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没课，在公寓里。”
徐广廷的话噎住了。
“你过来吧，我给你做饭，算是谢谢你关心我。我住在春江小区的夏竹苑四幢302。今天我还拉了王钰佳过来，正好你俩也好久不见了。”
“恩。要帮你带点食材么？”
“不用了，今天出门去超市，一时没意识到买多了。你人过来就行了。”
徐广廷到林烨家的时候，王钰佳已经虎着一张脸坐在林烨的布沙发上了。她见徐广廷来了，微微瞪大了眼睛，有点诧异的模样，但也没似大学一样跳起来笑着打招呼，反而皱起了眉，话里也没什么热情：
“徐广廷你什么时候来岩城了，都不和我打声招呼。”
“没来多久，这不林烨说拉你吃饭，我也来凑热闹，见见老朋友。”
两人闲扯了几句，林烨把饭菜端上了桌，招呼两人坐下吃饭。
吃了没几分钟，王钰佳就按捺不住了。
“你刚刚说不要打扰你做饭，吃饭时候说，那现在是不是该和我说说你和梁温航究竟怎么回事？刘赋炀说梁温航现在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问他什么也不说。我说你俩还有完没完，复合就复合吧，这才几个月啊，又闹分手？！前阵子不是还你侬我侬生死不离，现在就gameover，你俩这是逗我们玩么？”王钰佳火气可大了。刘赋炀告诉她梁温航和林烨分手的时候她还不信，可见着梁温航就不得不信了，不管什么原因林烨瞒着居然不告诉自己，梁温航也做哑巴，王钰佳发誓不论这两个人以后再出什么幺蛾子，她都不想理了，还能不能好好地做朋友了？
林烨把筷子平放在碗沿，温声说：“不是不告诉你，而是不知道怎么跟你说，”他顿了顿，继续说，“我和梁温航分手的原因不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简单说起来的话就是他，一直在骗我。所有的事情都是假的。不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
说到这里，林烨似是自嘲的笑笑，又深吸了口气：“其实也没什么。你，不要因为我和他的原因和刘赋炀疏远，这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压根什么都不清楚。我看你和处的还挺好，别因为这事而产生隔阂。”
王钰佳听他这么说，一时有些楞，也没了气势，反而生出些难过来，蓦地哭了起来。
林烨也很无措：“我都不哭你哭什么呢……”
王钰佳哽咽道：“你干嘛不早告诉我呢。你还当我是朋友么。”
林烨摸摸她的头：“我怎么不当你是朋友，我简直是我亲姐姐，大姐你就别哭了，吃饭吧，你看我做了这么多你喜欢的菜。”
王钰佳大概也觉得自己哭的很蠢，去洗了把脸，抽哒了几下鼻子，又摆出一副嫌弃的样子，问：“我也不问梁温航到底干了什么了。不过你今天把这货叫过来干嘛？我差点以为你是红杏出墙跟他在一起了。”
“哪儿跟哪儿，徐广廷跑到学校找我，我今天不没课他扑了个空，正好你也很久和他见着了，就拉过来叙叙旧。”
王钰佳打量了徐广廷两眼：“看你混的不错啊。贼心还不死呢？”
徐广廷嘿嘿两声：“不死不死。”
林烨噗的笑了：“你俩倒是合拍。”
王钰佳夹了块糖排，翻翻白眼：“人家有男朋友了好么！”
这一顿饭总算是宾主尽欢。
再不久，大林老师也知道了林烨和梁温航分手的消息，大林老师绷着脸问起来的时候，小林老师只能在他老妈面前干笑，大林老师嘴上还是数落林烨，却比以往更心疼林烨。梁晋找过大林老师，郑重道了歉，但林蔚芳心里还是气不过，把梁晋送过来的东西一股脑儿扔到门口，冷声道：“真是什么人生什么样的儿子。带着你的东西给我走的远远的，要我再见一次梁温航我打断他的腿。”说完，嘭得关了门。
