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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戈——by火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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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衡回到现实中。

安错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不痛你热泪盈眶干什么,可把我吓死了,差点儿就捅偏了,再来一次。”

这一次,迟衡什么都没想,他极力什么都不想,很难熬,时间像陷在泥沼里走不动一样。走不动也要走,他艰难地忧心着熬着。渐渐的,他感知到了安错的手顿在脸上,他感知到了安错呼吸的热气,他感知到了,丝丝的尖利从眼眶拔出,不疼,像扎了一下。而后,一层软布盖了上来。

安错说:“银针上有药,明天早晨再看看。”

这一夜迟衡无眠。

第二天,迟衡面向东方由着安错一层一层揭开软布,一层,又一层,又一层,如释重负,迟衡缓缓地睁开眼睛,心一点一点沉了下来,手指狠狠抠进了掌心。

安错颤着声音问:“怎么样?”

迟衡沉默。

迟衡的眼睛,并没有如期望的那样刹那光明,依旧是薄薄的亮,安错不甘心地在他眼睑前挥手,他依旧连影子都看不见。他沉默了一整天,没有暴怒,没有怨恨,喝着安错送来的药罐:“安错,没事,我一个人静一会儿。”

也许,以后就瞎了。

除了继续医治也别无他法,为了驱赶心中的焦躁他必须做点别的。

受过太多起起落落的期望和失望,心已起茧麻木了,虽然这次的失望尤为大。迟衡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周围很静,脑子很清晰,他着重将纪策的所有安排都温习了一遍:纪策只是将安州一线的将领都调换了一下位置,但就像墙上的钉子一样,最重要的那几根都牢牢的钉在原地,所以再怎么调换也不会影响大局——正是因为如此,所以迟衡并没有阻止。

当然,纪策还悄然拔掉了几根看似无关紧要的钉子,偏偏在这些无关紧要的地方,他和宇长缨起了争执。

实际上他若不挑起事端,宇长缨根本不会知道。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道只是争风吃醋那么荒谬吗?窗外,秋风簌簌作响,秋雨打着窗子,迟衡撑着手臂,听见安错用心虚的话说:“将军,你先试试这一个药方,虽然很有把握,但我不确定两种药草哪种更合适。”

迟衡蓦然醒悟,纪策一样没有把握,他必须试探一下,哪一颗棋子能用哪一颗下去就是死局。

而宇长缨就是他的试毒针。

不明所以的宇长缨令事态变得众将领皆知,别有用心的人会顺势掀波。上次的林佛谷只怕也是纪策和石韦联手设的局,只是局子开大了没收住,郑奕军趁虚而入,只能再来一个瓮中捉鳖——这两个人,难道连自己也要瞒吗?

迟衡又温习了一遍安州泞州的地方事务。

发现一个有趣的事,纪策依葫芦画瓢试图拔掉泞州的几根钉子,但后来又放弃了,纪策曾和他提过,但当时迟衡失明了心浮气躁,这事不了了之;相对来说,安州的地方事务就变得很轻易,纪策巧妙地悄无声息地换了大部分的官员,几乎是釜底抽薪。

纪策去梅花岭怕也是有心的,只是,为什么是梅花岭呢?以及他为什么会让宇长缨去梅关?

迟衡疑惑不已,忽然一念闪过,豁然起身。

就在此时,宫平忽然急匆匆地跑过来,声音焦急惶恐:“将、将军,那个老妇人,被人杀死了!辣粉摊的摊主也死了!”

迟衡抓紧了案卷:“什么!”

老妇人死了,摊主死了,当时好几个目击者都死了,在迟衡部署的护卫的眼皮底下,护卫们个个战战兢兢,因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任何动静,原以为不可能有什么问题,想不到会在一切看上去尘埃落定时发生。

宫平复述了所有死后的细节,并请示迟衡要不要亲自去审。

“想让我抓小放大吗?”迟衡铁青着脸,说道,“我不可能再被陷在这些事情中,真真假假就让县丞去处理吧,谁杀的、怎么杀的都不要紧了。立刻备马车,我要去梅花岭!”

