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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杀入命 上——by蒟蒻蒟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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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风狼的人……”刘姓道士被牢牢按在巷道墙角里,光是看着这人面罩上的青色狼头就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就是离鸿。”离鸿一手掐住他脖子,沈声道,“你方才说洪万辰死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刘道士怎么也想不到刚刚才议论完这魔头,还没一顿饭的功夫自己就落在了他手上,便是现世报也没有这么快,现下咽喉被掐得生疼,心里也怯得不行,结结巴巴道:“他……他不是你……”

“快说!”离鸿饱含着怒气吼了一声,手上稍一用力,那道士便杀猪般叫了起来:“别别别,我说,他是昨个夜里死的,他老婆不还被……被你……”刘道士犹豫了一下,不敢再说下去。

离鸿一松手将他放开,自己重重地喘了口气,暗忖道,大约是迷花儿下的手,以他的秉性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只是太可恶,而这可恶的罪名却又被硬塞到自己的头上。

“不是我,根本就不是我……”离鸿恨恨地道。

那刘道士怎会知道他在咬牙切齿说些什么,这性命攸关的当儿,自然是逃命要紧,他脖子一被松开,便小心翼翼地向后蹭去,刚要寻机会逃走,突然肋下一疼,竟是被离鸿用刀柄抵住。

“你……”离鸿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突然身后风声一响,似乎是个轻功极高的人士来到了他的背后。

“云弘师兄!”刘道士骤然见了救星,失声叫道。

离鸿心中大震,猛地回过头,只见剑光寒锋,直向他面门逼来,他飞快抽出离恨挡去了这一下,刀剑交锋,两人各是退了一步,这才看清身后那人,白衣长剑,恍如谪仙。离鸿万万不曾想到,隔了数年,再见面时竟是这样的光景,云弘与他记忆中似乎已有了些微的不同,他身量高了些,面色冷峻,漆黑的眼睛里没有故人,只映出个狼头蒙面的恶人,

“云弘……”他叹息般唤了一声,对方却并没有听到,手下剑势愈发猛烈,狂风般向他逼了过来。

“慢着!”离鸿飞快地化解去他的攻势,用刀强硬地将他剑锋抵住。

云弘抿了抿唇角:“你有什么话要说?”

身旁的刘道士连声喊道:“师兄,这就是风狼的离鸿,盗取心经的那个恶贼!你可小心,别中了他的奸计。”

“原来是你!”云弘抽回剑,嫌恶地瞧了他一眼,随即杀意十足地向他胸前刺来。

离鸿心中一痛,他本以为受了冤屈之后已是极怒,却不料云弘的误解会让他更加难受,他用力摇了摇头:“不是我,你听我说……”

他一面说一面垂下了刀去,云弘虽然惊疑他在激斗中自弃兵器,却更怀疑是什么诡计,当下剑势不减,竟就这么直直戳进了他的胸膛。

离鸿痛得一惊,不可置信般看着他,云弘被他的眼神弄得有些无措,将剑急急抽回,低声道:“你为什么不挡?”

剑锋抽出时带出一股鲜血,痛得离鸿弯下腰去,他看着地上的血迹,心里明白,自己与云弘怕是再也没有对坐叙旧的机会了。

他用力捂住伤处,抬头最后看了云弘一眼,强自提起一口真气,跃上墙头离开了这条窄巷。

虽然及时封住了伤处四周穴道,但回到宅院时还是失了许多血,苦娘第一个看见他,登时冲上前来,厉声道:“离哥儿,你怎么了,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离鸿只虚弱地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他负伤回来,骆罕也显得十分惊讶,不过并没有多问,只令人将他扶进屋内,又唤了田老夫子前来诊治。田老夫子用剪刀将他胸前被血浸透的衣料剪开,看了看伤处,轻啧了一声道:“伤口还真不浅,还好老夫这里有些上好的药粉,等给你敷完,睡一觉便没有那么疼了。”

