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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面神偷 下——by商锦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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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钧麟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只要是跟着闵子谦,到哪里都是好的。只是想到闵青尧,陆钧麟又有了一丝犹豫。对方似乎并不想将那个孩子带上,这让他不免有些伤感,但对于闵子谦的决定他又不能多说什么。孩子年岁尚小,跟着他们两人闯荡难免会有些不便,不若留在温家,跟着温暮昀修习一些武功抑或歧黄之术来的好,可是要他离开这个可爱的娃儿,心中难免会有许些的不舍。陆钧麟虽然年岁不大,但却俨然有了一个作为爹亲的自觉,深知自己以后不可能会有自己的孩子,眼下闵青尧便是他的孩子,是上天赐给他的礼物。

决定出发的前一天夜里下了一场不小的雨,雨打窗檐难免有些感时伤怀。陆钧麟没有回屋休息,而是留在了闵青尧暂住的小屋,搂着他睡了一夜。小小的闵青尧并不知晓两个爹亲的决定,还在为爹爹陪着自己睡觉觉而高兴不已。

这场雨下的很大,到了第二天的清早还在淅沥沥地下个不停,陆钧麟看着闵青尧安静的睡脸,温柔地低下头亲了亲他稚嫩的脸颊,转身出了屋子。回到房间,发现闵子谦也刚起,那人见陆钧麟回来了,便走上前将人搂在了怀里,亲昵地说着一些情话。尚未穿好的衣衫露出大片春光,让陆钧麟不由得红了脸,催促闵子谦快些将衣服换好。陆钧麟自己则是去整理了一下包袱,要带的东西并不多,几件衣服,几张银票,几本话本而已。

转身之际,发现那人已经整理妥当,象牙白色的衣衫将身子包裹住,腰间的银色腰带上宝石镶嵌着的银匕格外显眼,一如初识时的打扮,不同的是,今日闵子谦将长发束起,发髻上随意绑着的丝带与发丝一起隐匿在了腰身之间。似是察觉到了陆钧麟的目光,那人冲着他笑了笑,走上前来,接过陆钧麟手中的包袱,将他的手握住,笑道:“走吧?”

陆钧麟“恩”了一声,任对方拉着自己出了门。快步穿过院子来到长廊之上,只见顾澜暄站在那里与什么人交谈着,定眼一看竟是路不知薛天启,许是察觉到两人的到来,长廊上的两人回头看向他们。陆钧麟很是惊喜于薛天启的到来,亲热地向他打了招呼,反倒是闵子谦对他那师兄表现得不冷不热。薛天启早就习惯了他对自己的态度,凑过去捶了那人的肩头一下,“没大没小,见了师兄也不知道打招呼。”

闵子谦挑了挑眉,并不在意对方的放肆。将两人要去下九流门的事告知对方后,果见那人有些惊讶的表情。薛天启有些不可思议地指着闵子谦问道:“该不会……你上次跑回那里去了吧?”闵子谦眨了眨眼,没说话。表情似是在说“真是一句废话。”

薛天启有些挫败地扶着栏杆,之前闵子谦失踪,千算万算却没想到他竟是回了那处。自从闵子谦的师父出了事情之后,这人便再也没回去过,谁承想……

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话之后,薛天启与顾澜暄等人将闵陆两人送到了大门口。细雨还在下着,闵子谦撑起纸伞,先行出了大门,陆钧麟有些不舍地与顾澜暄道别,紧接着快步跟上了那抹白色的身影。

两人刚走出没几步便听到有人的喊叫声,陆钧麟顿了顿脚步,回头便见闵青尧不顾付之臣的拉扯跑了出来,小小的身影不顾雨水,奋力向他们两人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闵子谦的大腿。

闵子谦皱着眉头看着紧抱着自己大腿的闵青尧,小娃娃被雨淋湿了,眼下看上去有些脏兮兮的,他不禁怒道:“放手。”

闵青尧紧紧抱着阿爹的腿,嘴里喊着:“阿爹不要走……”

“放手,跟着付叔叔回去。”闵子谦指了指跟着跑出来的付之臣。

付之臣站在一旁,听到闵子谦的话上前想要将闵青尧抱回去。这孩子的身体才刚好,若是再被雨淋坏了可怎么办。他把闵青尧抱了起来,谁料平时乖顺的娃儿却是怎么也不肯跟着他回去,在他怀里挣扎了起来,“阿爹……爹爹……”

