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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圣手上——by十日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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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鑫冷眼看着院子里波涛暗涌,紧紧攥起了拳头。

白奶奶怕饿到她宝贝孙子,这就吩咐三郎支桌子,很快,一张残破摇摆的桌子摆在了院子里,大朗也挑着水回来了,错过了吵闹,他显然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一大家子围着吃早饭,锅里的粥清汤寡水,团子是用乌糯蒸的,最便宜也最耐饥不过了,热的时候软软糯糯,但一旦凉了,就硬邦邦跟石头似的,桌子中央一碟凉拌蕨菜,几乎都夹到了二郎碗里,他的碗旁边还有一堆鸡蛋壳,他嫌鸡蛋黄噎人,就拌在了粥里,看起来浓稠稠黄澄澄的,引得其他孩子眼睛都看直了,一直咽口水。

因为白二郎是在县里读书,吃完饭,他就离开家了,白奶奶和徐氏一直给他送到门口,直到看不见影子了,才转回身。

徐氏看着丁氏身上的花衣服,忍不住心里含酸,俩人正好对上视线,她眼珠子一转,像换脸似的,挂起了笑容,“二郎身上的衣服都破了,你也知道他不比在村里,学堂里的孩子惯会拉帮结队的,他们看二郎穿的寒酸,都不搭理他,他婶子,不如让叔叔在县里给二郎扯块布,做件新衣裳吧。”

丁氏忍不住撇撇嘴,心想你上下嘴皮子一碰倒是简单,扯布不要钱啊,他脸上倒是堆着笑,不紧不慢地说:“二嫂,老三他许久不回来一趟,每次都是来去匆匆的,怕是没时间扯布,我也瞧着二郎身上衣服旧了,不如明天二嫂你去县城给他扯块布,早些做出来也省的他让别人瞧不起。”

徐氏脸色变了变,还在强硬说:“这几天倒不着急,就等他叔叔来时带块布就行,娘,您说是不是?”徐氏聪明地将话题转给白奶奶。

这回换丁氏变脸了,白奶奶哪能不懂二儿媳的心思,只是他心里偏向二郎,当即点头,“是啊,二郎衣服确实旧了,让老三给扯块布来,正好明天我去县上赶集,我去跟他说。”

丁氏不能跟二房撕破脸,勉强地应了一声,其实肚子里早气炸了。徐氏偏偏还得意地笑了起来,丁氏在心里给她骂个没完。

白奶奶也知二房经常占三房便宜,不是要块布,就是捎点糖,更有时干脆让二郎直接上县上找老三要钱,白奶奶有点尴尬,立刻转移了视线,瞪着一旁搬桌子的大郎,骂了起来,“磨磨蹭蹭的,剩下的交给三郎吧,还不赶紧去田里耙地!”

大郎放下手里的活,看了白鑫一眼,想说句好好歇着,可也知家里情况,叹了口气,小声道:“别累到。”又转头冲大娘嘱咐,“大娘,照顾好他们。”

3.熊孩子

白奶奶当然不会让家里的人闲着,即便是二娘三娘四娘,也被打发在院子里绣香囊、纳鞋底,等明天去县上赶集,也能卖点钱。

三郎扫完鸡圈,被白奶奶塞了个竹篓在手上,理所当然地说:“你去往山里看看,有野菜拾点野菜,没野菜拾点柴禾。”

竹篓里有点重量,白鑫掀开一看,只见里面放着两个乌糯团子,还有一壶水,他伸手摸了摸团子,果然凉了后跟石头似的,手指都戳不出个坑来。

村子的后山虽人们常去,但也仅限于大人,往深处去的话到底也是有野兽的,或是蛇虫鼠蚁,一般的人家都是嘱咐孩子莫往山里跑,这白家反而拧着来,果然在白奶奶心中,除了二郎就没人能让她上心。曹氏一脸担心地看着儿子,白奶奶看见大儿媳这副哭丧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鼻子哼了几声,指着他骂了起来,“让他去采野菜,又不是让他去送死,你这副表情做给谁看?”

曹氏连连摇头,身子颤抖起来,磕磕巴巴说话都不利索。

五娘不安地攥了攥衣服,等白奶奶骂够了,她小声说:“奶奶,我也和二哥去好不好?”

