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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圣手上——by十日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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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奶奶借机也夸了人家媳妇几句,“哎,马嫂子啊,还是你命好,娶的媳妇个个能干顶呛,又孝顺,嘴巴又甜,哪像我家那几个儿媳妇,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村里人知道程园要来个小娘子,唯一和那园子里的人能说上话的,也只有马家儿媳妇,顿时,她成了香饽饽,可不止一个白家打起了注意,马嫂子面上露出得意,脑袋晃晃了,也不谦虚,“我那大儿媳妇,确实能言快语,哄的人能乐没了眼,不怪宋嬷嬷就跟她亲近,原本还要认干女儿呢。”

这提起大儿媳妇,白奶奶就忍不住想起了曹氏,两相一对比,越发衬得曹氏榆木疙瘩一块,又想着说出来好让马嫂子高兴,于是重重叹口气,“哎,我们家那个,就是木头一块,跟个傻子似的,看着就烦。”

果然,马嫂子听了更是得意,但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劝几句,“我看曹氏也不错,吃苦耐劳的。”

俩人闲话一会,白奶奶就走了。

她刚走没一会,从另一间屋子走出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娘子,梳着妇人头,上面还别着根梅花纹的簪子,银亮亮的,她一迈进门槛,下意识去摸摸头上的簪子。

马嫂子将视线投过去,心中有些不乐意,可强忍着挤出个笑容,有些讨好地喊了句,“金娘。”

这金娘不是别人,正是和宋嬷嬷经常走动的那个马家儿媳妇,只见她走到桌边,一双丹凤眼扫了扫上面的东西,紧接着露出几分不屑,“刚刚是老白家吧?”

马嫂子点点头,又努了努下巴,“送来这些东西,让你在宋嬷嬷跟前多提提他家二郎,最好能传到程小娘子耳边。”

她的话还没说完,金娘鼻子里就发出哼的一声,将视线转向了别处,“几个鸡蛋,一些针线,就想让我替他家孙子说几句好话?未免想的太美了。”她说完,又不自觉摸了摸发鬓,手指肚按了按簪子上的梅花瓣,一片片光滑饱满,心中越发得意。

马嫂子拿起几条帕子看了看,见上面图样栩栩如生,阵脚细密整齐,便知出自白家大儿媳的手,又接着说:“那老白家养着一大家子人,男人就两个,哪里能跟虞家和冯家比?能送出这些也不易,再说他家二郎是读书人,以后备不住能有大造化。”

这些金娘可听不进去,又说了,白二郎有了大造化,跟她又有什么关系?白二郎以后还能记得她是谁?

马嫂子一看,就知自己儿媳妇没听进去,但拿人手短,她又道:“你就在宋嬷嬷跟前提一两句就行,总不能拿人东西不办事吧?”

“我提不要紧,不过上下嘴皮子一碰,可这两天,我已经在宋嬷嬷耳边说了不少虞小郎和冯大郎的好话,如今再说起白二郎,他又拿什么和那俩人比?反而更衬得白家二郎穷酸,说是读书人,可往后到底能不能考上个功名,这些都未可知,我知现在他家穷的都快卖女儿了,那宋嬷嬷真能将这种人往她家小娘子耳边说?真当什么人都能巴上程家了?”

马嫂子一听自己儿媳妇叫宋嬷嬷时那副亲密口气,心中就不舒服,可儿媳妇的话她又无法反驳,这就板起了脸,声音扬高些,“无论怎么样,都是一个村的,他家能挤出这些东西不容易,你就去宋嬷嬷跟前说一说,至于宋嬷嬷跟不跟她家小娘子说,就是咱管不了的。”

金娘也不能真跟自己婆婆吵起来,她面上恩了一声表示同意,到底会不会提,这就不知道了。

这日天还没亮,晨鸡方唱,打东边小道悠悠驶过来几辆车,不一会,就来到了程园门前,打最前头那辆车上下来一个膀大腰圆的人,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个汉子,走近才看见头上梳着发髻,别着根簪子还戴朵花,原来是个魁梧妇人,那妇人咚咚敲了几声门,不一会,里面就传来声音,双方对问一番,很快,大门打开,打里面急匆匆走出十来个下人,这天还灰蒙蒙的,个个手里提着灯笼,转眼照的灯火通明。

