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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by火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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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竺性急,他肯定耐不住这种辱骂的!”

“你总是这么有把握吗?”

面对麻行之的打趣,迟衡但笑,他想,有把握的是纪策。他心里的没底,是绝不能让麻行之看出来的。果然叫嚣不到半个时辰,城门豁然开了。

赫然是怒气冲冲的杭戮,大骂:“你个黄毛小子,一个不小心,还让你们蹬鼻子上脸了!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说罢挺枪骑马过来。

两州僵持多年,麻行之出了这口恶气,越发回得损:“哈哈,老驴子也敢拿枪?”

迟衡这次未阻拦,他已瞧出杭戮大腿受了伤,却依旧逞强。只要不大意,麻行之吃不了亏。看城门前,二人追赶起来,果然年少逞气,麻行之马快手更快,回身连发数箭,均擦过杭戮的要害之处。

杭戮在后边穷追猛打,毕竟有伤在身,不比之前的狠辣,出手有一分迟钝。麻行之眼疾手快溜得更快,钢枪连他的衣襟都没沾着。

这一边,迟衡暗地叫兵士们时不时喝个倒彩,更有人高声辱骂。

杭戮越打越气,章法就乱了,麻行之瞅见一个破绽,回身一箭射过去,正中杭戮胸口。那箭,真是有万钧气势,直直刺进杭戮的盔甲——迟衡一看他捂的地方,当即断定,杭戮命不长了。

而听到麻行之一口一个老匹夫,杭戮一时气结,竟然一口血喷出。旁边的安泞各头领呼啦啦上来接应,那场景当真混乱无比。

迟衡见状,横刀向前,一声令下:“杀!”

他一马当先,千余精兵顿时像怒潮一样涌了过去。两军陷入混战。一则措手不及,二则将领受伤,安泞兵士的士气溃如崩堤,慌乱只顾进城。

迟衡哪肯放过这等机会,刀舞得像削面片,令人猝不及防。刀过去,只见那血溅得如喷泉,见者胆寒。

麻行之也杀气横溢。

二人领得千余精兵如同过江之蛟龙一样神勇无比。

杭戮到底不甘,竟然推开头领,径直守在城门之处,大有与城共存亡之气势。麻行之见机,立刻搭弓拉弦,一箭穿心,杭戮满含激愤倒下,旁人见了,又是惊呼又是恸哭又是逃窜,眼看那门就要关上了。

迟衡纵马向前踏过杭戮的尸体,一刀砍在城门之上,偌大的一根铁绳竟被生生砍断。

矽州精兵乘机涌进城门,飞快将将城墙上的兵士一一斩杀。

这之战,安泞城门外如血染就。

进城之后麻行之直指安泞府邸,一路上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气势无人能阻挡。十数年安然无事,祸从天降,无辜的安泞城百姓见了纷纷仓惶逃走,更无人反抗。到达府邸之后,麻行之和迟衡很利落地砍杀了几位顽抗的头领。

群龙无首,安泞城余者纷纷弃兵投降。

入夜,一轮圆月挂在半空,且行且澄。二月的风仍然吹面如刀,迟衡站在城墙之上,手撑在墙垛之上,看城墙之下,城门前的尸体已被清理走了,犹有鲜血凝固。

报胜的快马应已到了泞州城,若依纪策所预料那样,麻七麟的兵明早就到。

牵一发而动全身。

安泞之战必也很快传到杭竺那里去了;而在元州边界交战的颜王军兵士们大约也想不到,战事忽然停止,源于他们将被千里之外的这里所解救。

朗将呢,他领兵正向炻州而去,一切都还顺利吗?

岑破荆和梁千烈必也同时领兵奔向炻州,他们汇合了吗?还有霍斥,再不想起就会忘记的霍斥,他在其中又有什么角色呢?

风,吹在脸上很畅快。

迟衡握紧了手,终于不再是一颗只管前行的棋子。只要站得高一点点,风景全然不同,这种纵揽大局的感觉,真好。

泞州的风极冷。

子夜,城墙上的风呼啸而过。角楼里,迟衡紧紧裹着青色袍子睡着了。多日的困倦,在见到红衣人那刻一扫而光。他欣喜地跑过去,伸手抱住了他:“朗将,你没有去炻州吗?”

