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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城 下——by猫猫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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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鬼使的威压之下,蒲珺这个还在实习期的阴阳师完全没办法承受,被那种寒烈的气势打压的几乎要趴在地上了,抬起眼皮看了眼牧雨,艰难的呻吟:“牧、雨,你……”

牧雨看着脸色愈发苍白的蒲珺,忽然心头一动,连忙收了威压。得以喘气的蒲珺捂着自己的脖子,弯着腰从下往上的看向牧雨,声音变得沙哑:“牧雨,你永远不会明白梓秋为什么宁可放弃神职也要去过平凡人的生活。”

牧雨急急道:“为什么?”

蒲珺的脸色很苍白,但是更多的是悲伤难过,轻轻甩着头:“我和你相处那么久,从陌生人到相熟,我能把你当成朋友,可是,就在刚才,我的朋友居然对我动了杀意,你是真的想杀我,牧雨。”

牧雨拧了眉,没有说话,默然的看着蒲珺,但是心底却有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真的想杀他吗?

蒲珺直起身子,抬眼扫了一下这座城市熙熙攘攘的人群,露出一丝苦笑:“你知道作为人的我是什么心情吗?”

“是什么?”牧雨下意识的问道。

蒲珺没有看他,继续道:“看看这些人吧,他们平凡普通,他们每天都忙忙碌碌,为了自己目标努力奋斗。他们或许很弱小,或许有很多缺点,甚至有无数的欲望。但是就是你们所不屑的欲望,才催生了这些有满身缺点的弱小人类坚强的生活下去。”

“快乐、悲伤、难过、愤怒还有厌恶等等情感,才让人的生活丰富多彩。”蒲珺回头看他:“七情六欲或许会催生罪恶,但是正是有这些七情六欲,才是人,而不是机器。”

蒲珺说完,便转身离开。牧雨看着蒲珺离开的背影,灰暗的天色中,他恍惚明白了什么,但又更觉得茫然,神君大人,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那我现在所做的,到底是在帮你还是在害你?

天气越来越冷,米泽理的律所生意却越来越火红,拜他为柳舞辩护一案的福,现在米泽理在业内也算是小有名气了,律所也趁机扩大了规模,招了三个新锐律师进所,生意也一下子好了很多。但是就算如此,这段时间的人手也相当缺了。

米泽理挂了电话,一边写东西一边状似苦恼的嘟囔:“伤脑筋,又来一个案子。”

朱萍翻了个白眼,甩手把资料扔在桌上:“拜托你,能不能不要高兴的那么明显,脸都笑成褶子了。”

米泽理摸摸脸,疑惑:“很明显?”

朱萍没好气的拖了椅子坐下来,脸色铁青,不能怪她,虽然生意好了,她的职位也升了,薪水也多了,但是实在太忙了,每天一睁开眼就像在打仗一般,她觉得自己快吃不消了。

米泽理看了看朱萍,隐约猜到了什么,赶紧堆了笑脸,讨好道:“这段时间你辛苦了,我向你保证,等忙过这阵子,我给你放假,带薪休假。”

朱萍稍微缓和了脸色,翻开文件夹,闷声道:“放假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你得赶紧再找一个助理,要不然我可真是会罢工的。”

米泽理赶紧赔笑应承着,然后一本正经的和朱萍继续公事的讨论。

俩人正说着,米泽理的手机响了起来,有些疑惑的掏出手机,是个座机号码。米泽理稍微犹豫一下便接了起来,入耳的是低沉暗哑的男声:“请问,是大米律师事务所吗?”

米律师没有多想,公式化的应了。对方又道:“我有一个案子,想聘请米律师辩护。”

生意送上门,米泽理很高兴,忙问:“那请你先叙述一下案情,我再做出判断,是否能为你提供帮助。”

对方低沉的笑了两声,然后不紧不慢的说出了案情。米泽理听着,渐渐变的肃然起来,看一眼对面的朱萍,在纸上写写画画一番,推给了朱萍。朱萍看了之后,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如果委托人所说属实,那这个案子还真有挑战性。

约莫五分钟过去,对方说完了,米泽理敲了敲桌面,好一会儿才道:“这位先生,光凭你的说辞我还是无法判断这个案子的具体情况,如果你方便,我们能约个时间地点详细谈一次吗?”