魁梧妇人回身越过前两辆马车,走到第三辆马车边,从里面喊了句,“春娘,这乡下道路偏拗,仔细硌了脚。”

少顷,从车上先下来一个散挽头髻的女子,做丫鬟打扮,那丫鬟撩起帘子,也嘱咐了一遍,伸出手,这才扶着一个身穿丝绸裙子的女子,女子头上戴着顶紫罗盖头,朦胧的紫纱遮到了肩膀。

几人慢悠悠往前面走去,在走到第二辆马车时,女子停了停,“二哥这是还没醒吧?”女子的声音软绵绵的,又讲的慢条斯理。

众人只听从车里传来很小的悉悉索索动静,也无人说话,就知春娘说对了,春娘顿了顿,又道:“不要叫醒二哥了,让福临背他进去吧,多披着件衣服,仔细叫风拍到。”

车里传来一声刻意压低的“是”。

一行人进了园子,方有下人从最后一辆马车上抬着十来个箱笼,抬了进去。

等程家这边都收拾利索,大门吱呀一声又阖上了,不远处的草丛里传来些动静,接着,一个黑影蹿了出去,往着村子方向跑了去,他是往东面跑的,不一会就来到了虞家门前,梆梆梆,敲起了门。

待这人在厅上站定,脸上抑制不住露出喜色,一直摇头晃脑,又等了半个时辰,方从里面走出梳洗打扮好的虞家夫人,她用帕子掩嘴,小小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慵懒,“怎么了?”

底下那人忙说:“程家小娘子来了。”

虞夫人立刻来了精神,双眼炯炯有神,“真的?”

“真的。”那人重重点头,说的同时,双手不自觉比划起来,“一下子来了四辆马车,奴仆成群,最后从车上卸下来十多个箱笼,看意思是要长住。”

虞夫人顿时笑逐颜开,抬手摸了摸手上的镯子,脑海里已经想象起程家的气派,等她笑够了,便随手摸出些钱赏给底下那人,嘴里又念叨起来,“不知给小宝做的衣裳合不合身……”

下人得了赏钱,忙不迭地称谢。

就在虞夫人想着什么时候去程园光明正大拜访一下的时候,村里其他人还不知道程家娘子已经来了,老白家更是刚起,曹氏在厨房做着早饭,袅袅炊烟升起。

吃完早饭,二郎就出门去镇上书院了,白奶奶嘴角噙着笑,目送他直到看不见身影,转过身,像变脸似的表情大变,冲着三郎吆喝起来,“眼看天越来越冷了,今天多去山上拾点柴禾,别整天想着偷懒。”

白鑫毫无起伏地恩了一声,自打差点卖了五娘后,这祖孙俩关系降到冰点,平时几乎不说话,白奶奶逮着机会就要骂几句,更是毫不心疼地将他天天往山上撵,曹氏为此一直发愁,就怕婆婆不待见三郎,他以后娶不上媳妇。

白鑫看了眼曹氏担心的表情,只得安抚点下头,然后背起竹篓就出门了,在白家,浑身紧绷绷的,像是被绑在一块木板上,又压抑得喘不上气,一离开白家,只觉得周身舒畅,像是一块大石落地,他轻车熟路地走着,远处的山脉隐藏在朦朦胧胧的晨雾中,露出黛色的影子。

他上了山直奔产香附子那块地,等天再凉点,怕是就找不到了,早上的好心情烟消云散,只留下一股如被人追逐着的迫切心情。

匆匆弄了一袋子香附子,眼见日头升到了头顶,却躲在乌蒙蒙的云彩后,照射出暗暗的光芒,白鑫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捡了处干净地方吃了团子喝了水,原本要走的,没忍住,又挖了半个时辰。

眼看时候不早了,今天又是阴天,白鑫怕捡不到太多柴禾不少交差,这就原路返回,边走边留意掉在地上的枯枝,随手捡起扔进了背篓里。

走到堵路的那块大石底下,和山壁形成的缝隙都快被白鑫踩出一条路,越发的好走起来,白鑫一边盘算这如今存的钱,一边往上爬,因为已经往返过不下百次,白鑫显得心不在焉。

爬到大石顶上,然后顺着土坡往下滑,很快滑到了地上,白鑫还来不及站起来,隐约听见耳边传来几个人声,他恍惚回神,以为自己听错了,却说下一刻,只听嗖的一声,一个破空声由远及近。

