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陪我去一下医院吧，估计要去吊针。”
“有这么严重吗？”
“喉咙似乎有些发炎，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沈旻想着，翻找起药箱，严璐很识趣地走近了厨房。
两层分装药物的箱子被喜欢收拾东西的沈旻弄得整整齐齐，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完全不见医疗卡的踪迹。沈旻记起前不久公司组织体检时，将医疗卡带到了公司，估计当时是混在了卡包里随手扔进了某个抽屉中。
“我好像要回公司一趟。”
拿着杯子走到餐桌旁，沈旻朝严璐喊了一句。
“为什么？”严璐放下了手中的活，从厨房里探出头询问时，手中还拿着汤勺。
“医疗卡忘在了公司。顺便也能打探一下消息。”
企划案既然要重做，那么企划组的人员肯定或多或少地知道一些内幕，开会时也可能得到关于余文鑫那边的信息。沈旻确实想知道，对方现在到底处于怎样的一个状态。
“我陪你去吧，反正车子还没还回去。”
“嗯。不过你要伪装一下。”
“怎么伪装？”
“吃过早饭后你就知道了。”
严璐用好奇的目光盯着他看了一会，那眼光时不时会落到饭桌旁那个略有分量的包裹上，似乎看出了什么。沈旻依旧是故作神秘的模样，当他不满地喊道“我饿了”时，严璐立刻回了声“就好了”，宛如新婚夫妻调情的戏码，或许就这样一直在一起也不错。
沈旻闪现这个念头时，脸立刻啪地敲到了餐桌上，也不顾上面可能残存的油污，侧向了一边。冰冷的桌面舒缓了他面部不正常的温度，心里斥责的声音立刻传来。昨天才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危险，但现在却如此地享受着一分一秒。
——这样子算是陷进去了吗？
他抿心自问着，自己是不是希望想要和严璐在一起更久一些，或是——没想完，一个更为自我的本能驳回了他的答案。
——你在发什么神经啊？沈旻！你只不过是被严璐影响，变得不像平时的自己罢了！这样的关系，谁都猜得出只能维持到拿到赎金的时候以及最后的结果！
任何实施了完美犯罪的团伙，若没有聚众继续犯案的打算，一般都会各散东西，永不相见。这样警方才不容易从彼此交往的蛛丝马迹中寻找出什么对他们不利的证据。
他们的关系只能持续到这场游戏结束，就像只盛开一夜的烟花，消失后只能被丢弃在记忆的一角，不再被提起，只会偶尔可能会回味起当初被迷惑时的情感，却无人能与之分享。
——严璐，你的那句喜欢我，到底是真，还是假？
怎么想的也没法得出结果的沈旻，最终只能硬掐断陷入混乱的思绪，强迫自己去计划起今天一天的行程。
17
看到沈旻从箱子里拿出两个假发套时，严璐惊呆了一两秒。但他看清了箱子里另外装着的东西后，惊呆的表情瞬间转变为匪夷所思。
“如果不是知道你要用来伪装，别人一定以为你有异装癖。还有你这些，哪里来的？”他抓起箱子里的假发，感叹地说着，同时又开始翻起箱子里的物品，抓起一个类似于绑架案里经常出现的伪装道具。
“那个男用假发是你用的。异装癖是男扮女装好，这些不算异装癖的范畴。”
“还真有人买这种头套啊……”
“网络搜一下就能找到了，这种还是会在玩真人CS时能用到，也有很多人玩cosplay。你一会跟我出去时记得伪装一下。”
“不用这么麻烦，你见过男生大热天带假发的吗？”
“我公司楼下停车场有监控，可不想落下什么把柄。”
“即使真落下了，也没什么人去一一查证。”
“小心一点还是好的，谁又能保证这场游戏只有我们三个人知道呢？”
严璐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出门前他还是听从了沈旻的话语，挑了个非常显眼的金发带上，沈旻虽有些不满这招摇的颜色，却也没说什么。