闵子谦没有理会闵青尧的呼喊,拉着陆钧麟继续往前走。陆钧麟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一大一小,直到拐角处两人的身影消失不见。

感觉到陆钧麟的担心,闵子谦握着他的手紧了紧,陆钧麟抬眼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不过一会儿,身后再次传来脚步声,闵青尧挣脱开了付之臣跟着跑了过来,在不远处的地方摔倒了,泥水溅得满身都是,他挣扎着爬起来,看着远处阿爹和爹爹的身影,泪水混杂着雨水流了下来,闵青尧大声哭了出来,“阿爹……不要丢下青尧……青尧会乖乖的……呜……”

追出来的几个大人看到这个场景都不由得一阵心疼,顾澜暄跑过去想要将闵青尧抱起来,却被小娃儿任性地甩开了,“青尧不喜欢阿爹了吗?”顾澜暄蹲下身子柔声哄道。

闵青尧呜呜的哭着,向闵子谦的方向伸手,一声声叫着“阿爹”,顾澜暄抬眼看了那人一眼,似在控诉闵子谦的无情。

闵子谦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但他却没有任何的动作,拿着纸伞的手僵硬地举着,就这样像静止了一般。晚来的薛天启已经从付之臣的口中得知了前因后果,他走到闵子谦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闵子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站在闵子谦身边的陆钧麟都没有反应过来,闵子谦静静地挨了对方这一巴掌,转头看向薛天启,“我知道。”语气里不带任何的情绪。

“你知道?呵?就是因为你小时候被人抛弃,所以你才这样的是吗?”薛天启紧握着拳头,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再次施暴,“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的兄长并不是因为嫌你累赘才丢下你不管的,或许他也曾找过你……子谦,不要将怨恨转嫁到一个孩子身上……”

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的那个冬夜,他与兄长躲在山洞里,因为肚子饿,他的身子开始有些支撑不住,他的兄长说要去找些吃的,让他一定不要离开这里,他一定会回来找他。那句不要离开换来的却是他差点被冻死在山洞中,那句一定会回来,却成为了一个泡影。

那个从来都没骗过自己的哥哥,从此便在自己的生活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闵子谦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握着纸伞的手有些发抖,他朝天空扬起了头,努力将那想要流下来的泪水倒回去,却没有成功,眼泪顺着眼角滴下,看向薛天启的视线模糊了,他听到不远处闵青尧啜泣地呼唤着自己,就如同当年他哭着喊哥哥一样,瞬间闵子谦的心被触动了,他一把丢了纸伞,跑过去,将闵青尧拥在了怀里。

雨水打湿了闵子谦的白衣,他没有在意闵青尧身上的污浊,蹲在地上紧紧地将他拥在了怀里,暖意瞬间笼罩了闵青尧,哭声变成了一颤颤的哽咽,闵子谦伸手摸了摸闵青尧冰凉的脸颊,柔声道:“青尧别哭,阿爹在这儿……”

“呜呜……阿爹……”小小的手紧紧抓着闵子谦胸前的衣襟,生怕那人会再次将他丢下。陆钧麟走了过去,用纸伞为两人挡住了细雨。刚才薛天启的话让陆钧麟有些心疼,对于闵子谦,他只知是因被抛弃而加入的下九流门,却不曾想过其中还有这么一件事,对于闵子谦有兄长的事情,那人只字未提,是因为那是一段不愿触及的往事才会这样的吧。

薛天启看着这一家三口的,不由得感叹情真的会改变一个人。随后便捡起闵子谦丢在地上的雨伞离开了。顾澜暄与付之臣见此情状也先行回了温家,吩咐管家去准备熬一些姜汤。

闵子谦将闵青尧抱了起来,孩子窝在他怀里还在哽咽,闵子谦苦笑一声,看向陆钧麟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歉意。

陆钧麟摸了摸闵子谦发凉的脸颊,笑了笑:“我们还是先回去吧。”对方点了点头,抱着孩子跟着陆钧麟回了温家。闵青尧似是受了惊,一直不肯松手,淋了雨对身子不好,闵子谦索性带着娃儿一起去沐浴,闵青尧对阿爹突然间的亲密很是开心,转眼间就忘了刚才还在哭闹的事情,哑着嗓子叫着阿爹,闵子谦竟是都应了,听着孩子哭哑的声音难免有些心疼,用食指抵住闵青尧的唇,示意他不要出声,闵青尧眨了眨大眼睛,乖乖地不再出声,任由阿爹帮自己清洗着身子。

