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君过去接过自家哥哥手里的东西，因为打篮球而拔高的身量比卓文高出了半头，拿过那些东西放在桌上，卓君的声音变得有些闷，“哥，我真的很想你，让我陪着你吧。”
卓文很快分析出了大概原因，然后接受了现实，他虽然之前对自己说是没有做好准备，但是现在他觉得他也应该重新开始了，又是一年的开学季，他的过去也将是一篇回忆，翻过去就不会再去想。
“小君，”卓文走过去，给了卓君一个兄弟的拥抱，“原谅哥，是我不懂事了。”
也不知道爷爷一个人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卓君仿佛是感觉到了他的担忧一般，让他坐回去，自己搬椅子坐到他边上，安慰道，“爷爷当初知道你走了之后，什么都没说，把自己关了一天。出来的时候像是又老了几岁，但还是撑住了。他的退休金养活自己一人足够，而且身体还算硬朗。我本来想让他也搬来A市的，但是他不肯，最后我只能拜托隔壁家的大伯多照顾一些了。”
“嗯。”卓文听到这些，想说什么，但是那些话在喉咙口滚动了一圈又咽了下去。他能说什么呢。当初他走的时候就想到了这些，但他还是走了。他知道司君的离开与爷爷是撇不开关系的，他虽然对于司君的离开感到难以置信与失望，但是他也不能再去面对爷爷。他自以为是的真爱最后还是没有抵过别人的一言半语，他的冒险出逃也变成了一场笑话。
卓文还想说什么，门外就又来了一个新人。
男生推开门，先是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有想到这么早就来人了，然后就热情的打了声招呼，“你们好，我叫张许明。”
“卓文。这是我弟弟卓君。”卓文笑了笑，介绍道。
三年的时间，卓文已经不再是以前的卓文。高中开学时那个总是有着淡淡疏离的，不太爱说话的内敛卓文，已经被时光被司君打磨成型。
“你们是亲兄弟？”张许明走进来把行李放下，有些不敢置信。
卓君已经把椅子搬回了自己那里，点头证明了卓文的话，“如假包换。”
“你们看起来真是不太一样。”张许明玩笑了一句，开始收拾自己的行李。
卓文也没有解释。都说生子肖母，生女肖父。他确实长得像母亲，而卓君则更像父亲一些，浓眉大眼，看着也比以前成熟了，再加上因为经常运动而锻炼出来的倒三角身材，倒更像哥哥。
卓文把买回的生活用品各自归位，又把水果拿到卫生间的水池处洗干净，拿出来后分给另外两个人一起吃。
张许明是标准的A市人，说话带着些许口音，收拾完之后就给家里打了电话，说的方言两个人一点都没听懂，不过看着像是个挺开朗的人，以后应该也不难相处。
第四个人是晚上才到的，身高一米九，是内蒙人，叫徐齐威，听名字也挺霸气，但是却……喜欢卖萌，这让卓文有点哭笑不得。
而与此同时，萧秦也找到了他的宿舍，萧臻考到了临床医学专业，宿舍在医学院，丹薇高考发挥失常，虽然最后来了A市，却没有进A大，不过也很好了，他们彻底完成了A市重大会师。
一天的休整之后，半个月的大学军训就开始了。不过相对于高中的军训，大学的就要舒服多了。
军训期间各大社团学生组织一起出动，从扫楼（到宿舍宣传）到慰问（到操场宣传），到了军训末期，大学的主路两边被纳新的人迅速占领，每次卓文走过都能感受到来到中关村买电子产品的待遇，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不过，卓文并没有打算进社团。首先这个会占用他的时间，有时间他更愿意泡在图书馆里，其次他不需要靠这个锻炼能力。他来到A市的一年，在顾易凡身边他学到的不比在社团里学到的少。
卓君加了篮球社之外又在张许明的撺掇下进了学生会办公室，而徐其威则进了团委。算是各有归宿。
半个月过去的很快，卓文还没来得及回过味来，军训已经结束了，他得到了三天的中秋假期，卓文没有回家也没有留在学校，他被顾易凡召唤了。
顾易凡中秋有个私人party，楚斯安有事不在。其实这不过是个圈里人的聚会，人不多。叫他来也算是让他积累一些人脉，给他见识一些东西的机会。
