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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香圣手上——by十日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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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丁氏的心思

“我看这事算了吧,虞小郎还小,这多大点事啊?”

丁氏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去,她露出一个自认为得体的笑容,好像那话是如何识大体一般。

白鑫眼神眯了眯,侧过头扫了眼四娘五娘,见她俩有些腼腆地半垂着头,袅袅婷婷地站着,心中如扔进几块炭火,徐徐燃烧着,间或噼啪作响,他怎会不明白丁氏的用意?

白奶奶一门心思全在那一文钱上,这会还没反应过来,她有些不乐意自家人反而先替别人说话,于是没好气地瞪了眼丁氏,丁氏目光直视,冲着虞小宝投去一个友好的笑容,装作没看见白奶奶的眼色。

虞小宝这会确实感激丁氏,连带看她也觉得和蔼。王氏庆幸丁氏的开口,给了她个台阶,但她也不是傻子,脑子随便一转,就知道对方打的什么主意,眼中露出一个讽刺的眼神,转瞬即逝。

曹氏和大娘天生胆小,虽这会自己在理,也恨不得赶紧完事回家,压根没有多想。

徐氏不信丁氏这么好心,侧头看了眼,待看见她那一双水灵灵的女儿,顿时也想明白,丁氏这是为了在虞家面前留下好印象,顺道让虞小宝心中对她的女儿上心,农村男女大防虽不厉害,但一般女儿家到底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姻缘也都是媒妁之言,若是虞小宝自个对白家三娘四娘上了心,以王氏对他的宠爱,一准应允这门亲事,想明白的徐氏后悔没将自己女儿带出来,酸溜溜地在心里骂着丁氏犯贱,没好气地白了她几眼。

徐氏为了不让丁氏得逞,下意识反驳,“弟妹,话不是这么说,钱虽少,但他家可一直嚷嚷着咱们三郎行骗。”

说完后,她猛地发现这样算得罪了王氏,又十分后悔,小声咋了咋舌,又不说话了。

丁氏闻言,一点也不恼,暗笑徐氏呆傻,只知一味跟自己对着干。

果然,王氏不悦地看着徐氏,可这会也不知如何接口。

丁氏又趁机说着奉承的话,“三娘四娘,你们也要向虞小郎学学,犯错不要紧,知错能改就好。”

之前门口乱糟糟的,街坊四邻聚了不少,虞小宝一直看着白鑫,顶多看了眼为他说话的丁氏,其余的都成了背景,一慌张,都分辨不出谁是谁,不过丁氏说完后,他这才注意到丁氏身边的两个女孩,不得不说,三娘四娘模样不错,虞小宝眼睛亮了亮,可他立刻想起现在的情况,又将视线移到白鑫身上。

丁氏的话以村妇来说,确实有些小道理,能说出来不容易,被点名的三娘四娘感受到虞小宝投过来的视线,顿时双颊酡红,不好意思起来,只知喏喏应声。

丁氏的话虽不错,但她说的太过兀秃,周围人都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少人窃笑议论着。

白鑫旁观者清,将周围人的声音听在了耳朵里,连他身为男孩都觉得丢脸,三房一家却沉浸在讨好王氏的喜悦中,丝毫没注意到外界的嘲笑。

他想赶紧结束这场闹剧,由刚刚的愤怒到现在的疲惫,他完全不明白丁氏一个大人,怎么能干出这种不着调的事,他上前一步,抢在丁氏再开口说什么话之前道:“今天我们来只是想说清楚,免得让人以为我偷偷藏了一文钱,既然说清楚了,这事就算了吧。”

王氏一看,也就这个孩子的话她能接口,于是点点头,装模作样教训了虞小宝几句。

虞小宝见这事被轻巧放下,又愧疚又感激地看向白鑫,嘴巴说了句什么,可惜白鑫跟他不熟,也猜不出来。

丁氏原本还想表现的,如今被猛地截住,有点不乐意,翻了个白眼,暗暗瞪了白鑫一眼,只当他们大房都是个个胆小懦弱。

白鑫扯了扯白奶奶,后者一言不发,拉着白鑫扭头往回走,其他人见没戏好看,就都散了。

王氏领着虞小宝进了屋,待大门阖上那一刻,她停下步子,扭头看了眼,鼻子里哼了哼,满脸不屑,“想嫁进我家?也不照照是什么德行。”

她说的小声,虞小宝没听清,抬起头狐疑问道:“娘,你说的什么?”

