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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那点事 下——by千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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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他走后,小院里又复归于平静。

一枚花瓣打着旋儿缓缓飘落于石案边上,忽然,一阵劲风袭来,吹得石案微微一颤,那片花瓣再又凌空舞起,待到落下之时,案上的那只酒坛,也赫然间不见了。

第五十四章:风声紧俏拿大盗,冷言绝性斩情丝

戌时,暮色将至。

林记药铺的门帘子被人撩起,一名青衣少年面无表情的走了进来。

此时刚是晚膳过后,街道上许多铺子已经打烊,这药铺子虽还在营业,却也无几单生意可做。

青衣少年走到中堂,瞧见柜手正于台子后头打盹,于是俯身过去,倒扣着手指不客气的在柜台上敲了两下子。

柜手蓦地惊醒,一抬眼,就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人有些不耐的盯着自己,他登时挂上一副笑脸,问道:“客官要买些甚么药材?”

青衣少年摸出一锭碎银子置在台子上,于他道:“给我拿最好的伤药。”

那柜手一听,一双小眼珠转了一转,继而问道:“请问客官,是要治内伤,还是外伤?”

青衣少年睇了他一眼,答道:“都要。”

柜手问道:“客官买这伤药,是要给什么人用?”

青衣少年面色一寒,厉色道:“你卖便卖,不卖便不卖,问那么多做什么?”

那柜手被他气势所迫,倒退一步,却依然腆着张笑脸,道:“这位客官,实不相瞒,这也不是小老儿故意要打听,就在您进来之前,刚有官爷过来关照过,说有江洋大盗从牢里逃了出去,身上带了些伤,叫我们对来铺子里买伤药的人都留个醒儿。”

青衣少年心里一紧,不露声色道:“本公子瞧着像是江洋大盗?”

柜手打量着少年人,道:“客官您一表人才,自然不会是那恶人,可就怕……”

青衣少年‘啪’一声将一锭五十两大银压在台子上,那柜手立即便眉开眼笑,再不多言,手脚麻利的转身抓药去了,待他将药材捆扎好递过来,青衣少年一手接了,再就冷冷道:“我小舅子是个猎户,上山狩猎时不留神被豺狼咬伤了腿,若有捕快来盘问,你便这样答,若是有半句胡言乱语……”

柜手瞪大眼,就见青衣少年的一只手,轻轻地在那锭五十两的银子上面拂过,那锭银子便平平的嵌进了台子里头。他顿时吓得大气不敢出,只连连点头称是。

青衣少年见他一副受了恫吓的模样,料他也没那胆子乱说话,便轻哼了一声,拎了药材转身离去。

出了药铺,青衣少年又于街角的小摊打包了一些吃食,接着在城里转悠了两圈才出了城门,行至郊外,他忽地驻足,冷笑道:“真是阴魂不散。”继而提起真气,足下一点,人便没了踪迹。

须臾,几个捕快模样的人气急败坏的跟了上来,其中一人顿了顿足,恨恨道:“狡猾的小子!”继而朝旁边几人道:“先回去禀告大人,再做打算!”

这青衣少年,自然便是十二当家沐亭之,他摆脱了追踪之后在林子里一路疾奔,直跑了小半个时辰才渐渐慢了下来。

当下已接近亥时,太阳完全落下了山头,林子里光线昏暗,影影绰绰只能见到几双泛着绿光的眸子,沐亭之缩了缩肩膀,不敢逗留,再又提起一口真气朝林子深处掠去。

不多时,漆黑一片的树林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他心下松了口气,顺着光亮一直跑到一间简陋的茅屋前,未待他推门而入,那扇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从门里伸出的一双大掌,一下子便将他带了进去。

他冰凉的身体瞬间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薄茧的手指挑起他的下巴,少年未及开口,便被对方的舌头探入了口腔,湿热的吻缠眷上来,一寸一寸更往深处寻去。