宫平一惊:“将军,才得了信报,梅花岭正激战着呢,有副使在不用担心!”

迟衡狠狠一拍桌子吼道:“就是打战我才要过去!”

从回汀到梅花岭,快马一天的功夫,但迟衡坐的是马车,再快也是四个轱辘滚,平坦的地方快,崎岖的地方慢,有些地方还得人扛过去,迟衡心急如焚,日夜兼程竟然要了两天两夜。

而一路上,梅花岭的战报跟雪片一样飞过来。

梅花岭激战、梅花岭被围、梅花岭失守,纪策退至乌丽道……梅关被梅花岭所累,陷入苦战……郑奕军如同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一样,兵士如潮涌入此地……石韦鞭长莫及,救之不能……援兵被困,援兵被截……迟衡坐在马车上,心急得恨不能挥起鞭子亲自赶马。

这一处离乌丽道还有数十里,砰——马长吁一声,马车蓦然停住,迟衡一个不提防前倾脑袋差点磕到扶手。

宫平急道:“将军马车坏了。”

迟衡气得下了马车,本来眼前是透亮的,这一气,又一阵阵的发乌,他扶着马车说:“宫平,你的马给我!”

宫平当然不会给他:“将军,乌丽道现在激战,我们不能去。”

“混账,赶紧给我滚过来!”

宫平大声说:“不行,纪副使临走时说过,一定不能让你去梅花岭或者梅关,等他打了胜仗再说,您再等一等行不行,石将军的救兵很快就会到的。”

“等石韦来黄花菜都凉了!”

两人争执得脸红脖子粗,正在此时忽然一个护卫急促促地跑过来:“将军,有战报,两支郑奕军精兵忽然从南边包抄过来,咱们赶紧退吧,现在还来得及!”

包抄?莫非郑奕军又破了一道关隘,长尾一扫,将乌丽道团团围住?若真是如此,以乌丽道这种根本无险可恃的地形,根本就是被郑奕军活活地圈死了。现在是两支,眨眼间就会变成四支十支!

宫平急忙说:“将军,咱们赶紧退吧,不然到时想退都难。”

迟衡咬牙切齿:“退什么退!你以为你咱们进了这里还能出的去?就是有人设下的局,就算我退了,梅花岭、梅关、乌丽道还是会被郑奕军活活吞了。纪策,这就是你的计策,你真是让我……宫平,快马,去救!”

迟衡领的千余人都是精兵。

他这一声令下,无人敢抵挡,纷纷亮出旗帜和尖锐武器往前冲。宫平也曾是精兵中最出众的人。这一次,他与迟衡共骑一匹战马追风掣电,飞驰而去。战马未到,尘先扬,宫平望着一片浓烟滚滚的乌丽道,心想,真的有这么快吗,明明前一个战报还是纪策退入乌丽道,怎么瞬间这里狼烟已起,只听见一阵一阵的厮杀声。

千余精兵长驱直入,遇敌杀敌气势如利剑。

苦战的乾元军听见劲急马蹄声响,再看是将军领军亲自来援,本已扛不住的士气倏然高涨,眼睛都裂了,战鼓再擂,如山响,将已经胜券在握的郑奕军震得心中一颤。

宫平护卫着迟衡。

迟衡没有办法挥刀或者挥剑,大喊:“快给我找,纪副使在哪里?”

浓烟四起,到处是厮杀声,早已是一片混乱不堪。宫平策马无序奔走,却寻不见纪策的踪影,迟衡在马上颠簸着,被狼烟熏着眼睛,眼前忽然出现了影子,许多模糊的身影。虽然仍是十分模糊,但却像深夜拨开了一层阴翳。

简直是如有天助!

迟衡信心激涨,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将梅关、梅花岭、乌丽道这一路整个地想了一下,又把可能通往乌丽道的路想了一想,以及纪策的习惯,迟衡忽然眼前一亮:“宫平,不要管这里,往西!”

向西,将被一座峻山阻隔。

迟衡的命令不容质疑,宫平二话没说执鞭向西,平日贴身的数十个护卫紧随其后。狼烟越来越远,迟衡心急如焚,未过多久忽然喧哗声又起,前边青山阻隔,原来这里竟然也是一场恶战,宫平既紧张又疑惑,一股莫名的心悸忽然涌上。

两边的旗帜竟然……

他急忙勒住马,惊魂未定:“将军,将军……这……两边都是我们的人!”

