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动物迁徙
暴雨终于停了，天空重新变得高远澄净，灿烂的阳光洒落在大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鲜嫩青草连绵成片，就像广阔的翠绿海洋一样，充满了整个视野范围之内。
齐膝高的草随着风起舞摇摆，形成阵阵绿色的波浪。两只幼崽撒欢地跑着，白色和橙色的皮毛在草浪的间隙里若隐若现。
它们在石洞里待了整整四天，显然闷坏了。家长们并没有像以前一样催促它们收心启程，而是放任它们自由地玩耍。小狐狸滚来滚去，雪白的皮毛上沾满了绿色的草汁，它也一点都不在意；小狮子趴在地上，盯住草叶上的昆虫，伸出小爪子拨弄开了。
等它们翻滚腻了、观察完了，半个上午已经过去了。
“阿瀚！迁徙的猎物在哪里？”小吃货仍然念念不忘像河水一样多的猎物（食物），蹦蹦跳跳地蹭过来。
“往回跑一天，大概就能遇到了。”卫瀚正看着秦笙在兽皮上描绘地图，在草原旁边注明旱季和雨季的时间，动物大迁徙的大致方向。
“往回跑？为什么？”
“记得前几天路过的峡谷吗？那是它们的必经之路。我们去那里，一定能看到。”这片草原已经完全返青了，大概是这数百万草食动物的故乡。到达这里之后，它们就不会汇聚在一起狂奔了，而是逐渐散落开来，大迁徙的气势也将荡然无存。而亲眼看到大迁徙也是在草原上旅行的乐趣，秦笙和两只幼崽都不应该错过。
在进入这片草原之前，他们曾经路过一座横跨东西的高大石山，石山上长着稀稀拉拉的树木，完全分隔了南北的草原。就在大石山北面不远处，有一条奔涌不息的河流，同样是东西方向。但是它似乎曾经在丰水期改过道，冲击石山形成了一条大峡谷。大迁徙有两条路线，一条是顺着河流现在的流向绕过石山后再越过平静的河水，一条是穿越湍急的河水走大峡谷。每一年，选择两种路线的动物都有。在大石山的北侧，两条迁徙路线的壮观景象都能观赏。
等待大迁徙那数百万丰盛食物的，并不只是他们而已，还有众多饿得眼睛发绿的肉食动物和大型食肉怪物，以及草原上的兽人部落。
大石山并不算很高，但是怪石崚峋，有些地方非常陡峭。卫橙紧跟在家长们身边，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观察四周，小鼻子时不时地动一动。和他相比，秦白有些兴奋过度，没多久就蹦离家长们身边，爬得飞快。
“闻到什么了？”卫瀚笑着问。
卫橙皱紧眉头，想了想：“很多气味，有很危险的味道。”小家伙并不是在这片草原上长大的，很多猛兽都没见过，更别提那些怪物级别的危险生物了。他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些气味非常不舒服，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紧张感。
秦笙环视周围，自从他们开始攀登石山，众多意味不明的视线就在他们身上交错，显然在估量他们的战斗力。在迁徙的草食动物们还没有到来之前，也许有些饿过头的动物正想把他们当作开胃大餐之前的点心。
“待会儿大概会有不长眼的猎物过来，你好好记住它们的味道。”大家长完全不在意这种险恶的气氛，“饿得皮包骨的，大概没什么好吃的，皮毛也很糟……你到时候看看有没有角、牙齿之类的，留下来当作饰物也不错。”
“嗯。”卫橙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大家长绝对实力的崇拜。他转过头又看向秦笙，小家长打猎的样子他一直没有见过，也非常的好奇。
