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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by火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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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期看着他们的背影说:“扈老二很强硬。”

迟衡摇头:“不,只是表面强硬一下罢了,我相信扈烁能将他说动,如果扈烁连他二哥都说不动了,他以后还说动部下怎么服众?”

“容越怎么办?”

“趁着扈氏接不上茬时抓紧时机攻击,一旦松懈扈老二肯定会报以期望的,不能给他这种妄想的机会。”迟衡琢磨了一下,“如果早由扈烁来掌管扈氏,他们不会是现在这种境地——你有没有发现扈烁并没有出兵,所以,在他心底对他的两个兄长也是有清晰评判的。”

的确,总有狠不下的心,需要别人助推一把。

迟衡又去看了一次扈老大,经过这么几天的折磨,扈老大已软了一些,看了一眼迟衡说:“要杀要剐随便,老子不怕死。”

“你的两位弟弟却拿半壁缙州来换,我舍不得。”

扈老大啐了一口:“扈氏挣下的祖业,别以为我们会拱手让人!”

扈老大说的对,也不对,缙州还真曾是扈氏的祖业,甚至曾想染指靖立州,与靖立州的木克王结下世代冤仇。可惜扈氏后继乏人,中道沦落,渐渐的被人逐步侵蚀,乃至后来偏居一隅,再度复兴也是近几年的事。

“不是扈氏,是扈烁!是扈烁争回来的祖业,如果不是扈烁太迁就你这个兄长、如果你肯大度放手,缙州早就是扈氏的囊中之物了。你自己想一想,如果听从扈烁的意见,扈氏能吃那么多个败战吗?不要以为扈烁无能,他只是顾忌你的颜面,不然他要是振臂一呼你以为扈氏那些兵士还能不反水?”

扈老大梗着脖子说:“胡说!”

“胡说不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在你手里扈氏只剩下多少地盘?没记错的话还差点儿被胡类番灭了!等扈烁带兵了扈氏又多了多少地盘?你还固执不要矽州麻行之的援兵,结果呢,后来的地皮都是借兵挣来的!别说什么祖业不祖业,没有扈烁你的祖业早就败光了!而你呢,仗着是大哥愣是压着扈烁不让他动弹。他就欠一点狠劲,不然还能轮到你来糟蹋他辛辛苦苦打下的缙州?”

迟衡拂袖而去。

至始至终,迟衡都没有笑,因为他心情糟糕,不是因为缙州,而是岑破荆快报,郑奕像疯了一样反扑,他已失一个城池。虽然石韦也遣兵去援,形势依旧严峻。迟衡本想收了缙州之后就回泞州,看来得立刻重新调整一下战略了。

迟衡再度给扈烁送出劝降函,并允许他见一次扈老大

212、

不出所料,两人相见没过多久,扈老大就破口大骂。

扈老大骂扈烁勾结迟衡把祖业卖了,扈烁好说歹说他一句也听不进去。末了扈烁气得脸红脖子粗,扯着嗓子喊道:“谁把祖业卖了,咱们的祖业是什么?咱们祖上也不是缙州人,是跟着先祖打下缙州的,那都是元奚的!祖上的祖训是建功立业,不是占山为王,再说,祖业不是已经快被毁完了吗!在我十五岁没拿兵器之前,你手里咱们祖业就剩下那一块西篾山——你想要是吧,西篾山就归你继续占着!”

扈烁这一吼反而把扈老大吼住了。

“大哥,谁强就是谁的,不是天生是谁的。我是能斗能拼能打,挣下了半个缙州,可你倒好才失了一点儿地皮兵力,被人家一激就领兵来攻了,让你等半天你都不肯,现在被人家捏住性命的是谁!大哥,你要愿意占着祖业,是吧?我就明白告诉你,陀罗峡以北你的地盘都被人家攻得七七八八了,你要能耐现在出去就拿回来!地盘都是咱们三兄弟打下的,我和二哥商量好了,就让兵士选,愿意跟你就跟你,愿意跟我就跟我,愿意跟二哥就跟二哥!你常说兵士都是死心塌地跟着你的,今天就看一看好了!”

扈老大捏紧拳头:“好,你这兔崽子就把人全招来,咱们现在就分家!”