聚会定在了一家俱乐部，卓文提前过去帮顾易凡一起招待客人，毕竟他还挂着助理的名号，领着助理的薪水。
卓文靠在厕所的洗手台沿上，感到了巨大的压力，楚斯安用短信命令——好吧，楚斯安说他只是通知——他必须要看好顾易凡，帮他挡酒。
楚斯安对顾易凡近乎变态的占有欲让他有些无语，当初他和司君在一起时两个人都会给对方足够的空间……卓文晃了晃头把脑海中那些不找边际的回忆摇散，把手机收回兜里，再次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起来，继续战斗。
卓文一般很少去插手顾易凡工作上的事情，他一声不响的站在他的身边，存在感很低，更多时候是顾易凡的经纪人——Chasel去处理。他默默的跟在顾易凡身后，用眼去看，用耳去听，用心去学。他还是太嫩，他想要快点长大成熟起来。
大学的第一笔学费就是他做顾易凡的助理挣得，但是比这笔钱更重要的是他开阔了眼界，以及跟着Chasel学着去处理那些棘手的事情。
他曾经开着车带顾易凡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仅凭着楚斯安为他配备的完全无差错的车载GPS甩掉了一群狗仔队，他不知道为顾易凡准备了多少次稿子，以及处理好他的私人行迹。顾易凡不想让Chasel知道他和楚斯安的关系，所以一直靠卓文的掩护和自己的小心，才能配合好楚斯安这位大爷的随性而为。
他甚至有一次因为堵车而不得不狂奔十多公里。
但是这些都不够，卓文现在还是只能学，他想要的还很遥远。
Party结束后，顾易凡带着卓文回到了他刚搬出来不久的家里，这里在卓文走了之后，会有钟点工定期打扫，倒是可以随时住进人来。
顾易凡还算清醒，卓文虽然不能表现的太过分，但是还是不动声色的为他挡了三分之一的酒，只是他天生对酒精的消化处理就不太好，所以即使他锻炼这么久，喝了这些也有些晕乎乎的了。
48.执着痴狂
卓文迷迷糊糊的醒过来时发现已经夜里两点了。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是顾易凡留给他的那个公寓，他在自己的卧室里。他最后的印象里就是他手机响了，但是他身上没什么力气，而且困倦的很，然后手机震动就停了，不知道是被人接了还是打电话的人自己挂断的。
宿醉的脑袋还有些钝痛，他撑着自己坐起来，被子滑下，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只穿了一条内裤。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尴尬，而是慌了——楚斯安知道顾易凡给他脱了衣服不会连夜穿过整个大洋拿把冲锋枪秒扫了他吧？！
“你醒了？”卧室门被推开，卓文像是被侮辱了的少女一般条件反射的拿被子遮住自己，他为了自己的小命也不能让顾易凡再看自己了。只是他一抬头却发现门口的人居然是卓君。
“你怎么在这里？”卓文放心的不再遮，接过了卓君送过来的醒酒汤，因为有些烫只能小口的啜着。
卓君却没有看他，而是拿起放在一边的睡衣睡衣给他披了下，“我给你打电话是一个男人接的，让我过来照顾你。”
“哦。”卓文居然莫名的感到心虚……
他晚上不能回去跟卓君说的是打工，卓君没有问过他和顾易凡的关系，所以让他也忘了解释。
“这是他的家？”卓君放在腿侧的拳头紧了紧，又松开，状似无意的问道。
“嗯。”卓文一紧张，喝的着急了一下子烫到自己，还呛了口汤，立马咳嗽了起来。卓君心里那点郁结也立刻扔到九霄云外，着急的帮他顺气，然后用看牙的姿势卡住卓文的下颌，霸道的命令，“张嘴。”
卓文本想说不用担心，但是看他那认真的样子，刚才的心虚更多了，只好乖乖的吐出舌头。
红嫩的舌尖在昏黄柔和的床头灯下泛着晶莹的水光，让卓君愣了下神，他有些不自在的放开手，哼哼着说道，“都多大人了，喝个汤还能喝的这么狼狈。”
卓文眨了下眼，看着卓君别扭局促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刚才还那么男人，现在怎么突然变小孩了，果然是关心则乱，“是是是，弟弟大人教训的是，为兄谨遵教诲。”