“没什么。”王氏因刚刚丢了面子,还板着脸,她用力扯了扯小儿子,警告道:“以后少跟老白家来往。”

虞小宝抿抿嘴没说话。

白家一行人往家走去,只不过众人心思各异,都打着小九九,与来时气氛很不同。

一进门,只见大娘和五娘坐在院中巴巴等着,听见动静,立刻迎了出来,一脸担心地看着众人脸色,曹氏沉浸在洗清儿子嫌疑的喜悦中,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大娘见状,就知事情说清楚了,跟着松口气,只是她不明白为何奶奶还沉着脸,于是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不说话。

待门一阖上,白奶奶立刻松了白鑫的手,几步走到丁氏面前,兜头啐道:“你这贱人,在外胡说什么?”

丁氏先是一愣,然后意识到是在骂她,那个“贱”字简直像把烧着的刀在戳她脸皮,顿时脸上火辣辣的,无地自容,丁氏立时哭了起来,呜呜突突问道:“娘,我说错什么了?”

白奶奶对她横眉冷目,若不是老三实在宠这个媳妇,再加上家里还靠着老三补贴,白奶奶刚才就直接嘴巴子了,今天的事若是换成大房做的,她绝对二话不说开打,白奶奶气得胸脯急剧起伏,大房一家看傻了,二房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尤其是徐氏,刚才没讨到好,现在更是巴不得丁氏挨骂。

三娘四娘更是猝不及防,见自己娘掉了泪儿,也跟着哭哭啼啼,一时间院中乱成一团。

白奶奶指着丁氏,尖声道:“你还不知道你哪里错了?刚刚在外面,当着这么多人,有你拎出两个女孩说事的吗?巴不得让全村人知道你闺女上赶着是不是?”

丁氏这会也意识到自己刚刚太急于表现,引虞小宝注意,言词是有些孟浪,可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她这会本能地不想认错,于是可怜巴巴地看着白奶奶,啜泣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咱家好吗?”

她偷偷看了眼白奶奶没立刻反驳,于是继续道:“若是她俩其中一人有幸嫁入虞家,对咱们不也是有好处吗?至少能时不时地帮衬一下,家里也能松快些……尤其二郎以后花销大着呢,光靠着种地哪里够啊?我这不是想着早做打算吗?”

丁氏聪明地抛出白奶奶最心尖上的二郎,果然,白奶奶脸色有些缓和,没再继续骂。

徐氏听丁氏拿自己儿子作伐子,心中老大不乐意,可不能否认,丁氏说的没错,自从二郎去县里读书,不止束修翻了几倍,平时花销都多了不少,偶尔还要跟同窗出去应酬,她连带来的嫁妆首饰,都变卖光了,家里银钱越来越紧,只是她不信三娘四娘若嫁进虞家后还会帮衬他们,她恨不得嫁进虞家的是自己的女儿。

徐氏阴阳怪气地开口,“弟妹心地是好的,只是那虞小宝和三娘四娘年岁相差太多,我看那王氏未必乐意,我倒是觉得那小郎和咱们二娘比较般配。”

丁氏忍不住嗤笑一身,都忘了装哭,和她同一心思的还有白鑫,白鑫对虞家了解不多,但仅凭今日所见,就能看出王氏宠虞小宝跟什么似的,要说丁氏为自己女儿谋划,还勉强能算有点谱,至少三娘四娘模样水灵,可二娘那长相,那性格,也真亏徐氏敢说“般配”二字。

徐氏听见了丁氏的嘲笑,顿时恼羞成怒看着她。

白奶奶也知二娘那样虞家绝对看不上,她已在心中打起了盘算,盘算若是三娘或是四娘嫁入虞家,能为他们家谋些什么好处——那虞家以前在县上做买卖,虽后来赔了,可到底还有一些人情关系,对二郎也有帮衬,虽然不是自己亲妹妹嫁入虞家,但虞家应该能判断出二郎日后出息带来的好处,自然会不遗余力帮衬。

白奶奶越想二郎,越觉得和虞家这门亲事很容易就谈成了,甚至想到后来,都觉得是虞家占了天大便宜,刚刚的怒气雪化冰消,也忘了刚刚丁氏不妥的言语。

丁氏敏感捕捉到婆婆恢复如常,趁机说:“我这不也是为了咱白家好么,在虞小郎面前提提三娘四娘,让他上了心,他若是上了心,他娘还能不应他?他家那么有钱,到时隔三差五接济一下咱们家,二郎不也能获得更大帮衬?”