只是，一头金发的严璐比黑发时更引人注目，再加上一副墨黑色的眼镜，打扮虽正经，却也引来了小区人的鄙夷。就连坐电梯下楼同一个电梯里的人，也不自觉地往远离他们的位置挪了挪。
一坐上车，沈旻直接靠在了座椅上，报了个地址后，闭上了眼睛休息。他的头依旧很晕，他怕看到车窗外的景象后会引发晕车的效应，把嘴逼得死紧。幸好，公司离他家还算近，驱车过去算上堵车的时间不过才花了二十分钟。
到达停车场后，沈旻打开了车门，试图将车内的浑浊空气驱散一些。
“你留在这吧，我很快就下来。万一有事耽误了我会发短信到小灵通上告诉你。”
他下车走了好几步后，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严璐。严璐为了打发时间，特意带出了PSP，在沈旻下车后便掏出玩起来。一来一返大概要花费上五分钟，只是短短的五分钟，却让他十分不放心。
但他又很快地说服了自己不去想太多，在目前的情况下，他任何疑神疑鬼的行为，都是不信任的表现。若被严璐发现，大概会揪住引发一场争吵吧。
那种混杂着告白话语的争吵，是他最不擅长应对的。严璐应该在很多人试验过那一套后才用到他身上的吧？
沈旻在电梯里想到有可能与严璐交往的人数时，脸色略微地阴沉下来。
万人迷气质的严璐，即使不主动去追求谁，大概也有狂花浪蝶一直朝他涌来。
一想到这点，心情便没来由地烦躁。
他的手指不镇定请敲电梯里的侧壁，直到听到电梯到达时清脆的提示音时，才抬头确认了一下是否到了自己想去的那一层，迈出脚步走了出去。
走出电梯一右拐，公司的那扇玻璃门就出现在他眼前。沈旻刚开始只顾着看脚下的路，并没注意到有谁站在前台，和文员商量着什么。直到他听到陈煜的那一句“小沈？你不是休假吗？”后，他才抬起了头。
“我有些发烧，在家找了半天医疗卡才记起放在了公司。”沈旻简单地解释着，站在原地等待着陈煜下一轮的发言。
陈煜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沈旻以为他看够后会摆摆手，让他快点进去找医疗卡，却没料到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沈旻，一会的会议，你也来参加吧。”
“什么会议？”
真糟糕。沈旻在心里默默地抱怨了一句，早知道他或许不该回公司，直接去私人小诊所打点消炎针好了。这下被陈煜抓到，以公司利益为上的他，不管员工是不是发烧，也会敷衍地说一声，忍忍吧让人带病工作的。
陈煜在员工层守着，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沈旻猜测着这个会议是与外商共商后事，目前没有接任何案子的他参加类似的会议真的好吗？
“华星的人一会会过来商讨企划案。”陈煜说着，眼睛直直地盯着文员电脑里正在显示的打印进度，时不时又看一眼手中的表，担心着来不及打印完那些资料。
“已经完成了吗？”
沈旻想了下，休假还没满五天，新的企划案有可能这么快就赶出来了？李帆的工作能力和他平分秋色，但也能说各自有各自擅长的领域。企划案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论李帆再怎么不吃不喝不睡，也不太可能五天内赶出一份新的案子。莫非他提前就知道了什么内幕，事先准备好了一份？
沈旻感到了一丝猫腻，有种感觉似在告诉他李帆可能和余文鑫的关系非同一般，说不定余文鑫为了某些目的，设计了他，将李帆扶了上位。但这样的想法只是灵光一现，根本没有任何证据去证明。
若他搜集证据去大闹一场，大概也不过惹人看笑话罢了。
“完成了百分之五十吧，只出了一半。余代理说要先看看，可以就继续，不行就再改。”陈煜也是满脸的无奈。车展的工期将近，预算和出纳拨款都等着企划案的具体内容才可估算出需要的工期和时间。