“为老不尊！”卓君被他揶揄的有点脸色发红，抢过他手里的碗回了厨房。
这栋公寓只有两间卧室，卓文一直都是睡客房的，因为顾易凡有时候会把这里当临时落脚点过来住两天。所以晚上卓君问他的时候，他只能让卓君睡他的客房，而自己勉强在客厅凑合一晚了。
可是卓君没有同意。洗完澡出来看到正在客厅整理被子的卓文，他直接强硬的把他拽到了客房，生硬的要求他也睡在这里。
卓文最后被他逼得没法，看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只好同意了。
晚上卓文关掉了床头的台灯，卧室立刻陷入了一片黑暗。卓文的睡觉习惯很好，但是因为刚清醒不久却也没那么容易睡着。
“哥，你还没睡？”似乎是注意到卓文的呼吸声很轻，卓君小声问道。
“刚睡的太久，睡不着。你怎么还不睡。”卓文作为兄长的习惯还是改不了，即便卓君已经长大了，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把他当成小孩。
卓君凑过去了点，他还记得父母刚去世那会儿，他晚上睡不着，哥哥都会抱着他，给他唱歌，他便会十分安心的枕在他颈窝处睡过去，虽然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卓文都会已经回到自己的床上，毕竟单人床挤下两个人还是有些困难的。现在他长大了，却发现他的哥哥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哥，你抱抱我吧。”卓君想他，很想！整整一年了，他不知道卓文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就这样把他们抛下独自一人离开。他很想去找他，可是他不能。于是他像疯了一样学习，只为了考上他的学校他的专业，尽快找到他，也许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点。他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是学到深夜困得直接趴在桌上睡到第二天，他的手臂被自己掐的青青紫紫只是为了上课不犯困，爷爷看着他这样，都不知要从何劝起。
可是他们不想怪卓文。卓君了解他的哥哥，他付出了太多，只为了司君。他做好了承担一切狂风暴雨的准备，可是一场风将乌云吹散了，却也将他的心吹走了。他需要的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疗伤。
卓文没有犹豫，就像小时候那样让他钻进自己的颈窝，虽然卓君已经长得比他还高，却还是他弟弟，“对不起。”
“我应该更早来一点，让你不要这么辛苦。”他从小就看到卓文忙于各种工作，他想帮忙却总被卓文生气的喝回。他才是哥哥，他有责任撑起这个摇摇欲坠的家。
卓文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沉寂，卓君小声的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说道，“让我照顾你吧。”
卓文身体僵了一下，卓君喜欢他这件事一直被他埋在心里不愿想起。如今再被提起，他却没有最初的感觉了，他的心早就一片死灰，没有力气再爱一个人了。
“忘了他，让我照顾你。”卓君这次的声音大了许多，甚至坐起来，即使在黑暗中，卓文都能感觉到那仿若实质的目光，坚定的不容拒绝。
“不可能。”卓文的声音有些冷，“小君，我希望以后这种事不要再提。”
这让他觉得是一种亵渎，即使他被司君扔下了，即使他已与司君恩断义绝，但他仍不想有人亵渎这份感情，这是他用生命去经营的一份感情。这也是他唯一的一份感情，以后都不会再有。卓文的爱，只有一次。所托非人，只能怪自己眼瞎，却也不会再去找，他已经没有那个精力。爱情于他，只能是奢侈品了——不再必需。
