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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by火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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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衡当然不会放他走。纪策抑郁又烦躁地过了好几天,有一天实在无聊他跑去给安错熬药,安错大大咧咧的,却对迟衡的病守口如瓶。无论纪策怎么巧舌如簧地探听,都没用,安错就一句话:“等他把这里所有的药都吃完,就好了。”

纪策望着如山一样的药房,心想,有生之年,很难吧。

恰此时,宇长缨也来找安错了,悠悠地施了个礼,而后很正式地说:“纪副使,将军命我去梅花岭,可我没有带过兵,特向你请教一方。”

纪策的脸顿时青了:“什么,你去梅花岭?你一没领过兵二没上过沙场,他真是胡闹!”

宇长缨反问:“谁又是生来就会打战!”

二人唇枪舌剑又争了几句,一旁撩起袖子的安错悄然将药罐药坛药钵子都挪远了,心说每天都要承受这么牙尖嘴利的争吵,还能再二人中间游刃有余,迟衡还真是功夫了得!

这一番的争吵的结果就是迟衡大手一挥:“纪副使,你是主将,长缨,你是副将,你们二人一起去梅花岭,长缨随时听候纪副使调遣。”

这一个结果,算是宇长缨胜了半分。

因为这一次他是真正的进入了征战的军中,而且是以副将的职位,虽然是虚职,但距纪策仅一个位置之隔,可知迟衡对他的倚重。

纪策固然非常讨厌,也只得接受这个事实。

247、

宇长缨自然抑制不住的开心,声音都清扬起来。见纪策一脸阴沉,越发得意,转头就央求迟衡与他去不远处的林子走走。他的欢喜明明白白,迟衡实在不忍拂他的意。

秋高气爽,秋风惬意,迟衡的眼睛不再像最初的浓黑,光线强烈时黑暗就稀薄了。比如,此刻,阳光一定极好,脸上能感觉到温煦,眼睑透出薄亮。

迟衡嘴角轻扬起笑。

虽然看不见,那红林层叠尽染的美妙秋色,迟衡都能想象出来。如此的美景之下,再与心爱之人同乘一匹马是何等的圆满。

宇长缨非要坐后边:“将军,让我多抱你一会儿,这一去又得一两个月才能见面,我真是舍不得。”一手执缰绳,一手上下抚摩住迟衡的腰,眷恋地靠着他的背后,宛如小鸟依人一样——迟衡又笑了,宇长缨绝对不是小鸟,他若是烈起来,一定像猎鹰一样。

迟衡向后靠了一靠,身体的温度暖融了两个人。

骑着骑着,宇长缨的手就不规矩了,从腰上摸了下去慢慢地摸在迟衡的底下,隔着衣裳按了两下,压低的声音像风吹麦浪一样多情:“将军,这些天忙,好几天我们都没有……嗯?”尾音轻挑,暧昧,不明而喻。

手指像蛇一样缠绕,可惜底下软绵绵的。

“咳,长缨,那什么,安错下错了药,得有几天起不来。”还是安错适合背黑锅。

宇长缨的手一顿,轻笑一笑,光滑的脸在迟衡的脖子上蹭了一蹭,亲了亲,双唇光滑温软:“原来如此,我担心了好几天,还以为将军移情别恋了呢?”手抱得越发紧了,两人底下贴在了一起。

后边被顶得硬硬的。

那是宇长缨翘起的硬物,迟衡一僵。

别看迟衡以前龙精虎猛一日数次,但吃过安错的药后那真是彻彻底底的软,就算再妖孽再挑逗,想抬一点点头都不可能的。

“将军……”宇长缨扭了扭腰,一口热气呼在迟衡的耳侧。声音压抑,又暧昧,像极力压抑,又像渴求释放。那根硬物磨在迟衡的后边,马微一颠簸,翘起的玩意儿就更硬了,滚烫直透衣裳抵住迟衡的肌肤,喷薄欲出。