大林老师在电话里说，学校一放假你就给我滚回来，房间给你收拾好了，老老实实在家里呆着，免得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缠着不放。
林烨诺诺称是，心里却不免想，哪有什么人缠着不放呢，自分手后，梁温航不曾找过他一次，原先还想他兴许还有几分真心，现在看来，是自己太看得起自己了，不过，就算是有真心又能有什么用呢，能当饭吃？林烨沉默着喝了口热茶，觉得这个冬天比往常都要冷些。
一整个寒假，林烨除了窝在被窝里做翻译，就是陪大林老师买菜、逛街、散步以及做五花八门奇奇怪怪的点心。大林老师兴致很高，今天想到要做红糖馒头，明天就开始怀念六七十年代她舅舅给她做的芝麻红薯干，一天到晚都是奇思妙想，弄得林烨完全闲不下来。林烨怎么不懂大林老师的苦心，于是也尽心尽力地陪大林老师乐呵。
徐广廷知道林烨寒假住在大林老师那儿后，也巴着王钰佳去了大林老师家，可惜大林老师自梁温航的事后，对一切觊觎自己儿子的男性都很不感冒，放他进门还是看对方在大学时代对林烨的照顾上。徐广廷仿佛看不见大林老师的冷脸似的，卯足了劲讨好大林老师，什么林烨做菜这么好吃一定是得了您的真传，什么您看起来好年轻，哪里像是五十多岁的样子，什么阿姨您性子真好林烨的脾气是随了你啊。大林老师鸟都不鸟他一眼，心里却在狠狠吐槽，林烨做菜是跟他外婆学的，林老师我本来就还很年轻用你说，林烨脾气像我，像我还会被人给骗了？讲的都是鬼话！
大林老师眼睛一斜，徐广廷默默地住嘴了，讨好效果好像不太好啊orz
9.考虑
这样的日子，林烨忽然觉得轻松了下来。每日里就听的大林老师念叨，徐广廷不时不要脸地串个门蹭饭，王钰佳微薄上无时不刻地秀恩爱，似乎也挺自在。林烨真的不太想梁温航了。圣诞节后面那几日，他一直心绪难平，而寒假过了一大半，春节过了元宵节都快来了，林烨也慢慢平静了下来。那些学生时代的美好，和这深秋初冬的温柔缠绵，终于不再他的梦里出现，受过一次伤，总会产生抗体，第二次受伤，愈合也会快一些，林烨是这样理解的，恩，不失为一件好事。
林烨回公寓住的前一天，大林老师给他浸了一大罐黑枣酒，又去副食品市场各买了小半袋百合干和无花果，嘱咐林烨每天吃几颗黑枣，百合和无花果要泡水喝，林烨一一应下了，心里暖暖的。林烨知道大林老师总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巴不得你走的远远的，心里却总是放心不下。人不是没了爱情就不能活，不能总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心。
新的学期开始，林烨还是很积极的。却不成想，真叫大林老师说中，不三不四的那个人缠上来了。
要说大学时候梁温航和林烨分手然后出国，梁温航很后悔，那么圣诞节这次，梁温航是肠子都悔青了。但即使再怎么后悔，在梁温航的心里，什么都没有母亲这个执念来得重要。圣诞节后，梁温航没有先去挽回林烨，而是又和梁晋吵了一次，梁晋有理有据地证明是梁温航母亲出轨，并且态度很强硬，自己以前想岔了，就该把事情告诉你，现在搞成这样，我也有责任，但是林烨那边，你不要再去纠缠了。梁温航依然无法接受。他无法接受深爱的母亲欺骗了自己，无法接受温柔的母亲突然变成了一个婚姻的背叛者，更无法接受，他自己所做的事情全是错的，为此他付出了太大的代价。他坚持认为这都是梁晋的阴谋，直到最后梁温航的外公外婆出面劝说。梁温航的外婆已经八十多岁，流着泪反反复复说着，是我们小莉错了，是她错了啊。梁温航几乎一蹶不振。
