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雨抬眼看了看她，语气难得温柔，“等你们安顿下来了我会去看你们。”
“好。”
没过多久，出去采买午餐的墨兰君见回来了，其实门外站着好几个黑衣保镖，他完全可以吩咐一声就行了，不过这份凡事亲力亲为的真心倒让秦非雨颇有好感，这人跟墨兰瑾锐那家伙一样，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从来都是被人伺候的，所以一辈子能遇见自己甘愿伺候的人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三个人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又坐了一会儿秦非雨才起身离开。
这几天陆卿打过几次电话，秦非雨都没有接。
陆大模特不死心，几乎每天要往他这老旧的居民楼里走一趟，但是次次都被秦非雨堵在了门外。
一个连谎话都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的男人，还有什么资格祈求被原谅呢，若今天换成了顾砚，怕也是不会再回头了吧。
邓杰取代了于清的位置，所以这几天为了适应新的工作岗位忙得焦头烂额，上次遗留在家里的东西还是秦非雨亲自给他送过去的，严格说起来，邓杰在交际方面比起于清来说确实略逊一筹，不过好在他年轻有干劲，而且非常用功，所以工作虽然有些不顺，但还勉强过得去。
看莫安尘的意思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无论表情还是行为都非常看好邓杰。
莫安尘看见秦非雨出现在自己的工作室的时候还有些惊讶，得知对方只是来给邓杰送东西的时候难掩失望，让助理小妹端了茶过来与秦非雨对面坐着聊了一会儿。
“我听说你最近走了Seencs的主秀？”莫安尘随口问道。
秦非雨想这个圈子就这么大，莫安尘处在这圈子的顶峰自然什么都清楚，所以轻点了一下头，莫安尘又问：“见着你二哥了？”
“见了。”秦非雨倒不惊讶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毕竟于清跟着他工作了这么多年，两人没有发展成恋人，自然就是推心置腹的朋友，所以知道他跟上海顾家有什么关系也不稀奇。
“他是不是让你回去？”莫安尘靠在柔软的沙发上，一双好看的眼睛闪着动人的色彩。
秦非雨没有立刻回答，莫安尘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继而道：“于清走之前交待过我，如果顾家的人有天来找你让你回去，让我千万要阻止你。”
闻言，秦非雨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谢谢。”
又坐了一些时候，秦非雨看了看表准备离开，莫安尘却又旧事重提，“真的不打算来做我的御用模特？现在已快六月，再过两三个月我就要去米兰了。”
明年的春夏时装周又要来了，今年是在意大利的米兰举行，那是个美丽的城市，虽然是四大时装周中崛起得最晚的一个，如今却已是独占鳌头，聚集时尚界顶尖人物，有上千家专业买手入场，更得世界各地专业媒体的宠爱，风格与潮流早已成为全世界的风向标，这些元素所带来的世界性传播远非其他商业模型可以比肩的。
所以，能去那里，几乎成了所有设计师以及模特的毕业梦想。
秦非雨笑，修长的手指在茶杯的杯口画着圈，额前黑发的碎发随着低头的动作落下来，遮住了一只眼睛，“若你希望我去，大可以找我的经纪人谈，谈拢了我可以穿你的衣服，但是御用模特一职我早就说过了，目前没有打算。”
莫安尘也跟着笑起来，眼睛微眯的望了他一会儿，说：“好，我会考虑。”
然后再无言语，秦非雨便借机离开。
莫安尘望着那抹修长的背影消失之后，才拉回视线，转身叫了小助理过来，“邓杰呢？”
