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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忆——by岛村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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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看出了什么,他继续说:“我已经起诉了那家餐厅,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

看着他沉着的样子,我突然有种全身脱力的感觉,在他面前,我什么也不用说,什么也不用做,他会帮我处理好任何事,我就好像一个玩具,任着他摆弄,根本不需要担心任何事情。

可是,这样的他,一点也不让我感到安心。我也是个人,有自己的思想。

我把目光瞥向一边,暂时不想看他,可是他的声音总是会不适时的响起:“喝点水吧。”

突然很想朝他大吼,很想叫他滚开,但是当我回头撞见他的眼睛时,又突然什么也不想了。

他传达给我的温柔里,充满了关心、怀柔,我真恨呐,为什么我总是被他牢牢抓住自己的软肋?

我只好挣扎着坐起来,他扶着我的背,将枕头垫高让我有个更舒服的姿势,我用没有插针的手接过他手上的水杯,凑到嘴边一饮而尽,虽然温热的水翻滚过咽喉的时候,还是有隐隐的钝痛感,但是也没有那么干涩了。

“下午已经做过了小手术,待会我还要回公司去处理一些事情,不能陪你了,你好好休息,过几天就能出院了,”他见我喝完水,将空了的水杯接过去,放在床头旁的柜子上,拍拍西装的衣角,“有什么事就按这个铃,知道吗?”

我点点头。

他帮我把枕头放好,扶着我躺下,见我微微阖上眼,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还帮我关了灯。

黑暗中,一切都变得很朦胧,尤其我还有轻微的夜盲症,只能闭上眼寻求暂时还没出来的睡意。

之后的事情,变得有些猎奇,这估计是我人生中遇过最刺激的事情了,我只是感觉一阵稀稀疏疏的异响,由于太黑了我什么也看不见,于是便没有细心去追究,接着头部一阵钝痛,我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八章

老实说,我虽然是全家的人,但由于是属于分家的,并不被人所闻,可以说,我除了姓“全”之外,也没有什么是值得人臆想的,更别说这个世界上姓“全”的人多了去了。

所以说,当我睁开眼,看见完全腐朽的灰色天花板时,心中的惊讶以及恐惧便可想而知了。

长这么大,家里虽然说不是特别有钱,但也不会穷到哪里去,还是第一次在电视以外的地方看见这么破烂的地方,也算是大开眼界。

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废旧的工厂,偌大的地面上随处可见的棕色破麻布堆盖住的隆起的物体,应该是废旧的机床,天花板也许因为长期的潮湿,长满了暗色的苔藓,角落还有无数蜘蛛网,还有很多垂挂着几乎要坠落的白色浑浊乳状物,有的集结成一大块,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身体被粗大的麻绳层层捆绑,杂乱无章,兴许是背部叠加的麻绳多了些,躺着十分硌人,比全思!的大腿还不舒服,唉,果然我还是不能太贪心,太贪心会遭报应的。

嘴上估计也被贴了胶布,动弹不得,一点也不舒服,好险还能自主呼吸,不然我就要哭爹喊娘了。

我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工厂的角落里,从这里可以隐约看见大门的位置,可谓是极其隐蔽。

所以,最后我得出一个可悲的结论:我被绑架了。至于绑我的人是谁,目的是什么,则一概不知了。

肚子好饿,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那天中午吃了的东西全吐出来了,之后只是打点滴,也只喝了点水,什么也没有吃。

现在全身都不舒服,原来插着针的地方传来一阵刺痛,空气中传来潮湿的霉味,顿时让我觉得身边全是细菌。

最近不知道是不是撞上了煞星,出门就没好运气。

不过有一件事是值得令人乐观的,虽然我现在被绑着,但是如果挪挪屁股,还是可以勉强移动的。

离我不远处就有不少废弃的机床,如果我可以移到那边去的话,说不定可以找到什么东西解救自己——

“吱呀——”原本寂静的空间突然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异响,而我也知道,机会已经消失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均匀而有力,听起来有点像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不慌不忙地越发清晰,我闭了闭眼,突然感觉有些疲惫。如果我不小心被撕票了,有谁会伤心呢?爸爸、妈妈,还有——