“唔……”沐亭之伸手欲拒,反而被男人更霸道的按在怀里,一只手掌不容他反抗,紧紧贴着他的后脑,不令他后退半步,另一只手掌抵在他腰间,来回的抚摸揉捏。

“嗯……唔……”少年被他吻得双颊酡红,浑身酥软,双手不知不觉间环上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见少年一双水横波清的眸子渐渐迷蒙起来,于他耳边坏笑道:“娘子,你这模样可叫相公我把持不住了啊……”一边说着,落在少年腰际的手掌更加不老实的往下探去。

沐亭之气息一促,急忙忙从男人怀里退了开去,张口骂道:“你这色胚……”骂到一半,他倏然捂住嘴,朝床榻边望去,瞅见榻上之人兀自安静的沉睡着,未被惊醒,这才舒了一口气。

他朝男人瞪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你这色胚发情也不顾有旁人在场!”

男人,也便是十一当家悠子期伸手抓了抓头发,嘿嘿笑道:“娘子莫恼,这人不是还睡着么。”他自沐亭之手里接过药材,凑到鼻头闻了一闻,道:“这一趟,没遇上麻烦罢?”

沐亭之轻手轻脚踮至榻边,从旁提了张长凳坐了下来,道:“一路都是照循着你说的法子行事,出不了岔子。不过街上的药铺子果然都叫官家的人盯上了,后来遇上几个不长眼的小吏,都叫我甩脱了。”

见悠子期伸出手掌来揉他的长发,他一闪身躲了开去,轻叱道:“呆子,九哥还在呢。”

悠子期拿食指点起他的下巴,将人重新端详了一番,道:“没伤者吧?”

沐亭之哼了一声,别过脸去。“本公子轻功虽不及鼎鼎大名的无常盗,逃跑的功夫总还算过得去。”瞥见男人脸上一片担忧之色,他面上一热,娇嗔道:“而且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回来了嘛……”

男人刮了一下他的脸颊,宠溺道:“你顾着小九,我去煎药。”

沐亭之拉着他,担忧道:“九哥没事罢?”

悠子期清癯的面庞露出一丝凝重之色,道:“性命倒是无碍,不过中了偏阳神弓一箭,至少也得在床上躺上个十天半个月。”

沐亭之腾地从凳上跳起来,大惊失色道:“偏阳神弓!?”

许是觉得自己动静过大,他赶紧又压低声音,扯了男人的袖子急急问道:“九哥怎会得罪这等高手?而且你怎知伤他的人就是……”

悠子期略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而转过身,自桌上取来两支断箭一一摆放在榻边,他指了那截箭头呈扁平蛇矛状的断箭道:“这箭叫做乌龙铁脊,一般以精铁打造,穿透力强,但由于射程不远,用者极少,不过你仔细瞧这处。”

他用食指与拇指捏了箭头,将其拿到近处,好叫沐亭之能更清楚的观察到箭上的细节。他继续道:“这乌龙铁脊的箭头被改造过,两翼被装了倒刺,射入人体时,如果想要强行拔出,倒刺便会造成二次伤害,撕裂筋肉,令人血流不止。而且最重要的一个地方,锻造这枚乌龙铁脊,所用的材料并非普通的铜铁,而是燧石。”

沐亭之睁大双眼,不解道:“这燧石有何特殊?难道一块石头,要比精铁还要来得坚硬?”悠子期摆了摆手道:“自然比不得铁器,不过你可知这燧石是何物?”

沐亭之摇了摇。悠子期于他解释道:“这燧石,也便是平日里我们取火用的火石,而夜飞雪的成名绝技‘龙吟箭’,便是依靠这燧石制成的箭头与手指上带着的铁环相互摩擦产生热力,当箭矢射入人体,造成创伤的同时,这股热力也会灼伤伤口附近的筋肉内腑,对敌人造成更大的伤害。”

沐亭之听得全神贯注,呐呐道:“这要是被射上一箭,不被痛死也被烧死了,九哥竟还带着伤逃了那么远。”他想,若是自己中上一箭,早就便痛得伏地不起了,哪里还有力气逃亡。

悠子期凑近过来,揽了少年腰身,叫他坐到自己身上,轻声在他耳边道:“放心罢,我不会叫他的箭追上你的。”