曹氏的心揪了起来,表情扭曲,猛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白奶奶眼睛一眯,额头上的皱纹加深,瞥了眼这个最小的孙女,白五娘被她看得头皮发麻,忍不住低下头,局促地绞着衣摆,白奶奶见她跟曹氏似的受气包模样,心中就有火,冷声喝斥道:“多大的人了,就知道玩,还不在家跟你姐姐们学针线?什么都不会,看以后谁要你。”

跟一个六岁的小娃娃说这些,白奶奶有些过了,白鑫暗暗咬了咬牙,见五娘懵懵懂懂,被说得抬不起头。

三娘四娘正在绣帕子,细长的手指捏着针来回翻飞着,不一会就绣出了一片梅花瓣,月白色的底布上嫩粉色的花朵,娇艳欲滴,明艳动人。姐妹俩闻言对看一眼,五娘模样生的不错,尤其这一两年,眉眼长开了,眼睛圆圆的,如杏儿一般,俩人已隐隐有了些戒备,从心底不愿意让她学女红,四娘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笑着说:“奶奶,五姐还小,就让她和三哥去玩吧。”

三娘也在旁边附和。

五娘闻言,悄悄抬起头,眼圈有点红,感激地看向那两姐妹,白鑫却眯了眯眼睛,他知这俩人不会这么好心,只不过任他猜破头也猜不到这两个小姑娘真实想法。

二娘原本要反驳的,但想了想,竟也跟着赞同,“奶奶,让五姐跟着去吧,两个人,采的野菜也多,若是能找到木耳就好了,二哥可是最喜欢吃木耳了。”

显然,白二娘的意图更加明显,三娘四娘不屑地撇撇嘴,小声说了句什么。

一提起二郎,白奶奶显然被打动了,她仍板着脸,但却点头了,“你跟着你二哥一起去吧,多往树上找找有没有木耳。”

五娘眼睛亮了亮,白奶奶走进厨房又提了个竹篓出来,顺便拿了个乌糯团子,一并塞了进去,五娘接过后,有些吃力地背起这个有她一半高的竹篓,然后就迫不及待地去扯白鑫的袖子。

曹氏一脸担心,她心底是想让女儿在家学女工的。大娘则是一脸羡慕地看着五娘,她走到厨房门口,背起两个水罐子,小声说:“我去地里给二叔和大哥送些水。”

白奶奶扫了她一眼,不冷不热恩了一声,又嘱咐她莫贪玩,赶紧回来,家里还有好多活要干了,白大娘松口气,小鸡琢米般点了点头,背起罐子,和白鑫、五娘一道出去了。

去后山,路过白家的田,走没一会,就看见白二叔和白大郎在一块地里拿耙子翻着土,前者慢吞吞的,看着就知在敷衍,后者实打实地干着,一下是一下,只见白大郎脑袋上的汗跟小溪似的,褂子都贴在身上了。

白二叔也不认为几个孩子能看出什么,再说又都是大房的,他也不怕,仍是有气无力的样子耙了几下,然后装模作样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停下动作看着几人,“大娘、三郎、五娘来了啊!”

大郎专心耙地,竟没发现,还是二叔出声,他才反应过来,抬起胳膊抹了下脸,这会上面全是黑道子了,他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白鑫忽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态,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大房一家子全是实诚的人,连偷懒都不会,大娘将罐子放在地上,用比在家里稍微大点的声音说:“二叔,大哥,歇一歇,喝些水来吧。”

白二叔一马当先走过来,拿下顶上的草帽扇着风,嘴里嘀咕着,“热死人了。”

大郎也走了过来,却没说什么,直接抱起罐子,咕咚咕咚,一口气,下去了半罐子。

白二叔看了眼三郎和五娘后背上的竹篓,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小小的三角眼立刻眯了起来,“三郎、五娘这是要进山啊,多找找木耳、蘑菇一类的,你们二哥爱吃。”

五娘看了白鑫一眼,见他没说话的意思,立刻应了一声。

白鑫心中却觉得有点奇怪,总觉得这个白二叔行为有点不对劲,似乎从他醒了后,俩人就没有对上过视线,按说嘱咐进山采木耳的事情,也是该跟他这个做哥哥的说,但白二叔在说话的时候,却是看着五娘,白鑫抬起头,装作平常地看着二叔的脸。

白二叔不自然地笑了一声,借着用草帽扇风的动作挡住了白鑫的视线,他的眼神在白鑫身上扫了一眼,又快速看向五娘,“五娘,待会要跟好三郎,莫调皮。”

