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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圣手上——by十日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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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鑫也被程少爷的态度弄得摸不着头脑,他说出那些话时已经是抱了破釜沉舟的心态,以为对方听了肯定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一个年仅十来岁的少年,竟控制住了自己的怒气,一张脸隐晦不明,反而让人七上八下。

白奶奶哪还管对方说了什么,伸手冲白鑫虚抓了两下,磕磕巴巴说:“少爷你别当真,这孩子魔障了,胡说八道呢!”

徐氏和二娘跟着连连附和,后者更是泪水盈眶,一直可怜巴巴地望着程少爷,想博取同情,又想吸引对方注意。

程少爷恨极了出主意的白家人,但却把白鑫刨除在外,心底不停地在为对方辩解,称白鑫是无辜的,程少爷大可开口赶人,看对面人的表情,可能巴不得立刻逃走,但他又怕白鑫回去后少不了挨打,已开始想着该怎么做能让白家人下不去手。

程少爷作揭过那话不提,但仍板起脸说:“我和白三郎相识一场,难免有些口舌,但并算不得什么,你家这样大张旗鼓打骂他一番,又特特押到我家来,好像我在恃强凌弱,欺负人一般,你家这般做法,我日后怕是不能再和你家孙子结交了。”

他故意说的模糊,让白家人以为二郎还有机会和程家人结交,刚刚掉进冰窟窿的心,慢慢回暖,有复苏征兆。

白奶奶此时脑袋昏昏沉沉,都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嘴上忙说:“程少爷严重了,严重了。”

程少爷向下瞟了一眼,视线在二娘身上一扫而过,嘴角勾出一个讥讽弧度,转瞬即逝,他又继续开口,“我虽和白三郎有些吵闹,但俩人十分投机,若是三郎愿意,以后带着姐姐妹妹来我家玩耍也可以。”

二娘一愣,紧接着喜上眉梢,神采飞扬,并不忘含羞带怯抛了几个媚眼。

白家人都被这天大的好处砸懵了,原本以为会倒大霉,没想到竟柳暗花明,难道是程少爷看上二娘了?

想到这,众人不自觉看向二娘,二娘似乎也想到这种可能,一时间以为自己是全家的救星,得意地挺起胸脯,袅袅娜娜冲程少爷做了个感激的表情。

白鑫心中极其惊愕,抬头望过去,这才真正仔细打量起程家少爷,将那个风流倜傥的少年印入了脑海,他不知道对方这么说是为了帮他,还是为了展开之后的报复,但无论怎样,也都是白家自找的,甚至他将程家女儿拿出来说事,将来被对方教训,也是活该。刚刚是他太冲动,被愤怒烧去了理智,他不后悔当场拆台,只后悔不该牵扯进一个素未谋面的无辜小娘子。

白鑫冲程少爷投去一个歉意的眼神,黑亮的瞳孔满是真诚,程少爷感觉好像有道闪电将自己击中,对于白鑫仅剩的一点不能释怀的气愤,顿时雪化冰消。

徐氏见关乎女儿姻缘大事,也不怕了,厚着脸皮问:“程少爷意思是,以后二娘可以随时来这玩?”

厅中下人无不露出讥讽笑脸,心中骂白家女儿氵壬娃荡妇,他们光是听都觉得丢脸,偏偏白家人毫无所觉。

程少爷脸上清白交错,“光你家女儿来像什么话?我说的是三郎若来,他的姐姐妹妹可以一同跟着。”

白家人这才听明白,原本白奶奶都想着回去后非撕烂三郎嘴,这会怕是下不去手了,反而还要好好供着,就怕他再犯混,在程少爷面前胡说些什么。但白奶奶心中赌了口气,仿佛喉咙里卡了根鱼刺,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又好像别人给她只香喷喷的肉包子,让她去打门口的恶狗,纵使恨恶狗咬人,但实在舍不得手里的肉包。

众人表情怪异,个个在心中打着盘算。

程少爷见目的达到,懒得再看这些人,于是不软不硬下了逐客令。

白家人此时也巴不得赶紧回去,好商量商量,这就鱼贯而出,直到踩在坑坑洼洼的土道上,才发觉手软脚软。

回了家,院子里还如走时那般混乱,曹氏一见自己儿子,立刻扑了上去,大房一家其他人都围在旁边。

白奶奶见院子里这么乱,更加来气,下意识想骂曹氏,可一想到三郎如今像捏着块免死金牌,就犹豫起来,转眼正好看见丁氏出来,于是将气撒在她身上,兜脸啐了一口,骂道:“懒东西,整日就知道躲在屋子里,出门时让你收拾院子,你当耳旁风啊?现在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干活?”

