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话的语气严厉冰冷，眼神残酷狰狞，话中的内容更让司徒礽不寒而栗，事已至此，哪还有办法去挽回啊？司徒礽叹了一口气，他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宇能撑下去……
夜，很深。
床上昏昏沉睡着的陌宇紧紧地攒起了双眉，放在胸口的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此时正遏制不住地颤抖着，连带着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而轩辕封也在颤抖。
原本沉暗阴郁的双瞳现今掀起了惊涛巨浪，苦涩弥漫，不停地侵蚀着他绷紧的神经，他就快要全面崩溃了！
伸手，将他的手握在了手心中，那忽冷忽热的惊惶无措让轩辕封抿紧双唇，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泪水不由自主的涌出，落在陌宇的手上，炙热无比，陌宇似是被灼痛的瑟缩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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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妾……？你要纳妾……”
一句话传来，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几个字，却饱含着太多复杂的感情——不可置信、惊惧、无措、悲痛以及一丝以为这是自己错觉的希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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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的君逸，一定很痛苦对不对……？
他根本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对不对……？
轩辕封轻笑了一声，苦涩随之爬上了嘴角，模糊了原本清晰的视线。
是啊，谁又能接受得了呢？
悠悠地睁开双眸，依旧深邃的瞳仁中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惊痛，看着眼前一脸沉痛的轩辕封，陌宇的心中涌出了一抹微弱的期望。
也许刚才的一切都不是真的，也许刚才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而已。
“珏明……”他轻轻地唤了一声。
还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轩辕封听到了这一声呼唤，猛地一惊，回头，不经意间与陌宇的视线交缠在了一起，他扯了扯嘴角，俯身将陌宇扶了起来：“醒了啊，饿不饿？我去让他们帮你准备点吃的吧。你的伤口很深，得好好调理，我去让司徒兄帮你弄几个药膳吃，那样伤口会好的快一些。我这就让他们去弄，你先休息一下。”
一股脑的说了一大段的话，急促的连在一起，根本就没有给陌宇一丝插话的机会，这让陌宇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他在害怕，对的，他在害怕，他害怕君逸开口询问他纳妾之事，他害怕再看到君逸受伤的神情。
慌忙地站起来，想要就此离开的，但这好似逃跑的举动让陌宇的双眉倏地拧起。他伸手，抓住了轩辕封的手，阻止了他的离开。
看向轩辕封，此刻的轩辕封并没有回头，陌宇也没有强迫，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问道：“珏明，你是不是真的要纳妾了？”
轩辕封的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握紧双拳，迟迟未开口。可这个举动足以熄灭陌宇眼底还残留着的微光，就像是快燃尽的灯芯，只听得“啪嗒——”一声，顿时灰暗一片。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啊，我还以为是我在做梦呢。”陌宇轻笑了一声，然后缓缓地松开了手。
