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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by火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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洲边湖畔系着一只小舟,十分精致,也缀着一圈闪光的珠玉。

花雁随饶有兴致:“你会划船么?”

迟衡诚实地摇头。

“不会划船也不要紧,这船也不用划,你只需用脚踏这里就行了。”花雁随指着船头的一个踏板说道。

迟衡十分好奇,

不止小舟是怎么制造出来的,果真只要他不停踏着就行,小舟顺着湖水游开了。洲上暖和,湖上清冷,风一吹,头脑清醒了,迟衡问:“花君,你和我们朗将是怎么认识的?”

颜鸾来夷州元州也就是今年。之前一直在京城或边关。

花雁随斜斜倚靠船尾,手撑在船沿:“前年上京城,遇见了贼,被他看见,把那贼狠揍了一顿,就此相识了。”他压着一身珠玉,目测都好几斤重,可不得招贼。

“朗将一向好身手。”

“本君素来不爱出门,那一次,也是影卫们疏忽才出了差错,所幸认识了你们朗将。叫了他好几次,总说不得空,本君也不能押着他来是不?京城和夷州本来就远,传一次信得个半月,拖到了现在。”

轻描淡写,迟衡却觉得他避重就轻了。

颜鸾显然是想拉拢他的,花雁随不可能不知道。既然二人交情如此的好,为何颜鸾不直接来拜访呢,若说京城远,在元州城的话,快马也就是四五天的功夫。

花雁随不再说话,目视浩渺湖水,眼神深沉。

比那颗祖母绿更深邃。

小舟飘飘荡荡,许是手撑得累了,花雁随懒懒地舒展了一下腰,随手一拂,只看见他手腕中一串珠玉随之飞了出去,落入水中,听见哗的一声,没了踪影。

迟衡赶紧停下。

船停了,微风吹起卷发,花雁随却摆摆手:“没了就没了,走吧。”

果然,不一般的“视珍玉如粪土”,可既然不珍惜,为何还挂得满脖子都是呢?小舟很快到了湖畔,花雁随起身,悠悠地下了船,却若有若无地往方才珠玉掉的地方望了一眼。

49、

小舟很快到了湖畔,花雁随起身,悠悠地下了船,却若有若无地往珠玉掉的地方望了一眼,信步离开。

湖畔是一片密林,树高叶绿,露出阁楼一个翘翘的檐角。

才下小舟就闻见浓郁的香。

不是花香,不是粉香,是食物糕点的香味,迟衡食指大动。花雁随举目望了一望,叹了口气:“不想人来时都围在旁边,想时一个也不见。迟衡,你在此处先等一等。”

见他转入林中,迟衡看着湖水,清冷平静。

想起花雁随留恋地看了一眼。

也想起了颜鸾说的话,迟衡看周围没人,便迅速脱了衣服,跳进湖里。湖水怎么一个凉字了得,简直是刺骨的冷,迟衡的脚瞬间差点抽筋,凭着记忆摸索到刚才的地方。

一个猛子扎下去,憋住气,虽然是人工湖,还不浅的。

没找着,虽说珠宝重,掉下去也游不走。可到底是沉入湖底,迟衡的眼睛看不清,摸索了好一会儿,没找着。憋不住了,游上来喘口气,风一吹,眉毛都直打颤。再一个猛子扎下去,继续找。

珠宝没找着,反而摸上来一个玉镯子。

如此这般下去上来,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游上来透气时都不觉得冷了。迟衡没泄气,一次次潜下去。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最后一个猛子扎下去时,触摸到了那串温润的珠玉。

拿着它,迟衡钻出湖面,抹了一把脸。

飞快地游上岸,把衣服穿上,头发湿漉漉的滴水,风一吹成了冰渣子。

迟衡一手拿着珠子,一手沥着头发,引颈而望,等了会儿,纳闷花雁随怎么还不回来。就见林间泛了一下亮光,花雁随转了出来,笑吟吟地看他。

迟衡将玉串和镯子递上。

花雁随漫不经心地把玉串绕回手腕:“本君都说了,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还费心跳湖里找半天,大冷天的,染上风寒就不好了,让你们朗将知道了,还以为我把你苛刻了呢。”

