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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不作声——by雷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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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都听你的。」

重新开车没多久,甄泽瑜想起母亲说的那句「一定是乖乖回来了」,便说:「不,我要先打个电话给小瑛,叫他不要回去……」

现在父亲正气在头上,甄泽瑜担心弟弟回去又不知要面对什么,说不定又会牵连到他和欧阳鸿义的事。

没想到他正要从口袋拿出电话,甄润瑛刚巧就打来。

不知电话内的甄润瑛说了什么,甄泽瑜突然激动起来:「什么?你在哪?我来救你、你、你别乱动……」

周言知道出事情了,问:「怎么了?」

「小瑛他掉下山了!」甄泽瑜一脚踩在油门上,急急扭軚往回走,一路飙车,天雨路滑,好几次差点撞上了路边的大树,这样不知开了多久,也不知转了多少个急弯,他的脚也没离开过油门。直到他看到倒在路边,被无情的暴雨打湿的甄润瑛。

甄润瑛被送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呼气多,吸气少,甄泽瑜无助的坐在急症室外等待,周言则坐在他身边接受医护人员的治理,他握紧甄泽瑜的手,寸步不离的伴着。

等待的时候,几个警员走过来做笔录。

警员说了几句开场白之后正式问:「甄润瑛先生发生了什么事?」然后他又看到周言脸上的伤,狐疑问:「先生,你身上的伤……」

周言微笑着摇头,说:「我不小心弄伤的,没关系。」

「我弟弟他……大概是意外吧……那条路本身就危险,我以前也差点跌下去一次。」甄泽瑜淡淡的说。

甄泽瑜言毕,周言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没有人能比周言更懂甄泽瑜,他知道甄泽瑜这样说,并不是为了维护甄父甄母。

警员怀疑,但奈何甄润瑛还在抢救当中,只能先写下甄泽瑜的供词,待甄润瑛醒后才问当事人。

等警员走后,甄泽瑜开口说:「我不会让他们知道小瑛的事。」

不会让他们知道甄润瑛现在受伤的事,也不让他们知道甄润瑛以后的事,从此以后,他们,和他们,再也没有关系。

周言没说话,伸手去握他那有点苍白的手。

「谁是甄润瑛的亲属?」医生从急症出来道。

「我是他哥哥,医生、他怎么了有没有生命危险,以后会不会……」甄泽瑜急步上前不断的问着,医生见惯了这样的家属,冷静地托托眼镜,说:「不用担心,伤者求生意识很强,已经脱离危险期了,只是失血过多,要在医院输血几天再观察。」

医生交待完,甄润瑛就从后被推出急症室,看到他脸上开始回复血色,甄泽瑜才总算松一口气。

甄润瑛沉睡了一夜终于张开眼睛,却变了个人,不再像以前那样好懂,常常低头,不知在想什么,甄泽瑜开口问,他也是随便推塘过去。

每次甄泽瑜推开病房门,都能看见甄润瑛期待过后又失望的表情,甄润瑛不说,甄泽瑜也知道他在等谁。

周言说,他们三个以后便是一家人了,他失去了一家人,然后周言又给了他一家人,周言给他那么多,他要怎样才能还清?

夜里,甄泽瑜帮周言擦药酒,他幽幽的说:「你对我这么好,我还不了。」

他看着周言背部一大片的紫青色瘀伤,他想,他是真的还不了。

「不如你别对我这么好……」甄泽瑜说了又后悔,支支吾吾的想收回:「嗯……还是不要……」

周言看了他的踟蹰忍不住偷笑,说:「你是我的家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在周言心中,家人,不是血亲的专用词。但凡是他放在手上心的,互不辜负的,就是家人。

所以周言和甄泽瑜,是家人。

他们,是爱人,同时也是家人。

25.早就写了

趁着甄润瑛住院观察,周言和甄泽瑜匆匆收拾了客房作为甄润瑛的睡房。

他们回去拿甄润瑛的行李箱的时候,发现行李箱孤伶伶的落在村口,胶制行李箱本来被甄润瑛保存得干干净净的,现在却破烂得面目全非,不止时间留下的伤痕,更有血痕干涸在表面,怎样擦也擦不干净。只能扔了。