轩辕封没有回头，亦没有动，只是陌宇的话让他的心一下子被一只无形的手捏的粉碎，如此还不愿放过他，痛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范围之广，让他根本无所遁形！
“……珏明……能不能不纳妾……我、我不希望你纳妾……”陌宇低下头，轻轻地说道。
这句话让轩辕封的身子猛地僵住，回头看向陌宇，此时的陌宇就像是当初那个跪在地上乞求萍儿嫁给自己的他，如乞丐一般全无一丝的尊严，有的只是无错、恐慌还有微弱的希冀。
从未看过如此的陌宇，轩辕封痛得简直无法呼吸。
他的君逸该是骄傲的，该是永不服输的，该是自信的，该是快乐的，而不应该是如乞丐一般乞求着别人，卑微的便像是路边的小狗一般！
“珏明，不要纳妾好不好。我发誓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一定会把她们的份也用上好好地陪在你身边的，所以求你，不要纳妾好不好……”
他从未向现在这般卑微过。他是男的，他有他的骄傲。他虽然深爱着珏明，但是也从未用过这种语气跟珏明乞求过。他从不屑女子哭哭啼啼地求自己的夫君，他更不耻男子嫁为人妻后失了傲骨而苟同于内院的女子。
可此时的他却什么也顾不得了，就算是被人耻笑，就算从此被归入女子之列他也顾不得了，他放弃了男子视为生命的傲气，他放弃了自尊，像乞丐一般向自己的夫君乞求着，只因为他爱他，他不想离开他，永远永远……
不，他的君逸不该是这样的，无论遇到什么挫折也不该如此的。
轩辕封拧紧双眉，瞪大双眸，原本如大海般沉寂的瞳仁被惊痛和震惊搅得天翻地覆，他看着依旧低着头的陌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如果可以，他又岂会纳妾？！
就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无视你的痛苦固执而行啊。
君逸，这样做起初是为了你好，可如今看到如此痛苦的你，他不由扪心自问，这样的选择真的是对的吗……
我不纳妾，我只要你一个，我只想跟你一个人厮守终生！
他想这么说，他想就这么大声地把这话说出来，可上下翕合的嘴发不出一丝的声音，就像是被人用手死死地掐住了喉咙一般，痛苦地挣扎着，也依旧静寂无声。
陌宇抬头看向他，煞白的脸上弥漫着恐慌，原本睿智的瞳仁如今也迷茫无措，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唤了轩辕封一声。
惊慌的神情，谨慎小心的语言，仿佛让两人又回到了以前疏离的关系，甚至更加的不堪，轩辕封只觉得体内像是有一把剪子沿着经脉慢慢地剪开他的血骨，直至血肉模糊，痛只增无减。
“君逸，你好好休息，我去叫他们准备午膳。”
再也忍不住了，眼角凝结的热泪灼伤了他的皮肤，似有奔涌之状。不能让君逸看到那样的自己，轩辕封急急地说了一声，然后落荒而逃。
这就是你给他的答案，对不对……
即使他已经卑躬屈膝到这种地步，你还是执意要纳妾是不是……
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落在了锦被上，慢慢地晕开。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可痛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一浪一浪地袭来，搅酸了陌宇的眼鼻，盖在身上的锦被已经湿成了一大片……
82、紫竹箫
纳妾的礼节较之陌宇入府的时候要简单得多得多，但是每一步都让陌宇的心痛得揪了起来。
作为王妃，即使再不愿意参加也不得不去，所以此时的陌宇坐在黑檀木椅上，硬扯着嘴角接过了萍儿递过来的香茗，轻轻地呷了一口，然后让一旁的丁宁给了红包，继而难免嘱咐几句。
一套动作大和规矩，看不出一丝的不谐和异常，却让坐在主位上的轩辕封紧紧地皱起了双眉。
如此从容不迫、镇定自若的君逸让他有种疏离的感觉，他的君逸是不是又要和他变成以前的那种关系了？！
红绫高高挂起，圆桌上，摆满了各色喜果，样样象征花开并蒂、幸福白首。但这些让轩辕封感到十分的刺眼，双眸有种辣辣的疼痛。