现在已经是八月中旬，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得办展览，展会的装修大概会用掉进两个星期的时间装修……剩下的时间几乎就是洽谈和调整。现阶段企划案还没出来，就开始洽谈，似乎言之过早，但为了不耽误工期也只能这么做。
公司此刻显然因华星的事陷入了困境，但这也是沈旻乐意看到的。他假装为难地叹了口气，“我知道了，我一会也去旁听，有不足的地方我会跟李帆说的。”
“有你在我也放心了。”陈煜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旻嘴间微微一笑，看似安慰般的笑容实际上带着个人准备看好戏的私心。
“陈总，我先进去找一下东西。”
沈旻说完，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区，他进来时脚步放得很轻，那些或是低头写着文稿，或是专心盯着屏幕工作的人，都没有发现他这个组长的到来。沈旻为了不打扰他们，轻轻地坐回自己的位置，用钥匙打来锁住的那一格抽屉，翻找起来。
找到了那张蓝色的小卡后，沈旻掏出了钱夹把它装了进入后，便起身挪步去找陈煜。等着一轮好戏上演的沈旻，明显将自己发烧的这一事实抛到了脑后，愉悦的心情使原本沉重的身体好转了不少。但头脑依旧带着一丝的晕乎。
去开会也是个好机会，能让他近距离地观察余文鑫的种种，再制定相对应的方案来行动。
主意打定后，沈旻给严璐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自己需要出席公司的一场重要会议。刚来到陈煜身边时，手机的短信提示音便响起。划锁打开来查看，只见内容写着：我等你，可别累着自己哦，亲爱的……
陈煜此时也好奇地凑过头，看到了那条短信后哈哈大笑。
“小沈这是有对象了呢，不好意思啊，阻止你们约会。”
“没关系，他理解的。”沈旻很想说自己现在并没有交往的对象，这条短信是朋友闹着玩的，可一想到有可能会问及为什么会与前女友分手的话题，便硬生生地吃了这个亏。同时不禁在想着，在发这条短信时的严璐到底带着怎样的心思。
或许是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划起女干狡的弧度，偷偷想着他现在略微羞窘的模样为乐吧。
也没等多久，大概到了十点钟，文员刚刚把会议所需要的资料装订好，华星的一行人便推开了他们公司的大门，以余文鑫为首，排场的架势如同电影中黑社会谈判们的老大般。
沈旻在心里默默地吐槽着有必要弄这么大的排场吗的同时，迎上余文鑫的目光时谦虚地低下了头。陈煜走上前去，装出笑脸，亲切地和余文鑫握了握手，余文鑫盯着他看了一阵，顺着陈煜的指引走向了会议室。
从沈旻身边经过时，余文鑫小小地“哼”了一句，像在嘲笑他这个前企划案的人是多么的愚蠢。沈旻垂下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一直消散的怒火悄无声息地被点燃，一下子绽放出艳丽的火焰。
进入会议室后，沈旻找了中间的一个位置坐了下来，李帆在见到他时脸露难色，明显是不欢迎他这个前任企划案负责人的到来。沈旻挑了挑眉，对视的时间短短维持了几秒，可空气中的硝烟味却变得浓烈起来。
李帆很快地转移了注意，走到余文鑫附近寒暄了几句后，走回了演示屏前，准备即将开始的会议演示。
灯光很快被熄灭，演示屏里播放的内容，是关于车展的新企划，以及即将上市的新车广告推广。李帆的想法是将几款车子一同拍摄下来，再在车子前方设置摄像头，去拍摄市内一些重要的街道与美景，然后将这几样元素压缩在一起，制作成只要用手滑动就能任意转换视角的软件，放在车展上供参观者体验的同时，也能提供下载，让想购车的客户提前体验新车的细节。而同时，他提出在这个软件里增加各色各样的内容，例如车子的维护，改装，购车者的心得分享之类的，努力让人不将其视作为一款垃圾软件。