迟衡越不回答。

宇长缨呼唤将军的声音越发绵长、低沉、宛转、撩人,每唤一声将军,都像在唇舌间绕了一圈一样,分明是压抑住亢奋,又分明是挑人兴致缠绵不已。

落在脖子上的吻是湿漉漉的。

如此这般,迟衡受不了了,握住了宇长缨的手:“你……唉,你呀……下马,我给你弄一弄。”

二人下了马,迟衡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只觉得有淡淡的桂花香飘过,很舒服。

“这里没人吗?也没个遮挡吗?有点儿亮。”

宇长缨失神地仰望秋空,眼前的人越来越远,而拥抱越来越紧,他满足地轻呼一声,软软地闭上眼睛。

248、

纪策本想找迟衡再商量一下梅花岭的事,毕竟虽是主将,但拖上一个宇长缨寓意就不同了,无论做什么都会施展不开。但找了一圈迟衡也不知去哪里了,坐在院中,他郁郁寡欢,无处排遣。

安错端着一罐子汤过来,龇牙咧嘴一副烫得受不了要甩手的样子十分滑稽。

纪策上前帮了一把放在石桌上。

安错吹着烫红了的手指:“呼——呼——呼——副使,您在这里干什么,迟将军又上哪儿去了,药不能停啊!”

纪策微笑:“怎么不拿个东西垫着?”

“还不是急着给他喝?熬一碗容易吗一宿一宿没睡,就这喝的时候还老大不情愿非要逼着喝,良药苦口良药苦口,甜的都是毒药,哼,这是去哪里了?”安错一边呼手一边抱怨,“副使,你要去梅花岭吗?”

“……是的。”

“你要是把宇知事带走了也好,有他在,迟将军根本就没法清心寡欲,不彻底清了眼睛怎么可能好呢?”说着说着安错就忘了抱怨,手舞足蹈地说,“他的身体我最清楚了,要不是我天天给下药,早就不知道怎么样了。”

“食……本性,有这么厉害?”纪策脸皮一抽咳了一声。

安错挑眉:“那是当然,一物克一物,说不能沾就一点儿都不能沾的。再说将军吃喝不挑,吃了许多不该吃的东西,他本就性热,就算眼睛没事也得好好清理一番了。”

纪策蓦然一停:“你给我也切切脉。”

片刻后,安错笑道:“副使虽然看上去文弱,身体其实好得很,平日多加运动就好。”

纪策安安静静地守在药罐前,药罐飘出一股苦苦的又湿润的味道,像新砍下来的木头一样。这些日子迟衡身上萦绕的都是这种味道,久了也不觉得难闻。纪策忽然想起那一天,迟衡将自己压在书案上的模样,明明看不见了,深邃的眸子却黑白分明亮得不像话,含情脉脉,几乎令人不忍拒绝。

那天以后,迟衡再没有任何越矩的行为。

纪策长叹一声,覆在药罐前半沉半睡,秋天的清气透过衣裳入骨的凉意,慢慢的,他的手贴在药罐上,丝丝暖意透过来。不多时,他听见嬉笑的声音和脚步声,迟衡的声音在静院中特别清晰特别无奈:“长缨,下来,自己走一走。”

宇长缨轻哼一声:“腿软。”

纪策一个激灵醒了,抬起头见迟衡抱着宇长缨一步一步穿过院子走向屋子,走得很慢,但很稳,脸上是宠爱的笑容,而他怀里的宇长缨则双手攀着脖子,若有若无地朝纪策这边瞥了一眼。

纪策的双手紧握起来。

就在此时,安错跑了过来,对眼前的暧昧视而不见,焦急得单手直挥,义愤填膺:“将军!你去哪里了!快来吃药!停一次得多吃十次才能补得回来,你是嫌吃不够!”

迟衡只得将宇长缨放下,笑道:“忘了忘了。”

安错端着药命令:“张嘴,喝!”

宇长缨扶着腰拂袖而去,留下迟衡摸索着把药喝完了,安错才如释重负警告说:“将军,待会儿还有一次要喝的。”

“待会儿,送到东厢房去,我和纪副使有些事要谈……纪副使?你在?”