小助理眨了眨眼睛，心想老板今天抓着她问邓特助的次数已经不下十次了，但仍是恭敬的答：“特助去准备三个月后米兰时装周的相关事宜了。”
见老板点了点头正准备出去，却又听对方说：“跟顾砚的经纪人联系一下，说我有事找她。”
“好的。”
莫安尘揉了揉额头，想起两个月后，团队有顾砚的加入，想必会非常热闹。
一般来说，模特经纪公司就是为模特接工作算收益的保姆，虽然盛世娱乐旗下有自己的设计师，但是这些人跟莫安尘比起来还是有一定的差距，莫安尘所属的公司专做成衣，而这个品牌在国内是个一线品牌，所以当莫安尘的工作室打电话给戚珊说他们老板想跟她谈谈关于带顾砚去米兰时装周的时候，戚珊想都没想就答应了见面。
然后又将莫安尘的意思反馈给了公司高层，以秦风对顾砚一直良好的态度，也不会拒绝。
所以双方以神一样的速度达成了协议。
然后，六月来了。
这个月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墨兰君见带着于清离开了这个城市，第二件大事是《S》杂志的下半年刊物出版，此杂志一出版立刻被认购一空，而杂志封面的那张对广大消费者来说尚陌生的面孔在国内迅速走红，至此，顾砚这个名字终于被许多人记住，那嘴角滴血的贵族少年，一身白衣似雪，颓废而履烂的衣衫让他看上去优美而邪气，那双狭长的凤眸如点似漆，被他这么静静的望着，仿佛连心脏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揪紧了。
顾砚就像一株不起眼的小树苗，在一夜之间茁壮成长为一颗参天大树。
无论忧郁、邪魅、冷冽、禁欲各种气质，都牢牢的抓住了广大民众的心。
顾砚的瞬间走红似乎在秦风的意料之中，又似乎在意料之外。
杂志发行后，各大新闻媒体都在争相报导这个一夜走红的模特，甚至将从前顾砚走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秀都一一挖了出来，然而，顾砚的身世倒只字未提，大概是想到顾砚五年前被逐出家门对现在的顾砚来说属于负面新闻，而盛世这边也提前打了招呼，自然报导出来的都是好的。
顾砚的温和，顾砚的谦逊，顾砚的与世无争，这些从前被这个圈子的人不屑认可的东西一瞬间转了个大圈，统统都变成了贵气与儒雅并存的优点。
然后便是排得满满的工作行程，广告代言、封面模特、国内大秀便成了秦非雨的全部工作内容。
好在身边跟着个干炼的戚珊，替他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弯路。
现在秦非雨已经不太在没有墨镜太阳帽的遮挡下出门了，因为会被火眼金睛的群众认出来，想起前几天他只是去超市走了一趟，就被人群堵在了一排货架前面，后来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成功逃逸，那场面现在想想还有些忍俊不禁。
《S》杂志发行之后，电视台要求给他做个专访，但是被戚珊拒绝了。
秦非雨没问原因，也什么话都没说，倒是秦风把他叫上去聊了几句。
推门进去的时候，秦风正站在窗前，背对着门口，秦非雨看着这个背影，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弟弟已变成了一个挺拔伟岸的男人，再不是从前给他吃一盘蛋炒饭就能高兴半天的孩子，秦非雨不由自主的，眼底堆砌起一种难言的心疼。
秦风转过身来，毫无准备的撞进了这一汪略带忧郁的眼睛里。
空气瞬间凝结起来，秦风听见自己的心脏漏跳了半拍，那种曾经熟悉的感觉再次涌现上来，如潮水一般，拍打得他呼吸困难。
“秦总，你找我？”愣神间，对方淡然的声音已经传来。
秦风忙收敛心神，笑着指着沙发，示意他坐，然后才说：“看来我让你担任《S》的封面模特是正确的。”
“谢谢。”秦非雨淡淡的笑起来，面对自己的弟弟，他总有一种自觉的大哥情怀，想好好保护这唯一的弟弟，可是一想起两人如今的位置，又只好将那情绪掩在心底，笑容看上去便多了些客气。
