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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by火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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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越乖乖地跑到万里书院伺候,过了两天,好不容易逃回了迟衡身边,吭哧吭哧地灌了几杯酒,红着脖子说:“我说,迟衡,你还是赶紧娶个皇后吧!”

迟衡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赶紧娶一个,应付了算了,我师父说那什么阴什么阳什么互协才能万物葳蕤,缺了一个都不行。”容越挠着脑袋,“没啥大不了的,我看,纪副……呃,惊寒……呃,算算还是我帮你挑一个吧!”

迟衡嘴角抽搐:“你发邪了?”

容越急了:“那能怎么办啊都这么说,我师父把我狠狠教训了两天,说万一你的江山毁了就因为这破事,死命怪我撺掇你不娶妻生子。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嘛,以前的皇帝还三宫六院呢,你就娶一个放着看呗!”

“你娶!你倒是娶个啊!当初让你娶花王你还死不愿意!”

“能是一回事啊!不娶花王我就祸害了自己一个,你要不娶皇后,祸害的是一国人,能一样啊!”

两人脸红脖子粗争得不亦乐乎。

纪策上前,冷静地说:“容越说得有理,为了平息内外的流言,你还是挑一个皇后吧。”

迟衡瞪大了眼睛。

不敢相信纪策说出这样的话来,本能地看骆惊寒,竟然也是低着头,默许一样。迟衡哭笑不得:“纪副使,你明明知道这不可能!就算有虚假的皇后也不可能!那都是一派胡言,不足为信!”

“还是,先试试吧。”

一连几天,迟衡都很愤懑,因为纪策竟然将许多女子的画像摆到了他的跟前,让他随便挑一个,迟衡大怒,把画像一摔:“就算我能给她荣华富贵,又怎么样,她这一辈子都毁了。再说,我不愿意,为什么一定要做这种事,难道这就能骗得了老天爷。”

纪策沉静地说:“事关社稷,无论真假,你不能再引起众怒。”

所以,只是敷衍而已吗?

迟衡郁结于心,无法发泄,他不选,臣子们没法子。还是容越有办法,大腿一拍说:“我手头就有一个人,闻初然嘛,她是女中豪杰,也是女人啊!你们别管了,我去说服她!”

闻初然,女将军,一直是容越属下。

因为有容越的袒护,所以她最初在乾元军中未受到排挤,屡立战功后,将领们顺其自然地接纳了这一支凌厉的女军。

而闻初然赫然列于军中,因她的手段,已没有人将她当做女子了。

容越这么一说,武将们赞不绝口。

第二天,迟衡心情烦闷,因为大水之后必有瘟疫,就算术士不说他也知道,如今呈上来的救灾的册子一个接一个,简直令他心烦意乱。只能在静无一人的院子里散步,忽然听见一串清脆的铃声传来,而后一阵暖暖的薰风随风飘过。

他闻声抬起头,惊愕地看着紫叶李下,站着一位光彩照人的女子。

只见她一袭鹅黄色长裙,比那三月春花还娇艳,裙之上,面容端庄,弯眉如刀,眸如秋水,长发随风飘过,玉簪上三朵小花,一朵垂在耳侧,随风发出清脆的铃声。

迟衡惊得合不拢嘴。

而女子眸中也闪过一丝惊讶,而后落落大方一施礼:“初然见过将军!”

闻初然?

他见到的闻初然从来都是束发、戎装、而且风尘仆仆,从来没有这样像一个女子。如此艳惊四方,见者无不凝目忘神,更兼有一般女子所没有的洒脱磊落,实在千里无一。

迟衡停在原地,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容越轻快地走过来,将迟衡一撞,戏谑说:“这个,可以了吧?闻初然竟然这么漂亮,我都没发现呢!”

迟衡沉默了。

闻初然亦望着容越,默然不语。

之后,每一天闻初然都会前来拜见,约莫与迟衡度过半个时辰。她并不讷言,在迟衡处理事务时,颇有真知灼见,且心细,大小事务均能处理得头头是道。就算有疑惑的,她回去与她的军师商量,次日也能给出个很好的主意。迟衡倒是越来越喜欢她,心说若是个男子就好了,毕竟男女有别,靠得太近闲言碎语就多。

只是,娶这样一个皇后,合适吗?