等到梁温航终于不再颓废，林烨已经住到了大林老师家。梁温航庆幸的是，林烨似乎不是搬家，而自己还握着林烨公寓的钥匙。
搬回公寓的下午，林烨在做过几天讲课的ppt，却听见门咔嚓一声开了，心里咯噔一声。林烨走出卧室，梁温航就站在客厅里，他就这么呆呆地站着，良久才冒出一句：
“你回来了。”
林烨看着他略显颓唐的模样，心里一痛，低下头不愿看他，说：
“你怎么过来了，对了，公寓的钥匙还给我吧。”
梁温航眼睛里满是痛苦：
“林烨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不要这样。你打我你骂我，你怎样都好，不要分手行不行，我求你不要分手，我只有你了，我真的只有你了。”
“怎么会，你看之前我们大学分手那阵，你在国外不是照样好好的么。梁温航，我不会再原谅你了，钥匙还我吧。”
钥匙被梁温航死死攥在手里。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而就在此时，门口传来徐广廷的声音，透着寒意：
“梁温航，你还来林烨家做什么？”
梁温航回过头，这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徐广廷，他微微眯起眼睛，心里愈发不安。是的了，林烨不是没有别的选择。但即使心中怎么惶惶，梁温航依然无所畏的模样，镇定道：
“你又是谁，我和林烨之间的事，和你什么关系。”
徐广廷不爽梁温航不是一日两日，今天骤一见到，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连拖鞋都忘了换，径自走到客厅，冲着梁温航的脸就是一拳。梁温航心里对徐广廷的身份心里也很有数，人家都不客气打到脸上，哪有不还手的道理，更何况对方还觊觎自己的爱人。两人打得难解难分，林烨一时看傻了眼。等林烨反应过来上去劝架，两个人都挂了不少彩，还把客厅的立灯摔了个粉碎。林烨忍无可忍，高吼一声：
“都给我住手！”
林烨几乎从不撕开了嗓子吼人，梁温航和徐广廷都被喝楞了。林烨把梁温航用力推出门，别了还不忘把他的鞋一起扔出去，随即砰的把门关上。梁温航站在门外，颓然无力地蹲坐下来。
徐广廷反应过来的时候，高兴地叫好，但林烨一个冷峻的眼神瞟过来，他便垂了头不复言语。
“首先，鞋子脱了，然后把我客厅收拾了，最后，那个立灯原价268，给你打折去零头，赔我200，放茶几上不用客气。”说完林烨回到卧室，关上了门。
徐广廷摸摸鼻子，笑了一下，认命地到玄关拖鞋。
半个钟头后——
“嘿，客厅我收拾好了，200也放茶几上了，呐，林小烨是不是该出来做饭了，我好饿T.T”
林烨在卧室听到徐广廷好不要脸的撒娇，叹了口气，关了电脑。他打开房门，还没来得及踏出一步，却被徐广廷抱了满怀。
“我求你，不要再理会梁温航，不管他怎么认错，不要再理他好不好……”
徐广廷抱得太紧，林烨觉得心里也有什么重重地压了下来。他轻轻应了一声，恩。
徐广廷依旧没有松开，他闷声道：“然后，再考虑一下我好不好……”
林烨没有回答。
“不是交往，只是考虑一下。哪天你看开了，想找个人过一辈子，能不能第一个想到我？”
林烨伸出手从后背拍了拍徐广廷的肩膀，说：“好。”
10.入冬
