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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by火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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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十二月末,烽火再起。

砚州那边,颜翦和石韦退了又退,莫问参越攻越勇,捷报传到朝堂之上,人人摩拳擦掌,郑奕更是喜不自禁,一扫忧虑,在宫中摆了一桌宴以为庆贺。有朝臣见他高兴,便说起了前朝的事,前朝的开国皇帝就是先收复了砚州,从而收复东线一线的,所以莫问参之大胜,也是有迹可循,不久迟衡的兵必将全部被逼退出北线。

郑奕听了更喜。

而岑破荆和迟衡此时却开始密集地攻击京城。虽然远远不到兵临城下的地步,也令郑奕恼怒不已。三思之后,他终于采取大将齐永亮的主意,从厉煜祺的兵力中抽调一部分攻击岑破荆。

且说厉煜祺。

厉煜祺听了陶霄入狱的消息,就知道大事不妙。皇帝最忌讳功高盖主,山高皇帝远,朝堂之上再没有人会像陶霄那么强势地支持自己了,而且最可怕的是,那些佞臣或许会伺机进谗,恐怕连自己都保不住了。

果然,很快郑奕下令,抽调兵力,厉煜祺得了诏令顿时又气又绝望。

他的攻击本来就是急促的、大刀阔斧的、必须一往无前,最经不起的就是折腾。皇帝这一调遣,淇州的攻击必然会陷入停滞。

但是厉煜祺又怎么可能拗得过皇帝。

一个大将军也敌不过一道又一道的诏令飞过来,厉煜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将士被划拨出去,心如刀绞,气急攻心,喉头一甜一下子吐出血来,但即使鲜红的血也抵挡不了大势已定,他只能握紧手中的长枪狠狠地插进雪土之中。

迟衡得了郑奕抽兵的消息,如释重负。

待郑奕军大将齐永亮率兵来袭时,他和岑破荆故意佯败,不止退出了长苍关,甚至向南再退了数里,全军故意散得七零八落,仿佛不堪一击一样。乾元军离京城远了,郑奕越发高兴,更加坚定从淇州调兵的信心。

但郑奕并没有料到,迟衡使的是瞒天过海之计。

他和岑破荆不是退向南边,而是悄然攻向了与淇州相邻的开州,在距离上与容越越靠越近。

厉煜祺被一抽兵,攻击计划就被打乱了,不等调整完毕,又传来纪策散播的皇帝还要抽兵的流言消息,再配合千真万确的莫问参主攻砚州大胜、齐永亮主攻岑破荆大胜的战报,厉煜祺更是绝望不已。就在此时,他得了一个密报,顿时如深陷寒冰之中。

密报说:陶霄因再三觐谏妄图让皇帝改变策略,但皇帝坚拒,陶霄绝望之下,触壁身亡。

竟然死了吗?厉煜祺不信。

谁知三个密报接连传来证实了此事,甚至朝臣中与厉煜祺相交最好的朝臣也传来秘函,让他多加保重。厉煜祺性格刚烈,当夜郁愤交加喝得酩酊大醉,破口大骂皇帝有眼无珠。这个消息添油加醋很快就传到郑奕那里,郑奕脸色铁青。

从十二月到一月中旬,北线打得如火如荼。

尤其是齐永亮,数次将岑破荆打得“七零八落”、“无处遁逃”,更让郑奕及朝臣为之一振,众人更加坚定了从砚州及淇州北部驱兵的信心,而皇帝第二次下令,命厉煜祺严守淇州之东疆,抽掉五万兵力,援助齐永亮驱逐劲敌。

与此同时,一月十五,容越终于对厉煜祺发起了攻击。

这个攻击却是自杀式的自陷险地,容越领兵进入厉煜祺的重兵围攻之下。激怒之下的厉煜祺并没有丧失理智,应战从容不迫,阵战几乎成一个圆形将容越包裹住了。就在容越被死死禁锢时,厉煜祺以为必将生擒容越时。

容越忽然使了一个金蝉脱壳之计,逃得无影无踪。

厉煜祺正疑惑,战报传来,信北州沉寂已久的辛阙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淇州,就在厉煜祺围兵攻击容越时,辛阙攻击了厉煜祺大军的东侧,而且攻势极其凶猛。被突如其来的一攻,厉煜祺无心西顾,奋力迎敌。