仅仅为了平息无稽的流言?

容越这个媒人很是自觉,每天都会伺机过来,看看迟衡和闻初然的动静,也问迟衡的意见,还说什么纪策和骆惊寒都不在意,反正假的就是假的嘛,迟衡听得心烦意乱,像赶苍蝇一样直赶着他走,容越扒着门扇哀怨地说:“不怪我啊,都怪我那师父,天天揪着我的耳朵训话,你看看,看看,耳朵都被他扯裂了!”

310、

还没有正式登基称帝,但已有外番使者前来示好了。

北疆邻国契鲁国乃是很小的一个国家,素来依附元奚国,这次,来的是契鲁国的新晋的国君携王后前来称臣。

国君名叫孟诺,王后名伊弗。

契鲁国民风大方,男子女子不掩饰亲密,孟诺和伊弗自然如胶似漆,带着重礼携手而来。如此郑重,迟衡也不马虎,在皇宫的正德殿里设下大宴来迎。

迟衡坐在桌子的最上边,孟诺和王后坐在他的右侧,孟诺撷着衣袖为伊弗夹菜,很是恩爱。

容越一看这架势,立刻说:“初然,你坐到将军旁边去。”

迟衡旁边分明虚了一人。

闻初然一愣,这可不是随便坐的,依次看向平静的纪策和骆惊寒,在容越的催促和迟衡的沉默中,闻初然裙裾一摆,款款数步,在迟衡跟前坐下了。但并非并排坐,而是略侧一下,依然是位卑之礼数。

底下的将领一片静寂,尽皆屏住呼吸,望着闻初然。

闻初然眸光流转,月华如水倾碧瓦。

一旦坐下,闻初然即落落大方,仪态万方,礼节得体。她本就光艳照人,微微一笑,与迟衡一对视。迟衡一身深红劲装,闻初然一袭绯色长裙,竟然宛如一对璧人。

闻初然提起酒壶,为迟衡倒了酒。

因酒杯太远,闻初然微微倾身,迟衡很自然地将她扶了一下,意态亲昵,在外人看来,亦不输孟诺伊弗的深情。

纪策起身,为闻初然敬了一杯茶。

王后伊弗很高兴,与闻初然说:“常闻元奚国国风拘谨,女子深居闺中不出家门,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二人聊了起来。

闻初然本是大家出身,答得井然有序,不亢不卑。王后也是豪爽之人,听闻初然竟然是将领,抚掌大为惊讶,二人一见如故,很是亲切。如此场合,再没有更融洽的了,孟诺笑对迟衡说:“孟诺三生有幸,竟然得见皇后真容,契鲁国小礼少,唯有微薄心意奉上。”

说罢,拿出一个头冠来。

这头冠非比寻常,只见它银叶一层层,翠枝一叠叠,细如丝,光如水,垂下的是凤首口中衔着的大珍珠——精致无比,分明是凤冠霞帔的凤冠。迟衡嘴角抽搐着收下了礼物,心想,孟诺还真会送啊,可惜,送错了。

当晚,迟衡想找纪策,愣是没找见;骆惊寒休息得早,恹恹地说明日要早朝,迟衡郁闷得碰了两鼻子灰。

第二天,迟衡忍着不情愿去了御书房。

他今天来得晚,看门外的马,知道闻初然和容越都来了,想一想更头疼。昨天是场面所需,他没办法直说,只能由着大家误解。这种事,哪能轻易作假呢。闻初然是落落大方,从来不问,似乎早知缘由;反而容越一副赶鸭子上架的架势,恨不能立刻给迟衡将喜服穿上把洞房进了。这下可好,凑一起了,但迟衡想,这么下去不是事。

他挪着艰难的步子过去。

却意外地听见了两个人争吵的声音。

“初然,事到如今,你到底还纠结什么?皇后的名分还不够吗!”