“三个月后你将跟莫安尘一起去米兰。”秦风将秘书送进来的咖啡拨到他面前，淡笑着道。
这件事秦非雨也听说了，不得不佩服这莫安尘也是个厉害的角色，若是在《S》出版后再来找他谈，价格方面大概要高出许多，想到这里，秦非雨不禁一笑，“是我的荣幸。”
秦风一手撑在沙发扶手上，俊美的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顾砚，我希望你能成为第二个陆卿。”
秦非雨正端着咖啡杯喝着，闻言，不禁一愣，随即将手中精致的杯子放进碟中，声音淡然而平静：“顾砚就是顾砚，怎么能成为陆卿。”
“我不是那个意思，”秦风急忙解释，“我只是希望你能把握这次去米兰的机会，毕竟，莫安尘的名气在外，能走他的秀几乎是所有新人的愿望，而且严格说起来，陆卿和叶子枫能这么火也是他的一半功劳。”
“是吗？”秦大少爷那种骨子里的骄傲又钻了出来，若他不知道陆卿的真面目倒还好说，自从知道陆卿那混蛋一直以来都在欺骗顾砚的感情后，他对这个人实在提不起什么好感，此刻听秦风这么一说，便有些不悦，“既然我选择了这个职业，自然就要做得最好，无论陆卿还是叶子枫，我都有信心超越他们。”
这话说得狂妄至极，秦风却半天没组织上语言。
因为对面的男子说这话时，眼底那种盛大而精锐的光芒让身为老板的他都不禁心底一突。
若顾砚真的有超越陆卿的那一天，秦总想，那一天也不会太久了。
第三十三章：凤之之心
从老板的办公室出来，恰好遇见沈凤之。
自从上次在郊外的茶庄分手之后，秦非雨有一阵子没见过这个人了，看他的精神似乎不太好，想来上次沈凤之在茶庄对自己的表白把那位姓傅名清的美人儿气得不轻，这段时间沈凤之大概在加足马力哄人开心吧。
沈凤之看见他倒没有尴尬，反而自在得很，见他从老板办公室里走出来反而还亲切的上前打招呼，“顾砚。”
秦非雨朝他点点头，沈凤之望着他姣好的面容，大概还是没有死心，“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就当赔罪。”
“沈先生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哪来赔罪一说？”秦非雨暗笑在心，脸上却还装作一副无知的模样。
沈凤之讪讪的笑了笑，“上次在茶庄我吓到你了吧？”
“我都忘了，沈先生不用放在心上。”秦非雨笑着道，看见沈凤之的脸色黯淡了几分。
“无论如何上次是我太过鲁莽了，我跟那位……就是朝我头上泼水的那位先生是情侣，这几天他很生气，无论我怎么解释他都不相信我们之间没有什么，所以我想请你晚上吃个饭，当着他的面澄清我们之间的关系，顾砚，你就当帮帮我好吗？”沈凤之说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经过了酝酿才吐出来的，若是换了别人怕早就答应了。
秦非雨听着，很委婉的拒绝了，“不好意思沈先生，我晚上有约，如果你非要澄清的话，麻烦让你那位打电话给我，我在电话里跟他说是一样的。”
沈凤之懊恼的皱了皱眉头，随即坦然一笑，“好，我知道了。”
秦非雨便找了个借口走了，沈凤之望着他匀称纤瘦的身材，唇边荡起一丝邪气的笑容，晚上有约？我可不信。
从盛世的大楼走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没下山，秦非雨在楼前站了一会儿，夏天炎热的气息已经捕面而来，最近这段时间很忙，他感觉自己有些累，便让戚珊把日程重新调整了一下，好不容易挤出了一个晚上。
这个时候他应该只想好好的大餐一顿好犒劳犒劳自己，不知怎的，墨兰瑾锐的脸突然从脑海里划过。
于是他摸出手机拨号过去，认识对方到现在，他几乎从没打过这个号码，因为墨兰瑾锐总是出其不意的出现，根本用不着他找。
墨兰瑾锐存给他的是私人号码，他以为这时候应该没人接，不想没过多久电话就接通了，那头传来一道陌生的女声，丝丝媚意传来：“Hello？”
秦非雨握着手机没有回答，那头的女人又问了几遍，他这才后知后觉的切断了电话。