秦白迈着小短腿，望着眼前巨大的石块，回过头招手：“就是这里！”
这块石头算是这一片最高大的，上面的视野应该不错。
“就在这里吧。”卫瀚点了点头。忽然，他往后退了几步，一手抓住从石头上扑下来的巨大黑影，用足劲掼在地上。
卫橙立刻反应过来，转身抓住秦白，寻找最近的石头缝隙躲避。又一只庞然大物狰狞着扑出来，挡住他们的去路。森然的白牙和涎水就在眼前晃动，卫橙化成兽形，把秦白护在身后，毫不畏惧地冲着怪物吼叫起来。
怪物显然已经饿得失去了理智，这么小的幼崽也不愿放过，头一低就要咬过来。就在这时，秦笙敏捷地骑到它身上，大刀在它脖子上狠狠地一拉，鲜红的血四处喷溅，两只小家伙都被淋得透湿。
怪物拼命地挣扎起来，秦笙压低身体，双手握紧刀柄，用力地切下去。硕大的脑袋掉了下来，血淋淋地往石山下滚去，庞大的身躯也轰然倒地。
卫橙擦了擦脸上的腥臭的血：“牙齿……”他还记得大家长说过，要把牙齿当饰物。
“牙齿有得是。”卫瀚坐在被他十几拳打碎头的怪物身上，一颗一颗地掰下那些锋利的牙齿。
附近目睹了刚才这凶残一幕的野兽和兽人们默默地转过视线。有智慧的兽人们无不想到，胆敢带着两只幼崽用人形来这里的，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的兽人。而没有智慧的野兽们也都不想成为那两具惨不忍睹的尸首。
一家四口终于安全地坐在巨石上，占据了绝佳的视角，前面能眺望到广阔的草原与奔腾的河流，后面能俯视大峡谷。
很快，天边就传来轰隆隆的响声，大地开始震颤，各种颜色块组成的波浪翻涌着从地平线上冲出来。石山仿佛都被这数百万的蹄声震得摇晃起来，小石块像下雨一样，簌簌地往下掉。甚至还有些大石块左右晃动，滚落下山。少数不幸的肉食动物嘶叫着掉了下去，没有等到食物，反而成了其他人的食物。
角马、羚羊、水牛，几百万草食动物组成了狂奔的洪流，铺天盖地，向着南方卷涌而去。没有任何东西能挡住它们迁徙的脚步，横阻在它们面前的河水和石山在那庞大的数量前，都显得那样渺小。
在河水的急流边，这条草食动物的洪流分成了两半，一半沿着河流继续奔驰，一半渡过河往峡谷的方向而来。石山上绝大多数肉食动物和怪物立刻跑下去，在它们渡河的地点附近发起袭击。
刚开始渡河的草食动物大都成为了各种掠食者的食物，奔涌的草食动物洪流也有一瞬间的停滞。但是，很快的，更多的草食动物顺利地渡过河，重新组成了迁徙大队，开始穿越峡谷。峡谷中回荡着它们的蹄声，沉重，而又充满着力量。
秦白张着小嘴看着底下狂奔而过的迁徙动物们，显然被震撼住了。“好厉害……”
猎物不仅仅是食物，同样是神所塑造的生灵，充满了生命力和美感。即便它们大都是没有危险性的动物，汇聚起来却显示出少量的猛兽们无法媲美的壮美景象。而且，它们始终高速奔驰着，很多肉食动物都不敢进入狂奔的队伍里，否则大概只会被践踏成肉泥。即使要捕猎，也只能追逐那些脱离大队的零星动物群，或者在奔跑中蹄子受伤跟不上队伍的动物。
在很短的时间里，卫橙就已经观察到好几只性急的肉食动物淹没在无数蹄子之下，还有一些肉食动物被锐利的犄角顶出硕大的血洞，奄奄一息。
甚至还有一些兽人部落，几十个兽人用绳索绊到了奔跑中的草食动物们，上前查看它们的伤势的时候，也不小心被它们挣扎着刺穿了身体。
小家伙眨了眨眼睛，看向两位家长。知道水牛就是那群最凶残无比的庞然大物之后，他发现没有多少肉食动物敢招惹它们，兽人们也不会选择它们作为目标。但他相信，两位家长尤其是大家长并不会在意。作为猛兽部族的勇士，他真的希望自己未来能够成为大家长那样的顶级强者。
第七十六章：救济伤员
