直到它奄奄一息开始装死，这才叼起它兴冲冲地给秦笙看。
“煮汤！”秦白仍然记得青蛙汤的美妙滋味，化成人形后，抓起一动不动的癞蛤蟆。
“不能吃。”秦笙摇了摇头。
“噗，这玩意儿长得就不像食物。”蒲西在一边大笑。
秦白鼓着双颊瞪了他一眼，把癞蛤蟆丢开，非常鄙视：“只会吃鱼。”
“那是因为我们不像你这么馋。”
“你想吃也吃不着。”
“……”蒲西噎住了。
小家伙露出胜利的笑容，得意洋洋地跑开了。
第五十一章：旧人踪迹
自从开始晚上赶路之后，大家的精神更加抖擞。日出的时候寻找洞穴或者安全场所休息，日落的时候再动身离开。中间狂奔将近十二个小时，只需要中途停下来吃一顿饭补充体力。
秦笙本来以为自己的耐性已经非常不错，但仍然没办法和白海豚族兽人相比。不过，他咬着牙齿坚持了下来，始终跟随大家的节奏，争取不被落下。几天之后，慢慢地也适应了。至于卫瀚，无论跑多久，他的表情都非常悠闲，气息也很平静。而秦白也非常努力，化成兽形在后面追着，实在坚持不住才爬到卫瀚肩上休息一会儿。
转眼十几天就过去了，太阳跳出了天际，又到了休息的时候。
这回卫瀚找了个干燥的洞穴，带着大家认了路，接着就出去打猎了。
秦笙带着秦白生起火，在周围走了走，摘了些认识的可以吃的植物根茎、果实。回到洞穴里，就见萨维正蹲在他的弓箭旁边，默默地看着。
秦笙并不是第一次发现他对弓箭感兴趣，而且也让他试射过。白海豚族在海里无所顾忌，用兽形就能捕猎，但到了陆地上就只能赤手空拳了。幸好萨维和蒲西在陆地上待过一段时间，骨矛、骨匕首之类的工具勉强也能做一些。而且这类工具很快就能在打猎中熟练运用。但自从发现秦笙的弓箭之后，萨维的兴趣立刻转移了。不过，弓箭上手的难度比较大，明显不适合只会在陆地上待一小段时间的白海豚族。而骨矛、骨匕首至少还能在海里用用。
发现秦笙回来了，萨维礼貌地点了点头，却很罕见地没有挪脚步。
秦笙也并不是舍不得一张弓，但这张弓是莱恩送给他的，意义非凡。他想了想：“我做张弓，送给你。”
萨维眼睛一亮：“谢谢。”
“但我手艺很一般。”
“不，我看过你制作箭，你已经非常出色了。”
弓和箭并不相同。箭他确实已经做了无数枝，而且自己摸索着做出了作用不同的箭，但弓却没有做出过最适合自己的。秦笙想解释说明，但知道对方确实不在意：“你可以自己做箭。”
“嗯，你教我。”萨维爽快地答应，想了想，又说，“我们再走几天就到了大石山。那里有个专门制作各种狩猎工具的部落。”
秦笙想起莱恩提起过的部族。如果是那个雌性也参与狩猎的部族，说不定莱恩也来过这里。
“虽然急着去雷电城，但那里值得我们多待几天。”萨维露出笑容。
“太好了。”想到能够踏入莱恩到过的地方，秦笙的心情也非常好。
这一路上，他们几乎都是直线行走，遇到部落也并不去拜访。说实话，物资都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也是时候补充一些了。
“去哪里？”卫瀚抱着收拾干净切成大块的肉走进来，扫了萨维一眼。
“一个会制作狩猎工具的部落。”秦笙回答。
“听起来很有意思。反正大家大概也累了，就在那里休整几天吧。”卫瀚笑起来。他能看得出秦笙并不只为了这个而高兴，不动声色地拉起秦白：“小家伙，你这一天在泥巴里滚过吗？怎么这么脏？来，去洗个澡。”
懵懵懂懂的秦白就这么被他拉走了。至于洗澡时说了什么，也只有他俩知道了。
两三天后，巍峨的大石山终于近在眼前，传闻中的部落也到了。