迟衡以为纪策会严词拒绝宇长缨当副将,想不到纪策却说:“迟衡,梅花岭之北,有一处很重要的关隘梅关,让宇长缨去守梅关吧。你也知道,我们俩,是怎么折腾都没法在一起的。”

迟衡很意外:“梅关,可比梅花岭还重要,你不怕他失手把梅关丢了?”

“他心强,谁让你宠他呢。”

“一码归一码再宠也不会让他胡来的。让他跟着你,是因为我只放心你,跟着你他才能好好的回来,再出个什么事我都够了——我能指望他给我打出个什么来。”

“可我不愿意!他是你的人,不能骂不能打还要分心照顾,只会让我更累——也别给石韦,石韦没那么闲心。宇长缨很聪明,谋略不差,就欠点儿实战,不如让他去守一守梅关也知道我们的辛苦。既然用他,就信他,别总担心他会受伤会失败,我们哪一个不是出生入死来的。”纪策冷冷的说。

迟衡被噎得没话说,好半天试探着问:“纪副使,你生气了?”

“没有,想清楚了一些事。我虽然不喜欢他,但他确实有能力有手段,上次出的火烧之计也奇也狠辣。现在坐镇梅关的是石韦新任的师锁崖,师锁崖是个很不错的将领,性格沉稳,从谏如流,宇长缨在他那里绝对可以大有施展。”

“师锁崖人不错!”迟衡沉思之后,忽然面容严峻地问,“纪副使,我眼睛被刺的那天,你领着人搜了什么地方?”

“我主要是忙着找郎中,大都是石韦在搜查。”

迟衡勾起一个笑:“没事了。”

千言万语,总是无语,纪策凝望迟衡的眼眸:虽然很亮,神却是散的,纪策心中泛起波澜:初见是少年,蓬蓬勃勃,双颊鼓鼓的,双目满含好奇;而今,这双眼睛变得幽深变得莫测,脸庞也慢慢如刀镌,刻上了岁月的痕迹;再次若见,必然复归顾盼神飞,大概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凝望了。纪策倾身,伸手轻抚迟衡的脸颊,脸颊有一层细细的绒,像光辉镀上一般。

纪策从没有这么做过,但做了,却很自然。

而迟衡出奇的也很淡然。

纪策慢慢地说:“你是不是很喜欢他?是不是还担心那个煞?所以觉得再放自己身边,他就会遇上危险?迟衡,人各有命,你有你的命,他有他的命。是有人跨不过他自己的宿命,而不能怪你的命煞。乱世里,我们都要争要强,会争才会强,强大的人命才会硬,才会遇煞化煞逢凶化吉。”

迟衡的手心慢慢覆在纪策的手背:“纪副使,你要多保重!”

纪策笑了:“算命先生说,我是将相之命,他日必会大富大贵,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在这之前我怎么可能会出事呢?天理也不容呀!”

次日,宇长缨听了转去梅关的命令,惊喜得不像话,迟衡笑着将宇长缨的脸抚了又抚,才松手放行,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他心口空空落落的。所幸还有安错在身边插科打诨,又是怪他不按时吃药,又是拨拉一些新奇的药过来,一派吃过包好不好包退的自信。

迟衡一边喝药一边说:“七年前,你是十六岁,七年后,你还是十六岁。”

安错郁闷:“我的医术就这么没长进?”

“只长岁数,不长心智,还是那么让人气不过也得忍了。也好,你是郎中,不需要勾心斗角拼城府。”迟衡放下药勺,“我案子上有厚厚的一大卷卷宗,你给我念一念。”

安错抱了卷宗好奇:“纪副使和宇知事都给你念过啊。”

“再听听,闲着也是闲着。”

安错拿过最上边的一卷,才一打开,啪嗒嗒地掉下几封信笺,他也不知避嫌,径直打开说:“端宁侯的信也要念吗?”