容越早与辛阙有预谋,领着三万残兵奔向辛阙。

如此一来,三万兵力就变成了十万兵力。容越运兵如神,又兼骁勇善战气势汹汹,与厉煜祺陷入了激战。

厉煜祺知道来的不仅仅是辛阙,肯定信北州的梁千烈也会如神兵突降,这就是迟衡一贯的战略。乾元军的军队和将士亦是有限,所以,此刻,信北州的乾元军应该都被调空来攻击淇州,信北州一带无需重兵对峙。最要紧的,应该是从信北州抽兵来援自己,至于信北州,那根本不是战略重地。

厉煜祺的援信传到京城。

却并没有得到首肯,因为,郑奕,是绝对不允许全线任何一地虚空,即使是远离京城的信北州也不行。但郑奕也没有置之不理,他令长灵州的将领率兵来援。只是天寒地冻,而且长灵州地势崎岖,将士可望不可即,在半路中还遇上了霍斥的袭击,救援军迟迟不到。

而正如厉煜祺所料,梁千烈的攻击也很快就到了。

腹背受敌一人苦战。

辛阙和梁千烈之间并不默契,但有容越在,他调兵、遣将、布阵出其不意,最要紧的是他一鼓作气,且有前耻在时时鞭策,越发勇不可敌。

反观厉煜祺,虽然没有乱,但兵力被削减了许多,而且得不到支援,另兼郁气于胸,从上到下都悲愤不已。

这些还不是令厉煜祺最担忧的。

一月末。

被齐永亮驱赶得“无处可逃”的岑破荆,忽然出现在了淇州与开州的边境,而且如换了一支军队一样,由“节节败退”变成了“长突猛进”。厉煜祺这才真正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与此同时,砚州的颜翦和石韦的反攻忽然加剧。

莫问参的兵力被全部拖住了。

看到厉煜祺几乎是用血写成的上书,郑奕才悔之莫及,此时方知厉煜祺的兵力不可撤退。虽然夺了砚州、淇州和虚空的信北州的数次,却令全局陷入瘫痪,然而悔之已晚,大势已定。厉煜祺被数支劲敌围追堵截,从淇州到开州所有兵力都被巧妙瓦解。

乾元军这一战仿佛一个绝妙的连环计,一气击溃了厉煜祺的十数万兵不说,更瓦解了郑奕军的整个东线兵力。

厉煜祺无可奈何,走为上策,弃兵而逃。

淇州开州一失。

就好比城门洞开一样,乾元军不费吹灰之力就从开州转攻京城,半月之中峰回路转兵临城下。

郑奕难以置信,他无法相信厉煜祺的大军就这么破了,而始作俑者正是自己的抽兵。厉煜祺带着一身血的盔甲回来,跪在郑奕面前,他不说战事,不说胜败,只是面如死灰地说:“圣上,末将恳请,能见陶相最后一面!”

郑奕闭着眼,半天缓缓说:“陶霄说得对,他会看着朕仓皇北逃。”

厉煜祺眸子灰暗:“陶霄,死了吗?”

陶霄,没有死,但已和死没有两样了,他浑身是伤,就算睁开眼也不认识别人了。厉煜祺握住他的手,一腔激愤与悲壮无法宣泄,哽咽着说不出话来:“陶相,陶相,我们,还是败了。”

陶霄静静地躺着,眼睛没有睁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厉煜祺被五花大绑起来扔进了天牢,按军纪处置,他应该是死罪,择日处死。他没有任何挣扎或顽抗,他只是安静地说:“圣上,请离开京城吧,否则,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304、

兵临城下。

不再是之前的远远的攻击,而是真正的从东边来的气势汹涌的乾元大军,像海浪一样,发出的吼声将天空的乌云都震散了。郑奕知道,大势已去,他只能含憾地仓促北逃。

北逃,逃往的是乐莱州。

这一决定太过仓促,以至于有一些消息不够灵通的旧臣来不及逃脱被滞留在了京城。

留在京城守护的将领们还在负隅顽抗。

迟衡的攻击锐不可当。

而纪策则令在京城探子们趁热打铁,游说、策反,还亲笔书信寄给了以往有相交的一些臣子。而这些人中,尤其是一部分旧臣本是其他势力,因不敌而投降郑奕的,本就不被信任,如今京城一被围攻,索性破罐子破摔束手就擒。