眼睁睁看着一群群膘肥体壮的猎物（食物）飞奔着离开自己的视线，绝对不是大吃货的风格。重温了大迁徙洪流澎湃的气势之后，他看下面的那群草食动物，基本上等同于看一波波会移动的烤肉了。估计家人们的震撼也差不多过去了，他自然而然地又搂住秦笙，贴着脸磨了一会：“饿了吗？”
是你馋了吧。秦笙面无表情地腹诽着。“还行。”
但这个“饿”字已经勾起了小吃货的联想，眼睛闪闪发亮地看着那一群群猎物（食物）：“我饿了。”
“想吃什么？”大吃货笑了，目光在各种猎物（食物）之间扫来扫去。
“没吃过的。”小吃货反应很迅速。
听了他们的对话，卫橙从食物的角度再次默默地观察着底下的猎物们。在草原上待了一段时间，没吃过的草食动物屈指可数，不过，他还是发现有种个头非常大的羚羊似乎从来没出现在他们家的火堆上。这种羚羊论个头比普通的羚羊大了一倍，两只笔直的犄角呈褐黑色。它们跑起来并不是很轻盈，但短距离的冲击力非常强悍，而且警惕心很强，集体上阵，好几只肉食动物都被戳成了蜂窝。
“就那种吧。”卫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很爽快地确定了目标，“长得真够肥壮的，两只就够吃了。”
秦笙眼角扫到某个意图打猎反而被戳伤了好几个人的部落：“我去那里看看。”连打猎都中断了，那些人的伤势可不轻。他身上带着从不同的城池和部落交换来的草药膏，还有自制的晒干磨碎的草药粉，从来没有用过，在药性消退之前拿出来帮帮别人也好。
“一起去看看吧。”卫瀚不会轻易把他单独留在陌生兽人中间。出了怪物的事情之后，他不仅反思了自己的傲慢自满，而且反思了秦笙的安危问题。他在狮族部落昏迷养伤那段时期，秦笙每时每刻都有生命危险。和怪物打架那一回，他们俩也都差一点送命。他得出的结论是：让自己不断变得更强一点，不能让秦笙单独待在陌生环境里。
秦白的吃货诉求没有在第一时间内得到满足，撅起了小嘴。但他对陌生部落也有一点好奇心，所以并没有抱怨。卫橙则是无条件服从家长们的要求，而且，他早就发现那个部落受伤的成员不少。
卫瀚一手夹一只幼崽，敏捷地跳下石山，穿过奔腾不息的迁徙兽群，靠近那群兽人。秦笙也很快跟了上来，对他来说，在树梢上跳惯了的话，从奔跑的兽群身上借力也并不是件非常难的事情。
这群兽人明显是从来没见过的部族，脑袋上顶着一头斑斓的毛发，棕、红、黑、黄色和白色，明显兽形的时候皮毛上颜色就多，但每个人又有细微的差别。和草原上其他部族一样，他们的皮肤颜色也比较深，仔细看过去，才能分辨每人的面部轮廓与特征。
“两位勇士——”领头的兽人身材中等，肌肉结实。他们刚刚在石山上目睹了这两人干脆利落地击杀怪物，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两人的武力值。虽然兽人世界没有过分以强凌弱的事情，但大凶器的靠近依然会让人有压力。
“我这里有药。”秦笙说。
兽人喜出望外，绷紧的脸也放松了不少：“谢谢！请过来帮忙看一看伤势吧。”各种草药的功能不同，最好让懂的人来处理伤口。
秦笙点了点头。受伤的兽人们都被挪到远离迁徙兽群的某棵孤零零的树下，也有人在包扎，但痛苦的呻吟声越来越大。离开了祭司，不少兽人很难顺利地安抚和治疗重伤的同伴。秦白和卫橙也跟着他过去了，两只幼崽对兽人的血腥味都有点敏感。
“我们是中部草原野犬族，两位勇士是？”
这片草原上有豹子，气味并不陌生，但是没有老虎。野犬族的兽人们见惯了傲慢的狮族，直觉眼前的这位猛兽部族兽人并不简单。
“罕尔草原虎族卫瀚，那是南部森林黑豹族秦笙。两只幼崽是受我们保护的，白狐族的秦白，狮族的卫橙。”