点子不错，却和新车介绍的广告没多大差别。沈旻盯着屏幕，暗暗地思考了一下预算，似乎比他原本企划的要来得便宜，双方合作的时间也会变得延长许多，甚至能争取到其他的广告机会。
面对李帆的说明，沈旻盯着那片屏幕，稍微思考了一下让他有些发晕，他摇了摇头。
“这种企划和新车广告没什么两样。”余文鑫的一席话，顿时让在场的每个人神经弧瞬间勒紧。
对于和余文鑫有类似想法这一点，沈旻感到很吃惊。
“就像我当初所说的，这车展并不是一场游戏，也不需要这种看似美丽的宣传短片。确实两个企划案都能制作出很好的话题，极大限度地吸引客户的注意力，但也只是一时效应。一旦他们发觉车子的宣传只不过是哗众取巧，并没有他们想像中物超所值，便会放弃购买，等待下一轮新品车子……像这种宣传效果，大概只会激起他们到现场看车的欲望，却不会让他们产生真正的购买欲。”
这样的话听起来很刺耳，但身为旁观者之一的沈旻却很有同感。那一刻他突然有点明白，自己的创意并没有输，只是比起创意性的东西，客户更需要实用与商业价值。
不是设计或企划有多新颖就能卖得好，而是企划或设计有多贴合人群，取得消费者好感度的商品，创造的利益往往会更大。
沈旻在思考着若这次企划不通过，那么下次让自己来做的时候，他会如何修改上一次的方案。晕沉沉的大脑并不适合思考，他抬起头时，刚好看到站在台前的李帆困窘的模样，而陈煜脸色也不太好。
会议被硬生生地卡在这里，站在演示屏前的李帆明显知道自己继续下去，对方也不会改变原有的想法，甚至会遭到一顿难堪的痛斥。
沈旻低下头，看了一眼时间，进入会议室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他还要在这种急人压抑的气氛中度过多久呢？
这份沉默不及时打破，只会越发压抑。
他有这么一两秒曾想过给严璐发个短信，让他致电给余文鑫，带一点困扰给他，说不定余文鑫就会乖乖地退场，结束这番无聊的会议。
沈旻是想从近距离里观察余文鑫的一举一动，但从此刻的余文鑫看来，只能用坐怀不乱四字来形容。是因为他收拾好了心情？还是他对于严璐失踪一事，一点也不着急呢？
只是那般聚精会神的表情也没持续多久，过了没一会，他原本专心的脸庞阴沉下来，他右手似乎伸进来西装的内袋中，寻找着什么。从他低头的样子来看，手中估计拿着手机。
紧接着他站了起来，一句话也没说就走了出去。
会议在此时中断了，华星的人很少见到余文鑫在会议里为了个电话而离去，纷纷开始交头接耳。只是余文鑫出去不到一分钟，便回来了，脸色微沉，像是被那封电话耍了一般。
他走过来，对秘书一般的角色耳语了一番，那位男秘书时不时地点点头，然后安排了一下人员，跟着余文鑫走了出去。
“很抱歉，余代理有些事急需处理，我们先休息十分钟，等会继续会议？”
说完，他都没理会沈旻他们有没有答应，就叫了几个人一起出去，似乎有事要交代。会议室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只剩下陈煜，沈旻和李帆三人。
一等人出去，李帆就拉开了一旁的椅子，坐了下去，长长地舒出一声闷气。
“那个秘书，是什么人？余文鑫都不在了，还能继续这个会议吗？”沈旻从靠在椅子上的坐姿改为身体前倾，趴到了桌子，这样的姿势似乎比挺直而坐要舒服得多。
“嗯？你说温秘书吗？不清楚，好像跟了余很久的样子。”
“他的年龄好像和我差不多。”沈旻嘀咕着，“陈总，我还要呆在这里继续开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