“你好好休息。”轩辕封对坐在床上一声红衣、低头不语的萍儿道。
“那你呢？”闻言，萍儿抬起头，不明地看向轩辕封。
“我睡在外面的软榻上就可以了。”他在纳妾的时候曾经答应过她要好好宠她，不让下人瞧不起，既然他做不到真正的宠爱，在表面上还是得做全套的，即便现在的他非常想回濯清园去看看陌宇的。
萍儿想想要也无大碍，便点头答应了，等轩辕封出去之后，便自顾脱衣掀开被子休息了。
外面，月色正浓。
倚在软榻上，轩辕封睡意全无，只是扭过头看着那一轮垂在半空中的圆月，微微攒起眉头。
不知道现在的君逸在干什么，是不是也跟他一样睡不着呢……
门敞开着。
陌宇只着单衣站在门口，头微弯靠在门上，然后看着那轮圆月，嘴角有些微扬，却没有一丝笑意。
“少爷，很晚了，该睡了。”站在陌宇身后的丁宁踌躇了好久，终于上前，轻声道。
“丁宁，我睡不着……”当你感受过舒适的气候，却一下子落进冰冬里，那落差大得人打骨子里刺痛，陌宇叹了一口气，道。
“少爷……”陌宇的话中透着浓浓的哀伤，便像是此时遮住月亮的乌云一般，怎么也挥之不去，丁宁的眼眶慢慢地红了起来。
这些日子王爷和少爷的感情不是一直很好吗，可为什么王爷要纳妾啊，难道以前少爷说的没错，王爷会如此待少爷只是因为愧疚吗？
[……
现在王爷对我好，只是因为对我救他的事情心存愧疚，想要补偿我才会这么做的。等到他觉得自己的补偿够了，心里舒服了，不再来过问我也是很有可能的。
……]
所以现在王爷心里舒服了，便见异思迁重新纳了小妾，然后准备再也不来过问少爷的事情了吗？
那这样子少爷岂不是很可怜？他为王爷做了这么多，好几次都差点赔上自己的性命，王爷怎么可以这样子对他？怎么可以这个样子？！
原本已经被泪水模糊的双眸忽的闪现出了一抹不甘和怨恨，看着满脸灰暗的陌宇，丁宁忍不住地落下了眼泪，她惊得赶忙伸手拭去，现在少爷已经很烦了，可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可是少爷，你需要好好休息啊，不然你的伤口就不容易好了。”陌宇的脸色苍白，眉眼间也满是倦怠的病态，这让丁宁很是担心。
如果伤不好，那么珏明会不会因为担心自己而过来看看他呢？
这个想法出现在脑海里的时候，陌宇冷嗤了自己一声。
想要靠可怜去博取同情，陌宇，你是对他失望了，还是对自己没了信心？
“丁宁，很晚了，去休息吧，我待会就睡。”回头，看着一脸担忧的丁宁，陌宇心中一暖，笑着说着。
“我不累，我在这里陪着少爷。”哪会放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如今虽已经是初春了，但天依旧很寒冷，无论换了谁，一夜在此也会感冒，又何况是身负重伤的少爷，丁宁当即摇了摇头，道。
又岂会不知道她心中的担忧，陌宇叹了口气，这丫头从小就陪着他，早就将自己视为兄长，自是不会对自己不管不顾的，如今珏明纳了小妾，他王妃的地位很有可能因此受到威胁，也许又要过以前的生活也说不定了，她又岂会不担心。
心中不由一抽，陌宇转身，回了内室，坐在床上之后，笑着对丁宁说：“现在我要休息了，你也快去休息吧，不然明天就没精神干活了。”
“少爷，我等你睡着了之后再去休息。”丁宁依旧有些放心不下地说道。
“去睡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习惯，你在这里我睡不着。”这丫头明明就很困，却还要强撑着精神陪他，陌宇心中一暖，但也不免叹息，道。
“那少爷你好好休息。”丁宁想坚持下去的，但一想到自家少爷自小就有这个习惯，若自己真的一直呆在这里害的少爷睡不着，就真的得不偿失了，于是便只得妥协。
丁宁离开后，偌大的屋子里便只有陌宇孤身一人了。他一个人坐在那里，环顾着四周，眼前慢慢浮现出轩辕封的身影，这个屋子的每个角落都充满着他的气息，陌宇不想甩开那在脑海中不住盘旋的身影，也不愿甩开。
也许今后的日子，他都只能抱着这些回忆入眠了呢。
陌宇自嘲地笑了笑，自己还真如那深闺怨妇一般，要夜夜怨怼，拥冷衾入眠了。
第二日陌宇便很早起了床，虽然精神不济，但也不敢贪睡，因为按照礼节，王爷的妾室要在第二日一早过来给他请安的。
等陌宇穿戴好衣服，萍儿那边的丫鬟木槿过来禀告说，萍儿有些不适王爷特别恩准她不过来请安了。
陌宇笑着让她退下，并嘱咐让萍儿好好休息，木槿领命而去，离开之前偷偷瞥了一眼陌宇，此刻的陌宇虽在微笑，但是眼瞳中的灰暗以及震惊是无法掩饰住的，木槿暗笑了一下，便快步离开了。