白鑫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但一股危险气息逼近,让他全身汗毛竖起。

噌的一声,一根长箭钉在不足他一米的土地里,箭尾嗡嗡晃着。

白鑫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心脏咚咚咚,一下下撞击着胸口。

不远处,走来一高一矮两个人,矮个的走在前面,他手里还握着一张小弓,高的那人半弯着腰跟在后面,手里拿着箭袋。

白鑫惊魂未定,也看不清来者样貌,只注意到为首那个半大孩子,身穿黄衫,高束发髻,风姿飒爽。

就在白鑫顾盼之际,只听前面那个孩子带着丝不悦的口气说:“怎么凭空出现个人?”

23.碎银子

“怎么凭空出现个人?”清脆的声音仿佛编钟咚咚作响,带着回音,少了孩子般的稚气,已渐渐迈入少年阶段。

那声音让白鑫回了神,他低头看着钉在不远处的长箭,不由得有些后怕,背脊上爬了一层冷汗,他故意慢吞吞地站起来,好让自己镇定下来。

“哎呦,少爷,可吓死我了!”有些夸张的声音在那个少年背后响起,呼呼喘着大气,“这要给人伤了好歹,可怎么办?”

那人抱好箭袋,小跑至白鑫跟前,围着他左看右看,口里一个劲地问,“小兄弟,没事吧?”

白鑫拍拍身上的土,抬头端量,围着自己这人二十四五年纪,穿着一领布短褐袍,生的圆脸大眼,一看就是下人打扮,但却并非狗仗人势之人,这让白鑫心中的气去了一半,目光又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少年。

少年有些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双手紧紧抓着那张小弓,骨节泛白,白鑫见他穿着身黄色暗纹单袍,腰系如意扣皮搭,足下踩着双对掩云跟牛皮靴,看完穿着,才打量起模样,这少年肤白似雪,目灿如星,一对耳朵如弥勒佛一般,按老人说法这种人有福,白鑫一看就知他是富家人孩子,在结合最近村中闹得沸沸扬扬的说法,心中已有了猜测。

少年自知理亏,并没有跋扈蛮横,却仍不甘心地嘟囔道:“我明明射的是只兔子,不知他怎么凭空出现,还吓了我好大一跳。”

下人见白鑫不说话,以为他吓到了,仍不停问着,“小兄弟,你没事吧?”

白鑫这才强挤出丝笑容,摇了摇头。

少年这时也打量起白鑫来,见他并不像一般孩子那种惊慌失措,不免多看两眼,又看他脸上惨白一片,又有些心虚,挥了挥手,说:“福临,拿几两银子给这孩子压惊。”

他明明还只是个半大孩子,嘴里却吐出“孩子”那两字,让人不觉有些好笑,像是小孩楞充大人,被叫做福临那人忙不迭地点头,当即就从袖子里摸出一块碎银子,白鑫眼睛毒,只扫了一眼,就知那银子至少二两半。

福临将银子往前递了递,因白鑫的安静,也让他心生好感,“小兄弟,对不住了,我家少爷说赔你些银子,权当压惊。”

白鑫盯着那银子,差点移不开眼,心中像有根羽毛不停搔着,又像有个声音在耳边回荡,催促他收下吧,收下吧。

白鑫收回目光,改盯着少年身上花卉暗纹,那纹路流畅华丽,又不会过分显眼。他并非不爱钱,相反当下情况,一文钱他都不想放过,恨不得掰成八瓣花,可不久前虞小宝那事还历历在目,当时只是一文钱,就闹出这么大动静,若他今天收下这银子的事传到白奶奶耳朵里,白家还不得闹开了锅。

同时,白鑫已经非常恨白家了,自然不愿意将这钱给白奶奶,虽说给完钱后,白奶奶会对他一家态度好点,但想都不用想,这些钱保准都花在二郎身上,与其这样,白鑫宁愿不要这钱。

想明白后,白鑫摇了摇头,从容道:“我没事,只是吓了一跳,这钱我也不要,你们收起来吧。”

他的话让主仆俩人十分错愕,一时都没反应过来,递到眼前的钱还有不要的?