除了大房自家人以外,五娘对这个很少发火的二叔最有好感,她仰着脑袋大声应道。

“好了,赶紧去吧,早点去早点回来。”

五娘有点兴奋地扯了扯白鑫的袖子,白鑫冲其他人点了点头,迈步就要走,大娘干巴巴地站在田里,羡慕地看着两个人,最后小声嘱咐道:“小心点,不要去太深的地方。”

白鑫一看大娘的表情,就知她也想去,只是若是今天大娘跟着进山,晚上回去必然少不了一顿打骂。

五娘没想这么多,欢快地应道,已经跑到了前面,催促着白鑫快点,俩人越走越远,眼看快出了耕地区,后山的影子也清晰起来。

白鑫近乎宠溺地看着白五娘,小小的模样和记忆中的身影重叠,他以前的妹妹也是这般贪玩,爱缠着他说一些异地趣事,会在他回家的时候扑向他怀里,甜甜地叫着“哥哥”。

走在前面的五娘慢了下来,然后紧紧挨在白鑫身边,低着头,一点也不像刚刚那样兴奋。

白鑫回神,察觉到五娘的不安,刚要问怎么了,就发现田埂旁立着两个半大的孩子,其中一个有些眼生,应不是本村的,另一个胖乎乎的,身材健壮,看起来跟十三四似的,白鑫认得他,其实他也不过十一二。

那两个孩子不怀好意地看过来,胖的那个叫二虎,因爱欺负人,同龄孩子多半不跟他玩,二虎重重哼了一声,给另外那人介绍道:“那个就是白家大房的孙子,他的姐姐就是上次介绍给你们村里,结果被拒的那个,听说都十五岁了,还说不上婆家呢,你是没见过白大娘,跟猴子似的,丑死人了。”

白五娘见二虎说自己姐姐,顿时委屈地红了眼眶,急急地瞪了一眼,只是在看见二虎健壮的身材后,吓得连忙低下头,肩膀缩了起来,小手紧紧抓着篮子,指甲都抠进了肉里,一个劲儿地小声道:“大姐才不丑,大姐是除了娘外最漂亮的。”

她声音实在小,白鑫挨她这么近,也只不过模糊听到了几个字。

二虎毫不顾忌地继续说着:“他家穷的锅都揭不开了,嫁妆都没有,谁要她啊!”

另一个孩子赞同地点点头,嘀咕道:“怪不得老王家不同意呢。”

白鑫占据了白三金的身体,也承袭了一些记忆,却并不完全,经二虎一说,他才想起好像是去年,白奶奶托人给白大娘说门亲事,最后却不了了之,因这事没面子,白家不会挂在嘴边说,白三金曾经见他娘抱着大娘哭过几回,模模糊糊听了这么几句。

女孩的名节哪容外人这么胡说的,尤其又是自他醒来后一直照顾他的白大娘,这会白鑫只觉得一团火堵在胸口,往外喘的气都带着灼人的热度,他浑身绷起,眼中闪着愤怒的光芒,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二虎看见白鑫不善的眼光,反而挑衅地瞪了瞪眼睛,举起拳头比划了下,梗着脖子吼道:“怎么,不服气,你姐姐就是丑,嫁不出去没人要,嫁不出去没人要!噢噢噢噢噢!”

白鑫再也忍无可忍,扔了背篓照着二虎扑了过去。

4.打架

二虎料想不到对方敢冲过来,顿时楞住了,结果任白鑫给他扑倒。

白鑫卯足劲撞过去,却感觉撞上了堵肉墙,多亏跑步的冲击,才顺利给二虎撞到,他二话没说,提起拳头就照对方脸砸去。

直到二虎吃痛地哀嚎,在场的另外两个人才反应过来,五娘厉声尖叫,顿时哭了起来,尖锐地胡乱喊叫着,却不敢动弹。

另一个外村的和二虎是亲戚,自然想着过去帮忙,吭哧吭哧跑过去,只是他刚凑近,二虎正好发力掀翻了白鑫,反而牵连的他被撞了一下,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捂着被撞的下巴哎呦哎呦直叫唤。

二虎气得脸色通红,一边打,一边骂,“你是什么东西,敢打我?”