“容将军,你莫非还不明白……是我确实误会了。那日,容将军让我着女装来,打扮得漂漂亮亮,因为你要看。所以,我以为,我以为见的是你!若早知道是迟将军,初然绝对不会贸然出现的!”

“是谁又有什么关系!迟将军难道不好吗?”

“迟将军,自然是人中之龙,不是寻常人能匹配的上,初然,绝对没有高攀迟将军的想法!”

容越的声音陡然提高:“什么高攀不高攀,他是人中之龙,你是人中之凤,天底下还有哪个女子打仗能打得过你!这不是刚刚好,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女子中,长得像你这么好,又这么能打仗的,元奚国就你一个啊!他不娶你,还能娶谁!”

闻初然顿了一下:“他有很多人员。”

“再多人选也要选一个,初然,你以后是皇后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有什么不满意啊!有什么你可以说,我都可以满足你!你要是再不说,我就让人准备婚事啊,我连彩礼都给你备好了,要什么你尽管说!”

“……容将军的彩礼吗?”

“什么都有,别人有的你都有,别人没有的就是我送的!”

沉默一下,闻初然的声音变得坚定:“容将军真的不明白初然的心事吗?因为容将军要见我的女儿装,我才愿意的啊!”

“谁见不是一样啊。”

“怎么能一样?得我愿意才行啊!”闻初然轻笑,“我想建一支女军,容将军支持我;许多将领轻蔑女军,容将军替我说服或者教训了他们;一开始,我只会纸上谈兵,容将军手把手教了我,让我建了一个又一个军功,赢得女将军的名号。”

容越终于难得没有接话。

“容将军还不明白吗?我要嫁,就只能嫁给容将军了。若是容将军的彩礼,初然渴求已久。迟将军再好,也不行!”

容越彻底被惊住了。

闻初然上前,眸光如曦露:“我在乎的不是迟将军是否对我真心,我在乎的是容将军。如果是你的话,能成为你的夫人,就算只是虚假的,就算只是一个礼仪而已,我也心甘情愿。”

好半天,容越脱口说出:“不行,我们紫星台……”

闻初然惨然微笑:“如果你遇上了心上人,就不会在乎是紫星台,或者乾元军了,还是,不够喜欢而已。”

“不是不是,初然,你很好,你很好!”

“真的这么好?我都这么好了你还拼命后退干什么?我能把你吃了吗?”

迟衡听得想笑,又笑不出来。

晚饭时,一桌子都在,迟衡瞅着沮丧的容越,心情大悦,故意调笑道:“今天怎么跟鹌鹑一样?说句笑话听听,谁把你的舌头绞了?哈,来一片西施舌,捋一捋舌头。”

容越瞪他:“还不是你的破事!”

迟衡为纪策夹了一段藕片:“这个甜,养心,别尽吃那些醋溜的白菜,酸的不像话。”

纪策瞥了他一眼。

骆惊寒幽幽地开口了:“对,让御膳房给迟大将军来一大缸蜜里调油才行,正好应这大喜的景,我们也跟着蹭一点甜头,不然,也对不起迟将军春风得意喜结连理,是不是?”

迟衡笑倒。

容越无语地看着一桌子或得意或幽怨的人,桌子一拍:“迟衡,再换一个人吧,初然,她不愿意。”

此言一出,除了迟衡,都惊了。

“初然,她,说不愿意高攀。反正元奚国那么多女的,不止她一个,你随便再挑一个吧,这种事,我也不想的——我劝了,她死活不愿意,我也不能绑着她来。”容越吭哧吭哧说完,一脸郁闷。

大家都静默了。

还是岑破荆嘿嘿一笑:“我就知道这事一定成不了,哈,容越,你太不了解女人了!”

容越怒:“你了解!你行!你来劝!”

岑破荆双手一摊:“这事能成吗?闻初然是谁,就是一肝胆相照的汉子。别人要跟她说,她肯定一枪戮过去,也就容越你这没良心的,还反反复复跟她劝,哈,她没把你劈个两半?不是我说,就男子中,也没几个有闻初然的直白心性的,坦坦荡荡,率真得不像话!”