扈烁面色铁青,冲出来后对迟衡说:“迟衡,我已和二哥商量妥当了,他不做主我做主,但是扈氏兵士我不能全叫出来,大哥的那份就是大哥的。”

迟衡凝思道:“假如那些为首的都愿意跟你呢?”

“听天由命大哥也得认清这事实。我恳请你将西篾留给我大哥经营,那确实是我们家的祖业,他受了这一顿气如果再没一块地当王肯定气不过的。”扈烁捏了捏手腕,道,“无论如何,他都是养我十几年的大哥。”

迟衡抑住欣喜,缓缓说:“那就把扈氏的头头们都叫过来吧,咱们一起看一看。”

七月,树木扶疏。

树下被放出来的扈老大面色铁青,看着手下们一个一个走向了扈烁,他将杯子狠狠一摔。哐当一声,碎成了片片。迟衡示意将杯子等易碎的都收了,有气没处发的扈老大生生把一个木椅子给砸成了两半。见此情形迟衡笑着对庄期说:“目光短浅就罢了性格如此急躁,我也能明白为什么手下们都不愿跟他了。”

扈老二最后上前给扈老大一鞠躬:“大哥,对不住了,但西篾还是你的,我们哥几个也没废了祖业。”

而扈烁,面色沉郁,至始至终都没有和扈老大再说一句话。

扈烁这边和扈老大分了扈氏,大势已去的扈老大窝居西篾的祖居,之后过着土霸王的生活,扈烁每年都会给他送来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供他挥霍。过了好几年郁闷却无忧无虑的日子,扈老大年过半百,争的心都淡了,某一天,他给早已功名卓着的扈烁去了一封信,让他没事就回来祭祭祖,兄弟三人才重聚一堂,一笑泯恩仇,这是后话。

却说迟衡当即令容越停了攻击、转助麻行之。

容越麻行之二人如双龙合璧运兵如电,又有纪策出谋划策,时至八月中旬就将木尔牟逼得无路可逃,跳河而亡,至此,乾元军平了缙州。

而扈烁,迟衡封他为镇西大将军。

令他去收了扈老大旧部,再将三人之军整顿一新,而霍斥则在一旁指点。因庄期曾跟着石韦处理过元州收复的善后事宜,所以迟衡将军务之外的其他部署全交给了庄期和古照川。缙州初定,而迟衡要的数万兵士也陆续进入缙州,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八月十五,迟衡接到急报:安州又一城池失守。长此以往,郑奕军将逼近泞州。

容越和麻行之接了迟衡的快报,也赶回了陀罗峡,难得都聚在一起,而麻行之和扈烁见了,尤其话多,迟衡略是遗憾:“可惜纪副使没有回来,我很是想他。”

容越说:“纪副使说,他得将木尔牟的地盘彻底处理干净了才能离开,为九月进军靖立州做准备。”

迟衡感慨:“还是纪副使懂我,行之、扈烁,你们什么时候启程呢?”

麻行之哈哈一笑:“当然越快越好,扈烁正想练练他的兵呢,靖立州到了十月天寒地冻,我们先占上地盘再说。而且扈烁心怀……想早些离了缙州,我可期待和他一起征战了。”

迟衡倾身扈烁:“扈烁,你准备好了吗?”

扈烁笑:“当然,我还想向你讨要一个人,得了他,我就没有什么遗憾了。”说罢,瞟了一眼庄期,而庄期却坐得端正,宛如没有听见一般。

容越立刻说:“我师兄吗?不行不行,师父今年七十大寿,我们还要回去给他祝寿呢。”

庄期露出一丝微笑,扈烁失望了。

席上,庄期不胜酒力,先行离席去了庭院,院中有棵枇杷树,树上,一轮明月,百惹相思。无论何地皆此一轮明月,缙州是,泞州也是,这里是,紫星台也是。最沮丧时,总想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可一旦有一丝期望,便想缺月有圆时,虽然月圆之日一月只一天两天而已。

正凝思时,不知何时扈烁来到身边:“你真的不愿跟我攻打靖立州吗?”

