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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by火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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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鸾咬牙切齿:“滚去找件衣服!”

颜鸾的衣服被撕得碎了,连搏斗之中,迟衡的衣裳也破得没法看了。迟衡连忙起身,不敢看颜鸾:“朗将,我这就去,你别动,我马上就来。”

说罢,仓促起身,就跑出去。

他一急,跑出一里地才想起为什么不骑马。赶紧跑回去把马呼过来后。径直奔到一户人家,叩开了大门,编了个被强盗抢了行李的理由。他浑身脏兮兮的,又那么急切,最主要是浑身衣裳褴褛,胸口还有伤痕,尤其是背部,简直是血肉模糊,令人见之可恐,绝对是只有遭盗才有的凄惨啊。

户主见他可怜,就递出了两件极旧极旧的长裳。

迟衡一看,都是打补丁的。

遂又厚着脸皮,好说歹说要了件虽旧但没破的,这才又鞭着马急匆匆地赶回红蓼河边。

134、

天色犹有微亮,风清露冷,月行长空。

迟衡呆呆地站在原地,空空的,只余红蓼满原,随风摇曳,地上甚至连一缕红衣碎片都没有了。

没有一丝痕迹。

秋风从背后袭过,迟衡的心顿时被抽空了,他拿着旧衣服噗通一声跪在原地,手肘撑地,头埋在大腿和手臂中间,弓着背,整个人弯成一团,无声地绝望着悲伤着。

很冷。

刚才那么火热,现在只剩下了冷,秋风越吹越冷。他的脑海本该想到很多很多,但此时只有一片空白如月,只是怔怔地一点一点弯下去,终于将头磕在了地上。

就在心也一点一点冷却时。

有个熟悉声音说:“傻跪着干什么,衣服拿来!”

迟衡抬头。

颜鸾站在旁边,赤裸着刚刚冲洗过的上身,冷着脸,劈手把长裳夺过去,三下五除二穿好,转身要走。

迟衡上前,从背后拥住了他的腰,脸蹭着他的脖子,低低地说:“朗将,我刚才以为你走了……你别总是这样悄无声息就走了,很伤人的。”

颜鸾怒意爆发:“都成这样了,我能去哪里!”

迟衡被吼得耳朵嗡嗡作响两眼发蒙。

“赶紧把衣服换了!”

迟衡急忙松手,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脱下才发现衣裳的背部浸满了鲜血,看上去十分凄惨,明明,没感觉有多疼啊。迟衡把那血衣一卷,随手一撇,抬头见颜鸾怔怔地看着衣裳。

是心疼了吧?

迟衡将颜鸾的肩膀揽住,小声说:“朗将,我刚才是不是伤到你了?下次我一定小心,不会这么莽撞的!”

“还敢说下次!”

迟衡抱紧:“别人能做的我都能做,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是别动不动就把我甩到十万八千里去……”

颜鸾差点喷血,好像自己如何打过他骂过他一样。

迟衡看着颜鸾的眸子:“朗将,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很喜欢,射箭那么好,骑马那么好,人也那么好,我发誓要像你一样。可惜我没有早生几年,没法子和你并肩作战……如果早生几年我一定不会这么狼狈,说不定……”

颜鸾怒目:“少说有的没的,赶紧回军营。”

迟衡亲了亲他的嘴唇。

颜鸾转脸。

迟衡追过去继续亲,浅浅数吻意犹未尽:“朗将,抱着你的感觉很踏实,不会总是惶恐不安,你为什么不抱着我呢?”

“……做出这种事还有脸!”

迟衡立刻打蛇上棍亲了亲他的侧脸和耳廓耳垂:“因为太喜欢朗将,怎么都控制不了。朗将,你要是生气了就再打我三十鞭子好了,打过之后就别生气了!就算什么军衔没有,跟着你就好!”

“……回军营!”

迟衡腻着死活不让走,拥着颜鸾喃喃说了很多软软的情话,开始是仰慕之类的还能听,到后来插进去舒服得要死、恨不能死在里面的话都冒出来了,直把颜鸾听得面色铁青,抬手就给了他一拳。

拳头很重,迟衡猛的咳嗽了起来。

迟衡本就带伤在身,如今又弄了一身伤还一脸的不在乎。颜鸾想打也打不下手,只能用力推开,词穷地重复:“……回!”