“哥，他已经走了。”卓君一把抓住他的腕子，另一只手打开灯，让他看着自己，想让他认清现实，”辜负了你的人，何必再牵挂？”
“这是我的事。”卓文回视着他，没有丝毫退步，但是卓君却在里面看不到曾经哥哥和司君在一起时那种幸福的目光，那种可以让他痛不欲生的东西，那种让他恨不得毁灭的幸福。
卓君松了手，惨淡的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是不是笑，“是啊，我不过是你的弟弟，能管你什么？但是，”卓君目光一狠，像只濒死的野兽，不顾一切的毁灭，“现在在你身边的是我，而司君，早就不知道和他的新女友冉染在哪里去卿卿我我了。”
卓文的心剧烈的一抽，微微合了合眼，不再去看卓君，只是明显变大的呼吸幅度可以看出他现在的情绪并不稳定，“你是我弟弟，刚才的话我可以不计较，但是这是最后一次。我说了，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无关？这两个字多好听，却轻易的将他踢出了门外，十几年的感情竟然比不过那个人陪你的一年多吗？
卓君的表情温和了下来，他知道这次的程度够了。他过去蹭了蹭卓文，虽然察觉到了对方的不自在，不过无所谓，谁让他是他的弟弟，这个身份足够他做很多事情。“哥……对不起，我说话过分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卓文微微抬眼看着卓君，他一脸讨好的看着自己，与刚才的绝望狠厉判若两人，这让经过一年察言观色的卓文不由得心里一动，他不想把这些东西用在家人身上。垂下目光，卓文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淡淡说道，“睡吧。”
灯光下，卓文的长睫在眼底留下一片暧昧的光影，薄薄的嘴唇微抿，嘴角即使不笑也微微上翘着，这让他显得更亲和。光洁的额头上的几缕碎发因为躺下的姿势滑到一边，没有一颗痘痘的脸看着十分干净。
他的哥哥没有多好看，却十分干净，让他想要膜拜。他对卓文有一种很深的执念，可能无关情欲，却已深扎心底，开出极艳的罪恶之花，缠绕着他，让他痴狂。
他想要卓文眼中只有自己，只看着他，只有他一个人就足矣。
可是，他还没有这个能力。
他随手将灯关掉，躺在了卓文的身边，心中悄悄的说着：他已经走了，在哥哥身边的只能是自己。
49.流言蜚语
三天假期很快就结束了，再次回到学校，卓文正式开始了他的大学生活。大一的课主要都是基础课，这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于是他将上课之外的时间都给了图书馆，他对书有着很高的情感与尊重，那是对知识的渴望。越是看的书多，便越觉得自己的无知。
而卓君则因为学生会的事情，跟他去图书馆的时间比较少，每天还有固定的一小时打篮球。两个人的高数课和公共英语都不在一个班，除了大课之外很少在宿舍之外的地方见面。
直到有一天晚上卓文在熄灯前一小时从图书馆回来，发现卓君今晚又是很晚还没在宿舍。他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并没有带。
卓文没有想太多，拎着暖壶下楼去打水。打水的地方在宿舍楼不远处，他等着热水流进暖壶，却听到不远处有女生的争辩声，他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也没有探头去看。
“滚开，我不想再重复。”男生的声音略有些疲惫不耐的低哑，却十分的霸道和冷漠，卓文一愣，这不是卓君吗？他关掉还在出水的水龙头，走过拐角。
“你受伤了！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走！”女生更加着急了。
卓君一把甩开女生的胳膊，厌烦的推开她，想要离开。从卓文的角度一点也看不出他的异样，但是还是忍不住皱眉，他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