因为靠着石山，所以这个叫做石山岩羊族的部落在平缓的山坡上盖着大片的石屋。石屋看起来非常朴素，也非常不起眼。远远看去，如果不是袅袅升起的青烟，这些石屋和石山完全融为了一体。
部落的最外围是高达十余米的巨大石墙，石墙前面挖着深深的水沟，架着块木板。木板一侧通向部落的大木门，旁边站着几个精瘦的兽人守卫。
秦笙非常仔细地观察着这些兽人身上的各种工具。腰带上挎着闪着光的大型武器，个头是匕首的十几倍，而且看起来也比匕首锋利很多，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而他们背上也挂着精致的大弓，箭筒里面密密麻麻地装满了箭枝。还有兽人手里拿着像骨矛一样的武器，但矛头却不是尖的，而是顶上尖，两面都做成长弧形。这种武器不仅可以刺，还能割、砍，在战斗中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这个部落制作的武器确实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了！
卫瀚注意着他的表情，同时也关注着眼前的部落。他所能看到的是来往的人特别多，很多人都背着大包袱离开，好像装满了武器。或许对于小型兽虫类部族来说，石山岩羊族的武器不仅仅是打猎的工具，也是保证部族生存的力量。
“让一让！前面的勇士，先让一让！我们要出门打猎了！”
木板非常窄，只能并排走两个人。听到吆喝声，走在上面的兽人急忙跑开，让出路来。
一队拿着各式各样武器的兽人小跑着出了木门。这些兽人的身型普遍比较矮小，但身上的肌肉线条却能够显示出他们并不弱小。让秦笙意外的是，兽人之中夹杂着四五个雌性。雌性们穿着兽皮裹胸和及膝的兽皮裤，背着弓，皮肤都晒成了褐色，英姿飒爽，完全颠覆了传统的柔弱雌性的印象。
周围忽然爆发出嗡嗡的声音，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雌性的兽人们都忍不住悄悄地议论起来。
“听说他们四五个狩猎小队，每个小队里都有雌性。”
“嘿，他们族里的雌性要学会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做饭，是射箭。”
“不止这样！普通雌性要做的事情也都要学呢！而且雄性不吃肉，打猎其实都是为了雌性。”
“可就是这样，他们族里得到雌性的比例还超过了六成呢！”
石山岩羊族显然已经习惯了各种羡慕以及稀奇的目光，狩猎小队淡定地离开了。大家都目送着他们。绝大多数看的是雌性结实而且曲线曼妙的身材，也有个别人看的却是她们背上的弓。
雌性背的弓和兽人背的弓看起来很像，但材质应该有区别。而且在一些细节的地方也有些变化。秦笙思索着。
卫瀚收回目光：“如果你喜欢，到时候就问问能不能用珠子换。”
“不一定适合我。”秦笙回答。弓箭虽然有适合不适合的区别，但刚刚类似骨矛的武器他却不论如何都想要。
也许因为他们的表现格外不同，也许因为他们人数太多，石山岩羊族的守卫很快就注意到了他们。白海豚族的皮肤非常显眼，而卫瀚、秦笙身上猛兽部族的气息同样是难以忽略的。“新来的是海族勇士和猛兽部族勇士？欢迎来到石山岩羊族，我们部族有专门为水族提供的洞穴，也有招待客人的石屋，请吧。”
大概是来往的人实在太多了，石山岩羊族并没有要求大家通报部族。
进入部落之后，蒲西和萨维带着白海豚族的年轻人去洞穴避太阳了。而秦笙已经兴奋得完全没有睡意，紧紧盯着不远处似乎正在交换武器的摊位不放。