迟衡一边咳一边追上:“朗将,你还生气吗?别生气了,晚上我负荆请罪好不好?”

颜鸾咬着牙。

快步走了。

虽然走得很快,但一看就是很逞强的,步伐都有点踉跄不稳。颜鸾飞快上了马,夜色下,挥着马鞭飞奔向前。

快马如电。

在将军府前,颜鸾下马,咬牙切齿地回头说:“跟着干吗,回你的县丞府!”

确实依颜鸾所言,迟衡牵着马乖乖地回了县丞府。

却没进去,而是把小药铺都走遍了,发现药膏都是普通的,他吭哧吭哧也说不上,大夫见他语焉不详,都给推荐疗伤药。转悠了一圈,袖子里兜了三四罐了。

迷迷瞪瞪到了一个亮处,迟衡头疼地坐在台阶上,揪着短发一筹莫展。忽然眼前一个红帕甩过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飘入耳:“小哥,累了么?进我们楼里歇么?我们的姑娘给您捏捏腿捶捶背揉揉腰。”

迟衡浑身一抖,抬头青楼的老鸨,半老徐娘飞着媚眼。

一个激灵他脱口而出:“有小哥吗?”

老鸨一愣,捂住嘴唇就笑开了:“还用得着说么?元州城里独一家,跟九妈来。”说着红帕一甩,妖妖袅袅地走了。

迟衡鬼使神差跟着他。

转了两转从一个小门进去,老鸨停在门口,吃吃一笑,往里边喊了一句:“清倌、琴倌,有朋友来了。”

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出来。

清倌和琴倌对视一眼,都两眼放光,其中一人不遑多让:“清倌,这人是我的,你别抢。”

清倌一撇嘴,走了。

迟衡脸滴出血来,晕头转向就被拉入房间。还没等想清楚,琴倌就上来扒他的衣裳,迟衡浑身一抖,按住了他的手,坚定地说:“我那里很大,会把你弄疼的!”

琴倌一愣,伸手摸了一把,笑了:“果然是奇器,客官刚开始的时候可得轻点,后来怎么用力折腾都行。客官越大,小的就越爽。”说罢,媚眼一飞,又来扒衣裳。

迟衡抖了一身鸡皮疙瘩。

“我力气很大,你那里会不会出血?”

“您是不喜欢见血么?客官尽管放心,我们都有药的。”琴倌莞尔,从床帐里摸出了一罐药膏,腰一扭,又说,“客官可以给小的抹上,但可能抹太多,里面可都是掺着那什么的。”

“那你以前出血吗?有没有客人,特别粗鲁的?”

琴倌一滞:“一开始是有点点,习惯就好了,客官有什么嗜好吗?小的骨子弱,经不起打的,顶多滴一滴蜡。您要是喜欢新奇的玩法,城东有个赌庄,里边有个暗倌,客官不妨去看看。”

迟衡好奇:“滴蜡?往哪里滴?”

琴倌质疑地看了他一眼。

迟衡立刻从兜里掏出银两拍在桌子上,琴倌喜笑颜开,立刻与他说了起来。琴倌本就放浪,从滴蜡说开来,口若悬河,迟衡听得目瞪口呆、面红耳赤,却不耻下问、但凡有个不明白的就刨根问底。

尤其说到姿势,迟衡极不好意思:“从背面能进,正面插不进去。”

“太小瞧人了,龙阳之事上能及天下能达地,幻化千千万万,岂止这一种!”琴倌是个爽快人,见迟衡出手大方又是生手,还会心疼人。遂一拍桌子喊道,“清倌!”

清倌闻声进来,看二人竟然都衣冠楚楚,纳闷了。

琴倌衣服一脱道:“客官,你瞧好了。”

二人在床上,生生将三十六种姿势都走了一遍,活色生香,迟衡喷着鼻血跑出来了!