说来也奇怪,那淡黄色的药粉刚敷上没多久,离鸿便觉得困得厉害,不知不觉便昏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有什么温热的触感在他额角上来回轻抚着,他缓缓睁开眼睛,竟已是入夜了,桌上的油烛还算明亮,清楚地映出床前那个戴着面具的人影。

第二十六章

离鸿呆了呆:“狼主……”

狼主抬起头看了他片刻,忽然一扬手,“啪”的一巴掌打在他脸上,这一掌毫不留情面,把离鸿打得满嘴血腥,几乎滚下床来。

离鸿本来就失血过多,挨了这一下子,只觉得两眼直冒金星,半天都没爬起来,好不容易抬起头,却见他又要抬手的样子,忙强撑着爬起来躲到了床后的角落里。

狼主微微一顿,看他戒备又虚弱地窝在角落里的模样,轻而冷地笑了一声。

离鸿混沌的意识稍一清醒,便觉得很是不妙,历来见狼主责罚下属时,那帮人别说反抗,就连动也不敢动一下,自己这样躲到一边,搞不好是要送命的。

“过来!”狼主隔着床对他道,面具下的眼睛琢磨不透,“你过来,我不打你。”

离鸿疑惑地看了他一会,慢吞吞地走到了他跟前。

狼主猛然出手,一下就勒住他手上脉门:“我说不打你,可没说不杀你。”

“狼主……”离鸿痛得低叫一声。

“你离开副都这些天,倒是办了不少事,如今整个锦州城可是都知道你离鸿的大名了。”狼主冷冷说完,一甩手将他推到了地上。

离鸿心里一沈,已明白他是为了什么前来兴师问罪,当下也不知该如何辩解,只默默等他说下去。

“风狼虽然在江湖上名声不好,但极少有人能像你这般声名昭着,”狼主盯着他缓缓道,“这便是不斩草除根的下场。”

离鸿不敢与他对视,躲闪着移开视线,低低道:“属下知错。”

狼主低哼一声:“你知什么错,是未能替我查出骆罕的底细,还是三番四次相助外人逃命?这样胆大妄为,是不是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

他竟什么都知道了,离鸿放弃挣扎的念头,捂着伤处跪起身:“狼主恕罪。”

狼主冷笑道:“你今日大约也得到了教训,正道的那些蠢货,你帮他们,他们反而个个把罪名栽赃到你头上。”他伸手在离鸿胸口上用力一戳,“挨的那一剑,痛不痛?”

原本稍微愈合的伤处又被他按出血来,离鸿痛得冷汗直冒,这伤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云弘,心中之痛一时还要胜过肉体上的痛楚,愈发低落下去。

狼主看了他片刻,收回手道:“骆罕的事,给我继续查下去。”

“是。”离鸿低声应道,又有些迟疑,“狼主为何突然来到这里,好像并未知会天南堂?”

狼主静默了片刻,抬起下巴道:“我到哪里难道要知会他们?”他顿了顿,看着离鸿刚要张口。

离鸿立刻道:“属下绝不会透露狼主的行踪。”

“你不透露,可你脸上的伤又要如何遮掩?”狼主挑起他下颌,向他侧脸上看了看,“啧,肿得有些厉害呢。”

离鸿虽然看不见,但从面颊上一直持续不退的烫灼感来看,这一巴掌大约把他半边脸都打肿了。

狼主轻叹了口气,向榻沿边坐了下来,一手从袖中取出个瓷瓶:“用这药敷一夜,明日大约就看不出什么了,谁要是眼尖发现不对,你便寻个借口处置了他。”

离鸿脊背上一寒,心道明日还是在房内躲一天,什么人也不见的好。他原本以为狼主是要把药瓶给他,谁知还没伸手去接,狼主已自顾自拔开瓶塞,将药膏倒在手心上,向离鸿肿起的脸颊上揉了揉。

狼主的力道微重,离鸿除了觉得痛之外,还很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能悖逆他把脸躲开,只能硬着头皮任他敷药。肿痛的地方似乎格外敏感,被狼主掌心的薄茧摩挲着,微微有些麻痒,但那指头却是柔软的,没揉几下便毫不留情地收了回去。

“还有件事……”离鸿有些犹豫,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骆堂主说要任我为副堂主,我总觉得……”

“不必觉得不安,你是我指派来天南的人,做个副堂主也不算什么,骆罕向来懂事,这点面子总不会不给。”

离鸿轻轻低下头:“既然骆堂主对狼主这样尽心,狼主为何还是对他起了提防?”