少年转动脖子,睁大眼睛,讶异道:“你……”

悠子期气定神闲的眨眨眼,嘿嘿笑道:“你当我为何对他的武器了如指掌,之前阁主吩咐我去东宫盗取七玄草,我可是先去到了都作院,在大梁上伏了三个日夜,做足了功课才将偏阳神弓的秘密摸了个透彻,再后来那厮在老子屁股后头放了三箭,没有一箭能打到,鼻子都气歪了,哈哈!”

沐亭之瞧他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撇了撇嘴道:“若被他射成筛子,你这无常盗的名头也好拱手让人了。”

他将目光移向床榻边的另外一支箭头为三棱椎形的羽箭,问道:“这箭看起来倒是普普通通。”

悠子期眯起眼,盯着那箭看了一眼,道:“也许罢。”

他将少年放下来,拎了桌上的药包去后头伙房将药煎了,沐亭之则守在榻旁照看伤患,待药煎好,两人又为望玉溪喂了下去,到了亥时,两人就着沐亭之打包回来的吃食胡乱塞了些,填饱了肚子,才坐到桌前计划接下来的事情。

******

汴京景王府

赵钰回到寝殿之时,小厅里已是茶香袅袅。

颜少青正于案前执卷品茗,见着来人,只稍稍颔首,便将注意力放回到卷籍上头。

由于熏着几只炭炉,厅里不似屋外冻手冻脚,反而是温意融融,馨暖如春,是以沐浴之后,他只在身上罩了一件黛色薄袍。

赵钰一面吩咐人传上晚膳,一面由着婢女伺候着卸下裘袄,待收拾妥当,他遣退了一干侍者,缓步踱至男人跟前。

打量着男人湿漉的墨发与微敞的襟口,他心中一动,眸子里闪过一抹柔色,问道:“甚么书,令你这般投入?”

颜少青将卷籍一折,赵钰垂目望去,读道:“《贞观政要》?”

他愕然道:“你竟然看这类书?”

颜少青将书籍置于案上,淡然道:“怎么,王爷能看得,颜某便看不得么?”

赵钰于他身边坐下,笑道:“倒不是这么个意思,只是有些意外。”他为自己斟了一杯茶,继而道:“府邸的书楼,卷藏还算是齐全,只是几千卷书册寻来颇为费事。”

颜少青道:“一册一册翻来也是乐趣,只可惜心中想要的那一卷书,却始终未寻到。”

赵钰眸光轻闪,问道:“不知是哪一卷书,令你牵肠挂肚?”

颜少青执着茶盏,凑到唇边轻轻呡了一口,答道:“《林南诗集》。”

赵钰心中一紧,面上笑容依旧,问道:“哦?你也喜欢前唐诗人薛子夌?”

颜少青凝目看他,缓缓道:“王爷也知道薛子夌么。”

赵钰于他看似平淡,实则犀利的目光之下,不动声色道:“薛子夌不仅是诗词方面的怪才,他于阵法,兵法之上的见解也极为独到深刻。”

他俯身靠近,伸手撩去男人鬓边的碎发,道:“薛子夌虽好,却已然作古,我也是闲时读他几首咏春辞,权作消遣,你若真喜欢那诗集,明日我便差人为你送来。不过……此时此刻,你只需一心一意念着我。”他每说一句,便靠近一分,直道最后一个字,两人已挨得极近,一个‘我’字几乎是贴着对方的唇瓣轻轻吐出。

他声音温软,却透着一股子令人无法抗拒的意味,颜少青眸光一沉,垂在身侧的双手握起再又松开,却最终什么也没有做。

男人的口唇略带沁凉,如他本人一般透着一股疏离的味道,赵钰并非是第一次品尝,可再一次与他唇齿纠缠,依然忍不住想要就此沉溺下去。

一直以来,但凡他赵钰看上之人,无论男女均于他惟命是从,即便初时有些桀骜,或者故作姿态,但只要授予他们想要之物,最终也是千依百顺,但只有这个男人例外。

三十年前,这个男人毫不将他置于眼里,三十年后,这个男人还是对他冷心冷情,即便是此刻他将他操控于掌中,这个男人于他还是不假辞色,这种欲得不得,将御未御的心情,疯狂的折磨着他,但就因为如此,才更激起了他的征服之欲。