全身上下猛浇凉水才给压下去,这一折腾都到子夜去了。岑破荆没睡见他回来:“怎么?看你还挺高兴的,和朗将说好了?”

迟衡唔一声。

躺在床上将今天的事回味了一遍,又甜蜜又疼,甜蜜的是反正破罐子破摔得手了。疼的是,背上真特么的疼,火烧火燎的。

岑破荆给掀开衣服,困惑地说:“你这伤全是新伤啊,怎么回事!”

“皮肉之伤,好得快!”

岑破荆哈哈大笑,给他抹了一气道:“皮糙肉厚,经打经踹,难怪你专指着朗将犯事,打了不疼是不是!对了,明日是封赏大宴,你能起得来不?”

迟衡跳了起来:“你说呢?”

次日,下午,全军封赏,不出意外,岑破荆和池亦悔等四人封为将军,迟衡封为中侯,远在石城的容越被封为都统等,而骆惊寒依旧是端宁侯,调至炻州,任职亦是一州之主相当。当日封赏不下百人,此不细表。

迟衡自然很不是滋味。

口里虽说不在乎,可那不止是一个职位,更是军权,所以一直闷闷不乐。

同在一桌酒席之上,同为中侯的红眼虎难得也来到元州城。相比两年前,红眼虎横阔多了,膀粗腰圆的。见了迟衡,欣喜万分,大力拍着肩膀:“迟衡,两年没见了!你小子现在威风得很啊!”

威风吗?

威风就不喝闷酒了。

红眼虎很豪气,哪管那多,拎着酒坛子就猛灌迟衡,一边大大咧咧地说:“欸,你都忘了,还说要介绍辛怜给老子呢!现在?人呢?她弟辛阙都长成半大小伙了!诶,曲央也跑苦兹郡了,当初我真以为能跟你们就过完这辈子呢!”

辛怜、辛阙,一干往事,迟衡揉额头。

可不是,在一起的时候从没想过会分离;而一旦分开后,就不能奢望重逢,以为的一阵子,也许会是一辈子……迟衡看向另一桌的颜鸾。

颜鸾谈笑风生,一如既往。

迟衡仰起脖子猛灌了三碗酒,一旁的红眼虎惊了,拍着大腿说:“你小子豪爽多了,再来一碗。”

135、

那一天,都喝高了。

迟衡脚步踉跄,走向了将军府。虽然脚有点不受控制,脑子是清醒的,冷风一吹,酒劲一点一点吹散了。

因为段敌和梁千烈都是酒桶,灌起来不要命,朗将又豪爽,肯定喝到后半夜去了。所以迟衡先跑到纪策房里,纪策果然先回了,挑眼看他:“胆子不小还敢来啊?可算是把朗将气到家了,昨天一回来就摔东西。”

迟衡咂舌,故意问:“昨天为什么生气?”

纪策极无辜:“我哪知道,我问了一句是不是受伤了就给轰出来了。你以后少来将军府,摔一地的烂摊子为难的是侍者。”

迟衡龇牙一笑:“副使说什么就是什么。今天呢,朗将心情好吗?”

“一天都忙封赏的事,哪有空生气。你别一天尽惹是生非,颜鸾还想把重事大事托付给你呢,就现在这样,九条命都不够气的。知道朗将为什么派你去北牧城吗?怎么都不动点脑子,北牧城那个地方有什么好守的,犯的着派你去吗?”纪策难得正色。

迟衡肃然,他也困惑这件事。

纪策合上书卷:“有件事你们都不知道,朝廷有令:待兵不发。颜鸾为这事都快气得快吐血了。”

不让攻击西南王?