丁氏出来是为了看笑话的,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脸都绿了,可她不知在程家发生了什么,之前见二郎怒气冲天地回来,还以为闹僵了,丁氏更加有恃无恐,没想到回来后反而不说大房,丁氏只得揣着心事,慢吞吞地收拾。

白奶奶又骂了几句,极其难听,大多指桑骂槐。

二郎也惊讶于白奶奶的反应,在他看来,三郎当众说了那些话,不不可能不被赶出来,怎么白奶奶反而没有教训三郎?他没忍住,恶狠狠地说:“三郎,当时你说那话是什么意思?”

三郎心中也气曹氏软弱,当下越过她,对上三郎,视线毫不躲闪,“我说的有一句错的吗?你们想攀上程家我不管,少拿我做筏子,打了我一顿还指望我给你们说好话?做梦呢!”

二郎反驳不出,脸色涨得通红,只得看向白奶奶,期待她做些什么。

若是平时,白奶奶早出手教训了,偏偏刚才程少爷也说清楚了,若是想让她家女儿去程家,必须三郎带着,于是白奶奶沉默了,装作没看见转过了头。

徐氏从中也十分为难,一方面气三郎毁了自己儿子和程小娘子结识的机会,一方面又指着他带着二娘去程园,思来想去,只得抓住眼前的,于是上来打圆场,“二郎,你也该理解三郎,今天他挨了打,是我们做的不对,他气急了口无遮拦,过去了也就算了。”

不明就里的人皆震惊地看着徐氏,又见白奶奶也没有反驳,丁氏甚至停了手里动作。

二郎气得倒退一大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娘和奶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他气得踹翻了身边的凳子,乒乓作响,踩着重重往屋里走。

二娘平时虽仗着自己哥哥作威作福,可骨子里还是嫉妒的,这会想到程少爷对她的青眼有加,一瞬间觉得自己比亲哥哥还要强上几分,于是故意道:“娘,我要新衣裳,我这个样子,如何去和程少爷结识?”

徐氏这会满心想着二娘,确实也想给她做身新衣服,但实在没有余钱了,于是只得看向白奶奶,白奶奶又将目光看向丁氏,丁氏气得仰倒,摔了手里扫帚就进屋了,心中兀自纳罕。

二郎虽快要进屋,但还是听见了二娘的话,他直觉那是说给他听的,气得脚下踉跄,差点摔倒,他进屋后没一会又出来了,只穿着中衣,浅红道袍捏成一团,狠狠扔在了地上,咆哮道:“我才不要这破衣裳,典肆赎出来的旧布,你给她做裙子吧。”

二娘听他这么说,也老大不乐意,嘴上还嘟囔道:“我也不稀罕,等我和程少爷订了亲,我让他给我百匹绫罗绸缎。”

徐氏哎呦哎呦直叫,拉着女儿小声道:“你就少说两句吧。”

二娘此时仿佛一只花孔雀,哪里会小声,她见三娘四娘从旁看着,故意又说:“刚刚程少爷说日后让我常去他那玩耍。”

三娘四娘本不信,可见别人都没有反驳,不由得不信了,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又想着刚刚若她们同去了,程少爷定会看上她们,心中开始盘算如何能跟程少爷见上一面。

白鑫受够了这张闹剧,一个人默默回屋了,连身后娘的叫唤,都假装没听见。

白鑫的当场拆台,在白奶奶的默认下,被暂且按下了,白家表面上维持着平静,其实早已波涛汹涌。

第二日,二娘就迫不及待想让白鑫带她去程园,白鑫以衣裳为由,打发了她,吃完饭迫不及待就背着竹篓离开了。

他脸上的伤经过一天的沉淀,越发显得眼中,村里人冲他指指点点,白鑫视而不见,径直往山脚下走去,直到远离人群,忽然,从旁边松树后跳出一个少年,少年今天穿的是件黛色道袍,俊眉秀目,衬得人越发稳重。

白鑫心思复杂,这会也不知见了他该说什么好。

程少爷却率先开口,“你的脸没事了吧?”

