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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已断肠 下——by陵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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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卿微蹙着淡眉,嘴角却是一丝苦笑,稍稍点头,转身推门而出,一阵桃花香扑面而来。

桃花依旧纷纷扬扬,一日复一日,披在身上,惹了一身的芳香,像是至于温柔乡一般令人陶醉至极。

奚苏柚伸手接住轻柔飘落手心的花瓣,手心有些痒痒的,他笑了,笑靥如花,刹那芳华。

青丝缠着桃花,林子卿回眸,心便动了。

——

袭清蔚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全身无力,一动就是痛到要落泪一般。手锁着,便只能半跪在地,极其的不舒服,手腕也勒青了毫无知觉。

睁开眼眸,昏暗而阴沉,一团黑慢慢晕开颜色,只觉得疲惫,空气中混着淡淡的血腥味,口中也泛着些铁锈的味道,喉咙发不出丝毫的声音。青丝有些湿润的贴在苍白瘦削的脸颊——当真是有些狼狈。

嘎吱——门被悄然打开,落下一片光,便将阴暗的地牢内稍稍照得通彻了些,却也只是一些光亮竟让袭清蔚的眼眸有些刺痛。半眯着眼,看着光源处走下两个身影,若隐若现,逆着光,是一红一白的身影,红色的身影令他有些眼熟。

门又被关上,又恢复一片阴暗和血腥。

两人缓缓走到袭清蔚的铁门前,袭清蔚吃力地微微抬头看着铁门外站着的人——是林子卿,和,尤宿溪?!

他瞳孔骤缩,喉咙干而涩想说话却发不出音。

铁门打开。

奚苏柚眼眸有些闪烁,袭清蔚半跪在枯草之上,双手别铁链拷在墙壁之上,微微下垂,白衣染就红衣桃花开满整片衣衫,胸前那赫然的深红色的“罪”字印入眼眸。

他咬着唇,眼眸闪过一丝杀意,声音冷到至极,“子卿是当真想杀了他么!”

“这不还活着么。”林子卿眼眸划过悲怆,平静地回答道,心中却有些波澜,教他如何不痛心?

奚苏柚步履有些巍颤颤地走进去,他半蹲在袭清蔚的面前,用衣袖替他拭去脸上残留的水与血,手指有些颤抖。

袭清蔚抬着头看着眼前面容摄魂的奚苏柚,良久,嘶哑着声音嘲讽着看了眼林子卿与奚苏柚,“……分桃谷?”

奚苏柚用修长而冰冷的指尖抵在袭清蔚干燥而苍白的唇间,他说,“……阿袭,别说话,听我说完可好?”

袭清蔚眼眸闪过一丝诧异,阿袭,阿袭,为何直叫他想起那个温暖如玉的少年,微蹙淡眉,眼眸冰冷,“……你,是谁?”

他是谁?袭清蔚心中是不可置信,他又想起林子卿之前与他说过的话,他说——我还知道你身边那少年的来历。嘴角噙着有些自嘲的笑容,呵,奚苏柚,是你么,给我一个否定的答案,可以么?

……

他垂着眼眸,仿若在挣扎一般,子卿站在身后不说话看着奚苏柚,心中一阵绞痛,他并不是想逼他,他只是想要保护他,将他囚在自己身边给他一世安稳。

奚苏柚笑着,眼眸微弯宛若星辰,笑得暖如阳光一般,融化了人心,他一字一词地说,“阿袭,我是苏柚。”

每一个字像是一把刀剜在他的心口,那个看不见的地方留着通红的血。

袭清蔚抬着头看着他笑,“……你一直在骗我?”

“……是。”他笑着落了泪,冰冷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脸畔垂落的青丝上,湿漉漉,却依旧笑靥如花地回答。

“尤宿溪。”他看着他的眼眸,咬着牙眼眸微红,然后也笑了,说,“你当真是……好狠心的人。”

奚苏柚站起身转过身与林子卿对视,“子卿,我们走吧。”

林子卿微微点头,奚苏柚也跟着出去,他稍稍停顿了步伐回眸问道,“阿袭,可恨我?”