庄期摇头道:“我要和师弟……”

“回紫星台吗?都不是真心话吧,你想跟着迟衡才是真的。这些日子我看得很清楚,他很器重你,不遗余力教你做很多事,倒是比我想象中好很多。不过,迟衡这人心思都在征战上,你不如跟着我……”扈烁笑了,“别急着摇头行不行,我又不吃人,我就是心疼你而已。”

庄期抿嘴不说话。

“我真的是心疼你。他每天宁愿找些不干不净的人都不愿意看一看身边的人,要么定力好不吃窝边草,要么就是真的很无心吧。以前,我大哥有两个很漂亮的妾,一个长得跟水莲花一样很端庄,一个长得很妖媚。我挺喜欢那个只可远观的嫂子,但大哥却很喜欢第二个,人与人就是不同。迟衡大概也跟我大哥一样喜欢火辣一些的,你要是真的想……”

“说什么胡话,我只不过想当一个好参领。”

扈烁笑:“你就是放不下面子,是想当一个好参领还是想当他的参领你心里清楚。我要是你就干脆利落一点今晚趁他喝醉把生米煮成熟饭,你越是矜持他就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装糊涂你能装得过他?”

月下,庄期的脸泛出看不出来的绯红。

“我想把你带走,并无非分之想,就像一尊佛像被扔在尘土中忍不住想擦拭干净摆在神龛上一样。”扈烁倾身,“没错,迟衡确实不会亏待你,可日后有你伤心的时候。这是我最后一次劝你,实心人比比皆是,你别把自己逼得没有退路了。”

二人才说着,容越出来了,大喊:“师兄,来喝酒!”

话说其后扈烁与麻行之发兵靖立州,在此不表。

只说八月末,荷残橘金,迟衡与庄期轻装上阵先行,霍斥容越率兵紧随其后,且由缙州直走泞州边界,抵安州。一路上接了六七个急报,安州、泞州、夷州、垒州,如同一夜之间四处点火一样。迟衡知道不是岑破荆等人守不住,而是郑奕终于发狠力了。

迟衡没有到过安州。

安州,郑奕军与乾元军交战的地方叫:粟坞。粟坞地形如粟米,因此得名。安州多美人,粟坞尤胜,粟坞有河蜿蜒而过,名粟河。粟坞曾是繁华之地,沿河筑起了一条画舫,为烟花之所,此盛名却只有当地人知道。

郑奕军和乾元军各距一边。

日夜兼程赶到了粟坞,已是九月初。岑破荆焦头烂额,见了迟衡简直要鞠一捧热泪:“怎么是你来了,我以为石韦来救我了!我这个心简直跟油锅里滚了又滚滚了再滚一样。嚓,郑奕这是要疯啊,一拨一拨的来,死了一拨又一拨我都怀疑是不是见鬼了哪里来的那么多人。”

“他又不和封振苍争了,就剩下咱们接壤,此时不疯更待何时?石韦和援兵什么时候到?”

“明天,先前还到了两批但无济于事,郑奕那疯子,不是人当麻袋能扛得住的。”

“那边现在谁领军。”

“主将有:秦汝峥、殷琛、魏义德、梁诛,都是郑奕手里的得力干将,郑奕现在的十三个州多是这四人夺下的,带兵作战确实没话说,主将们都到了可能郑奕也快露面了。”

迟衡心中有数,郑奕不养废人,这几个人的名头响亮亮的。

既然都拥到这里来了,少不了是要恶战的。

迟衡纵马在粟坞溜达了一圈,粟坞死气沉沉,人都怕战祸躲得远远的。望粟河那边,营帐齐整,迟衡指着郑奕军说:“如此整肃,这是梁诛带的兵吧?还有你看周围这地形,咱们在粟坞根本占不到便宜。”

岑破荆叹了一口气:“可是失了粟坞,就等于开了一道口子,大半的安州就更保不住了。”

迟衡摇头:“景朔呢?”