「小瑛可宝贝他的东西了。」甄泽瑜轻叹。

甄润瑛的衣服不多,一些留在村里,一些留在欧阳鸿义家里,两个地方都甄泽瑜都不想去,索性去为甄润瑛再买一些新的算了,而且甄润瑛考上了大学,以后要在市区长住,就顺带连着新书柜,新床褥,新衣物等等一拼购入,希望甄润瑛会宽心一点,至少他不需要为物质上的东西心烦。

但即使医治好了甄润瑛身上的伤,甄泽瑜知道,甄润瑛的心现在以及以后一段很长的时间都会是千疮百孔的模样。甄润瑛里走他走过的道路,有一样的想法——他觉得自己被父母和欧阳鸿义出卖,他所有过的一切,只要他说一声「不」,就会消失。

「那么,我有的一切,其实也不是我的吧?」甄润瑛幽幽的问。

甄泽瑜将白粥递给弟弟,说:「你还有你哥我呀。」

甄润瑛轻笑说:「我知道哥哥对我好。」

「周言对你也很好——」

想到这里,甄禁不住反白眼。他已经够疼甄润瑛,穿的用的全都为他想好,想不到却还是及不上周言,竟然连买个书柜也要去上网查有没有释放有毒气体。

看着努力不懈的在组合新书柜的周言,甄泽瑜懒得阻止,直接坐一角摺衣服,还边摺边揶揄:「你跟那些第一次当父亲的人一样傻。」

甄泽瑜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应该害羞的话,还自以为是的瞪了周言一眼,顺便递了个锤子给他。

咚!咚!咚!铁锤大力地打在钉子上。

甄泽瑜很快便察觉到周言上扬的嘴角,没几秒就意识到自己说让周言非常称心的话,脸颊登时红了,「你、你、少想些有的没的,动手做事!快!」

周言终于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像老鼠偷到了大米:「对,孩子的妈。」

「你、讨打!」

甄泽瑜语气狠,只是虚张声势,不会真的动手,毕竟周言的伤还没好,他只是装模作样小力拉扯他的头发,表面上是小惩大戒,实际上却是调情。

周言边继续他敲敲打打的工作边说:「对了,过几个星期,等你爸妈下了气,我们一起回去。」

「不回。」甄泽瑜斩钉截铁的拒绝。

短短几天,这件事周言已经提过不止一次,甄泽瑜这样的一个标准答案,但周言不放弃,每隔一些时日就问一次,也不怕甄泽瑜翻脸。他看准甄泽瑜始终会答应,为了他。

「他们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我们就让他们习惯一下。」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看准他们现在一下子没了两个儿子,万分无助的时候做好人带我回去,以为这样他们就会买你的帐?别瞎想了,我包准你会同样被他们扫地出门。」

甄泽瑜不介意也不讨厌周言这么做,但周言此举是为了让他能和父母重修旧好,他不需要。他不无情,时至今天,他还是跟周言说:「父母再不是,也要供养的。」要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甄泽瑜做不到,所以甄泽瑜还是会寄家用回去,但对方领不领情,便是另一回事了。只是他觉得,这一次,他无法示弱,无法沉默,无法用下位者的身份回去求父母体谅。他从他们身上得到的爱已经不多,为什么连谨有的爱,也是会是错的。

——说不定在他们心中,爱他才是最根本的错误。

而且回去就代表周言又要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他怕那天也同时是自己对他们那所馀无几的感情到尽头之日。

甄家兄弟非常有默契地完全不提那天的事,彷佛那一天从未在日历上出现过,甄父甄母也不再在他们的口中被提及,「爸爸妈妈」荒谬地成为了这两兄弟之间的禁语——一说出口,心就要痛。