晚上的时候,下了两日的雨终于停了。闵青尧被抱到了陆钧麟的屋里,第一次睡在了两个爹亲的中间,睡梦里他甜甜地笑了。

第八十九章

云南之地,山高谷深,沟壑纵横。连绵的山川隐于天际,山水蜿蜒成流成溪,潺潺而生。此处便是下九流门的所在,只不过现下已经没有什么人了。闵子谦带着陆钧麟回到这里,过起了闲适的隐居生活,没有江湖纷扰,没有恩怨情仇,有的只是彼此的爱恋。

一缕微光透过窗照进了屋内,大床上的人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下意识地伸手去摸旁边的人,却发现那人早已不见了踪影。闵子谦无奈地笑了笑,撑着床沿坐起身来,锦被滑落腰际,露出美人无暇的躯体,伸手将挂在屏风上的衣裳拿过来,慢条斯理地穿戴了起来。

屋外响起的一阵阵声响引起了闵子谦的注意,他推开窗,站在那里向响动发出的地方看去。陆钧麟正在屋前的空地上练着剑法,在他看来有两件事是绝对不可以背离与抛弃的,其一自然是武功剑法,其二嘛……闵子谦看着那人勾了勾唇角。

灵秀剑讲究的是以内力带动剑气遇敌,端的是一个浩然正气。陆钧麟长剑在手,一招一式或是规规矩矩或是随心所欲,剑气划过长空,仿若人剑合一。淡青色的长衫随他的动作而随风飘动,加之因风而散的海棠花瓣,很是养眼。

闵青尧小小的身子在一旁学着爹爹的样子也动了起来,很是努力地想要模仿爹爹帅气的样子,陆钧麟收了剑,见闵青尧在一旁有样学样,不由得笑了。他从地上捡了一根树枝,塞到了闵青尧的手里,拉着他的小手教他握剑的动作。闵子谦站在窗边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晨风拂过,吹起地上散落的花瓣,他一手靠着窗檐支着脑袋,另外一只手伸出窗外,任花瓣飘落在他的手上。

等陆钧麟练完剑带着闵青尧回到屋内,却发现闵子谦早已起身,闵青尧蹦蹦跳跳地跑到了后面的庖房,轻车熟路地去找自家阿爹去了,虽然闵子谦对闵青尧面上还是那副冷冷的样子,但是也早已将这孩子当成自己的子嗣。闵青尧跑进去,一把便抱住了闵子谦的大腿,唤了声:“阿爹~”闵子谦从笼屉里拿出一个小包子吹了吹,弯腰喂给了抱着他大腿撒娇的小娃娃。闵青尧咬着阿爹做的包子笑开了花,闵子谦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小娃儿的鼻子,转身将早饭装到了篮子里,闵青尧一手抓着包子,一手拉着闵子谦的下摆,亦步亦趋地跟着回了屋。

陆钧麟见父子俩一起进来,不由得笑道:“我说青尧怎么不见了,原来是找阿爹去了。”闵子谦将篮子里的吃食一一摆到桌上,“麟儿快些用饭吧。”

陆钧麟点了点头,招呼闵青尧到自己身边,夹了一些小菜到他面前的小碗里,闵青尧刚刚吃了一个包子,现下已经半饱,小手拿着长长的玉箸夹着花生豆吃着,很是开心。陆钧麟照顾儿子的时候,闵子谦便替他布好了吃食。

山上的日子是清闲的,闵子谦时常带着陆钧麟上山去采摘野果,而闵青尧大多数时间是被他们两人留在家中,由闵子谦的那帮“朋友们”陪着玩乐。

这日一如往常般,闵子谦带着陆钧麟从山中回来,便见闵青尧坐在草地上和一只小鹿玩耍,小鹿似是刚出生不久,个头也大不到哪里去,与闵青尧很是投缘的样子。那几只鹿见闵子谦回来了,纷纷围了上来,陆钧麟眨了眨眼,似是有些好奇为何会如此。

闵子谦笑了笑,将竹筐里的山果拿了出来,放到了陆钧麟的鼻翼下,一阵清香袭来,陆钧麟恍然大悟,“原来它们是追着这个味道。”因为闵子谦的动作,那小鹿凑了过去讨好似的蹭了蹭陆钧麟的手背,陆钧麟摸了摸小鹿支愣着的耳朵,很是大方地将采摘的果子喂给了它们。