当然,也有那耿直之将,誓死不降。

总之京城内群龙失守一片大乱,

在水深火热的攻击中,战车、云梯、投石日夜无休,在近乎疯狂的攻击中,一个城门轰然开了,乾元军如破巢的蜂群一样涌了进来,早知被君主抛弃的城墙上的郑奕军在绝望之中,纷纷举旗投降。

迟衡立马站在城墙之外。

他看着郑奕军的旗帜被扔下了护城河,而乾元军的旗帜在大风中高高扬起,而死去的将士们尸体也仍在风中,只有衣裳被吹动。无数的激越的、豪放的、悲壮的心思一起涌出,眼前的城池不再是城池,而是一个个鲜活的将领、鲜活的兵士、鲜活的故人。

他从文安十六年入伍,至今文安二十四年,整整八年时间,算是弹指一挥间,但经过的风潮涌动又岂是一挥能叙述得清的?

一匹战马飞奔而来,那是一身银色盔甲的容越。

他脸上的笑,驱散了迟衡所有的心事。

二月,大晴。

经过战争的京城满目疮痍,偏偏有绿草青青杨柳依依,不知那皇宫王府又换了新匾。

迟衡并没有停下来,命容越领兵攻击砚州的莫问参,解了石韦颜翦的急;岑破荆率兵驱逐京城之南的齐永亮,几乎是顺风顺水;而梁千烈和辛阙则驱兵往开州、信北州,一路向东,与信北州北攻的霍斥汇合,两军一同攻击开州、长灵州,因战线长,且之前兵力多有虚空,故而用足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将长灵州收复了。

郑奕这一仓皇出逃,底下的将领失了主心骨,哪里有心抵御。

即使抵御也是仓促而战。

所以这以后的战事势如破竹,乾元军东灭了莫问参,逼得他率兵逃亡乐莱州。而迟衡则令颜翦、容越继续北追,二人可谓是攻无不克,三月,郑奕在乐莱州也呆不下去了,只得潜逃遥任州。遥任州多森林,树木茂密,适合躲藏,乾元军追之不及,失了踪影。迟衡遂令颜翦、容越不再追逐,转而收复砚州西北部的陵阳州,但凡群龙无首,如果再加上一些利诱,那攻起来都是不费力的,此是后话,以后将细述。

且说迟衡坐镇京城。

他南征北战,从来没有停下来过,即使停下来也是为了再一次出征,但这一次不同,他需要停下来,看看用献血打下的江山。京城,比他曾站在高处俯视的那样更加宏伟,更加令人心动,那一幢一幢的宫殿是如此瑰丽。

迟衡站在紫凰宫。

他听说郑奕最喜欢这里的风景。

二三月的天气好得不像话,幸存的牡丹花开得满宫灿烂,一朵一朵仿佛汲满了鲜血一样怒放出光彩,那曾服侍过郑奕的侍人们匍匐在脚下口呼万岁,迟衡心中涌出一股说不清的情愫,他站在殿前,远望风起云涌。

高山踩在脚下,川流就在眼前,浴血而战,就为这江山如画。江山如画,不该如此寂寞;江山多娇,一人独享岂不是索然寡味?

而纪策从台阶一步步上来。

台阶太多,天气又暖,纪策的额头泌出细细的汗,不顾礼节,衣服微微敞开,离得近了,纪策温润的唇一勾微微的一笑。比那薰风更让迟衡心软,他下了几阶,握住了纪策的手,往怀里一带紧紧一拥:“累了吧?这地方不能呆,建得这么高的,谁要来见都得先累个半死,以后,九月初九登高就行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紫凰宫打入了冷宫。

纪策哑然失笑:“这里是京城最高的地方啊,宫殿楼台,雕栏玉砌,你的开疆拓土可只有站在这里才能一览无遗啊。”

“站在城墙上看就行了。”迟衡抱住了纪策的腰,“纪副使,你瘦了呢!”

真是怪事,征战都没瘦多少。

一到京城就瘦得很明显,莫非京城的风水和纪策不对头?

纪策听了就笑:“你马上就要称帝了,我得替你把那些琐事都摆平才行啊,别的不说,光给将领们的封赏都够我折腾好几天。还好,惊寒马上就要到了,这种事他长袖善舞。还有你许诺给容越的宫殿,我替他收拾好了才行。”

迟衡笑:“偏偏说容越干什么,你们一人一个宫,都少不了。”

纪策悠悠然地笑:“就他事儿最多,哪里不顺意肯定要给你闹,你啊,太宠他了。放在别人那里,淇州那一场败战,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不过,也难怪你宠他,天赋又高,若是别人,也不可能像他那么越挫越勇,能这么快攻下京城与他的运兵神速密不可分!”