“……恨”他垂着头说道。

怎能不恨?为什么会是这般的结局?他突然想起了当年在清虚门下那片小桃林与他相遇,他披着花瓣狼狈地蜷缩在地上。想起他为自己受伤中毒,想起他与他在平安村平淡的日子,支离破碎的记忆。

仿佛有谁再用琵琶弹奏一曲离别调,让人硬生生的直落泪。

到头来却是满纸荒唐言,当真是将谎撒到了极致。

“一开始,你便是有预谋的……吗?”他垂着头,声音嘶哑而虚弱。

奚苏柚的身影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留下一片红色背影,落在袭清蔚的眼里,像血一样扎疼了自己。

“呵,奚苏柚……”他苦笑着自嘲着,倒是自己才是那个最愚蠢的人么?

除了地牢,视野便明亮开阔了许多,林子卿回头却只看见奚苏柚垂着脸,青丝长而凌乱遮住他半只眼眸,多了几分妖娆,眼眸却是湿漉漉。

自己看过狼狈的阿宿,看过孤傲的阿宿,却并未看过他掉泪,那一刹那便揪疼了心。

自己做的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他不过啊只是想让阿宿忘记袭清蔚,袭清蔚只会给他带来伤害,不是么?明媚的阳光落在他身上。

“阿宿放心,子卿说到做到不会让他死。”他回眸对着奚苏柚说道。

——

“盟主!”不知何时,蕞竹出现在牢房内,双手抱拳低首含眉说道,她看见袭清蔚收到如此重的伤便是一阵憋屈!她本可以救走袭清蔚,袭清蔚却不愿离开。

袭清蔚声音嘶哑,“……如何了?”

“暗影同意与我们来个内外包围。”蕞竹说道,“至于徐诚槺的那些势力,我发现其中也参杂了很多分桃谷的奸细,若是捉来,定能套出一丝半点的情报来,到时候让楮先生再出手,定能将徐诚槺以及分桃谷打个措手不及!”

“很好。”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多注意那个林子卿,他与分桃谷……谷主交往甚密。”

“是!”蕞竹答道,“盟主现在跟属下走吧。”

袭清蔚垂眸想了番,事情部署的也差不多,自己呆在这里只会拖垮身子,倒不如早些出去调整实力——就算现在徐诚槺发现了些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

“嗯。”

蕞竹取刀劈断牢门,将铁链也断开,扶着袭清蔚便消失,牢房内又回归一片死寂,那些终身逃不出去的也失去了希望整日也都是混着过日子,万一哪天受不了寂寞了,便一刀了断罢。

外面刺目的光令袭清蔚一瞬间有些不习惯,终于闻到了清爽的空气,吐出一口浊气,身体也轻松了很多。

蕞竹在烟城安置了间宅府,于子绍等人见蕞竹和袭清蔚回来,立刻上前,满脸欢喜道,“恭喜盟主回来!”

袭清蔚虽已经听说于子绍他们并没有离开,但再一次相见,即便清冷如他也觉得心中温暖了一丝,却又想起——那个少年,又是一阵自嘲的笑意。

蕞竹厉声呵道,“先去请大夫,盟主需要休息。”

“好好好,蕞竹姑娘。”于子绍笑着迎合着,便和其他几人去镇上请来了有名的大夫。

袭清蔚平躺在床榻之上,大夫开了些药方子,内服的外用的皆有,其实也没有这般严重,除了胸前那烙印难去,十天半个月袭清蔚自己运运功也能好的差不多。不过看在大家此般的份上却也只乖乖的服药,换了干净的衣裳,便开始整日呆在床上,一些事便派给蕞竹去办,蕞竹当真是个能干的人。

又过了几日,楮虞便来了。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楮虞一进来就是坐下喝茶,有些生闷气。

“楮虞这是怎的?”袭清蔚坐在床上,手中执一本书,看着楮虞的模样笑着道。

“阿袭还当真是不把我当自己人看,竟那么迟才告诉我你的计划!”楮虞愤愤地看着那清冷含笑的少年,却觉得,袭清蔚哪里有了些变化,却又说不上来是哪里。

袭清蔚垂着头没有与他争辩,良久,他抬头,面色平静,声音亦平静道,“楮虞,知道奚苏柚是尤宿溪……吧?”