“呵,看看他们给我送来了什么东西,”一把微带鼻音的女声响起,我惊讶地张开了眼,“好久不见了,阿宏。”

这声音太熟了,可是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当我张开眼看见眼前的人的时候,我估计我的嘴巴已经可以塞下一个鸡蛋了。

记得我小的时候,没什么朋友,只是跟几个特别要好的朋友在一起玩,但是也不常约出去,大多数时候,我都只是窝在家里看书,那时候我有一个关系比较亲密的朋友,也是和我认识的比较熟的唯一一个女孩子,她和我的关系也不普通,正好是我的堂妹,比我小一岁,名字,叫全蕾拉。

说起这个堂妹,来头可不小,她的父亲从小就没有学好,经常跟着道上的社会青年混,因而很年轻就生下了她,女人过没几年就出轨,远走他乡。她父亲的实力不容小觑,混着混着也在道上混出了名声,她本人自然也没有学好,从小喜欢什么哥特风,把自己弄得跟鬼似的,在全思!出国的那些时候,跟我玩的很是好,那时候她还没有现在这么坏,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就越来越堕落,抽烟,喝酒,就差没吸毒了,因而她特别地早熟。

她爸也没想到她会坏成这个样子,天天拿她当男孩子,没完没了的抽,但还是不能阻止她对不良事物的劣瘾。

就在大家以为谁也救不了她的时候,全思!回国了。

这件事当时在全家上下轰动一时,倒不是指全思!回国的事情,而是指全蕾拉和全思!的事,由于当时我太小,爸爸妈妈也只是私下讨论,并没有和我当面说,不过我还是了解了一些。

事情是这样的。

在给全思!接风洗尘的宴席上,几乎是所有的全家旁支都来了,毕竟他是未来全家的掌门人,不阿谀逢迎一下怎么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不过我因为当时发烧三十八摄氏度,没有去,估计也是唯一一个缺席的人了。

心气旺盛的全蕾拉小姐第一次看见比她大六岁的全思!舅舅,心里一定是疯狂地冒着粉红色的桃花,这种打着灯也不一定找得到的优质型男正合了她的胃口,于是整个宴会上紧紧地贴在全思!旁边,玩了命地跟他套近乎,让在场的所有家长们印象深刻。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几乎是天天都往主宅跑,也不怕麻烦,最后几乎都跪下来求爷爷奶奶让她住下了,好险她爸出来解围,抽了她一顿,才消停了一些。

说起来,也不是爷爷奶奶不让她住下,实在是不合规矩,他们还没忘了伦理那一套,不会任着全蕾拉胡来。

当时全蕾拉可谓是上窜下跳,就差没学孙大圣大闹天宫了,也还是没得到更加接近全思!的机会,至于全思!本人,一开始还是对她很好的,后来即便是时时保持着笑脸,看起来也是对她烦不胜烦了。

直到她父亲没办法把他锁在家里,事情才消停了一会儿,不过现在在这看见她,着实让我心惊。

我也有好几年没有看到她了,自从全思!回国后,她很少回来找我玩。

“……蕾拉?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虽然心里也明白得七七八八了,但是我还是选择装傻。

她的脸上化上了浓厚的妆,才十五岁的女孩,变成这样子,不得不让人感叹,看她那卷曲的火红的长发,还有脸上画得五花八门的哥特纹路,最恐怖的是耳朵上那些数不清的耳钉,脚踩起码十厘米高的厚底高跟鞋,穿着只有黑暗洋娃娃才会穿的那种连衣裙,在偏离小时候的形象的道路上渐行渐远。

“嗤,”她突然夸张地笑了一下,朝天翻了个标准的白眼,然后抬起脚,往我胸口使劲一踩,我发誓当时我感觉我胸口的气几乎全部都被踩出来了,特别痛苦,“全思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勾引思凉哥哥的事。”

我,勾引全思!?