看来是自己太把自己当成一回事情了，陌宇抬头，已经露出头来的太阳让他的眼睛眯了眯，即使这光线并不是很强。
闲来无事，也没有睡意，陌宇便取出了柜中许久没用的长剑，在院子里舞了起来。
剑有如游龙，速度之快，竟将枝头才刚刚吐出的新芽一劈两半，然后落在了剑尖上，陌宇的嘴角挑起了一抹笑，他将手一横，剑直直向前送去。
剑气贯着烈风猎猎作响，柳树枝头乱颤，好多新吐出的新叶受到了惊吓，纷纷离开了生命之源，慢慢落下。
陌宇眯眸，他暗自运气，人凌空飞起，在半空中一个帅气的翻转，同时转动手腕，内力尽数凝于
剑尖，顺势向前袭去。
然而，便在这时，陌宇的双眸骤然紧缩。
因为，剑直指的方向，轩辕封正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珏明！”剑已经使出，是万万收不回来的，更何况他将所有的内力皆凝于剑尖，即使他有心收回，也无力为之，陌宇惊骇。
然而轩辕封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微错脚步，点尖掠地，身子如折断般往后仰，巧妙的躲开了这凌厉的一击。
他怎么忘了，珏明的武功造诣远远在他之上，又岂会躲不过呢。
陌宇笑了笑，将剑放在了石桌上，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轩辕封，只是低着头看着手中的剑。
“怎么突然想练剑了，你的伤还没有好全，还是多休息的好。”陌宇没有开口，倒是轩辕封打破了寂静，他皱着眉走到陌宇跟前，伸手想去揭开他的衣服检查伤口，陌宇本能地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这举动让轩辕封猛地怔住，手就僵在半空中动弹不得。
察觉到了轩辕封脸上震惊受伤的表情，陌宇心一揪，笑道：“伤口已经无大碍了，不用担心。”
轩辕封侧头直视他，无言，只是深锁着他的双眸，让陌宇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陌宇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别过头去，避开了轩辕封的视线，道：“时辰不早了，王爷该去上早朝了，晚了就不好了。”
原本陌宇躲闪他视线的举动已经让轩辕封很不满了，正欲上前的他在听到那声称呼后蓦地凝滞住了。
王爷？
呵，真的又改称王爷了啊……
君逸，你又要开始疏离他了，是不是？
苦涩伴着无措搅翻了原本还能遏制住情绪的双眸中的灰暗，轩辕封握紧双拳，有些恼怒，想也没想的说道：“我昨日纳妾，所以皇兄恩准我今日不用上早朝，你不用用这个借口赶我走。”
原本在两个人感情好的时候，有时候陌宇也会称他为王爷，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用语的习惯而已，当时的轩辕封自是不会在意的，但此时陌宇如是说，其实也并未其它意思，但听在轩辕封的耳里却变了味，心痛之余，轩辕封有些口不择言了。
因为在意，所以有时不免糊涂，换做以前，陌宇定会明白此时轩辕封这么说只是平常得再不得平常得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并不附带任何意思。可如今，深受背叛之感折磨的陌宇则将这句话往最能伤害自己的方面想去。
所以陌宇觉得，轩辕封这样说，是在提醒他，提醒他不要太过放肆，自己已经不再是他心里的唯一了，对不对？
“我哪敢赶王爷走啊？”他哪是在赶你走，他是在担心你啊，如今皇储之争已经处在白热化状态，你虽然不用为争夺皇位而费心，但权倾朝野的你在这个关头更要谨慎，因为那些皇子全都盯着你，希望你出错，然后趁机除掉你啊。珏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竟变成如此不堪。心中一阵锐痛，但抬头看向轩辕封的时候，陌宇也不知道为何冷了双眸，嘴角叼起了一抹冷笑，口不应心的道，“臣肯定是病糊涂了，竟把王爷纳妾之事给忘记了，既然不用早朝，那王爷来这边做什么，冷落了新进门的萍姨娘可就是王爷的不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