“花君客气了。”见他满不在乎,迟衡难免沮丧,低头把短发乱拨了几下。

花雁随倒是举着镯子端详,阳光下,莹光细细如新:“呀,这是家母的镯子,那年落在湖里,找了好久呢,想不到还能找回来……”停下来,许是睹物思人,脸上有些感伤。

说罢,将镯子戴在另一只手上。

又看他两只手上,翠玉玛瑙珠宝垂垂叠叠而下,相形之下,手腕真有点惨不忍睹的费劲,迟衡移开眼睛。

密林里隐着的小楼果然是膳房。

一进楼里,就不说家具的奢华,布饰的靡丽,以及站的那一排侍女,个个凤翅金钗,说不尽的富贵。只说桌上,真是叹为观止,放着上百个小小的碟子,十分精致,碟子里有糕点、有珍馐、有山珍、有海味,均摆成或圆或方的形状,望之垂涎三尺,各有风味。

四时的蔬果都有,寻常的桃李枣杏、龙眼荔枝等不一而足,寻常见不到的葡萄火晶果等,亦有些是奇形怪状,迟衡见也没见过。

偌大的桌子,就他们两人坐着。

迟衡也不挑食,但凡是自己跟前的都夹了吃。或酥或嫩,口齿生津,十分好吃。他游了大半天,早饿得饥肠辘辘,埋头苦吃,不多时,将眼前碟子的美食一扫而光。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花雁随心情愉悦,示意侍女将空碟子都撤下,上新菜。

迟衡风卷残云,海吃一顿,却发现越吃菜越多,不知到底吃了多少碟,但觉腹中九层饱了,才停下来,满桌的菜似没有动过一筷子一样。

“吃饱了?”

迟衡点了点头,从没有过的饱,从没有过的好,实话说,有些菜他都没尝出是什么味道就下肚了,只觉得无比美味,只怕此生,再难吃到这么奢侈的饭了吧。

花雁随满意的点头,将菜撤下之后,问他跟着颜鸾多久了?平常都干些什么之类的。

听他说会使刀,花雁随兴趣盎然:“本君有一影卫,也惯使刀,不知你们谁厉害。”说罢将影卫叫了出来。影卫很沉稳,低眉顺眼的。二人找了个空地,比划了起来。迟衡的刀法咄咄逼人,百十来回之后,将影卫的打落在地。

花雁随不满地看着影卫:“这么轻易就被挑刀了,以后本君还怎么敢出门?”

迟衡连忙解释:“影卫的刀法是护人的刀法,专注于如何护人不被伤,胜在守,胜在巧;我是杀敌的刀法,只管使出去,所以狠辣,但不能护人,反而容易伤到所护之人。”

“还有这种道理?”

“正是。影卫的刀法,已经迟衡所见过的上乘刀法。”

“这个倒是,本君挑的都是数一数二的,也没出过差错。”花雁随凝思了一下,“颜鸾的本领高,你也不差。如果能当本君的护卫,也是勉强可以的。”

迟衡骇笑,心想千万不要,谁都看不住众目睽睽之下的珠宝架子。

世上哪有完全周全的护卫,除非不被觊觎。

好在花雁随就随口说说。

被安顿到一个小楼里之后,花雁随告诉先安顿两日,他需慎重覆信,过两日再叫他。迟衡在花府倒是上客,好吃好喝招待着,想到哪里可以。迟衡在花府内走了走,与走越发现真是宏丽奢华,无数的景致,就是人少了一点儿。

花雁随随口就是影卫,估计是不太喜欢护卫走动碍眼,不要看着空空荡荡,指不定都隐在哪里呢。

比如刚才就发现树上有一个,衣色相近,通常注意不了。

连续好几天,迟衡都再没见过花雁随。

越是没人越是安静,越无从知道底细,第四天,就是除夕清晨,迟衡推开房门,差点吓一大跳,一夜之间,景色全变了。眼前树上、廊上、壁下挂的全是灯笼,虽然都是艳丽的红色,模样各不相同,宫灯、纱灯、走马灯皆有,上面绘的图案更是多姿多彩山水鱼虫更不相同。可惜,气派是够了,人气一点也无,整个园子都只有迟衡一人。