卫瀚笑了笑，揽住他的肩：“你带着小家伙去看看吧。我去找个能吃饭、休息的地方。”
“好。”两人分开后，秦笙直奔那些摊位去了。
“喂，前面的年轻人！等一等！”
秦笙停下脚步，疑惑地回过头。现在似乎附近只有他和秦白了。
“就是你。嘿，你看起来很眼熟嘛。”
一个胡子拉碴的干瘦中年兽人笑眯眯地站在路边，细长的眼睛里闪着精光：“你是哪儿的？”
“南部森林黑豹族秦笙。”
“咦，是冬之城区域的吗？”
“是的。”
“哈哈哈哈，我就说不可能认错啊！莱恩你认识吗？”
秦笙眨了眨眼睛：“他是我叔叔。”也是继父，但这没必要向陌生人说明。
第五十二章：岩羊哈威
“我说，咱们真的太有缘啦！嘿嘿！以前我就和你叔叔一起学做武器！他可真是难得，绝大多数来我们部落的人买了武器就走了，只有他每天蹲在一边看武器是怎么做出来的！我们制作武器的技艺本来是不外传的，可是他实在太有耐性了，族长被他磨得受不了……”
秦笙跟着自称哈威的邋遢兽人慢慢地走着。哈威手舞足蹈地怀念着以前的日子，时不时地转过头来看他：“哎呀，真是太像啦！”
“父亲和叔叔是双胞胎。”秦笙解释。
不过，哈威似乎也并不在意他的回应，自顾自地又说起来：“你的弓是你叔叔做的吧！看起来手艺没有退步！哈哈！可还是比不上我！他离开的时候，我们还没发现可以用矿石打造武器呢！”
矿石？那种不知名的材质，就是石头打造的？秦笙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忽然明白莱恩当时的想法——如果对某件事情非常感兴趣，那么谁都会想要弄清楚弄明白的。他也想知道矿石是什么，那些武器又是怎么做出来的。
“你会做什么武器？”
“什么都会！嘿嘿，小豹子你看中什么武器啦？”
“像矛又不像矛……”秦笙比划着，因为不知道那种武器的名字，交流起来有些难度。
不过，哈威不愧是铸造师，很快就看明白了：“那玩意儿其实不是最实用的！你知道为什么大家喜欢矛？因为‘刺’最容易造成伤害，只要找准地方就行了。而且矛能够双手拿着，又离得远，比较安全——用力一‘刺’，就能捅死猎物。”他双手虚握着，做了一个冲刺的动作，然后又做了几个翻砍、横扫的动作：“‘刀’是‘砍’的，你看到那玩意儿就装了两个刀片，但除非刀片非常锋利，不然‘砍’也只能流血而已。不过这玩意儿在打一群猎物的时候很带劲，一扫一片！”
秦笙思索着，‘刺’和‘砍’的技巧确实不一样，如果不能融会贯通，就很难真正发挥出这个武器的作用。
“而且这玩意儿太扎眼啦！”哈威哈哈大笑，挤了挤眼睛，“不过，小豹子，你来得正好，我给你做一个别人都没见过的武器！”
“谢谢。”秦笙握了握双拳，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我能为您做什么？”
“不用和我客气！”哈威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要用你的时候，我也不会客气的！”
哈威的小屋在山坡的边缘，外头看起来破旧不堪，里面实际上也破旧不堪。整个屋子中央是一座热浪逼人的熔炉，周围杂乱地堆着矿石、木柴，以及各种各样完好的、损坏的武器。柴堆边放着一堆破旧的布，大概就是床了。
“……好脏。”秦白犹豫了很久，才小声地说。
秦笙默默地表示同意，不仅杂乱，而且到处是灰尘。他终于可以理解哈威为什么看起来乱糟糟的了。在这样的房子里生活的人，不能期盼他本人有多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