他突然想起几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下午，他从外面匆匆回来，迎接他的不是爱人温柔的体贴，而是大床上两具纠缠的身躯，沈凤之当时的表情他现在都记得，那么惊恐而彷徨，脸上是苍白的绝望，在他眼里竟是如此可笑。
当然，墨兰瑾锐跟沈凤之压根儿不是一个级别的，沈凤之在他这里永远只是0号，可气的是，他和墨兰瑾锐在一起就永远都处于下风，所以，你怎么能保证一个天生我行我素惯了的人会为某一个人守身如玉，想起两人第一次在洗手间里相遇的情形，说不定他墨兰少爷就喜欢这种刺激，屡试不爽呢。
大家都是成年人，床伴的数量有时候比刮胡子的次数还多，谁都责怪不了谁，没义务、没权利也没资格。
太阳已在山那头隐去了半张脸，秦非雨索性关了手机，没上不远处李叔开来的宾利，随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绝尘而去。
一个人吃饭是很无聊的，不过秦非雨觉得还行。
他一个人霸占了一间包房，点了一桌子的菜和酒，上菜的小妹看着这个刚刚将脸上的墨镜取下来的男人眼都直了，这不就是最近新闻里常出现的那个顾砚吗？真人好像比电视里还要好看一些，服务员小妹不敢多看，上了菜之后踌躇了一下便退出门去。
秦非雨慢条斯理的吃了一阵，喝了点酒，他的酒量一直不错，跑到顾砚这副身体里之后虽然比不上从前，但是喝几口还不至于醉倒，房间里很安静，只听见咀嚼食物的声音，秦非雨毫不在意，依旧缓慢的吃着，这大厨的手艺的确不一般，连个普通的雪里红都炒得格外清香入口。
这时，包厢的门被推开了。
秦非雨抬头，看见沈凤之出现在了视线里。
“顾砚，真的是你啊，我刚刚看见你的背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沈凤之换下了白天的深色西服，身着一套Aquascutum的休闲装，黑色的头发看着有些散乱，更像个游戏花丛的公子哥，秦非雨想笑，嘴上却说：“真巧，沈先生。”
沈凤之走过来挨着他坐下，看了一眼他面前的酒杯，关切的问道：“酒这东西不好，少喝点。”
秦非雨歪头看着他，浅浅一笑，“谢谢提醒。”说着将酒杯里剩下的一口酒吞了下去。
沈凤之见他仰头喝酒，滑出一截雪白的颈子，不禁吞了吞口水，脸上却还要维持镇定，“顾砚，你是不是遇见什么不开心的事了？你可以说给我听。”
“没事。”秦非雨提筷继续吃菜，语气已非常不悦。
但是沈凤之像是没听出来似的，巴巴的往他身边凑，“那我陪你喝酒。”
“不用了，”秦非雨捡了一块水煮肉片喂进嘴里，“沈先生应该有朋友在等着吧，别让你朋友等太久了。”口气里浓浓的赶人意味，沈凤之不由脸色一沉，一把抓住他空余的左手，呼吸急促的叫了一声：“顾砚。”
秦非雨右手还抓着筷子，侧过头来看着他，明亮的灯光下面，沈凤之眼睛里荡起一层一层的欲望，秦非雨不由勾唇一笑，狭长的凤眸中波光点点，“沈先生，你抓着我的手干什么？”
沈凤之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对方被自己抓着的那只肌肤白皙得透明的瘦长手指，只觉心潮激荡，狠不得立马就将人扑倒在地，缓缓的叫道：“顾砚顾砚，我是真喜欢你，打从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就喜欢上了你。”
秦非雨笑着听，也不急着抽手，等沈凤之说完了才凉凉的插上一句：“那沈先生是打算在上面还是下面？”
沈凤之被他这个问题问得一愣，半晌才明白过来，一脸惊讶的看着他，“你……你同意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上面还是下面？”秦非雨斜着眼看他，眼底眉梢染满笑意，看着蓦然多了几分春情，沈凤之被这么一瞧哪里还能思考，忙吞了吞口水，迫不及待的说：“只要你开心，怎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