到了除夕晚上,灯都点上了,十分华丽。

可院子还是寥寥无人。

约莫是子时,忽然间砰啪、砰啪、砰啪声四处而起,漫天散满了烟花,千树万树,从天而落,绚烂不可言说。放了很长时间,长到迟衡的脖子都酸了,喧嚣才慢慢停了。

大年初一,花府彩灯高挂,灯下无人赏。大年初二,护卫给迟衡一个大红包,新年心春,见人有份。

大年初三,迟衡美美睡了一天。

大年初四,他睡不着了。

大年初五,迟衡终于找到了花雁随。一个繁丽的彩灯之下,花雁随正仰望着,梳洗过,花雁随卷卷的发梢一丝不苟。见迟衡来了,问他:“在本府怎么样?漂亮吧?气派吧?听说夷州城的彩灯也好,不知比百司如何?”

“夷州城人多,百司镇灯多。”迟衡答道,心想百司果然是富庶中的富庶。

“人多,也挺不好的。”花雁随皱眉。

迟衡十分困惑,他觉得花雁随这种做派,应该很喜欢人多瞩目才是。

“本君小时最爱到百司镇东头看花灯,一整个长街全是灯,要多漂亮有多漂亮,从初五点到正月十五连绵无休,不知不觉都十几年了。”回味十分甜蜜。

听上去,他应该只有小时的记忆。

好吧,花府现在挂的灯笼,恐怕比整个百司镇的都多,可这也弥补不了花雁随对百司长灯的渴望。迟衡想,莫非真的如他所说,因为各种原因,‘素来很少出门’,所以连看花灯也成奢侈?

“花君如果想看,迟衡可以护卫左右。”

迟衡真不好意思直接说,在花府就快憋出病了,偌大的府邸总是空荡荡的,他每天唯一期待的就是吃饭,一吃吃一大桌。

花雁随但笑不言。

迟衡靠近了,捻起一个小花灯:“可惜这里不够冷,若有一院子的冰灯,也是非常好看的?”

“冰灯?”

一直处于温暖的花洲,只怕花雁随都不知道真正的冷是什么,迟衡笑着比划:“以前在家,寒冬腊月最冷时,用两个大小不一的桶套在一起,装上水,放到房子外头,等冻住以后把桶都抽掉,只剩下一个中间成空的冰块,在冰里头点上灯,特别好看。有一年我把整个院子都摆满了冰灯。”虽然父母的容颜已经模糊,一院子的橘黄冰灯深深烙印着。

花雁随扬起嘴角:“虽没见过,想着也挺有意思的,很费劲吧。”

“费点儿体力而已。其实,再多花样,灯也还是灯,看不出什么花子。看花灯最好看的是人,想那一街的火树银花鱼龙舞,得要有人在灯里穿梭,才有趣。还有,看花灯时,好多好吃的。”迟衡笑了,补上一句,“小摊上的点心恐怕远比不上花府的味道,但胜在人多,挤着、等着、看着,才有意思。”

“你若想看就去看吧。”

“花君不去吗?”

“本君平素很少出门的。”花雁随凤眼长挑,“再者,你又如何护卫本君?扛着一把大刀吗?万一你一个转身,本君就走丢了呢?”

迟衡停滞了一下,心扎扎的疼,眼睛有点模糊,勉强笑道:“走丢么?花君该不是百司镇都会迷路吧?花君如果还不放心的话,迟衡可以拉着你,咱们都不会走丢的。”

花雁随大笑。

笑声震得花灯轻摇。

“哈哈哈,果然有意思,上次,颜鸾也是这么说的,还让本君把珠宝都卸了扮成女子的模样。”花雁随笑得开怀,更说得落落大方,丝毫不觉羞耻或难堪,一副往事可堪回味的甜蜜。

“啊?”迟衡一跳三尺高,“你们手牵手逛京城?”