白鑫抬眼皮随意一扫,白奶奶想要攀上这门亲事的心思全写在她满是褶皱的脸上。

丁氏的说法虽有些夸张,但不是没可能,万一虞小宝真看上了三娘或是四娘,没准虞家还真应下这门亲事了。白鑫此时虽厌烦二房三房,但还没到恨的地步,他对这件事持着抱臂观望的态度,甚至即便日后白家和虞家结了亲,他也觉得事不关己,因为他始终想着分家,别人再强再富,那也是别人,不如自己衣食丰足来的踏实。

16.卖五娘

眼见天气转凉,夏季甩了一个不长的尾巴,北方没有过渡,几乎戛然进入了秋季,在这个村子,这个季节正是播种的季节,家家户户忙碌了起来,翻土整地,稍微富裕的人家,有头驴子跟着出力,至少能拉着小石磙压麦种,白家之前也有头驴子的,去年给卖了。

家里的劳动力满打满算就俩,二叔和大郎,这时,白奶奶似才看见大郎的好,饭桌上偶尔能说几句让他多吃些的话,弄得大郎受宠若惊,干活时当真使出十二分的力气,短短几天,人瘦了一大圈。

种麦子不比南方种稻子复杂,耕和种是同时进行,拉着“镪”走在田地里,这“镪”似手推车,却没有车辕,底下是两个尖尖的铁头,中间装着斗,斗底开梅花眼,里面盛着麦种,这家伙结结实实,足有好几十斤,按说应是用牛拉着,但穷苦人家哪里有牛,也只能是人拉着。

一早吃完饭,实诚的大郎走到墙边,下意识就要扛起镪,二叔眼睛骨碌一转,忙冲过去拦住他,双手已搭在把手上,用一种近乎施恩的口吻说:“我来扛吧。”

大郎受宠若惊,身为小辈,哪里敢让长辈来扛,忙着上去抢,“二叔,还是我来吧。”

二叔这次不是做样子,死活不撒手,最后才道明原因,“我来扛我来扛,你歇一歇,一会有力气犁地。”

大郎见二叔这么说,总算不再争,只是他听不出来二叔是在为一会的偷懒做准备。

二叔一个发力,就将镪扛了起来,见他略驼的后背弯得更厉害,两条腿都有些抖了,徐氏在一旁心疼地看着,只是她知自己男人的意思,倒没有开口。

大郎背上麦种,俩人一前一后出去了,大郎对于让二叔扛着农具的事颇不安,频频回头看着,几次开口欲接过手。

这个时候,白奶奶就会看着白鑫,叹道:“三郎什么时候能长大啊。”

也只有这个时候,曹氏才希望儿子成长得再慢一点,因为她舍不得自己儿子吃苦。

忙忙碌碌,全村人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冬天做准备,白鑫被白奶奶打发上了山,白鑫还乐不得了,每天敷衍应付,实际上偷偷存了不少香附子,又拿到县上卖了两次,且因全村忙着种地,没人顾得上他。

七月十七这日,注定是个多事的一天。

那日一大早,白鑫就觉得不舒服,浑身的肉又酸又疼,脑袋昏昏沉沉,使不上力气,同时,又有些心烦意乱。

曹氏一见自己儿子脸颊红扑扑的,精神消沉,可唬了一跳,虽发热是小病,可一个弄不好,就会变成大病,甚至要了命,她立刻找到了白奶奶,虽不敢让她掏钱给儿子看病,可也能让儿子休息一天。

白奶奶听闻白鑫发热后,先不是担心,而是为有可能要花的药钱心疼,再看见曹氏那张哭丧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恶狠狠骂道:“窝囊废,整天什么都没干就病了,以后还能指他干什么?”