28.出事

“你的脸没事了吧?”程少爷问出这话,神情也有些不自在,想他是家中幺儿,极受宠爱,平日往来玩耍的也是商人之家的孩子,都是别人跟他赔小心,他哪这样低声下气嘘寒问暖过,说完这句话,心中有些觉得失了面子,眉毛努了努,就不再开口了。

白鑫心中也颇复杂,他本意是想远着这富家少爷的,无论何种原因,都不想搅合在一起,可对方偏偏有福好心肠,几句话帮他化解了危机,他再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未免太过无情,于是露出个笑容,说:“我没事,谢谢关心。”

说完后,俩人都愣了,彼此瞪着眼睛,不自觉回想起之前在村中相遇,面对程少爷的关心,他也是说的这几个字,只是那会态度透着疏远拒绝,这才惹恼了程少爷,有了后面的事。

程少爷咳了几声,想他那是原本好意,不想被那态度激起了脾性,最后到翻成了恶意。

他右手动了动,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巴掌大朱砂纹的小瓷盒,递了过来,“这是龙骨膏,里面加有五花龙骨研磨的粉末,能生肌敛疮,祛瘀止疼,安神镇惊。”说的时候,口气里不自觉带了几分得意。

白鑫心头一跳,这五花龙骨可是味珍贵药材,一般药铺都用普通龙骨充数,治疗外伤疮口十分有效,白鑫脸上只是被打得青紫红肿,用龙骨膏,真可谓杀鸡用牛刀。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想到这少年心高气傲,脾性又有点摸不透,到嘴的拒绝话,换了个婉转说辞,“多谢你好意,我脸上这个过两天就消了,你的药太过珍贵,我当之不起。”

程少爷脾性也不是真的怪,见对方虽言语欲拒绝龙骨膏,但态度并非之前的避之唯恐不及,心中也生不出气来,他现在也想不明白,那天单单对方一句话,火气便噌的一声被点燃,他往前逼近几步,一把将瓷瓶塞进白鑫手里,然后快速撒手,颇有点孩子气地将手放在身后,“你这样子出来进去也不方便,早早消了肿也好。”

瓷盒本该凉冰冰,但许是被少年握久了,上面带着淡淡温热,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传来,“这……”

程少爷看他一眼,“你就收下吧。”

白鑫也知推拒不得,只得将瓷盒牢牢攥在手里,称谢道:“多谢你的药膏。”

程少爷露出和煦笑容,一开始充斥在俩人间的尴尬烟消云散,他看了眼白鑫身后的竹篓,眉毛忍不住又皱了起来,“你这是要上山拾柴禾?”

白鑫点点头。

程少爷眉毛皱的更紧,他这几天打听了白家的情况,自然知道他家赤贫,可将人打了一顿后还指使上山干活,程少爷从小哪听闻过这种事,心中都止不住想这三郎怕是野外捡回来的孩子,想这白家真是心狠无情。

白鑫也知对方在为他抱不平,他如今有程少爷这块免死金牌,说不去上山,也没人管他,可他不想呆在家中,即便什么都不干,都觉得喘不上气来,宁愿逃到山上,再说香附子越来越难找到了,他卯足劲想再赚一点钱,为之后做准备,白鑫觉得再来哪怕一丁点的导火索,他就会爆发,之前对大房一家产生了感情,有心想分家后单过,可那天曹氏的软弱让他心寒,可怜她的同时又生出一股怒其不争的愤恨,白鑫怕等不到分家那一天,就会揣着钱逃走。

“哎!”程少爷终究没说什么,叹了口气,他都想跟白鑫一起上山了,可想到今个为自己一人出门而向姐姐保证的速去速回,只得道:“那你上山吧,别叫我耽误了。”拾得柴禾不够,再挨顿打。

白鑫点点头,冲他告别,步子走的快,一会就看不见了。

接下来几天,白鑫都尽量避免和白家人又过多言语交流,多是别人问他一句,他回一句。曹氏唯恐儿子跟自己离了心,这几日追在白鑫屁股后面嘘寒问暖地念叨,但收效甚微,她心底无限委屈,夜不能眠,长长以泪洗面。