50、

“这倒没有,只挨得略近,颜鸾比你本领强,他能叫别人都不敢靠近的,倒无需防备。”说得兴起,花雁随不假思索,“不是自夸,就算扮做女子,本君也是冠绝京城的,一路上行人都只远远的看,颇是艳羡。”

迟衡一口血差点喷出来。

无论怎么装扮,花雁随也是气宇轩昂的男子,谁见女子有这体格的?就算只看脸,鼻若悬胆轮廓深邃,除非瞎子才能看成女子吧,不由得调笑道:“花君又怎知不是看我们朗将的?”

花雁随立刻倨傲回答:“那是自然,我和他比过的。”

“咦?”

再追问,花雁随抿嘴一笑没说下去。

迟衡遥想一身宝蓝色的花雁随和一身红衣的颜鸾招摇过市,行经处必然寸草不生啊。真想知道当时怎么回事,算了,改天问朗将也一样,当下还是正事要紧,他遂一鼓作气,提及了覆信一事。

“着急什么,花府应有尽有,去元州有什么意思?”

迟衡脱口而出:“我想和朗将一起赏十五的花灯。”

“你就那么想看花灯?”

“是想和朗将一起看。过了十五,颜王大军就集军南下进攻炻州了,到时,未必能再和朗将一起了。”迟衡重重地重复着‘一起’。

花雁随听得一脸纠结:“还真爱热闹啊,本君可以让几个影卫跟你一起。”

迟衡摇摇头。

想了一想,花雁随恍然大悟:“你莫非是想和本君一起去看?不行的,越热闹本君越不能出去,免生风波。”

鬼神出门风雨多,还真真是风云人物,迟衡抽搐着嘴角,不由得脱口而出:“花君,你若想不生风波,只需把珠玉都卸下就没事了。再者你这一身衣裳极好看,只需一颗宝石就够了。”

花雁随断然摇头:“不行,太清寒了,叫人笑话。”

迟衡笑了:“花君若不介意,可一试。”见花雁随不置可否,便上前为他把头上身上珠宝小心翼翼全卸下来,堆在一边,顿时清净了许多。一袭宝蓝色衣裳,华丽至极,腰间配一颗蓝宝石,闪光夺目。

花雁随丰姿过人,华丽不减。

谁知花雁随照了一下镜子,立刻俯身要拾起珠玉:“难看。”

迟衡按住他的手,极诚挚极认真:“这样就很好,再一串都多余了。花君可知一句话:月明则星稀,星繁则月晦,二者只能择其一。珠宝是星,花君是月,岂能让珠玉夺了花君的光彩。”

他这一比喻,花雁随乐了,自得地说:“难怪那天初见就转不动眼珠,是为本君的丰姿所震憾么?”

迟衡忍住爆笑的心,点了点头。

花雁随一挑凤眼:“是么?看上去口不对心啊?”

迟衡赶紧岔开话题:“花君,你若实在想看百司的花灯,迟衡可护卫左右。”

来来回回说了好几遍,迟衡晓之以情,还激将一下。到底敌不过儿时的记忆,花雁随兴致勃勃收拾了一番,又把珠宝挂得玲琅满目,把影卫都招出来,吩咐了一番。这才与迟衡坐着马车出去了,那马车,自然也是说不尽的繁饰华丽。

马车走的都是大道,也靠不近花灯。

人群也知趣,见是花府的马车,纷纷都离远了。

这竟也叫赏灯?望着透过帘子看得津津有味的花雁随,迟衡郁闷了:“花君,咱们下去看看吧。”他确实不担心,因为花府的影卫也不是摆设,花雁随的恐惧怕是源自内心而已。

花雁随断然摇头。

他一摇,满头的珠玉叮当作响。迟衡伸手,飞快将发鬓的孔雀珠玉摘下,那卷发顷刻随意散下。

花雁随大怒。

“花君的头发也好看,极少见这种天然的卷发,又黑又密,何必要被珠玉遮挡呢?”迟衡眼神真挚,透出少年的执着和澄澈。

“放肆。”花雁随瞪了一眼。

见他没有真正生气,迟衡见那边有人围了一圈,灯亮处,是高台,高台上有个极高壮的男子,抱着手挑衅,应是摆擂台的,灵机一动,便说:“花君,你看那边,有个人在比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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