周言却非要让他的心更痛,「至少他们还在生。」

周言戳中了甄泽瑜的要害,他恨恨的咬牙说:「我看你是真的欠打。」

「不只如此,我们以后还要更常回去看望他们,新年更一定要去陪他们过节。」

周言非旦戳甄泽瑜的要害,还穷追猛打,非要甄泽瑜割地赔款。

周言只是为了避免触境伤情就连让他下厨都不愿意,现在却自己不住往伤口处洒盐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只为了给他甄泽瑜——甄泽瑜又怎会不知道呢。

周言啊周言,你何苦不自私一点呢。

「你傻子啊?被打成这样还要去,别以为苦肉计会有用。」

「我们屡败屡试。」

「是屡试屡败吧?」甄泽瑜狂泼冷水,「你要回去就自己去,记得保险受益人写我的名字。」

周言冷不防道:「早就写了。」

甄泽瑜一听周言这么说便猛地抬头,神情就像尾巴被踩到:「谁准你做这种事的!」

周言反问:「为什么不可以?」

「你才29岁!」

周言摇头:「始终会有这么一天的。意外,就是意料之外。」

甄泽瑜知道周言因为父母的事对意外有特别深的感受,却没想到他暗地里做了这么多。

什么时候的事?半年前,两年前,还是更久?

那时的自己在做什么?在靠着他睡觉,缠着他撒野,还是傍在门边看他下厨的背影?

「那我也要去买保险,将受益人写你的名字。」甄泽瑜说。

「说什么呢。」周言语带轻责,「你会活得好好的。」说毕,便手起刀落将钉子钉在木板上。

「意外,就是意料之外。」甄泽瑜得意地用周言的话去回他,期望周言回报他一个宠溺的微笑,却见他苦笑着轻掐自己的脸颊,叹:「你呀……」

「哥?」甄润瑛见甄泽瑜忽然呆滞了,轻声唤他:「怎么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你别有了周言就忘了哥哥,我在保险上可是写了你做受益人啊。」

甄泽瑜说到做到,研究得七七八八后,便找做保险经纪的旧同学买了一份,也不介意旧同学的眼光,直接在受益人一填上写上了周言和甄润瑛的名字。

他今天出门前还从电视上看到撞车的意外报导,家属哭得死去活来,好端端的一个人,从此天人永隔,叫被留下来的人如何自处呢……周言是无法再承受那种痛苦,才常常要他保护好自己吧……胡思乱想什么呢,这种痛苦,一次就足以摧毁一个人了。

明明前几个小时还在开开心心的共同生活着,现在却人去楼空。看着空荡荡的家会是何滋味,他单单是想像就已觉得苦涩难当。

甄润瑛听了甄泽瑜的话登时愣住,不安地问:「哥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什么瞒不瞒的,就是买个保险而已。」

「你没事买什么保险?」

「保障家人的生活啊。」

「……你买得不多吧?」

「你当这是赌博啊……」

甄润瑛的那句「……你买得不多吧?」如同当头棒喝,一下子让甄泽瑜清醒起来,他只看到周言的好,却看不到他对他好得有多么的触目惊心。

26.只有这点,放过我吧

「怎么了?眼睛红红的。」周言伤后第一天上班,回家就看到甄泽瑜摊在沙发上漫不经心的看新闻,眼睛肿得像合桃似的,一看就知道是刚刚哭过了。

「……刚刚看的电影剧情太悲惨。」

在香港,同志不能结婚,任何一方出了意外,另一方在法律上根本什么也不是,他们甚至不能为对方签手术单,因为爱在法律面前是没有地位的。婚姻有,但是他们无法结婚。周言将保险的受益人写成他,是他能力范围内能做的,甄泽瑜当然明白。

那张纸在法律面前的意义甄泽瑜不在意,不过他好奇,周言口中的「一早」,是有多早。

周言用来放法律文件的抽屉没有上锁,趁着周言要加班处理因病假积下来的工作,甄泽瑜打开了那个抽屉。他看到放在最上面的是一份航空保险,他好奇的打开来看。

只是一眼,他已经招架不住。

周言对甄泽瑜好,甄泽瑜当然知道,只是甄泽瑜从没发现当中的悲伤。

他们还未在一起的时候,周言的温柔和生疏就像是在说:「我喜欢你,但我们不能在一起,所以你不用回应我,只要让我好好的在你身旁看着你。」

现在他们在一起了,周言毫无原则的纵容则像是在说:「我要对你好,要把握生命中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都要全力地对你好。」