那次送完药后,程少爷就销声匿迹了,也没在村里露过面,白家唯恐好不容易攀上的交情断了,整日催着白鑫带着二娘多走动走动,二娘又嚷嚷着要新衣服、新首饰,二郎也不甘心地又借机要束修钱,白奶奶咬牙借了些钱,给了二郎钱,又在镇上给二娘买了支梅花木簪,虽是木制,但胜在精巧,破天荒又给白鑫买了块糖,欲以讨好。

白鑫在山上几乎找不到香附子了,将最后攒的一袋子偷偷拿到了镇上,卖了几百文,他怀里还揣着程少爷给的龙骨膏,丝毫没动过,他本意也是拿来卖了,但临到跟前,心中不是滋味,又不好开口了。

经过几次打交道,那药铺年轻掌柜早记得了白鑫,见他收了钱后不似往日那般急火火离开,反而皱着眉头捂着胸口,还以为他哪里疼,有些关心地问道:“小兄弟,怎么了?”

白鑫不自觉将手搭在衣襟上,里面的硬邦邦染上他体温的就是那个朱砂纹的瓷盒,手指几松几紧,最后彻底放开垂在了身侧,吐了口气,“没事。”

掌柜打量他神色如常,不像是生病,放心地点点头,知道这孩子家庭穷苦,又怕他有病不来医治,特意嘱咐一番,“若是哪里不舒服,记得来瞧病,莫耽误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白鑫从镇上离开,匆匆往家走,脑海里盘算着身上的钱,想着离开白家后先干些什么。

就在白鑫破釜沉舟,都起了年后悄悄离家的心思,白家却发生这么一件事,他苦思未果的分家契机,摆在了眼前。

那日晚间,已天黑不辨色,冷风凄凄,打外面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人影,嘴里胡乱喊着,等跑进门才发现是二叔,他这会浑身瑟瑟发抖,话也说不清楚。

白奶奶不耐烦大喝一声,方止住了二叔的胡言乱语。

曹氏心中已有了预感,急匆匆冲到门口,扭曲地尖叫,“大郎呢?”

“大郎刚才锄地时,跌了一跤,脑袋碰在锄头上……”

他还没说完,曹氏尖叫一身,软到在地上,哭天抹泪起来,大嫂听闻,险些摔了孩子,又急急抱牢,手上没轻没重,箍得狗子哇哇大哭,她也跟着垂泪,一时间大的嚎,小的叫,乱作了一团,曹氏猛地想起自己儿子还在地里,挣扎着爬起来,如疯婆子一般要往外冲。

白奶奶强作镇定,骂了二叔几句,又指示他和三郎等人去地里。

等到了地里,见大郎还在那直挺挺地躺着,黑黝黝的也瞧不清如何了。

众人七手八脚将人抬回了家,把灯一照,只见大郎额头上一个寸许长的伤口,正汩汩流血,大郎眉眼紧闭,昏迷不醒。

29.受伤

白家多是老弱妇孺,猛地看见这么多血,都吓懵了,曹氏和大嫂更是宛如晴天霹雳,先自瘫软了半边,还是白奶奶临危不乱,大吼了一声,径直掏了把锅底灰将伤口糊上,又支使二叔去将村里的郎中请来。

二叔一遇见事,吓得完全失了方寸,抽身出外,竟一时迷了方向,强作镇定,才想起郎中家的位置。

不多时,二叔带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的回来了,那老人虽身体硬朗,但腿脚赶不上年轻人,进屋时气喘吁吁的,心头咚咚咚跳得厉害。

曹氏见到他,似见到了希望,眼中骤然发亮,一个箭步冲过去,双腿欲弯,哭道:“韩伯,你可要救救我家大郎。”

韩伯伸手扶了下曹氏,喘着粗气点了头,接着来到床边,抬眼皮一瞄,见头上血把锅底灰染成了浆糊,隐隐露出一个狰狞口子,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严重,这韩伯也不是正经郎中,在村里给看些头疼闹热,这种大伤却束手无策。

众人紧张地看着韩伯,曹氏见他眉头越皱越紧,控制不住浑身发抖,像是被条大蛇缠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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