250、

宫平急忙勒住马,惊魂未定:“将军,将军……这……两边都是我们的人!”与乌丽道的万余人混战不同,一眼望过去,这里大约只是百余人,看这架势应该是匆促逃脱和仓促来截的样子,正因人少战得尤其激烈。

迟衡心口被狠狠一剐:“上前!”

“……将军……恐怕……”

迟衡狠狠一夹马肚,马如离弦的箭倏然冲了过去,宫平勒都勒不住,急得满头是汗,近了,更是瞠目结舌,战斗的两方为主的竟然是纪策和宇长缨。

迟衡所处的位置为高坡。

他这一出现,激战忽然停了一停,混战中的兵士们都看过来。宫平站得高看得远,看见纪策和宇长缨停了激战,同时策马奔向了这里。

到底怎么回事?

宫平急忙说:“将军,纪副使和宇知事都跑来了。”

只见纪策浑身都是血迹,头发也散乱了;宇长缨也好不到哪里去,面色可怕,嘶吼道:“将军!宫平!过来,过来这里!”

宫平不知该怎么办。

迟衡的心口又是一扯:“跑向纪副使!”

听了命令宫平一扯缰绳,一夹马肚,直直地冲着纪策跑过去。

宇长缨奔之不及,又大喊一声:“将军!将军!迟衡!不要过去啊!将军!”最后一声已是声嘶力竭到沙哑,蕴含了无数的痛苦。

而纪策已经纵马跑了过来。

宇长缨忽然引弓搭箭,两支快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了过来,枝枝掠过迟衡胸口飞向快马高高跃起的纪策。就在箭羽闪过的刹那,迟衡看见一个高高的影子跃起,而后,跃下,一个影子滚落在地。

“纪副使!”宫平惊呼。

迟衡飞身下马跌跌撞撞跑过去,顺着那影子连滚带爬摸过去,一边嘶喊着:“纪副使,纪副使,纪副使……”

衣裳被拽住了,一声苦笑:“在这里。”

迟衡扑了过去将他抱起,旁边有许多战马的影子还奔跑,耳侧有刺耳的兵器作响,迟衡却全然不顾,将地上的人抱起,手摸了过去,一支锁骨,一支肋骨下,还好,不是致命的伤。迟衡摸着箭羽,手指发颤,手背有血流过,血腥味散开:“纪副使……你……你为什么……”

纪策按住流血处,声音虚弱颤抖:“我,失算了。”

迟衡的眼泪一滴一滴落下。

纪策勉强抬手:“哭……哭什么……听见了吗,颜翦,的救兵,来了……”

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什么,不能再早一步……一滴一滴痛苦的泪和着狼烟滚落,冲去迷住眼睛的狼烟,冲去那浓黑的阴翳,水光一点一点晕开,怀中的人渐渐在水光中变得清晰,血染层裳,嘴唇已经干涸,慢慢地勾起一个弧度,一个尘埃中笑的弧度。

迟衡收紧了怀抱。

宇长缨已经奔到了眼前,被宫平拦住了,二人打了几下,宇长缨扯着嗓子喊道:“宫平,快带将军离开这里!”

迟衡回头,宇长缨的盔甲在日光下灼灼发亮。

长发飞扬目光犀利。

他手执弓箭的样子如乾坤在手般自信,是迟衡从来没有见过的锋利张扬。他凝视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宇长缨,刹那无边无际的恨意涌了上来——背叛,彻彻底底的背叛,竟然是这个自己宠爱的人。

宇长缨回马对上了迟衡的目光,心中不由一凛,手上的攻击慢了,而宫平也停了下来。

迟衡冷冷地说:“还想再骗下去吗?”

