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司呢？！”
“不要了。”
“悦明！悦明！你回来！”
任凭张晓再怎么喊，陆悦明还是头也不回地冲进了会馆正门。
万晓强跑过来，后车里的保镖们不知道发生了也都跑过来。
“现在怎么办？”万晓强问。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也许不久咱们就可以去荷兰、丹麦之类的地方旅游了。”
“啊？”
张晓气急败坏也往门里冲进去，“啊什么啊？！赶紧跟着啊，一会儿再闹出人命来！”
陆悦明一路跑着就发现指尖上异样的感觉消失了。好在是自己熟悉的地方，房间也是公司招待客户常订的。他没用多少时间就到了那间总统套房的门前。
先是砰砰砰砸了几下，没人理，他又开始用脚踹。门很结实，踹了几下也没踹开，倒是把会馆服务员招来了。
“唉？这不是陆先生吗？您这是……”
“把门给我打开。”
“啊？”
“快点儿！”
“可是……”
“这是我订的房间！立刻把门给我打开！”
门开了，陆悦明几大步穿过外间直奔最里侧的大床房间。
超大双人床上平平整整，易然和周兴国衣着整齐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正在喝茶。
陆悦明傻眼：靠，这老东西是闪电侠么？不可能啊，光穿衣服也没有这么快的。
周兴国站了起来，“想不到你真的冲进来了。”
陆悦明愣愣地看看易然又看他，“什么意思？你们刚才……”
“是郑光承让我联系你们的。”
“什么？”
原来，周兴国跟郑光承的关系一直都不错，他手里的这个项目，一开始就打算找郑光承来做的。可是郑光承说给他推荐一个更合适的公司——启光科技。周兴国说启光已经破产了，郑光承猜测陆悦明一定会再开公司，而且一再承诺，一旦陆悦明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他就立刻接手，绝不会让甲方有任何不该有的损失。但同时郑光承提出个请求，他说陆悦明智商有余情商不足，年少气盛这些年没少做错事，要求周兴国先试一试陆悦明，挫挫他的锐气。
从张晓能接到消息就是郑光承故意找人放的。然后杨平联系张晓，周兴国放陆悦明鸽子，看着他在自己家楼下站了一夜就是不下楼，都是刻意安排的。要是按照周兴国的意思，这样已经足够了，陆悦明等他的那晚他也没怎么睡，毕竟是已经过世的老同学的孩子，一个晚辈，他每次起来趴在窗上看一眼，都有下去把人叫进家的冲动。
可第二天郑光承在电话里跟周兴国说那些还不够，还有最重要的两件事必须要搞清楚：第一，易然跟陆悦明到底是什么关系。第二，陆悦明能不能抛弃所有做到把公司的利益摆在第一位。找易然的这一出戏是郑光承亲自设计的，他一再交待：如果陆悦明能老老实实地等到第二天，那这项目就可以放心地交给他。但是如果他一开始不同意或者半路冲进去了，那么后面的事也就没有必要再考虑他。
坐在旁边的易然终于明白陆悦明为什么一口一个“老狐狸”地叫郑光承了。这一招实在是太狠，如果自己跟陆悦明真的有什么，不论陆悦明怎么做，他们之间恐怕都得就此了断。
刚才一开始易然也以为周兴国是真的要对自己怎么样。但是就在他说完“能不在一起洗吗”的时候，周兴国一边说着“好，那你在这儿，我去里面那间”，一边拿出了一张纸举到他面前。纸上写的是：你身上或者这房间里有没有窃听器？
易然当时愣住了。
第二十七章
易然当时愣住了。
周兴国佯装走远再摆弄几下衣服之后打开了外面卫生间里的淋浴龙头。然后他拿出笔又在纸上写：要不要做个游戏？
易然拿过笔：什么游戏。
周兴国：你按照我写的话来说来做，看看陆悦明会怎么样？
易然：为什么？
周兴国：你不用知道为什么？
易然：我不答应呢？
周兴国：你不想让陆悦明拿到项目了？
易然：我配合你他就能拿到？
周兴国：不一定，但最起码还有机会。你不配合就给郑光承。
易然一看“郑光承”哪还敢再推脱，没有细想立刻答应下来。于是就有了陆悦明后来听到的那些。不过其实在那个过程当中周兴国一直在静悄悄的玩茶艺泡茶。
周兴国跟陆悦明说清楚了来龙去脉，然后喊一声：“出来吧！”
衣柜被从里面推开，走出杨平和另外五个人。那五个人没有很高大，但步伐整齐目光坚毅，举手投足间都棱角分明带着股机械地一致感。陆悦明无意中瞥见其中一个的大衣袖子里露出了一点儿迷彩的颜色。显然，不是武警也是归军队管辖的人，没准儿还配了枪。
杨平走过来把一把拆下来的针孔摄像头放到了桌上。周兴国拿起一个举到陆悦明面前，“像你们这些会请客户来这种地方的公司会使什么手段我太了解了。能顺理成章万事大吉最好，万一出了什么纰漏你们也绝不会让受了招待的客户白占便宜。这里你们包给客户的几个房间号郑光承早告诉我了，人是提前进来的，摄像头早就拆下来了。哼哼，论辈分我该叫你声贤侄，贤侄还是太嫩了。怎么样？这两天没轻了调查我吧？结果很失望？告诉你，我周兴国一辈子做事光明磊落，没有任何把柄在别人手里，所以有什么歪门邪道的手段还是省省不要用在我的身上。哦，对，那些个照片，倒真的是我孙女儿让拍的。不过放心，我会嘱咐不让她在网上乱说话。”