颜鸾愁眉不展:“元州,我担心元州。”

迟衡抚了抚他的眉毛,笑得开怀:“不要担心元州,我们已攻克了安泞城,杭竺不可能两面受敌,他很快就会退兵的。朗将,你不奖励我一下吗?”心情大好地替颜鸾披上红裘衣,凝视着那红光映衬下的脸庞。

颜鸾笑颜逐展,握住了迟衡的手:“好凉,冷吗?”

迟衡咧嘴,大胆地笑说:“朗将如果愿意抱我一下的话,就不冷了!”

视线交织之后颜鸾果真伸出手,将迟衡抱住了。

柔柔的红裘衣,那么柔软那么舒服,迟衡眼睛一酸,飞快抱住了颜鸾的腰。颜鸾轻轻扭了一下,似乎要挣脱。迟衡更紧地抱住了他,深陷的温暖令他痴迷,他感觉浑身的火被点燃一样,整个身体倏然热了,如同被火烘烤着一样,连脚趾上都点着火苗。

朗将……

像火一样的温暖,迟衡呓语,死死地抱住了红衣的颜鸾,全身力气。

咚——

迟衡捂住胸口,揉着眼睛,愤怒地看着眼前的人。麻行之正委屈地收回腿,嘻嘻一笑:“你哪里来的毛病?抱着我跟抱着你娘一样。”

“你娘——”迟衡骂了一句,怒火冲天地一掀袍子盖住了脸,“睡觉。”

大好的梦,回不去了。

即使闭着眼睛,也还是清醒的,迟衡越想越郁闷,梦里的那股燥热倒还在。翻来覆去睡不着,旁边的麻行之呼噜声起,睡得正酣。

迟衡一个鲤鱼打挺,跳下床,拿着刀跑城墙边,横劈、竖砍、狂舞一气。

月下,刀光如电。

一口气练到日头高照才罢休,麻行之神采奕奕:“这么早就起来了,颜王军都要求这么严格吗,你是一直跟着你们朗将吗?”

迟衡清水抹了一把脸:“怎么了?”

麻行之嘻嘻一笑:“昨天你梦见朗将了是不是?”

迟衡脸一烧,暗自骂了一句,冷水往地上一甩溅起一串灰尘:“唔,记不清了!”

好在麻行之心思单纯:“你们朗将是不是很厉害?你是不是可敬佩他?要不也不会做梦都梦见,是不?欸,给你说个大好事,爹爹的快信来了,他说沙将军会领万余精兵来援,咱们无需担心泞州兵士的反扑了。”

果然是快信,迟衡放下心来,他可不想应付滚滚而来的泞州兵士。

“迟衡,我还有个想法,既然援兵要来,无需担心安泞城,咱们就可以再往东边去。”麻行之雄心勃勃地说,“杭竺将杭戮放在第一个城池,后面大片肯定防御更空。”

迟衡心中一动:“我对泞州不熟,你与我讲讲。”

麻行之兴致高涨,摊开地图,滔滔不绝说了起来。麻七麟有意立他为新城主,他对矽州泞州的地势早烂熟于胸。迟衡一边听,一边回忆起自己与纪策沿路所见。

麻行之指着安泞城以东的大片疆域说:“看这一大片疆土,如果都能囊括进来,矽州实力必将大增。”

迟衡凝想了一下:“若没有三万以上兵力,分点驻扎,才真是易攻难守。”

“可是,还有点不甘心啊。”

不是不甘心,是贪心,迟衡指向安泞城以南二百里外的一个城池说:“这个地方我路过,叫罡明,甚是奇怪,是有什么典故吗?”罡,北斗天罡,用在城池,应有来头。

麻行之想了一想:“你看整个泞州像不像北斗一样,罡明小城恰在它的斗柄。”

“罡明是不是一个极古老的城?”

60、

“罡明是不是一个极古老的城?”