若在往日,他绝不敢当面问出这话,但今天也许是受伤昏了头,不知不觉便问了出来,狼主竟也没有再给他一巴掌,只冷笑了一声:“以骆罕的身手,去太虚宫盗本秘籍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但他偏偏杀了个元字辈的老道士,暴露了风狼的身份,捅了那帮臭道士的马蜂窝还不够。如今洪家庄这笔买卖,又做得这样惊天动地,转眼间让风狼成了江湖上的众矢之的。”他转头看向离鸿,寒意更甚,“跟你做的那些事是不是很像?”

离鸿呆呆地望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骆罕可不像你那般蠢,他一向沉稳狠辣,做出这些事,怎会没有蹊跷。”

离鸿一怔,尴尬地低下头去,略一思索,狼主说得确实不假,这些事连在一起,竟像是存了心地引火烧身。

“可是……骆堂主做这些事,对他自己有什么好处?”

狼主似乎是气极反笑:“这是我让你追查的事,倒来问我?”

离鸿自知失言,忙闭上嘴。

狼主站起身,最后冷冷道:“这几日的事我暂不追究,但你若再惹了麻烦,可别怪我脾气好得有限。”

没过两日,离鸿便同迷花儿几个受了伤的被送往云州,这里风景依旧,不过安排的住处比原先宽敞奢华了许多。他连续躺了几天,却始终是浅眠,好像一闭上眼睛,云弘的面孔就会出现在脑海里,已不再是多年记忆模糊中的样貌了,清清楚楚的俊秀模样,手里执着长剑,不由分说地刺进了自己胸口。胸口的伤刚刚有些愈合的趋势,伤口痒得像是有蚂蚁在爬,离鸿再也躺不住,提起床边的刀就来到了院内。

原本田老夫子叮嘱过,让他痊愈之前不要乱动,但逐影刀法是极易生疏的东西,无法丢开手去,再者他也不想一味沉浸于酸苦的思念中。秋风瑟瑟,扫起庭院里的落叶,卷着少年舞刀的影子起起落落,很快这庭院关不住他,他带着刀挟起风跃到了院外,刀势凶猛,带动得大片树枝摇晃起来。他自己却不觉得,只是苦恼地锁着眉头,云弘的影像依旧是赶不走,冷峻的面孔和当胸一剑把他心都刺痛了,于此时,手中更快,离恨被舞得化作了一抹银光,直把一旁瞧见的人都看呆了,等他自己回过神来,外间这片地方早已被糟蹋得乱七八糟。

离鸿呆呆地看着满地断枝枯叶和碎裂的石桌石凳,喘了两口气,又打量了一番手上的长刀,不知今日的刀法为何狠绝到了这个地步。

“您要不要进屋休息一会,这里我来打扫。”一旁的下人小心翼翼说道。

离鸿转过身,看着这个胖乎乎的壮汉,既惊又喜:“阿贵!”

阿贵却没有那么吃惊,似乎早就认出他,只憨憨笑了声:“离少爷。”

离鸿被这个陌生的称呼弄得有些无措:“阿贵,我们不是说好以兄弟相称么,你怎么又……”

阿贵挠了挠头:“您现在是副堂主,我不能这样没规矩。”

“咳,你叫少爷倒让我不自在,我这么个粗人,哪里像少爷了。”离鸿收了刀,上前笑嘻嘻地说道,“说来我还没谢你呢。”

“谢……谢我什么?”