信?骆惊寒从来都只报事务从没来过信笺,迟衡转念一想,明白了,宇长缨定是吃醋,而信笺又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就把信笺压下了。如今走了,知道自己肯定要让别人念卷宗,便放在最上边了,反正尽了人事。

迟衡好笑,果然信笺中无非就是记挂与担忧。

安错一卷一卷地念,念得哈欠连天,最末扛不住了:“我去熬药啊,一念这些无聊的东西眼皮就打架,你先琢磨琢磨。”说罢脚底抹油走了。

纪策和宇长缨走后,彻底安静下来,迟衡费了两天时间将失明后发生的所有大事小事都重新听了一遍。

而随着心的安静,眼睛透过的薄亮也越来越多。

迟衡很是欣喜,虽然总是听到诸如“为什么反而燥热了呢”、“怎么治出鼻涕来了”、“糟糕,药性相克了”等令人不安的嘀咕,迟衡还是决定闭着眼睛,对安错的安排言听计从。

安错不停地重复迟衡的病其实不是眼疾,而是郁结的许多毒。

迟衡半信半疑:“吃了这么多药,什么毒也清了吧?”

其中的许多药还是安错从西域那边采集的奇药,还有各地郎中送过来的,不要说玉蟾蜍这种稀罕的,还有更稀罕的比如千年一见的无欢树结的连子心、万年龟的龟壳里头那一层薄翳等等,好些个听都没听过的,就差把龙爪子剁下来晒干磨成粉了。

安错说:“我一直在犹豫,该不该做这个事。”

“什么事?”

犹豫了半天安错咬着牙说:“你的毒都清得七七八八了,按理说应该可以模模糊糊看到些影子才是,不可能还是老样子。眼睛下有一根血脉——比发丝还细,可能是堵住了,我想用银针通一通,说不定就好了。”

说不定?万一通偏了怎么办?

“要不怎么犹豫,就是因为血脉太细,万一戳破了,就真的彻底瞎了,但不通怕是不行了。”

迟衡绿着脸:“想个别的法子!”

可惜安错是谁,他最擅长的就是固执己见,这两天都跟在迟衡后边念叨,男人不狠江山不稳、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趁着现在能透亮,万一被彻底堵死了就更麻烦,等等。

迟衡烦不胜烦。

也怪秋雨绵绵多日不见太阳,他又回归到原先的浓黑的境地。这一天正午,他忽然感知到脸上暖暖的,身上也是,他扬起头,却依旧浓黑化不开,仰了半天直到脖子都酸了,他转向安错缓缓问:“安错,哪一天通?”

249、

除了安错,现在伺候迟衡的老郎中就不下七八个,但没有一个郎中敢动手。

安错的手微抖了一下。

一排比发丝还细的银针在火上烤着,安错极为郑重地说:“迟衡。”

咦?以前都叫将军,现在怎么改口成迟衡了?这么犹豫的安错全然不像安错,迟衡知道他的忧虑和焦躁:“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怎么现在怕了?死马全当活马医就是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瞎了眼也不怕至少留着一条命。”

安错低头抚摩迟衡的眉毛:“以前,师兄说他不敢给霍大哥治病,我现在明白了。”

迟衡眼睛一跳,心说不可能吧。

果然安错下一句就把他打回了尘土里:“越是强悍的人,平日里什么毛病都没有,正儿八经治起来,还不如经常得病的有迹可循——是吧,有病的人知道犯过什么病,没病的人一得病就是大病。所以,防患于未然才是最高明的郎中。”

这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是什么意思,迟衡哭笑不得:“你快点儿,被你拨掉一层皮了。”

安错拿起了细针,喃喃:“这么好看的眼睛真叫人狠不下心。”

迟衡打过了麻沸散,没什么知觉,能听到安错极力屏住的呼吸声,但完全感觉不到热气喷在脸上,他任由安错扒开眼皮,反正什么也看不见。迟衡的心起起落落,闪过许多往事,从记事到后来,许多小到他从来没有去记的事,此刻都浮现出来,那些曾经甜蜜的令人眷恋的往昔细节……

安错轻呼打断了他的回忆:“怎么了?很痛吗,怎么忽然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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