教训够了，周兴国带着人从陆悦明身边经过走到外间。张晓他们几个正目瞪口呆地傻杵在那里。出了门没几秒周兴国又返回来，“悦明，最后再跟你说几句。我看光承用心良苦，对你不错。听他的意思你对他误会很深。不过有些事不是别人劝得了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估摸着周兴国和他的人差不多出去上车了。陆悦明一言不发铁青着脸拉起易然往外走。
下了楼打开车门把易然丢进车里，陆悦明一指身后跟出来的一帮人，“不许跟着。”
一口气开到个乱七八糟放了不少垃圾，但是一个人也没有的空旷街道。陆悦明下了车直奔一只垃圾桶猛踢了两脚。
易然跑过来拦住他，“你干什么？！”
陆悦明后退几步指着易然的鼻子，“你怎么那么贱？！周兴国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你干嘛主动送上门去？！”
易然傻住，半天才挤出一句：“我不是为了帮你吗？是你想让我去我才去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想让你去了？我让你死你也去死吗？”
陆悦明的目光恶狠狠的，易然觉得有两把刀被插进了胸口。可不知为什么，他的脸上还是控制不住地在笑，也许就像陆悦明天生不会笑一样，自己被改造成了就只会笑。
“陆悦明你听着，对于我来说，你只不过是个任务。帮你忙，任你折腾，都是因为我想尽快做完要做的事而已。我没有责任，更没有义务陪你一直这么无理取闹！”
陆悦明停顿一会儿，“告诉我，如果刚才我没有冲进去会发生什么？”
“一直喝茶喝到天亮。”
“要是那些不是作戏，都是真的，周兴国就是要跟你上床怎么办？”
“哼，你在乎的话，一开始就不会让我去。”
陆悦明感觉好像被人狠狠扇了一个耳光。
易然看他抿紧了嘴唇不说话，不解恨似地又说：“你以为我是聋的还是傻的？你在车里跟艾琳娜说过什么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不是你的家人，不是你的爱人，所以不需要你保护。我不过是个没资格跟你妹妹在一起的低等克隆人。郑光承把你看得很透，被耍了你活该。”
“你再说一遍！”
“被郑光承耍了你活该！”
陆悦明哆嗦一阵抬起手，“滚，在你那个破机器修好之前别让我再看见你。”
易然转身就走，眼前瞬间糊成一片，差点撞到横在地上的垃圾桶。但他故意没有走快，心里在等着陆悦明叫自己。可陆悦明没有，很快汽车的关门声从身后传来，接着是油门被急急踩下汽车快速开走的声音。易然的眼泪噼里啪啦掉了一身。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自打来到这里，他几乎已经做了所有不被允许的事。
当易然第一眼看见摔昏的陆悦明并一下子认出那张脸时，便果断地做了个决定。
“还有谁有问题吗？”亚历山大扫视一周。
学生们纷纷摇头。
亚历山大挥挥手，“那下课吧。今天就到这了。”
亚历山大是个面目和善的小老头。是速成克隆人第七训导所自然课的训导老师。也是易然来的那个世界里，他最信任的人之一。
见其他学生走得差不多了，易然走到站在门口目送每个人离开的亚历山大跟前，“导师，我有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亚历山大拍拍易然的肩膀把他带到房间的一角，并等到其他人全部走光才问：“什么问题？”
“嗯……导师，我知道速成克隆人的记忆基因都是经过修改的，照理说会导致性格不稳定的、情绪有异常波动的、与其它记忆无法形成相应关联的，以及一些没有意义的人和事，应该都属于被过滤掉的部分。可是……”
“什么？”
“嗯……跟其他人交流过之后，我也知道，因为几乎现在所有的速成克隆人的零级母体都是冷冻人体，所以大家都会做跟冷或者冰冻相关的梦。可是……”
“嗯。”亚历山大耐心地等着。
易然抿住嘴唇良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可是不知为什么，我从醒来的那一天起，就常常会梦到一个人，男人。”
“男人？”亚历山大皱起眉头，“都是同一个人？”
“嗯，同一个人。”
“跟记忆没有任何关联？”
“没有，我没有跟他相关的任何记忆。”
“什么样的男人？”