对方似乎也犹豫了一下,隔了一会儿才说:“米律师,我的身体情况并不允许我能长时间出门。如果你要面谈,只能麻烦你来我家。”

米泽理同样将这个情况写给了朱萍,朱萍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瞬间又推翻了这个念头,也许是想多了,以前也遇到过要求他们上门面谈的客户,应该没什么不妥。她正想着,那边的米泽理已经结束了对话,看他的脸色,显然是接受了委托方的要求。

“祁门乡的黑谭村?”朱萍听米泽理说了地址,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地方离B市不算太远,开车过去,也就两个小时左右,一天能来回。”

米泽理点点头:“是,所以我和他约了明天,你安排一下,跟我一起去。”

“什么?又是我?”朱萍一声哀嚎,无比凄怆的喊道:“米泽理,你这是压迫劳工!”

米泽理笑笑,没有说话,眼睛看着记事本上的地址和名字,方遗。

关逸嘉挂上公用电话亭的电话,眼里闪过一丝阴鸷,转身离开,垂下头,整张脸都隐藏在风衣的衣领中,双手插在兜里,缓缓前行。

时间到了,死神大人,我们看看谁输谁赢吧。

“出差?”梓秋嘴里包着食物,呆呆的抬头看米泽理:“要去多久?”

米泽理好笑,伸手温柔的擦了擦他嘴角的残渣,轻声道:“不会多久,如果顺利,当天晚上就能回来。”

梓秋咽下食物,想了想米泽理提到的那个地方,似乎是离城不远的一个镇子,如阿泽所说,一天能来回。

米泽理吃着饭菜,耐心的解释着,梓秋安静的听着,气氛很和谐,两人也随意的聊着话题,直到夜深。梓秋关好窗户,关了灯,便进了屋。夜色之下,他并没有注意到躲在小区楼下的暗处里的两个人。

葛晓辉看一眼程勇,低声道:“盯了几天,都没见他有什么动作。”

程勇皱了眉,嘴边的烟头闪着忽明忽暗的光,闻言道:“要有耐心,慢慢等。”

葛晓辉没说话,但明显的耐下性子了。狐狸总是要露出尾巴的,我就不信逮不到。

入冬的B市显然恍如换了一个世界,灰色阴霾的天空厚重的几乎要坠下来,云层流动的很快,暴风雪就快来了。

梓秋站在窗口显得忧心忡忡,这样的天气太过异常,让他不得不担心,出去一整天的米泽理到现在还没回来,也没有消息,他望了望天,略想了想,关上了窗户,若是天黑之后还没有消息,必须出去找找了。

与此同时,远在百里之外的米泽理和朱萍则是相当的焦躁,他们被困在了离黑潭村不远的一条县道上。汽车莫名其妙的在半道上熄火了,怎么都打不燃。

米泽理烦躁的一脚踹在车身上:“混蛋!”

朱萍撑着脸看了看米泽理,叹口气道:“还能修好吗?”。

米泽理没说话,双手叉腰,望望天,又看看被打开的引擎盖,一抓头发恨恨道:“我他妈的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车工!”

朱萍翻了个白眼,没在意米泽理坏脾气,只是起身钻进了驾驶室,外面太冷了,她觉得还是呆在车里勉强好过。没过多久,米泽理也钻了进来,止不住的搓手哈气,嘴里骂骂咧咧,又从兜里掏出手机,眉头皱的死紧,这该死的地方,竟然没有手机信号。

“老大,你有没有觉得奇怪?”朱萍忽然开口了,神神色诡异的平静。

米泽理愣了愣,身体僵了僵,侧头看她:“怎么说?”