“不错,那里奇奇怪怪的东西甚多,所有算命的都说自己从罡明来,才显得渊博一样,听说那里的人均博古通今。”麻行之笑了。

“是么。”迟衡顺着河山的脉络划过去,将安泞山脉一路向下一直划到罡明,“你看,假如这样一划,这一大片疆界都成了矽州的话。那么泞州要进攻矽州,该怎么办?”安泞以山为障,若有强兵驻守,肯定难攻。

“通过罡明?”麻行之疑惑地问。

“对,罡明看上去十分虚弱。可是,假如我们攻下罡明,沿着罡明的边界筑城的话,然后在两地放置重兵,就可形成这样一个态势:东置安泞、南固罡明,兼有山峦作为屏障。”迟衡眼睛亮了,一个重新规划的疆域渐渐浮现出来。

麻行之恍然大悟,击掌称是。

迟衡越说越激动:“杭竺再想要进攻泞州,会变得十分棘手,要么以百万强兵,硬生生攻下来——可惜以当前实力相当的情况下,没有可能。曲线进攻的话,要么往北去,被胡夷阻拦;要么往南去,遇上西南王的领地。所以,罡明是罡,乃是因为它是一个重镇,地理十分重要。我猜测,数百年前,它曾是一个城池,后来整个泞州扩大了,它失去了疆界的意义,才逐渐荒废,但它的古老一脉相承下来了。”

麻行之一点就通,激动得一拍手掌:“有道理。”

“所以,与其去攻你所说的大片疆界,不如向南,攻下罡明城,速筑城垣。杭竺肯定会最先去攻击安泞,罡明亦不至于受到大面积攻击。就算他先攻罡明城,山脉绵延,路途崎岖,等泞州兵到来,城垣和墩台早就砌起。”

“如果要攻,必得快攻,不然罡明得了消息,肯定会加强兵力。”

“城主派的驻兵什么时候到?”

“傍晚。在咱们出发前,他早就令沙将领出发援助咱们了,原来还是相信咱们肯定能成的。”麻行之激动地搓了搓手,“迟衡,我这就整兵去,休养生息、务农劝耕这种事,交给沙将领就是了。”

“你是他的儿子,他肯定不会掉以轻心。不过,假如你告诉沙将领的话,他一定不会同意咱们擅自去攻罡明的。”

麻行之信心满满:“将在外,君命有所不从。”

麻行之为人雷厉风行,说做就做,半点不拖延,正午沙将领带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到来时,千余精兵严阵以待。

果然,与沙将领提及进攻一事,他立刻摆手。

“城主特地吩咐末将,统领要么回矽州,要么驻扎此处,再不能去任何地方。统领要有一个差错,末将担当不起。”沙将领说得慎重。

麻行之哑然失笑,与沙将领将个中关系一说。

沙将领坚拒。

麻行之坚持了几句,迟衡插话道:“沙将领说得有礼,统领还是回矽州城吧,攻下安泞城已是大功,若一味向南,兵力跟不上的话,攻下也要失去的。”

沙将领连连说:“对,统领还是回矽州城吧。”

麻行之先是讶然,而后领悟,说到:“那我现在就领兵回城,向爹爹报喜,沙将领多保重。”

说罢,二人领着千兵挥马而去。

精兵良马,何其迅疾,不多就消失在黄昏里。

迟衡与麻行之并不是真的回矽州,而是挥鞭向南,直往罡明小城而去,并派了两个精兵回去报信说明实情,一个给麻七麟,一个给沙将领——沙将领得了信报,木已成舟,肯定会增派援兵过来。

天色暗了,路并不好行,这千余人分作五批潜入夜色之中。

“若城主责罚你,你该怎么办?”迟衡问。

麻行之十分有把握:“只要我们能攻下罡明,就是将功抵过,怕什么。再说,他既然给我个统领,又没说非让我回,我当然是想去哪就去哪!”