“我派他与辛阙一起对抗秦汝铮,严控粟曲池一带;温云白与都统师锁崖一起,扼守粟山关,对峙的是殷琛;都守得很不容易。不过,我已经告知你来了,今晚他们都会回来。”岑破荆叹了一口气,“郑奕军确实有两下子,咱们以前对上的都不是他的精锐,我连续一个月没睡好觉了,因为压根儿就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发起进攻,以什么方式进攻。”

213、

言辞之间,露出疲乏。

迟衡拍了拍岑破荆的肩膀道:“你仅凭这么些兵力就将安州撑了这么久,已经很不错了。是我考虑不周将精兵都移向了缙州,没事,过不了半个月霍斥和容越就都回来了。景朔和温云白都不在身边,你的谋士是谁?”

迟衡确实不怪岑破荆连连失守,为了尽快平了缙州他抽兵抽得太厉害了。恰恰相反,岑破荆能撑这么久也是够可以了。

岑破荆面露微笑:“这个人你没有见过。”

“新人?”

“对!他十分了得,我能在那四个主将的压制下还撑了这么久,都得益于他。不是我说,他聪明绝顶绝不亚于纪副使、古照川,对运兵布阵也很娴熟,连容越都夸过他呢。”

迟衡很惊奇,从没听容越说过有这人。

“他叫宇长缨,前天接了家中的急信回去了,得过上几日才能回来。”岑破荆说起来心中激动,“我与他的相识十分的巧,今年四月在安州延平,梁诛率军偷袭,当时死伤无数也殃及了一些无辜百姓,在一处着火的宅子旁我将他救下,后来才知他就是闻名遐迩的延平三子之一长缨,年少得名。”

一处地方,总有些出众的人。

听岑破荆的描述,宇长缨应是个闲雅的男子,而且是风流才子,所作的曲子勾栏唱尽,博得一世英名。在岑破荆滔滔不绝讲述别离的一年里发生的战事和趣事时,迟衡多日奔波好不容易见着兄弟,顿时倦意四起,两眼皮耷拉在一起睁都睁不开。下马说让马饮水,马喝完水就吃点草去了,迟衡便在地上坐着想缓一缓,径直就给睡着了。

岑破荆将马一放回头一瞧,迟衡都打起呼噜来了。

睡了一个多时辰,凉风一吹,迟衡兀自醒了,睁眼一看席地幕天,扭头,岑破荆躺在身边,笑着说:“迟衡,你太不够意思了,正讲到我率千余兵杀了数万人的英武壮举时你竟然给睡着了——诶,让我怎么说你!”

迟衡伸个懒腰打着哈欠说:“你那英武壮举早被人传得神乎其神我能不知道?这两个月有没有觉得疲于应付,不用担心,霍斥和容越大约五日后到,大军会更迟一些得半个月,石韦的援兵明天就到了,前几个月咱们是让着郑奕军,明天起就是咱们耀武扬威的时候到了!”

“老大,你睡前才说过这话好不好?”

“……”

第二天石韦的援兵先到了。

岑破荆早早出去迎,见了石韦谈笑风生,没来得及寒暄一看石韦的身后就蒙了:“崔子侯,怎么是你?”

只见崔子侯头戴一顶明月盔,身穿一副凤翅铁甲,下笼一领月牙白的绣飞鸟走兽袍,垂着绛色绒带,蹬着一双土色鹿皮靴,左边弓右边箭,皓齿明眸,却天生冷着一张俊脸,真是乾元军里再寻不到第二个的俏君郎。

至颜王军分裂之后石韦与骆惊寒随了纪策,但当时远驻泞州的崔子侯却无法追随任何人,后来颜王军分裂,泞州被郑奕夺了去,崔子侯受了重伤,在泞州寻了一处偏僻山里住下歇息了一年多,等伤好之后找上了石韦。

不过他一直无缘见迟衡。

这一次石韦派他来助援岑破荆,也算是久别重逢。崔子侯单膝跪地,迟衡将他拉住:“我一直琢磨着给破荆派一位得力干将,多日不见,子侯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崔子侯浅浅一笑,作为应答。

迟衡犹可,岑破荆却百般不对劲,因为他与崔子侯算是有过节的,还差点有不当之举。将兵士安排妥当,岑破荆领着风尘仆仆的石韦和崔子侯歇下,回头就跟迟衡说:“石韦是要死啊,好端端的派崔子侯来干什么。反正兵到了,你给下个什么令让他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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