“那天打电话来的人确定说了是在黑潭村吗?”朱萍问了另一个问题,米泽理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那个委托人有问题。”

朱萍轻哼一声,手指敲了敲车窗:“我们到这个村子里找了一整圈,都没找到那个叫‘方遗’的人。然后,我们往回走,汽车熄火,手机没有信号。”

周遭的天色越来越暗,云层越积越厚,当第一瓣雪花降临的时候,大地彻底陷入了黑暗。

米泽理在手机的微弱的光线之下轻声反问:“你的意思是,我们遇到不可解释的灵异事件了?”

朱萍嗤笑一声:“那倒不至于,但整件事看的出应该是有人蓄意安排的,否则不可能这么巧合。”

米泽理合上手机,靠在椅背上,轻声呢喃:“那他怎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梓秋看着窗外顷刻间降临的暴风雪,内心的忧虑更深,他准备出去找他,阿泽出去的太久,没有联系又碰到如此猛烈的暴风雪,他很不安。

就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忽然神色一凛,继而变得尖锐而冷漠起来,但不出片刻,他的表情又是一变,变得既愤怒又担心,他没有再犹豫,甚至不再担心灵力外泄被地府知道,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向了那个指向地点。

他们竟然抓了米泽理,梓秋不敢置信,但是那阵眼里的确是米泽理的生辰八字!难怪会出现这么多巧合,他们是预谋好的!梓秋周身都散发着比暴风雪更阴寒的气息,既然如此,你们就要做好承受死神愤怒的准备!

暴风雪越来越越大,能见度也越来越低,行人们在风雪中艰难行走,谁也不曾注意到半空中一闪而过的身影。梓秋顺着那含有米泽理生魂之气的法阵一路疾行,没过一会儿,就追到了一处荒废的破旧工厂大楼,他站在报废的大楼楼顶,目光在风雪中扫视一圈,视线落在了那屏蔽了风雪的阵法之中,静默伫立的人影身上,阿泽!梓秋几乎丧失了平日的冷静和理智,裹挟着风雪极速奔驰而去,阿泽……,等等!

就在梓秋在几乎碰到法阵边缘的刹那,梓秋脸色大变,糟了,中计了!几乎是同时,原本还在法眼之中的人影瞬间消失不见。而阵法也发生了变化,原以为是缚魂阵,现在看来是煞魂阵。梓秋站在阵眼之中,环视四周,冷冷的扯出一抹笑,沉声道:“出来吧,你们费尽心机,不会只是为了见见我吧?”

话音刚落,阵中绰约着出现一个人影,梓秋看着来人慢慢靠近,眯了眯眼,有些意外:“关逸嘉?”但随即冷了冷脸色,他的灵魂比起上次见愈发的灰暗了,不用想也知道原因。环眼看了看阵法,低声问道:“你骗我到此,所谓何事?”

关逸嘉脸色苍白,神情倦怠,头发齐肩长,却异常凌乱,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桀桀一笑:“死神大人,你也有今天。话是怎么说?关心则乱,对吧。”

梓秋略一沉吟,忽然道:“阿泽在哪里?”

关逸嘉敛了笑,表情异常狰狞:“你放心,他很安全。”

梓秋轻轻点了头:“想来也是,你用的只是阿泽的生辰八字,若是真人在此,反倒会露出马脚。”

关逸嘉狠声道:“废话少说,我骗你过来可不是为了和你闲聊!”

梓秋抬眼看了看他,表示同意:“也好,那么,其余之人尚在何处?还不出来见我?”

关逸嘉猛的上前两步,狠狠道:“你胡说什么?没有……”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阵内就有了动静,一阵波动之后,梓秋看到了两个人,不同于之前的冷若冰霜,他的脸上第一次有了怒意:“牧雨,果然是你背叛了我?”

牧雨还是沉静如水,轻声开口:“我从未想过背叛你,君上。”

猛然间,阵内突然温度骤降,接着无数冰刃飞速的掠过众人,寒气逼人,尖锐的刃尖仿佛星辰照亮了整个灰暗的天空。

牧雨一惊,下意识的就去摸自己的腰间,惊魂未定,略急促的喘气,那是梓秋的得意技,冰刃!若是被刺中,凡人立刻身死,而若是仙人者,那顶上三花也会被削掉两花。

蒲珺也知道那冰刃厉害,在冰刃落下之前,急速的拉着发愣的关逸嘉躲到了一边,见他收了雷才又惶惶恐慌的站起身,他看一眼身旁的牧雨,内心忐忑的更厉害了,这么做到底对不对?那可是死神啊!