甄泽瑜现在才发现,周言那些好,除了是因为爱他,也许还是因为在周言的世界里,他的生命,本应是短暂的。

周言跟甄泽瑜提起过,本来他和周语会和父母一起出国旅行的,但是他想让父母过二人世界,就找个理由跟周语留在香港,却没想到从此天人永隔。

也许因为如此,周言才会一早准备好一切,也许因为如此,周言每次出差前,都会紧紧的抱住他好久,也许因为如此……

周言才会在当初去美国工作时,那时他们还未在一起,也不像现在那般感情深厚,便将航空保险的受益人写成他。

「那就别看。」周言关上电视,坐在沙发上将人给捞到自己那一边安抚,这也奇怪,平时的甄泽瑜可不会这么乖,肯定是要先闹一轮,现在却那么乖顺,让他感到有点不妥,「是不是工作发生什么事了?」

「不是。」甄泽瑜不忘加上一句:「能看我哭快点看,现在优惠酬宾。」

甄泽瑜看到那份文件时,当场就忍不住眼泪,他彷佛看到周言的葬礼,看到年轻的他静静地躺在棺木之中,和平常一样沉默,却不会像平常那样给他温柔的拥抱,也不会用吻温暖他。他受不了,他是真的受不了,光是想像,也足够让他崩溃。

「我是对那时的你一见钟情,但也不代表我想看你哭啊。」爱人死抓住那件事不放,周言不得不讨饶:「你就放过我吧。」

把人放了他到哪再找?甄泽瑜才不肯,直接将人压住,擦拭差点又要流出眼泪:「放什么放,想不负责任了?」

周言调了调姿势,让甄泽瑜能趴得舒服点,甄泽瑜也小心地不让自己碰到周言身上的伤。

「你又曲解我的话。」

「不爽了?」甄泽瑜眯着眼睛看他。

周言笑:「不是,不敢。」

「你还要照顾我直至我死呢。」

周言一顿,似乎知道甄泽瑜这话的真正意思,他苦笑说:「……只有这点,真的放过我吧。」

他是真的不能再参加身边人的葬礼了。

其实甄泽瑜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他自私的不想面前周言的死亡,才说要周言比自己迟死,但看到周言苦涩的笑容,他心疼了,他从周言身上得到太多,这一点,虽然痛苦,但他能为周言忍受。

「好吧,这点我就放过你。」甄泽瑜将头枕在周言的胸口上,听他的心跳声,太好了,这人在活着。「……好喜欢你。」

喜欢到,爱的地步。

喜欢到,愿意让你比我先走。

「今天怎么了?割价大放送?」周言有点惊讶的问。

喜欢啊爱啊,在甄泽瑜身上都是都市传说,是听不着的,就算是他要对周言好,都会拐个弯来做。

周言太晚睡?「——周言,快来侍寝。」

不听?就是一阵的似调情多于惩罚的殴打。

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傲娇。

没有人知道这是怎么培养出来的,难道是周言打开的方式不对?

「只限今天,想要什么快点说,过了今天就是给我三百万欧罗也不理你。」

「你不舍得不理我的。」

周言的拇指抚上甄泽瑜的唇,温柔地摩挲,让甄泽瑜的嘴唇像着了火一样,而火头就在那只拇指上。

甄泽瑜在周言面前绝不冷淡,在做爱时候就更为热情,口里说不要,但身体却是万二分配合。甄泽瑜在青春期期间连手氵壬也没做过,让他一度以为自己是性冷淡,但周言清清楚楚地让他知道——他不是,他其实是很色的,只要被周言一碰,就是连皮肤底下的神经也会跟着发热叫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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