“这个,”离鸿从衣襟里扒出那个小银鱼,“多谢你替我寻到它。”

阿贵不好意思起来:“小事一桩,还多亏它份量轻,不值什么钱,不然那些人眼馋藏起来就不好办了。”

离鸿又拍了拍他的肩:“还有你给我捎来的笛子,我常常没事做的时候瞎吹吹,心里就会好受些。”

阿贵眨巴了几下眼睛,愣愣地看着他:“什么笛子?”

第二十七章

离鸿也愣住了,他拉着阿贵来到房中,取出那支陪伴他两年的竹笛:“这个……不是你送的吗?”

阿贵更摸不着头脑了:“我送你笛子做什么?”他干巴巴笑了一声,“原本装箱子的时候想给你捎两块腊肉,被管事的骂了一顿,所以我只把那个银鱼和一些衣服包给了你,这笛子从哪来的,我真不知道。”

离鸿沉默了半晌,将笛子收了,垂了眼睛道:“阿贵,还是多谢你。”

他如今伤好了大半,晚间也被请去厅中与众人一起吃喝,天南堂众人也都拿他当副堂主相待,把他让到骆罕右手边,再往下便是田老夫子,苦娘和迷花儿他们。离鸿一看见迷花儿就心中不快,毕竟是他杀害了洪万辰,自己还替他背了个莫大的罪名。却听长桌对面一人嬉笑道:“迷花兄弟脸色难看得很,是之前的伤还没恢复么?”

离鸿望了过去,只见迷花儿脸色确实有些泛青,神色间也十分疲惫的模样。

苦娘轻蔑地斜眼道:“伤倒还是其次,不过一回来就抱着几个婆娘胡天胡地,脸色还能好看到哪去,也不怕马上风。”

迷花儿强撑着精神饮了杯酒:“不是我不节制,只是这趟出去将近一个月的工夫,连个女人味都没闻到,憋得我一肚子都是火。”

田老夫子冷冷一笑:“就你那德行,迟早死在脐下三寸上。”

迷花儿涎着脸答道:“死在这上头那就是我的造化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这些不上台面的话,只有骆罕一直神情冷漠地夹菜吃喝,不同他们说笑,而离鸿则举着筷子,呆了半天不曾落下。那日姓刘的道士明明说洪家少夫人被人糟蹋了,可如今迷花儿又说他一个月没碰过女人,难道此事不是他做的?

他自个猜测了半天,猜不出结果,索性拿了酒盏,来到迷花儿,悄声道:“前些天不懂风狼规矩,险些惹下麻烦,多谢迷兄弟替我善后灭口。”

见离鸿来向自己敬酒,迷花儿笑逐颜开地同他干了一碗,也压低了声音:“离哥儿你有所不知,这次是老天帮你,我实则没帮上什么忙。”

离鸿眉毛一挑:“哦?不是你杀了洪万辰?”

迷花儿醉意阑珊地摆了摆手:“那姓洪的身法着实不错,抢先一步溜回了洪家庄,那里自从洪老头死后,森严得不得了,我哪敢去送死,就退了回来。谁知一不小心,撞上太虚宫的牛鼻子们,这帮小牛鼻子剑法平平,就那剑阵厉害,得亏你们来得早。”他放下酒盏,一抹嘴巴,“谁知道第二天得到消息,那洪家庄的小子竟死了,可不是老天帮我们。”

离鸿暗暗一惊,不由得追问道:“既然不是你,那洪万辰是怎么死的?”

迷花儿一挥手:“我怎么知道,说不准是半夜解手掉进茅坑里淹死的。”

他喝到高兴,嗓门也大了起来,两边的堂众早就习惯了他这幅模样,对他笑骂了一通,便又喝起酒来。

离鸿勉强笑了两声,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既然洪万辰回到了洪家庄,那里又戒备森严,又是谁在当夜杀了他,还侮辱了他的妻室。这个黑锅背得实在不清不楚,直到晚间回到卧房,他还在思量此事,仿佛不查清此人的死因,就连觉也睡不安稳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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