赛过神仙般的日子就这样持续了一年,陆钧麟的武功也因这片清静之地而长进了不少,两人的“夕照将离”亦是更加的契合。每每合奏之时,山间的野鹿便会靠近他们的屋子,好奇地探头探脑,这让陆钧麟很是欢喜。

这日闵子谦抚琴而奏,还没将曲子弹完,便见天空中有一只禽鸟飞了过来,落在了闵子谦的左肩上,他将鸟儿腿上的书信取下,看了几眼后,起身回了屋里。

陆钧麟这会儿还在睡,两人贪欢,晌午趁闵青尧睡下的时候又大肆折腾了一阵。轻柔地将人叫醒,闵子谦将那封书信递了过去,很是简单的几个字,却让陆钧麟猛地坐起了身,“是温叔叔的笔迹!”

白纸黑字写着:“城中有事,速回。”

见陆钧麟有些紧张,闵子谦握住了他的手,柔声道:“麟儿莫慌,我们马上回去,以叔叔的武功才智,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陆钧麟点了点头,立马起身收拾了起来。闵青尧迷迷糊糊地被自家爹爹抱到了马背上,三个人快马加鞭地往江南城中赶去。

等到了江南温家,刚一进门,还未等喘口气,温暮昀就一掌向闵子谦袭来,吓得陆钧麟连忙将闵子谦挡在身后,温暮昀见陆钧麟为那人撑腰,脸上微有不悦,一个旋身坐在大堂座椅上,对着闵子谦道:“你给我跪下!”

闵子谦一头雾水,但眼下他对温暮昀十分尊敬,也就老老实实地跪下了。陆钧麟一看情况不对便也跟着跪了下来。

一旁站着的顾澜暄连忙把陆钧麟扶了起来,“麟儿你起来,姓闵的你可知错?”

闵子谦低着头,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己犯了什么错,“子谦愚昧,还望澜暄赐教。”顾澜暄听见闵子谦这样说,气不打一处来,澜暄澜暄!这个是你能随便叫的吗!

此时温暮昀冷声道:“那半面神偷重现江湖又是怎么回事?”

闵子谦与陆钧麟俱是一惊,半面神偷?那不正是自己?“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陆钧麟开口道:“子谦与我日日在一起……不曾离开过山中……”

顾澜暄冷哼了一声,站到了温暮昀的身侧,“这件事师兄已经去查了,是不是姓闵的小贼做的,他自己心里有数。”

闵陆两人这才知道原来江湖上有人自称半面神偷出来行窃,无论身形步法均与闵子谦十分相似,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人此举定是想引出真正的半面神偷,两人自是不可怠慢此事。闵子谦虽然轻功了得,但实际上武功路数在江湖上也就处于个中上水平,虽然现下与陆钧麟一同双修了“夕照将离”,但也不可因此怠慢了此事。想来他们一路都着急往回赶,竟是忽略了一些传言,眼下被误会了个彻底,让闵子谦着实郁闷。

付之臣牵着闵青尧进门,闵青尧乖乖地蹭到了闵子谦的身边,十分自然地拉住了阿爹的衣摆,冲着温暮昀唤了声:“伯伯。”看到温暮昀身边的顾澜暄后,便又甜甜地唤了一句:“阿爹”

顾澜暄笑了笑,蹲下身捏了捏闵青尧的脸颊,笑着道了句:“真乖。”挑衅似地看了一眼闵子谦。

闵子谦挑了挑眉,并未将顾澜暄的挑衅放在眼里,只是伸手摸了一把闵青尧的脑袋。

第九十章

眼下江南城中风景独好,香雾嫋绕细柳,浓荫覆地显碧波。此次回江南,陆钧麟并未住在温家,而是住在了闵子谦置办的一处城郊宅院里。宅院坐落于城郊,沿河而建,风景秀丽雅致。事情的真相尚未查清,闵子谦与陆钧麟也不方便离开江南,便带着闵青尧搬到了此处。一家三口住在宅子里,像是在山上隐居一样的生活,不需要下人,任何事情都是亲力亲为,很是悠然自得。偶尔顾澜暄和付之臣会来串门,宅子里就变得十分热闹,有关那半面神偷重现江湖的传言也渐渐被人淡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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