“很高，和改造人和机器们的人工智能人差不多。长相么，在地下纪元前应该算是出类拔萃的，但是跟现在人比就……可能是进化的原因吧，反正感觉不大一样。”
亚历山大认真想了想，“不应该啊。我们的基因技术已经精细到可以准确地再现任何一个在大脑中一闪而过的画面。如果是反复梦到那一定是有特殊意义的人，技术组不可能看不到，看到了就不可能不删除。除非……是潜意识里的东西。可是，一个‘人’怎么可能只存在于另一个人的潜意识里却不在他的记忆里呢？”
“是啊。”易然挠着头，“我也好苦恼，一直想不明白。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问题，可还是怕被当成‘问题产品’给带去实验室或者直接处理掉，也不敢跟别人说。”
亚历山大又拍拍易然的肩，“对，你现在千万不要跟其他人说这件事。等我把你这个情况隐去姓名做成一个假设实验项目报上去，然后多找几个人研究研究，先看看能有什么推论再说。”
“好吧，那导师多费心了。”易然弯腰行了个九十度的礼转身走了。
几天后易然接到紧急命令离开速成克隆人训导所。
第二十八章
几天后易然接到紧急命令离开速成克隆人训导所。
来到2013年，第一眼看见摔昏的陆悦明并一下子认出那张脸，易然当即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这个男人在完全没有见过面就不停出现在自己梦里的原因。
易然顺着个架子几下爬到一个将要被拆迁的六层楼楼顶，蹲在露台一角回忆起自己受训的日子。
陆悦明狂踩着油门没头没脑地兜了几大圈，最后他终于想明白了：他是在生自己的气。他就是想让易然跟自己发脾气骂自己。他受不了易然什么事都可以一笑了之的态度。其实从按开易然的通话器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自己会冲进去。赶走妹妹装作嫌弃克隆人是因为不想看见易然跟别人一起在床上。就算是自己不喜欢男人，没打算跟易然发展出什么关系，他也不要二百五成为别人的男朋友、情人、或者其它什么身份。亲妹妹也不行。冲进会馆时陆悦明知道了原来人是可以急到眼冒金星什么都不顾的。即使到了现在这一刻，他也没觉得丢了周兴国那单大生意有什么了不起。只要易然安然无恙就好。
对，二百五脖子后头不是有条形码吗？拿来出售的商品才有条形码，我要跟他回去然后把他买下来。就算他是个话唠、吃货还什么都不会做，放在家里当个摆设也好。打满方向盘陆悦明开回了跟易然分开的小路。
“二百五！二百五！”
易然打开双肩书包的夹层，看着里面精密的机械结构，正在犹豫要不要把手里一个环状零件装回去。就听见下面陆悦明杀猪一样地在叫自己。
悄悄探出头，只见陆悦明站在刚才被他踢倒的垃圾桶旁东张西望有些不知所措。
“二百五！易然！”陆悦明用手做成喇叭状放在嘴上又喊两声。
已经快夜里十一点了，旁边楼的一扇窗子被推开有人骂了句什么。
陆悦明没再出声，热锅上的蚂蚁般原地转了几圈。
“二百五？”易然耳边传来了声音，“能听见吗？”
易然不吭声。
陆悦明继续，“我知道你能听见。答应一声好不好？”
易然还是不说话。
“我回到刚才的地方找你了，你不在。跑哪儿去了？这样乱跑很危险的你知不知道？”
“我是想来带你一起回去的。你不跟我回去了吗？”
“你不怕我遇到危险？你不是要保护我吗？”
“你倒是说句话啊！靠，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易然见陆悦明四处找不到自己便抬起脸来往上看，他赶紧把头缩了回去。
“二百五？二百五？你再这样我就自己回去啦。”
易然拉好书包背到肩上，从拆迁楼的另一侧沿着一溜阳台一层层跳了下去。
“好吧，你那么厉害，相信你不会出事的。我回去了，路上我要去吃宵夜，你也不想跟我去吗？我上车了已经。”
“嗯——吃什么呢？火锅？烧烤？快餐？”
“对，应该买完了打包回家吃。一边看电视一边吃，也可以一边玩游戏一边吃。”
“啊哈！这里就有一家烧烤店呢。看起来不错。”
……
易然在陆悦明精神分裂一般的自言自语中打车回了住处。坐到沙发上他打开了全息地图。上面表示陆悦明所在地的红点时快时慢，显然他是一会儿开车一会儿步行。他把他们分开的那条街附近都找遍了。可易然耳朵里听到的却完全是另一码事。
“我已经到家了。烤肉不马上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嗯嗯，这家烤的味道不错呢。真可惜，你吃不到了。”
“嗯，再就上啤酒。好爽啊。对了，你不是说啤酒比红酒好喝么。”
“唉，电视里在放动画片。是你说喜欢的那种科幻故事。”
“啊，这个羊肉真好吃。买多了呢，怎么办？看来只好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