二月中旬,山间十分的冷,有些山路陡峭,仅容一人一马过,迟衡让麻行之命令众兵士一刻不得停歇。麻行之对他十分信服,下令快马加鞭。

私下,麻行之对迟衡说:“你平日看起来很平常,一旦下命令,却太过严厉了。”

迟衡摇头:“因为不是我下令,已经很仁慈了。要知道,若延误了战机,罡明增兵了,我们将会死上成倍的兵士,到底再严厉就晚了。”

到了罡明关隘。远远仰望关口,迟衡不由心里发惊,令众兵停下。

罡明关建于两山之间,高、险、峻,处处是断层岩壁。虽然没有到跟前,迟衡已能想象关口的弓箭箭箭指向关下的敌人。硬闯?这里处处是仅容一人的狭道,即使闯过去也是损失惨重。

看来,只能走飞鸟才能走的道了,迟衡说:“给我一百精兵,我从断层岩壁上去。你与兵士在关外埋伏,看到我的信号,内外夹击,务必攻下。”

麻行之凝思。

迟衡道:“行之,你不必担心,我常走险路,无论是那一百精兵还是我,都必将凯旋而归。”

二人击掌后握住双手。

精兵之中,原就挑了一些熟悉泞州路线的。迟衡特地点了一名对罡明附近熟知的兵士带上。那山脉北边极为陡峭,也是巡关最为疏忽的,迟衡乘夜色绕到山之北。听见哗啦啦的湍流水声,望着横断于前的水,百名将士手足无措。

寻桥是来不及了,只有横穿流水。虽然才不过数丈宽,深可没过头顶。

这百名兵士仅十人识得水性,且水流甚急。

他与三个识水性的率先跳入河中,将河的深浅摸了一个遍,寻到稍浅的一段,令一人站在河中,以为识别。其他将士挨个走到那个地方。而后采取最笨的方法,两个会水的拖一个不会水的,生拉硬拽拖到安全的地方。

虽然均是有惊无险,这十人也累得够呛,尤其是迟衡,数次差点被健壮的兵士拖入深水中。

待都过了,迟衡连拿刀的力气都没了。

风中十分的冷,他拧着衣服想起了梁千烈说过的往事,为了奇袭他们愣是在雪山中踩过,那时,比现在更艰辛吧?这么一想,浑身又充满了力气。

趟过了河,人人绷着一股劲,攀岩石壁就变得很轻易了。

待他们悄然翻山越岭到达罡明关时,天将要亮,迟衡令众人原地,听自己的暗号。

他先行上前查看。本以为从山上下来,进关隘会很容易,想不到这关口戒备森严,同时有三人巡关。迟衡还想往四处查看一下,便越走越近,他只顾上前,却忘了脚底下。他正踩着一块松松的石头,刚前行,啪哒一下石头倒了,迟衡本能向前一翻。那石头顺着峭壁咕咚咚地下去了,发出一声巨响。

巡关的都听见了声音。其中一人眼尖,发现迟衡近在咫尺,正要出声,迟衡抬刀一抹,那人的手臂飞了出去,他一把捂住了那人的嘴。那人的鲜血直迸,浑身发抖。

“老四,怎么了?”另一个巡关的高声问。

迟衡覆在老四的耳边,压低了声音道:“说,蛇,别露馅。”

老四抖着说:“蛇、蛇。”

那声音抖得非同寻常,巡关的放下戒备,走了过来:“区区一条蛇,就把你吓成这样,让我来,给咱熬个鲜蛇汤……诶?你怕蛇,咱们上次吃的不就是你亲手……”

那巡关的蓦然住嘴。

迟衡见状,飞快上前一步,大刀一抹,那人无声无息地倒下了。

只剩下最后一个,听见声音,察觉不妙,开始大喊:“老四、老六、老四、老六……你们……”说罢撞了一下钟,那声音洪亮,响彻山谷。

迟衡吹了一记响亮的口哨,百名精兵听见号令,才往上攀岩。

那关口的兵士都被惊起来了,拿着刀和枪纷纷涌了出来,更有人搭起弓箭就射。此时就只有迟衡一人在关口,他拿起刀奋力躲避着、砍杀着。想不到这个小小的关隘竟然驻扎了这么多兵士,源源不断有人涌过来,迟衡即使一刀一个都觉得应接不暇,所幸在一支枪刺过来时,百名精兵也赶到了,奋勇上前。

而关隘之下,听见了钟声的麻行之一声令下,攻关。

关隘上的泞州兵士同样是措手不及,弓箭既要射向关下,又要抗击从山上来的敌人,捉襟见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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