现下闹的到底是哪一出?

估计是食物中毒后做手术还没修养好,输液半途又被拔下来,加上没吃什么东西,我的肚子又隐隐发疼起来,不得不微微蜷起身子,好缓解那突如其来的疼痛。

“老娘问你话呢!”全蕾拉的声音顿然拔高,吓了我一跳。

“……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沙哑,喉咙好像被卡车轧过一样,带着尖锐的痛感。

说实话,活了十几年,现在是我感觉最痛苦的时刻,就是发烧三十八摄氏度,在这样的疼痛前,也是微不足道的。我不由得自嘲地撇了撇嘴角。

就是这么一瞬间的事情,她踩着我胸口的鞋子突然转了一个方向,鞋跟磨着我的胸口,巨大的压强几乎要让我痛呼出声来,而后用力一踢我的手臂,我整个人无法抑制地往一边翻去,后背完全露出来,接着我感觉背部巨大的疼痛,身体在地上不断翻滚——被踹的,粗糙的地面因为潮湿生了不少苔藓,加上久无打扫,沾上许多灰尘,我发誓,今天,简直就是我这一辈子过得最悲惨的一天。

我嘴上沾了不少灰尘,不由得难受地咳了出来,朦胧中想起蕾拉小时候还算纯良的模样。

唉。

她还是在不断地踹我,我的尊严和耐性一点点被磨薄,渐渐有些受不了了。

痛死我了,我真的生气了:“全蕾拉你闹够了没!”

估计是被我吼住了,她的动作停了下来,我抬头看向她的脸,神情也是有些愣愣的。

“全蕾拉,马上帮我解开。”我一字一顿,异常认真望着她的眼。

胡闹也要有个限度,我可不是沙包,任着她揍不会反抗,更何况我还是个男的。

她浑浊的眼睛开始缓缓清明起来,原本垮塌的面容向上扬起,显出愤怒的神态:“全思宏,你以为我是闹着玩的么?”

将脚往后收回,她动作极慢地蹲下,然后伸出涂满黑色指甲油的手,大力捏着我的脸颊:“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些事情。”

我望着她,脸颊被捏得生疼。

她的眼神渐渐转变得狠了,道:“现在只有我一个人在这里,但是门外都是我的人,你再敢用刚刚的语气对我说话,我就让他们进来,轮女干你。”

我发誓当时我真的恐惧,怎么也不明白,为什么昔日还算纯良的女孩,会长成今日这幅模样?难道扭曲的爱情真的会蒙蔽人的心智吗?

“蕾拉,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做什么吗?你这是在犯罪!”我急急地对她说,试图挽回失控的局面。

“嗤,有什么所谓,”她又露出完全叛逆的神情,“我要让思凉哥哥知道,只要是在他旁边的人,都会被我一一铲除。”

“他,只能是属于我的!”

以前那个没大没小喊我作“阿宏”的人,已经渐渐消失了。

传说中恶魔会在孩子即将步向成人的路途中出现,设下种种难题考验他们的心智,没有经受住考验的人,会被恶魔渲染,最终变成恶魔的傀儡。

而蕾拉,已经离恶魔不远了。

我无力地向后倒去,即使从未站起。

“全思宏,别给我装柔弱,”她似是忽而想到了什么似的,神情又变得凶狠起来,“想必你就是用这样的招数勾引思凉哥哥的吧!你这个贱人!”