容越更怒:“是不是你说了什么!”

“……需要说吗?我们一起行军这么长时间,她什么时候掩饰过!是有的人,跟硬邦邦的山核桃一样死活不开窍!”

“滚!”

迟衡敲了敲桌子,平静地说:“正好,我也有这想法,从今天开始,不许再提立后的事!”

满桌静穆。

311、

“管是洪水滔天还是大祸将至,是什么就是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就不信那歪门邪道!前朝的阴阳不调吗?皇帝后宫一群一群的,照样灭亡了。”迟衡淡淡地说,“我这一辈子都不会立后。惊寒,将我的命令传下去,谁再上奏本,就自行辞官吧!还有,纪副使,皇宫什么时候能好?登基大典,越快越好,现在朝中太乱,该整治一下了!”

纪策还要开口,迟衡握住了他的手,目光凝重。

次日,迟衡的诏令传下去。

百官噤声。

这件事风头正劲,在百姓中还是传得沸沸扬扬。迟衡没有镇压,也没有遏制流言,反而最先开始着手后宫事宜。后宫连旧朝妃子和宫女等不下五千余人,还有被拘禁的旧朝臣子家眷等,等待处置。

这一天,风和日丽,五六百名将士在皇家狩猎林园忙碌着收拾荒废已久的旧地。

该铲草的铲草,该筑土的筑土。

忙得满头大汗时,忽然远远的来了一群姹紫嫣红的宫女,将士们扯长了脖子,个个又精神起来了。宫女是来采果子的,野果子有野果子的风味,迟衡就是喜欢,所以大老远的来了。

宫女们柔弱,将士们有的殷勤来帮助,为首的将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正值春情萌动之时,很快有些将士和宫女们欲说还休起来,直到夜幕降临才恋恋不舍离开了。

过了三日,这些将士和宫女们忽然得了命令:赐婚。

这一举大出意料,宫内宫外均赞迟衡宅心仁厚,有主国之德。这一个方法很好,迟衡令将士们分拨实施,以整理园林的名义行相亲之事,一开始还有些遮遮掩掩,但既然迟衡无心立后,一切就变得大胆起来,再者,与其如木头人一样服侍他人,不如寻一个合心的丈夫和和美美,何必将一生大好年华囚禁在禁锢的皇宫呢,毕竟,这换皇帝,比换衣服还快呢!

一时间,本是死水一滩的皇宫活了。

待六月中旬,皇宫全部修缮完毕时已陆陆续续遣散了百分之八十五的宫女,虽然阴阳失调的传言仍在盛行,但同时更强劲的是关于迟衡仁德的盛赞。

于此同时,迟衡令人加紧救助天灾受害的地方,并加强防患新的灾难。

而对于去年今年救灾、抗灾、抵御灾害得力的官员们一律提拔上来,按功劳大小、能力高低封官加爵,一时间,地方官员亦十分有斗志,相应的,对灾害程度的渲染就减少了,更多的官员扑在振兴民生之事上以图破格提拔。

七月,迟衡登基,年号乾元。

清晨朝阳由明艳转炽热,迟衡身着繁冗的龙袍,在司命的指引之下进行着繁琐的礼仪,在冉冉而起的烛香之中祈平安祈风调雨顺祈万世安康。最末,他一步一步走向至尊之位,坐在龙椅之上俯视跪拜在地的群臣,文臣是暗绿色的长袍,武将是银盔暗红袍。地上铺的分明的砖块形成了纵横的许多清晰的线,每一格,是一个追随的臣子。

更远处,是整肃的乾元军纵横成列,威风凛凛。

抬头,是晴空万里。

阊阖雄开,金阙光澄,玉庭浮瑞,银榜藻祥。

天地万物尽皆屏吸沉默,迟衡微眯起眼睛,看蓝色的晴空映着红墙碧瓦,似乎太过沉寂。正在此时,一群拖曳着丽色尾巴的群鸟从高峻的宫殿飞过,发出悦耳的鸟鸣,而后掩盖在山呼的“万岁”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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