“原来是虎族的勇士。”传闻中和狮族不相上下的猛兽部族，看起来性格不错，但光看刚才十几拳打死怪物的凶残程度，也不是什么容易相处的人。野犬族兽人谨慎小心地观察着：“我是族长，这次带着族人们来打猎，本来想让年轻人都锻炼锻炼，但是……唉，太不小心了。”
野犬族是中型的猛兽部族，和他们的远亲狼族一样，过着非常紧密团结的群体生活。他们头脑非常灵活，不论兽形还是人形，捕猎的时候都相当重视策略，合作袭击。本来每一次草食动物大迁徙都是部落补充食物的好时机，谨慎一点完全没有任何危险性，也是锻炼年轻人的好机会。但是没想到刚成年的年轻人太冲动，缺乏经验，小看了猎物，一下子被顶伤了好几个。这个野犬族部落是中小型的部落，青壮年的兽人也就六七十个，剩下的老弱病残和雌性都在部落里等着食物呢，少了任何一个兽人都是惨重的打击。
“部落远吗？”走过来的一路上很少闻见其他兽人的气味，这条迁徙路线显然平时不是兽人们捕猎的地方。
“两三天的路程。平时都不会过来捕猎，每年也就是迁徙的时候来两次。”中小型部落有中小型部落的活法，这条迁徙路线危险性太高，在部落里青黄不接大迁徙正好猎物充足的时候，准备充分过来捞一点没有问题，但非迁徙季节没什么猎物的时候过来，就等着被猛兽和怪物当成猎物捞了。
“正好，我们要筹备一些物资，一起走吧。”调料什么的好像都没剩下多少了，草原上可用的香料也并不算太多，大吃货比厨师还着急。
“太好了，如果不嫌弃我们部落贫瘠的话，我们有的，尽管拿。”野犬族族长笑起来。在大迁徙的时候护送伤员太费劲了，有了凶器助阵，完全可以放心了。虽然部落现在剩下的物资也少，但送给救命恩人们多少都无所谓。在猎物逐渐丰富的季节，物资的重要性下降了，人却一直是部落的稀缺资源。
“不用客气，我们可以用猎物换。”卫瀚说，他并不在乎那一点交换的东西。
另一边，秦笙皱眉观察着伤员的情况。几个兽人伤的地方不一样，有的正好在腹部，整个被戳穿了，出血量不算太多，已经算是幸运了；还有的伤在前胸，硕大的窟窿里汩汩流血，怎么也不能完全止住，显然很快就要顶不住了；更有的伤得不是地方，血飙溅起来，几个人死死按住才减少了出血量。一般来说，兽人强悍的恢复能力足以应付大多数伤口，但有时候不凑巧伤得太重了，同样可能很快就失去生命。像后两种流血流得太多、流得太快的情况，如果不及时止住血，肯定撑不回部落。
秦笙打开一个兽皮包袱，从一排排的瓶子里挑拣着。
他是兽耳兽人，恢复力不如普通兽人，从小没有少受伤生病，母亲秦笛通过观察和试验弄出了不少复合药草的用法，而且教给他一些基本的治疗知识。他虽然不是祭司，但医疗的本事比普通兽人稍微强一点，常识也多一些。在场的人都束手无策，他也只有勉强试一试了。
“吟唱守护神迹。”虽然并不是一回事，但希望守护神迹能保护受伤的人们。
兽人们一愣，卫橙和秦白倒是已经很熟练了，低声念起来。野犬族的兽人们连忙跟着念诵。
秦笙首先处理的是胸口伤口过大、流血量太多的兽人。他翻了翻伤口发现有条血管破了，用针线消毒缝上，然后撒了几瓶草药堵住血窟窿止血，撕开干净的布衣当作绷带，最后裹上兽皮。
野犬族兽人们难掩担忧，看着秦笙简单粗暴地把血管给缝住，把伤口给堵住，包扎好。止血、堵伤口、包扎，所有的伤员都是这么处理的，只是用的草药不太一样，用量也不同。
“只能这样，赶快回部落找祭司。”剩下的只能靠伤员的意志力、恢复能力，然后就交给祭司了。
“非常感谢。”野犬族族长感激地说，“我们这就回部落。”他们的狩猎才刚刚开始，但是保住这些年轻人比什么都重要。
“正好去他们部落交换些东西。”大家长宣布了他的决定，小家长和幼崽们都没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