牧雨稳了稳心神,那冰刃并不带杀气,从众人身旁掠过,想来大人并不想置人于死地。这么想着,牧雨站了起来,抬眼与梓秋对视:“君上,……”

话一出口,就被梓秋打断了:“牧雨,一定要如此吗?”

牧雨皱眉,眼含痛苦:“大人,我只是想让你回归正途。凡间不是你我能呆的地方,你和我回去吧。”

蒲珺听着牧雨的话,脸色变得很古怪,侧眼看了看牧雨,最终还是扭过头,保持沉默了。

梓秋不发一言,只是静静的听牧雨说话,表情冷漠疏离。还没等他说话,躲在后头的关逸嘉突然发疯似得冲了上来,冲着梓秋喊道:“你滚啊!滚回你的地狱!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刚一喊完,就见他从兜里掏出一张符,嘴里飞速的念着什么,几乎是同时,梓秋被一阵大火围了起来!

牧雨和蒲珺都被关逸嘉的举动惊呆了,有些措不及防,牧雨下意识想伸手阻止,却还是硬生生的顿住了,倒是蒲珺跳着脚大喊:“关逸嘉,你疯了!不是说好了,不到最后不能启动阵法吗?!”

火光映照着关逸嘉的脸,在灰暗的天色之中显得格外诡异,原本清俊的脸已经被浓烈的欲望所布满,咧着嘴狠狠的笑着:“他是死神,他就应该回到地狱,他不是人!就算他再怎么学,他都不是人!!哈哈哈,哈哈哈!”

蒲珺拽着关逸嘉,脸上尽是痛心和惋惜,再看看眼前浓烈的大火,眼眶蓦地一酸,他是不是做错了?也许他不应该去干扰那个人类,但是我们真的有资格去阻止他想要成为人的生活吗?蒲珺面对自己一直以来所坚持的正义产生了动摇。

火焰熊熊的燃烧着,牧雨的脸色很难看,紧紧的抿着嘴死盯着那团火焰,握紧的手掌被指甲刺的生疼。

“三昧真火,”冷冷的声音从火焰中传了出来,一个颀长的身影缓缓的走了出来,却硬生生的停在了阵眼之内。梓秋看了看自己的脚,又抬眼对上牧雨的眼:“三昧真火,天界之火,正好用来克制我满身的阴寒之气。除我身边之人,怎会知道我这个弱点,还能想出克制之策。牧雨,你可真是我的好帮手。”

牧雨咬着牙,勉强开口道:“我,是为了你好。”

梓秋翘了翘嘴角,声音轻柔而和缓:“所以,要我死?”

牧雨几乎承受不住这样的诛心之论,后退了两步站定,略一思索,双手合十就要结印收了阵,一旁的关逸嘉见状疯了似的就要扑上来:“不行!不能收阵!”

蒲珺赶紧拦住他,一巴掌打在他脸上:“你给我清醒点!我们不能弑神,我们只是要让他回地府!”蒲珺一脸焦急,抬眼望望天,忽然拎着他的衣领凑近道:“你知不知道,我们这么做,随时可能触怒天神,要是被发现了,我们所有人都要没命!”

关逸嘉呆愣的看着他,片刻后,忽然爆发出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死了更好,死了更好!!”

牧雨没有再管关逸嘉,手中结印伴随着嘴里的咒语,火焰的威力在一点点消失,梓秋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三昧真火当真厉害,只在这火里待了些许时间,自己就已经受不了了,只靠内力一口气勉强支撑着,若是牧雨再坚持一会儿,认输的就是自己了。梓秋眯着眼,望了望不远处的牧雨,轻叹一口气,不管如何,这个男人都是守护了自己数百年,他所笃定的,就是男人对自己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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