相比于二虎的骂骂咧咧,白鑫安静得可怕,他眼中一片阴沉,紧紧抿着嘴,太阳穴上鼓起了青筋,二虎到底是个孩子,见对方这样,有些心虚,为驱散心中不安,反而骂得更大声,什么难听的字眼都往外蹦,都是大人才会的用词,简直不堪入耳。

白鑫觉得此时内心像有熊熊大火在烧着一块冰疙瘩,一面是炙热的怒气,一面却冷静地找着破绽。他是货真价实的少年,上辈子跟着父亲走南闯北,多少懂一些防身招式,虽身体瘦弱没有二虎力气大,但比起大虎无章法的挥拳,他更知道打击哪里能制服住对方。

白鑫躺在地上,弓起一条腿,瞬间爆发,狠狠顶向二虎裆部,二虎嗷地一声凄惨哀嚎,杀猪一般,白鑫听了心中一片舒畅,趁对方吃痛的时候,他两条腿踹向最柔软的肚子,一下子就二虎踹到了地上。

二虎蜷缩着身子大叫着,肥胖的身体扭来扭去,心中又急又气,但同时也生出了些许怯意,因疼痛,眼角已挂了泪水。

白鑫刚才挨了几拳,此时脸上火辣辣的疼,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停也不停就扑了过去,抡起拳头,这次却不是打大虎的脸,而是准确无误地砸着大腿外侧的筋。

“哎呦!”二虎重重叫了一声,那只腿先是本能地蹬了一下,然后剧痛蔓延,为了摆脱白鑫,他开始剧烈地踢着腿。

白鑫被踢了几脚,二虎毕竟块头大,这会他也轻易不能靠过去,顺势又砸着二虎的腿肚子,咣咣咣敲了四五下,那里肉多,不容易给二虎打出毛病,但最中间的一处,被打后的疼痛却经久不散。

二虎惨叫着,在地上打起了滚,他这会哪还有机会还手,鼻涕眼泪齐流,磕磕巴巴地喊着,“还不过来帮我,给他弄走,弄走。”

外村那个孩子早看呆了,连身形魁梧的二虎都被打趴在地上,更何况是他,他听着对方的哀嚎,攥了攥拳头,有些犹豫,没立刻冲上去。

五娘见状,如临大敌,心想对方两个人,三哥绝对会吃亏,她心里害怕了,无意识地往前跑了两步,哇地一声大喊了起来,“救命啊,外村的人欺负我三哥了!外村的人欺负我三哥了!”

那人一听,心中也害怕了,他毕竟是外村人,若是被本村的孩子抓到他跟着动了手,绝对会被打一顿,他摆摆手连连后退,嘴里磕磕巴巴一个劲说“没”,眼睛四处张望,想着若是周围没人,他就上去帮忙,若是有人……

他还没想到若是有人的话该怎么办,就看见从西边跑来几个孩子,他吓得腿肚子都软了,有心想跑,可一想到今天他若是跑了,回去也得让二虎打一顿,正不知如何是好,那几个孩子却已经团团给他围住了。

五娘此时哭得满脸鼻涕眼泪,见来了几个本村的人,根本来不及辨认是哪个,心中先是松了口气,却是哭得更凶,指着那个人含含糊糊地喊:“他欺负我三哥。”

新来的几个孩子一看,果然不是本村人,即便平时和白家孩子不熟,这会也没有说让外村人欺负去的,为首的孩子也是十来岁,身材颇强壮,小脸颊鼓鼓的,他跺了跺脚,一声吩咐,“打他。”

他的话真有用,其他几个孩子立刻冲了上去,那人哭了起来,转身想跑,却被扑倒在地,只能拼命挣扎。

为首的孩子看向白鑫和二虎,眼中闪过惊讶,他以为是二虎打白三郎,没想到反而是白三郎按着二虎一顿揍,原本仗着块头大而常常欺负人的二虎,这会只有痛苦哀嚎的份儿,他们这些都多多少少跟二虎有过过节的人,见此情形,心中别提多痛快了,连带着看白三郎也顺眼多了。

打了有一会,白鑫也累了,他呼哧呼哧喘着气,站了起来,冷眼看着在地上滚动的二虎,毫无起伏地说道:“下次再让我听见你说我大姐坏话,见你一次打一次。”

其他孩子看白三郎冷峻的表情,再听他说的话,不由得心生佩服,同时觉得“见一次打一次”的十分豪迈,日后纷纷学成了口头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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