白鑫见天色不早了,柴禾还没拾几根,不由得有些着急,他想着跟眼前俩人告辞离开,刚动了一下,就听那少年发出一声怪叫,扬高声音嚷嚷,“你怎么能不要?”

福临回神,又将钱往白鑫身上塞去,一看这孩子穿着破衣烂衫的,就知家里条件差,也不明白为何不要钱,但福临心底好,又和颜悦色劝道:“虽没伤到,但也吓着了,你把钱拿回去,让你娘给你买些好吃的,压压惊。”

白鑫实在忍不住一声冷哼,这钱若是拿回家,买好吃的是少不了,可未必能到他嘴里,越想越来气,更是侧了下身子躲开福临伸过来的手,坚决摇头,“我不要!”

他仗着身子小又灵活,从福临胳膊底下钻过去,往前跑了几步,然后背着竹篓颠了颠,颠倒舒服的位置,回头看着这主仆二人,“天色不早了,我还要拾柴禾呢。”

说完,不等那俩人反应,小跑离开了。

福临和他家少爷还傻愣愣地站在原地,前者手里还捏着那块碎银子。

少年目光一直追随着白鑫背影,直到消失在山林间,看不见,他收回视线看了看福临手上的银子,看了半天也看不出有什么特殊地方,他眨巴下眼睛,满脸狐疑,“他怎么像遇见蛇蝎一样,避之唯恐不及?这银子又没有毒?”

福临也感到奇怪,他将银子放回去,摇了摇头,附和道:“是啊!”

俩人各自替白鑫找着理由,反正大体都以为他是傻子,不敢平白要别人的钱。

过了一会,福临接着说:“少爷,还继续往里走吗?”

少年兴趣缺缺地将弓扔给了对方,声音也比刚刚慢了半拍,“不打了,没意思。”

福临悄悄松了口气,忙说:“少爷,那咱赶紧回去吧,这穷乡僻壤,也没什么好玩的,半天才看见只兔子,要不明天咱上镇上看看?”

少年仍旧提不起劲,眉心微低,“镇上有什么好看的?还能比的过京城热闹?”

“是是是,但万一有什么新鲜玩意呢?”福临始终顺着他话茬说。

“行啊。”少年虽同意了,但听他可有可无的口气,显然并没有太上心。

福临见自家少爷不再想着上山打猎,总算将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这座山虽听村民说没有猛兽,可到底不能掉以轻心,还是去镇上逛逛比较安全。

俩人溜溜达达往回走,少年忽然没头没脑来了句,“你说他为什么不要钱?”声音里充满困惑。

福临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少爷说的是刚刚遇见的那个孩子,他也十分不解,但还是随便找了个理由,“也许那孩子胆小,见这钱太多,不敢收吧。”

少年还是比较认同这个理由的,眉头轻轻展开,然后又啧了一下,小声嘀咕,“早知道刚才就给他一些铜钱了,一看他那样,就知道家里穷,怕是没见过银子吧,不怪他不敢收。”

福临毕竟是大人,自然看的出白鑫眉眼中并没有他说的那种胆小懦弱,但面对上了心的少爷,显然不能说的太多,于是再次顺着他话茬附和应是。

白鑫今天贪多,多采了半个时辰香附子,中途又和那少年磨蹭了一会,又耽误了一些时间,等天都快黑了,他拾的柴禾也没有往日多,白鑫急匆匆往家走,先是摸黑将香附子藏在白家那栋破房子里,然后绕了小半圈,回了家。

曹氏见儿子今天回来晚,不免时时担心,直到见到他人平安回来,才松了口气,手里的动作也变得轻快起来。

白奶奶却将心思都放在柴禾上,白鑫刚一进门,她就走过去扒着竹篓看,将最底下的柴禾都倒了出来,见比昨天还少,一张脸立刻拉的老长,没好气地哼道:“还告你今天多捡点,怎么比昨天还少?没用的东西,一整天也不知去哪疯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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