联系骆惊寒说的那些话,迟衡顷刻明白,昏庸的皇帝又胡乱下令了,肯定是女干臣郑奕授意的。如此一来,颜王军就只能固守现有的几个州吗?时不待我,一个延迟,只怕别的势力就纷纷壮大了。

迟衡讷涩:“我不知道。”

“……”

迟衡想了一想,抬头不服气地说:“就算皇帝下令了我们也可以阳奉阴违、暗度陈仓啊。”

纪策照着脑门狠狠拍了一记:“长不长脑子!皇帝被钳制,咱们干什么他也不知道、知道也当不知道。但郑奕是吃素啊?他盯得比门缝都紧,一个不慎,就险了。”

迟衡还是困惑,跟北牧城什么事。

“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颜鸾呢?他不怕郑奕,也不怕皇帝,更不怕硬拼抗旨。但颜氏全家上上下下数百口人,都在京城,天子脚下,株连九族是闹着玩的啊,颜鸾能一个涉险把他们全推入火坑啊?”

迟衡渐渐的清晰。

“要想不做傀儡不受郑奕的要挟,颜氏家族必须挪个地!只要远离京城,他郑奕拿什么要挟!所有平定的城池里,只有垒州最合适。所以第一拨颜氏子弟先到北牧城,再接去垒州——这种事,怎么能公开说?本想着你办事沉稳可靠,没料到你还来这一出,唉,走哪哪不省心!”纪策叹了一口气,把书卷一拍,“我要是颜鸾,那天就直接把你乱棍打死算了!”

迟衡半天说不出话。

纪策白了他一眼:“现在明白,黄花菜都凉了。你是不知道那天颜鸾多生气,要不是我拦着,当天他就要冲到县丞府再给你添三十鞭子。”

迟衡低声:“他为什么不和我说明白。”

“他能怎么说?临时接到的秘诏,第二天一大早就安排,哪有时间私下来细说。而且,当面抗军命,是多大的罪,你知道吗?别说你想升到中侯,就连个小小校尉位置都不定能保得住!你现在这个中侯,都是梁千烈、岑破荆说破嘴了,段敌、池亦悔私下也求情说,颜鸾看这事没闹大,就算了。”

迟衡沉默。

“为你这破事,我白头发都多了一把。好不容易这几天颜鸾气消了,跟你溜达一圈,昨晚回来又发脾气,你能消停一下不?再这么折腾下去,不把你发配到矽州我得短命十年!”

“我去和朗将说:我愿意去北牧城。”

“站住!”纪策长叹,“颜鸾秘密派石韦去了,这种事情怎么能等得起。”

迟衡一惊:“石韦?”

“骆惊寒他们也得到信报,知道皇帝下旨,禁攻西南。所以那天石韦找颜鸾深谈,猜到颜鸾的用意,竟然主动请缨北牧城,颜鸾就同意了。”

迟衡更惊:“可是,朗将射伤过石韦,他有敌意。”

纪策笑:“放心,这种身家相托的事自然要万无一失,我和石韦也谈过。石韦的品性值得信任——比你这半路撂担子的可信——做事缜密、为人机智、又对垒州熟悉,是不可多得的人选。而且,将石韦派出去,更悄无声息,毕竟,谁也想不到颜鸾会将如此重要的事交付给才投诚的人。”

心中的愧疚翻滚而出。迟衡沉默半天不语。

纪策起身:“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颜鸾的所有顾忌都在颜氏,若有一点儿闪失,颜鸾得后悔终生。你呀,别总这么冲动,他的不容易,你一点儿也不知道。行了,赶紧回去,我得看看席散了没有,千万别又喝醉,我真怕了梁千烈喝酒的架势。”

说不出什么滋味。

至少有一种是愧疚和后悔,迟衡才知道,朗将对自己竟然是那么放心的——可被自己生生辜负了,脑海中闪过很多事。

纪策走后,迟衡没离开,静静地坐在颜鸾的门前等。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脚步声,其中一人步履不是很稳,但也没醉到踉踉跄跄。看来,朗将今天喝得有节制,要不就是梁千烈段敌灌得手下留情。

果然,旁边的纪策只是微扶,看到迟衡竟然还在,不由得嘴角一抽。

见了迟衡,颜鸾冷言:“什么事明天再报!”

迟衡涨红了脸,低着头,脚不安地在地上划着:“朗将、我就和你说几句,几句就行。”说罢,恳求似的瞅了一眼纪策,示意他帮自己说说话。

纪策扶了扶额头:“不是第一等要务,就明天再来吧,晚上能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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