楮虞眼眸一顿,然后抿着唇,欲言又止的模样,“……嗯。”

“楮虞不也不把我当自己人看么?”袭清蔚强颜欢笑说道。

楮虞抿着嘴,眼眸里是哀愁,与悲怆,“阿袭……这不一样…。阿袭,你知道,这件事,你不知道才是对你最好的。”

“楮虞,你也不知道……”他抬头平静地望着楮虞,“我平生最恨别人欺骗。”

是的,他再也不想有第二次被人欺骗被人辜负,一片真心却换来虚情假意。

楮虞这才看出袭清蔚哪里变了。

他的眼眸更冷了。

看不见一丝温度了,真真切切地冷到了极致,楮虞知道自己就算用一辈子的高度也再也无法接触到他那颗冰冷而不再跳动的心了,楮虞知道自己早早就失了机会。

已经入冬了,好冷好冷,发梢眉梢结成了霜了。

奚苏柚蜷缩在软榻上,熄灭了所有的炭火,好冷好冷,他蜷缩成一团,双手紧紧攥着红衣,指尖泛白;好疼好疼,哪里都疼,疼到紧咬着下唇咬破了皮连血也是冰冰凉凉的,全身骨头都在疼——最疼的在哪里?呵,好想挖出来看看伤成了什么个模样。

阴暗潮湿的冬天来了,要落雪了。

桃花纷纷扬扬像雪一般拂在无心人的肩头。

第八十章

徐诚槺发现袭清蔚是第二天的事情,顿时大惊失色,当即派人去寻找,并不允许此事透露出去。

单于罄等三人也聚集到了盟主府内,面带愁容,单于罄今日是一身的水绿显得更加水灵动人,“徐盟主……袭清蔚是怎么逃走的?!”

徐诚槺面色凝重抚着胡子,却只是摇摇头。

“难道是出了内贼?”叶胜半眯缝着眼睛问道,“……那个林家少爷呢?”

“刚找人去唤他呢。”单于罄掩嘴含笑回到,“我倒是觉得袭清蔚逃没逃都无所谓,反正他的名声都这般了,天下人还有谁信他?”

话虽是如何,可徐诚槺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左眼跳动也极快,有种不详的征兆。

已经入了冬了,从门缝里吹进来的风也都是冰冰凉凉令人鸡皮疙瘩起一身,嘎吱——一声木门打开,林子卿顶着一身的冰寒走了进来,房内温和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几分,他吐了口寒气便觉得暖和多了。

不冷不淡面色清冷上前问道,“不知徐盟主有何事?”

“袭清蔚逃了,你知道么?”徐诚槺看着他,眼眸有一丝不信任,然后问道。

林子卿眼神有些讶异,然后张拉张嘴,半天才发出疑惑,“——不可能,他受了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逃走?”

“林少爷也不必担心,其实逃没逃走都无所谓——”徐诚槺转眸一想,“只要你完好就好——”

林子卿眼眸骤缩,薄唇紧抿,就算是再愚蠢,也听得出他话里的意思。自己给他做伪证,如今袭清蔚逃了,若是自己背叛了他那才是对他最大的不利!这种阴险的小人,当真只会为自己的利益着想啊。

“徐盟主放心,我林子卿说到做到,也希望徐盟主也要遵守承诺。”他微微颔首说道。

“林少爷那儿的话,本盟主自然是不担心,不过为了确保林少爷的安全——”他抚着胡子,假惺惺地笑着道,“自然要多派些人手来保卫林少爷。”

确保自己的安全?呵呵,当真是说的好听,林子卿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却双手作揖,略显恭敬地说道,“子卿,多谢徐盟主关心。”