她涂满了黑色指甲的手青筋突起,向我的头发抓去,我被迫抬起了头,头皮被扯得激起,头发都快被扯断了,然而更恐怖的事情正向我纷沓至来。

“我他妈砸死你看你还怎么作贱!”剩下的时间我只听见耳边轰鸣的喧嚣,头部传来剧烈的疼痛,有什么黑糊糊的液体渐渐模糊了我的眼睛,看得不太真切了,连着脑袋,也渐渐眩晕起来,什么也意识不到了……

我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严格说起来,也不算多久远以前了,那时候我八岁,第一次遇见小我一岁的全蕾拉,那时候她穿着黑色的公主裙,留着黑色的长到腰际的直发,看起来像动画片里面的女巫,后面站着她的父亲,相当魁梧的身材,也亏得他能当上黑道老大了。

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发育早一些,虽然蕾拉还没开始发育到哪里去,也是比我高出半个头,我得微微仰着头,才能看见她的眼。

总是坏坏的、不怀好意的,喊着我“阿宏”,逼着我陪她玩什么“傀儡游戏”,虽然我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但也只能坐在她旁边,陪着她捣弄那些看起来很可怖的玩具。

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咧着大大的红嘴的洋娃娃,头发是黑白相间的,现在看起来特别时髦,那时候看起来却是要多诡异有多诡异,那洋娃娃的眼珠可以从脑袋后面操控随意转动,还是特别圆的蓝宝石状的眼,跟真的一样。

某一个下午,我在蕾拉的房间里,玩着玩着,便睡着了,不知道睡了多久,反正是极其不舒服的,终于醒来,眼前赫然出现一张巨大的人脸,那圆圆的蓝蓝的眼珠子不断抽风似的上下滚动,大得吓人的红嘴巴里发出“嘻嘻嘻”的恐怖叫声,我当即被吓哭了,哭得特别大声,还很丢脸地尿了裤子,估计是被我唬住了,蕾拉第一次对我表现出关心,连忙丢下手里的洋娃娃,跑到我旁边坐下来搂着我的肩膀,不住地拍着我的背,嘴里还喃喃着“对不起”,我想停止这羞耻的哭泣,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从眼眶里冒出来,只能忍耐着抽噎。

所以,当妈妈打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我和蕾拉坐在一起,她劝着我别哭,而我们身下是一大摊深色水渍……

那估计是我童年最丢脸的一刻,也是我和蕾拉渐渐生分的开始,即使是这样,也充满了不少的温馨回忆。

由于没有受到多好的家教,蕾拉从小就没有走上正途,十岁开始学会了抽烟,喝酒便不知道是从哪学的了,估计是挖开了她爸珍藏的酒窖,品了品好酒的滋味,但后来自己也只喝得起劣质啤酒。

虽然蕾拉因为自己的顽劣因子没少挨过她爸的揍,并且从未思悔改,但那时的她还是善良的,只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几年没见,她会变成今天这样。

怪谁呢。

梦里的场景渐渐模糊了,感觉乘上了一叶悠远的帆,正向着未知的岸,随风飘荡,冉冉前行……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准确来说,是一片漆黑。

什么也看不到,我心中最原始的恐惧开始慢慢地散发出来,我觉得我就快要疯了。

我怕黑,特别怕。

具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以前夜晚一个人在房间睡觉的时候,总要开一盏小小的夜灯,不然就睡不着,和全思!在一起后,却渐渐淡忘了黑暗,现在自己一个人再次处在幽静暗黑的空间里,那种恐惧感又冒了出来。

周围一片寂静,我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居然可以自由活动,只是手背传来的不适感——

“别动了。”一把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全思!么?

“发生什么了?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急急开口询问。

“医院,”他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你的眼睛差点瞎了,做了手术,现在还不能拆绷带。”

“为什么我眼睛会差点瞎掉?”我吓了一大跳,由于绷带缠的很紧,我除了紧闭感之外,没有感觉到什么痛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过量血液进入眼球没有及时处理,感染了。”说到最后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都快淹没在空气里。

我渐渐想起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

那时候我全身都被麻绳绑着,蕾拉抓起我后脑勺的头发,向下砸着我的脑袋,额头被磕出了血,血越流越多,流到眼睛里面去了,可是我没有办法挣扎,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情我就完全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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