赵钰的吻由初探转为深入,见对方并未抗拒,于是在他耳边轻轻吐息道:“抱我。”

一息之后,他的身体倏然腾空,再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他的背项抵在了被褥之上,男人的一只大掌将他的双手缚于床头,接着用力一扯,华美的锦袍便被褪至腰间,露出一大片白皙莹润的胸膛。

不待男人俯身欺上,赵钰便挣脱双手圈上了对方颈项,手指一挑,那件松垮垮的黛色单衣便自对方宽阔的肩头滑落,紧接着,他的眸光便凝住不动。

发现身下之人神色一僵,男人循着他的视线侧目望去,就见一道清晰的齿痕赫然印在自己肩头。

这道齿痕,埋进肉中,深入肌理,就如同一枚印鉴,将这个男人打上标记,昭示着所属权。可想而知,当初刻它之人,该是怀着一腔多么霸道的柔情蜜意。

赵钰勃然色变,他挺身而起,一把推开了男人。

******

杜迎风眯了眼仰望月色,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整一月没见,可不是隔了数十载了。”

沈遥云定了方位,收起罗盘,闻见他自言自语,睨了他道:“你那相好的,指不定正与哪位佳人花前月下,枉你在这里道相思,表钟情。”

杜迎风不以为意道:“我倒情愿他正风流快活,也好过身陷牢笼。”

沈遥云唇角一弯,打趣道:“此话当真?届时见到那人软玉温香在怀,你还会表现得如现在这般大方?”

杜迎风自屋顶跃下,落地之后,朝身旁的人投去一眼,奇道:“大师兄何以对此事如此感兴趣?”顿了一瞬,他摸了摸下巴接着道:“他若是琵琶别抱,那我便会心灰意冷,继而回去清溪观潜心练剑,此生再不下嵩山,不过我一人习武着实寂寞,平日里便少不得来叨扰各位师兄了。”

沈遥云念及这小师弟几年前初来乍到之时,每日里频频来访与他纠缠比剑之事,脸上一白,立即正色道:“方才经过查勘,那人暂时无恙,你可以放宽心。”

他将手里一块赭褐色的环佩抛还给对方,继而言道:“其贴身之物你且收好,若能进得府中还需靠它辨位。”

待少年将玉佩揣到怀里,沈遥云才接着道:“不过我方才初略测了一番,这附近五行之势极为奇怪,金火旺盛,而土衰木竭,照常理来讲,这等亲王贵胄的大宅,初建之时定会安排高人铺陈风水,实不应出现这等双星倒错,五黄临门之相。”

杜迎风于这些堪舆之事毫无半点研究,他眨了眨眼,问道:“所以?”

沈遥云面色凝重道:“由此推断,府邸之中定是被人布下了杀阵。”

杜迎风又道:“大师兄精于此道,可有办法化解?”

沈遥云遥望着远处被一层黑雾笼罩的景王府,道:“那也要进去看过之后才知道。”

杜迎风抱着揽云立于风中,犹豫道:“大师兄,看来那赵钰寻了厉害的帮手来,此行势必比我之前预料的要凶险,你可不必趟这滩浑水。”

沈遥云伸手揽过他的肩膀,自傲一笑:“事到临头才叫我反悔,不嫌太晚了?而且我沈遥云是什么人,岂会怕他区区景王府,走罢。”

被他携着带了两步,杜迎风转了转眼珠子,继而一个腾跃攀到了对方脊背上,嚷道:“大师兄武功高强,你小师弟正巧走累了,你背我!”

沈遥云被他一压,差一些栽倒在地上,怒道:“赶紧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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