曹氏听着那话难受,可也只能默默承受着,心中祈祷儿子平安。

白鑫躺在床上,听着白奶奶不大不小的骂声,心中也为这不争气的身体懊恼,他翻了个身,心中还是乱糟糟的,总感觉将有事发生,转而他又怪自己胡思乱想,生个小病罢了,怎么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三哥,你喝些热水。”五娘双手捧着一只瓷碗走了进来,里面装了七分满的水,她走的慢悠悠的,双眼不错神地盯着碗,只见里面的水荡来荡去,几次从边缘滑过,五娘诶诶诶地叫着。

白鑫撑坐起来,好笑地看着她的动作,待她一走近,就立刻接过了碗,小口小口喝了,只觉得略微有点烫口的水顺着喉咙滑进肚子里,暖了胃口,整个身体都舒服了些。

五娘坐在床边,两只脚来回荡着,看自己哥哥喝了水,本能地觉得松了口气,为了安慰他,开始说道:“三哥今个好好歇一歇,明个就好了。”

白鑫还真是累病的,别人都把他的上山当成玩,五娘却知道他每日有多辛苦,几乎一刻不得闲,五娘人小,早受不了整日往山上跑,于是隔三差五才跟着上山一趟,多半是在家待着了,慢慢的开始学绣花了。白鑫的劳动量虽赶不上大郎,可别忘了这具身体也只是十二岁的孩子,哪里受得了整日往山上跑。

白鑫自己也有数,点点头,笑道:“恩,明天就好了。”

在床上歇了将近一上午,白鑫觉得好多了,身体的力气渐渐回拢,许是早上只喝了碗清粥的关系,肚子咕咕抗议着,想着离中午吃饭还有段时间,白鑫趿拉着来到了厨房。

这厨房建在东面,窗户开在西面,上午的时候阳光本就照不进来,再加上窗纸油糊上了一层油腻,走进厨房,就跟到了傍晚似的,乌漆墨黑的,好在白鑫也熟悉了,熟练地找到了案台,先捏了块酱菜,又咸又凉,却刺激着舌头十分开胃,他觉得自己更饿了,于是摸摸索索又摸了个团子出来,正要吃,就听见外面传来徐氏压低的声音,“娘,村里来了个牙婆。”

白鑫立刻觉得心里咯噔一声,沉甸甸的乌糯团子像是直接飞进了喉咙,堵在了胸口。

白奶奶听不出情绪地恩了一声。

徐氏虽认为无人听见,但还是犹豫一下,最后为了儿子前途,一咬牙,道:“您看咱家现在的情况,实在有些困难,家里只有两个男人种地,再加上他三叔的帮衬,可要养活的人实在太多了,而且二郎他还要读书习字,来年还要考试,我看不如……不如将五娘卖了吧。”

白鑫感觉眼前阵阵发黑,白奶奶为了二郎,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三娘四娘有丁氏护着,徐氏自然不敢打她俩注意,那么自然就盯上了最好欺负的大房,接下来,白鑫耳朵嗡嗡响,一直在心里问着自己该怎么办。

白奶奶一点也不为徐氏的话感到惊讶,她虽然已经心动了,但到底是自己亲孙女,还是有些异样情绪,称不上不舍,只是本能觉得没到卖儿卖女地步。

徐氏见白奶奶没立刻反驳,就知此事有戏,于是接着游说:“这也是为五娘好,她在咱家,吃不饱穿不暖的,给她卖了,也是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那待遇,不比在咱们家好?至少吃穿亏待不了她,若是她有造化,说不准还能……到时,就是享不尽的福了。”

徐氏暗示地顿了顿,白奶奶听懂了,白鑫自然也懂了,这一刻,他简直气炸了,都恨不得拿着生火棍照徐氏捅过去,他一直拼命让自己冷静,如果这会冲出去闹翻了,以白奶奶那和人扛着的性子,一准发狠同意卖了五娘,白鑫绵长地吸了口气,继续听下去,祈祷白奶奶拒绝。

“好吧。”

短促的两个字打破了白鑫最后一点希望,白奶奶说的又急又快,其实她心中也还有些犹豫,但好像快速说出来后,就没有反驳借口似的,“一会牙婆往这边来时,我给她叫进来。”

“好!”徐氏声音难掩喜悦,因为她已经预见家里要有余钱了,这钱能给二郎添一身体面点的衣服,省得他在同窗跟前没有面子,但接着,她又问,“那大嫂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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