离开了碧落院,风潇潇带着渗人的寒气,叹一口气便在空气中形成袅袅的白雾,林子卿忽然想到这么冷的天气了——阿宿可有准时喝药,以他那惧寒的身体,一不小心恐怕就会酿成大害。

笙门

自从沧染成婚那件事过后,已有将近一年了,花袹语便变得大门不迈二门不出,整日呆在笙门,全然改了以往那爱到处游玩的性子——怎么说呢,给阿碎的感觉是变得更加沉稳,更像是一个门主了。

阿碎是花袹语最得意的门生,是个乖巧可人的姑娘,年龄略小只有十五岁左右。

阿碎端着热茶推开门,欢喜地冲着点着檀香的房内喊道,“师傅——碧螺春来咯。”

一阵寒气也瞬间冲了进来,拂在了半睡半醒的花袹语的脸庞之上,一身淡淡的紫色毫无点缀,显得有些苍白却又美得动人。

顺手关上房门端着茶上前,在灯火的照耀下,阿碎的眉眼都很清楚,淡眉,一副温柔的模样,当真是令人心生怜悯。

“徒儿又是美了几分。”花袹语信手拈来茶杯到了杯,还是热气腾腾的冒着袅袅的烟雾,放在鼻前嗅了嗅,当真是清醒好闻呢,斜眼看着阿碎嘟囔着嘴的模样,心里一暖,却始终不能开怀的笑。

“师傅莫要取笑阿碎了!”阿碎微嘟着嘴,佯装生气说道。

花袹语垂眸笑了一下,小嘬了几口热茶,在灯光摇曳下落入阿碎的眼里却是多了几分凄美。

阿碎很难过,自从一年前,师傅就像是变了个人,师傅虽然像平时一样爱取笑她,像平时一样嗜酒又嗜茶,也像平时一样装模作样的凶各个师兄弟们——可阿碎知道,师傅不高兴,阿碎也难过,她没办法替她排忧或是解难。

“你是师兄们有好好练武没?”花袹语抬眸看了眼垂着脸的阿碎,着实让人心疼的模样。

阿碎抬起头,又是笑意盈盈,“自然有!”

花袹语用手轻轻敲了下阿碎的脑袋,装作厉声说道,“别又帮着他们偷懒。”

阿碎吐了吐舌头,怪是调皮的。

门一声两声敲响,“师傅——有人求见!”

“谁?”

“说是位故人。”

故人?花袹语眼眸一闪,脑海中第一个出现的却是他——沧染,自嘲一番,花袹语你在想他做什么?

“领他进来。”

“是,师傅。”

半晌门又被打开了,一股寒气悠悠然飘了进来,吸入肺中便是冰凉得清爽极了,逆着光才微微看清来人的模样,竟然是——

袭清蔚!

花袹语有些讶异,起身上前,“……袭清蔚?”

“笙门门主好久不见了。”袭清蔚眼眸淡淡,嘴角微微含笑着说道。

“清蔚这么客气做什么!”花袹语坐在圆木椅上,阿碎上前给袭清蔚也倒了杯热茶,“清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花袹语怎么能够不震惊,之前得到的消息是袭清蔚被徐诚槺囚禁,不过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与徐诚槺对抗,心下也甚是焦灼,毕竟对袭清蔚的印象算是蛮好也不认为他像徐诚槺说的那般与分桃谷有关联。

“听蕞竹说,袹语这一年倒是很失意。”袭清蔚拿起茶杯微喝一口,温热的茶褪去全身的寒意,极其舒服,暖了身子。

花袹语面色不变,只是眼眸微垂,缓缓道,“我若是知道我想要什么便好了,可偏偏生来就无欲无求,这般下场也全都是我自作自受,也不知道是怎的会难受起来,毫无源头。”

“袹语,有些事确实是强求不得。”袭清蔚看着眼前有些失魂落魄的女子,的确与当年初遇时全然不同,没了当年那傲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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