日子波澜不惊。林烨觉得很满足。以往心里放不下梁温航的时候，看到枫叶想到他，看到飞机划过天空想到他，上课提起美利坚合众国想到他，纵使不去想，他也总在不经意时出现。而现在不再念想他，世界仿佛都不太一样，太阳好的时候拉着奥特曼去散步，下雨天窝在房间泡一壶热茶，看看散文，日子好不惬意。啊，对了，奥特曼是林烨新养的大狗，雪白雪白的毛，看起来凶悍其实脾气还挺温和。林烨打小就想养狗，小时候是大林老师忙，养了也没人带，后来是梁温航嫌养狗脏，现在一个人，终于得偿所愿。
于是，夏天过去，秋天回来，然后，又到冬天。
林烨骑着电动车，天气愈发冷起来了。到公寓楼下的车库，林烨停好车，脱了手套搓搓手。吱吱，手机震动了一下。
——这两天降温，记得加衣服。我看你保温杯不太好用，给你买了个新的，放在物业那边，记得去拿~么么哒~
林烨笑了下，回复道：好的。明天吃火锅，来不？
——来！
如果说，生活里有什么不变的，那大概，就是徐广廷了。连大林老师都说，这小子雷打不动就是一副调皮的样子。王钰佳不久就要结婚了，大概是要嫁作人妻，这阵子人前总是很和气温婉的样子，有几次温婉太过吓得林烨都直呼天要塌了。而梁温航自打五月那次谈话就不再缠着林烨，到九月偶然碰到梁晋，才知道梁温航又出国了。大约也是想通了吧，林烨觉得没什么不好。
冬天吃火锅其实很方便，无非买点火锅料，熬点汤底，两个大男人也没什么讲究。徐广廷过来的时候恰好下起了初雪，他没带伞，车库出来只有一点距离却也难免觉得有些湿冷。林烨递给他一杯热茶，温度刚好，暖暖的。徐广廷脱了外套挂在沙发上，喝一口热茶，暖和的好满足。
火锅很快就好了，林烨招呼徐广廷过来，两人吃得欢畅，到最后瘫在椅子上都不想动弹了。徐广廷伸手给自己揉了揉肚子，又贱贱地摸了摸林烨的。
“鼓鼓的，像怀孕了。”
林烨也不计较：“你的不是一样。”
“我肚子里的是你的孩子，你肚子里的是我的娃。”
“噗，神经。”林烨起身收拾残局。
徐广廷则很乖觉地给奥特曼准备狗粮。就似老夫老妻一般，徐广廷心里偷着乐。
奥特曼不太喜欢徐广廷，大概是因为有一次林烨去外地开会，徐广廷争着要养奥特曼，结果三天里两天没空带奥特曼散步，奥特曼自此起就对徐广廷不太热情了。徐广廷都这只傲慢的狗也很是不耐，可惜打狗要看主人，只得认命。
“对了，今年过年是不是挺早的。”
“恩，一月。”
“你回家么？”
徐广廷抬头，看了看正在刷锅的林烨，回答道：“回的，去年不是没回去么，今年得回去一趟。”徐广廷很想问，林烨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回去，但却有些鼓不起勇气。
“我以前去过一次省城，不过是出差，都没机会好好玩玩。听说那边有挺多不错的地方。要不，年初三的时候我和我妈去你那边玩玩？”林烨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似乎只是很不经意。
徐广廷腾地就站起来了，还弄撒了一些狗粮，奥特曼狠不爽快地嚎了两声。
“你，你说真的？”上个月徐广廷日常表白，林烨点头同意的时候，他愣了足足五分钟，这次反应可快多了。
“骗你干嘛。我和我妈说过了，她说她也想去你那边看看。”
徐广廷冲上去一把把林烨抱了起来。林烨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我还洗碗呢。”
徐广廷没理会林烨的不满：“叶子，你真好。那是不是过两天我就可以搬过来住了啊~”
林烨拿满是泡泡的手拍了下徐广廷的头：“想得美。”
徐广廷还是自顾自嘻嘻笑着，还凑上去亲了下林烨的脸。
林烨也笑了。
冬天依然很冷，心里却是暖的。轰轰烈烈的都会崩塌，有个人可以彼此相互依偎着，这就足够了。入冬了，也不怕。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