宇长缨的脸色变了,望着他紧紧地拥抱着那个浴血的宿敌,他忽而笑了笑得凄厉:“将军,你……”一切已经摆得明明白白,再多说也无用,宇长缨猛然一勒缰绳,回马前奔。

宫平飞身下马:“纪副使……”

看着那亮色的盔甲卷尘而逃,迟衡将纪策放在地上,胸口被撕扯,声音发抖:“纪副使,你等一等,我把他抓回来,我把他抓回来随便你泄恨,随便你千刀万剐,你等我一下,只要一下子……”前方,蓦然喧闹声起,是颜翦的救兵来了,虽然来得迟了,到底是来了。

纪策手抚了一下,松开。

迟衡飞身上马流连地看了一眼,地上,纪策脸色苍白。迟衡一咬牙:“宫平,照看好纪副使!护卫,你们都给我守好!”说罢拾起一支长枪,策马直追。

宫平才扯出纱布止血,那骏马已扬尘而去。

满腔的怒火似乎也引燃战马的愤慨,战马引蹄向前如同飞越一般,两侧的山与树纷纷向后。迟衡与宇长缨越来越近,笃笃的马蹄声响彻山林,不知不觉已经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宇长缨的马经过了久战,鞭得太快也无济于事渐渐落了下风。

但是,前方不远处就是郑奕军的关隘。

眼看那丽色的影子就要逃脱,迟衡扔起长枪一枪飞过去,正中马腿,马吃疼,一下子滑落在地,宇长缨滚落下马。迟衡飞奔过去俯身拾起长枪,又一枪扔过去,直直地钉在了距宇长缨的手臂一寸处的地面,阻挡了他的滚动。

宇长缨急忙起身。

迟衡已经奔到他跟前,一巴掌抽了过去。

啪的一声巨响,五个血红指印,一下子将宇长缨扇回了地上。宇长缨的鼻血喷涌而出,嘴角登时破了,还要起身,迟衡二话没说抓起他的衣领三拳狠狠过去,拳拳正中胸口,砰的一声宇长缨的肋骨被打断了。

在第四拳要砸下去时宇长缨闭上了眼睛。

迟衡一拳头砸在地上吼道:“宇长缨,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啊!”吼声震彻山林,引得飞禽走兽纷纷奔走。

宇长缨忽而笑了。

宇长缨满脸的污血笑得狼狈,越笑越响亮几乎咳了起来,一咳又吐出一口血,从牙尖挤出一句:“你的眼睛好了?哈,迟衡啊,你以为颜翦来援兵了郑奕就没有去援兵吗?你的纪策现在在谁手里还不知道呢!”

迟衡一把掐住他的喉咙。

宇长缨被掐得窒息,越来越紧,在眼前几乎全部黑时忽然手松开了,他猛然咳了几下才缓过气来,竟然还不怕死地说:“迟衡,你该谢谢我,不然,你现在就是郑奕的阶下囚。”

迟衡一巴掌抽过去,宇长缨吐了一口血晕厥了。

九月初九,繁星霜月残菊犹开。

梅花岭上没有一树梅花,反而长满果实如拇指大的柳儿果,柳儿果酿出的酒辛辣,烧喉烧心烧肺。这天,迟衡一气喝了三坛柳儿果酒,提着剩下的一坛进了一个单间的牢狱,牢房逼仄阴暗,他脚步踉跄,往门口一靠,睡眼惺忪的狱卒见了急忙来扶,迟衡一挥手:“歇着去,我来。”

狱卒们岂能不知里面关着的人是谁,诺诺的都退下了。

迟衡一脚踹开门。

听见声响,宇长缨无动于衷,他一袭素色的衣裳,长发披散,靠着墙壁闭目,上方是窗子,窗子漏下的月光照得他清清楚楚。三尺之隔,迟衡望着这个即使身为囚犯却一点儿没有愧色的人,一股火冒了上来。

迟衡大踏步过去,一把揪住领子将他摔在地上。

宇长缨摔得鼻青脸肿,吃疼挣扎要起来,迟衡把他的衣裳一扯,压了上去,强行掰开他的双腿插了进去,一场暴风骤雨般的侵占很快在静夜里肆虐。迟衡的动作暴虐没有一丝温柔,宇长缨稍加反抗他就一巴掌扇过去,连啃带咬将宇长缨弄得遍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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