迟衡得意:“那是,我看中的人。”

“我听说,败的那天,容越悲痛得要自尽啊,是吗?你是不是抱了他一晚宽慰了他一晚?才把他劝得好了?”

迟衡眉毛抽搐:“纪副使这话……我只这么抱过你。”

“石韦呢?惊寒呢?”

迟衡立刻皱起鼻翼唔了一声,笑着没脸没皮地蹭着纪策的嘴唇,堵住了那酸酸的醋意,嘬了几下,嘬得红润润的,舌探进去,从舌尖吻到舌根,将纪策吻到喘气不过来,才连连不舍地松开,扯出一根银丝,阳光下发亮。

迟衡将纪策拦腰抱起抱进了宫中一张床上。

雕龙画凤,无比瑰丽,但这都比不上纪策脸上的一抹红。迟衡将纪策压在床上,手指隔着衣服碾压着胸口挺立,动作不紧不慢,纪策很快就红透了脖子,嘴里低低地说着混蛋,迟衡笑着说:“纪副使啊,我对容越可没有这么做过,你呀,飞醋吃得都快偏到天上去了。”

纪策的身体软软的,稍微一逗,就满身的汗。

迟衡抱着纪策湿漉漉的温润的身体冲撞,左右摇摆,纪策发出甜蜜的喘息声:“够……迟衡……迟衡……迟衡……”

他一遍一遍地唤着迟衡的名字。

平常总是讥诮的,要么就是调侃的。只有这时候,才会温和的缠绵的颤抖的低姿态的呼喊,迟衡心里甜甜的,抱紧了纪策,下边动的更快了,舌头舔shì着纪策的耳廓:“纪副使……我当了皇帝,封你做皇后好不好?纪皇后,纪皇后……”

纪策被撞得断断续续:“胡闹!”

迟衡越加放肆:“让天下人都知道纪策在迟衡的床上,张开大腿,白色的东西从洞里流出来流了一床。”

纪策听后两腿一僵,恼羞怒斥:“无耻!下流!”

迟衡使坏地一个大幅度冲撞,纪策啊的一声,甜蜜的尾音高高挑起,而后一声一声夹杂着‘无耻、混蛋’的骂声,骂得迟衡烈火焚身,要了一遍又一遍怎么也停不下来。被蹂躏到无力,两条腿只会随着迟衡的动作颤抖,连床沿都抓不住了,纪策什么也说不出来,从心口到嘴里溢出的只有无尽的甜蜜的喘息。

这一天是占领京城的第七天,该降的都降了,不降的下牢狱去了。

迟衡翻阅着御书房的奏折,看了半晌后感慨道:“纪副使,多亏郑奕没有听陶霄和厉煜祺的话,你看,这一句一句,说得多准。郑奕如果不插手战事,只怕这会儿还不知道咱们在哪里呢。”

纪策瞥了一眼:“胜败,也不止凭时运。”

“陶霄还能救过来吗?安错怎么说?”

攻入京城,很多臣子都来不及逃跑,更别说卧于病榻之上据说已痴傻的陶霄了。他的父母远在遥任州,他这一傻,陶府的下人逃的逃,逃不走的也顾不上他了。迟衡等人闯进陶府时,陶霄已在床上躺了好几天,面黄肌瘦,奄奄一息。

虽然恨他坑了自己无数兵士,但也敬他才能,迟衡就让安错去治。

陶霄的奏折不止有战事,更有安定社稷的诸多建议,民生经济、典制政令、审定律令、官吏选拔等无所不包,就是迟衡最需要的东西,迟衡看得意犹未尽,遂退朝之后,到陶府去,期望能再搜罗一些没有呈上去的。

陶府不大,仅有一个侍者和一个护卫。

华灯初上,陶府挂的大红灯笼异常耀目。迟衡令人将陶霄书房里的书全部搬到皇宫里,正好安错去送药,所有的人都被战争刻下或深或浅的痕迹,唯有安错,依旧如初,悬壶济世,却不懂世事人情,见了迟衡也不施礼,捏着药罐的耳朵,不胜烫一样翘着尾指:“让开,让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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