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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落空余枝 上——by易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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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痛吗?”章重握住青枝受伤的肩膀。

青枝用另一边没有伤的胳膊,冷冷地打开章重搭在自己身上的手。他知道章重是在关心自己,但他见过太多借着关心他的幌子,最终不过是为了肉欲。

情有很多种,但对有情人来说,只有两种,情恋和情欲。恋,因情而生出贪。欲,因贪而又生出情,两者不可拆分。但孰轻孰重,只有渴求的人,方能分得清楚。

章重眼中的情,青枝是看得出的。是前者或是后者居多,只有章重自己知道。而青枝只知道自己对卓昱臻的感情,有情恋,似乎也有情欲。不论哪个轻重,应该已经和他两清了吧。

章重讪汕地拿出一颗药丸。“你的外伤包扎好应该没有大碍了,内伤还需调养几日,我这儿有颗明露清风丸,内伤外伤均能调理,而且能明神镇痛,你便吃了吧。”

也不知这章重给自己包扎,是否趁自己昏迷时在身上动过什么手脚,青枝面露愠怒:“方才你对我做过什么?”

看青枝脸色,知他误会了,章重连连摆手道:“别误会,除了帮你包扎,我什么也没敢做。”

见他说得诚恳,不像有假。再看那颗药丸,确实是明露清风丸,青枝疑道:“这明露清风丸是教中疗伤的圣药,你怎会有?”

章重搔搔头,嘿嘿笑了两声。“上次我完成任务后,教主赏赐的。”

这明露清风丸甚为珍贵,左贺凌从不轻易赏赐。青枝在教中五年,也就得过一颗。青枝不由多看了章重两眼,这愣头愣脑之人,刚入教不久,竟然就得一颗?

“不用了,我自己有一颗。”青枝不愿承情,特别是凌穹教中人。

从自己怀里,摸出一颗药丸,这药丸他一直收着,没舍得吃。仰头将那药丸吞下,不久,胸口的郁滞之气果然舒畅多了。

章重难堪地将自己那颗收入怀里。

青枝不愿多话,章重也不敢开口。两人一前一后,共乘一匹马,虽然速度并不快,却一路上下颠簸,身体难免会相互摩擦。青枝反感,待挨到驿站,便立即又买了一匹马。

章重的脸上浮上淡淡的落寞。

两人一路骑着马,没有像来时那样马不停蹄,而是时走时停。即使这样,一天路走得稍稍多了,章重便找各种借口,停下尽量歇息。青枝知道他是在照顾自己有伤在身,心里感激,表情依旧冷淡。

一路上章重对青枝温文守礼,毫无逾矩的行为。打猎、拾柴、张水,全由章重一人包揽,只要青枝饿了、渴了,食物和水便会送到他手上。青枝被顾料得细致入微。再冷的表情,对上憨直的笑脸,也挂不住了。

偶尔青枝也会对章重笑一笑,章重就直了眼睛,似是魂都飞到九天去了。那般傻愣的表情,青枝不禁哑然失笑。这痴愣的傻子,听到青枝的笑声,脸又会羞红一片,找个借口躲到一边。

夜静之时,看着章重躺在远处,熟睡憨厚的眉眼,青枝问自己,真的会有人,待自己这般好吗?也会有人,真心喜欢自己吗?闭了眼,又想起了卓昱臻,和他的所有纠缠都只是自己一厢情愿,本就不敢奢望什么。左贺凌说过当断则断。

左贺凌似乎知道些什么?这次为什么会派自己前来?任务失败,回去之后又该怎么办?

一路上青枝都忐忑不安。走得再慢,最终还是回到了凌穹教。

第二十一章

左贺凌面色阴沉地听完章重的汇报,久久没有作声,视线在青枝和章重的脸上来回游移,最后停驻在青枝脸上,冷声质问:“青枝,你告诉我,白护法是怎么死的?”

青枝心里一凛,却不敢犹豫。“是被卓昱臻杀死的。”

“哦?”左贺凌眯起妖瞳。“那他是死在卓昱臻何种招式之下?”

“是……是被卓昱臻一剑刺死的。”糟了,从没见卓昱臻带过剑。青枝暗暗咬牙。但是思虑到,当时章重也看到了白坤的剑伤,又不得不说。

果然,左贺凌‘哼’了一声道:“卓昱臻师承青城派,师傅是元正子道人。青城派素以掌法着称,又怎会用剑杀人?”

看来左贺凌对卓昱臻做过一番详细的调查。青枝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说:“卓昱臻是夺了我的剑,杀了白护法。”

左贺凌道:“你是说卓昱臻夺了你的剑,只是刺伤了你,却杀了白护法。”冷笑两声又道:“青枝,何时,你的武功竟在白护法之上?还是卓昱臻的剑法,比我派天一剑法,更胜一筹?或是这其中……另有什么隐情?”左贺凌面上笑容一顿,目露寒芒。

左贺凌周身的寒气,散至整个大殿都冷冽袭人。掩在青衫下的身体不由一抖,心里翻过千万个念头,也没有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心里惊涛骇浪,面上却丝毫不敢露出惧怕的神色。

章重突然朗声道:“教主,我亲眼看见卓昱臻用剑杀了白护法,然后跃身逃走的。”

左贺凌蹙眉问:“你不是说,你赶到的时候白护法已经死了吗?”

“是,我进屋前,正巧看见白护法被卓昱臻杀死,可能卓昱臻不愿念战,见我去了之后便跳墙逃走了。待我赶到白护法身边,白护法已经身亡。”章重道。

左贺凌垂着眼帘,掩着他深不见底的瞳孔,脸上逐渐又有了笑意。“好,刺杀未成一事,既已如此,只能暂时搁置一边。但白护法毕竟为我教护法,他的死必然要有人负上责任。”

章重上前一步。“教主,只怪我未能及时赶到,害了白护法。你要罚就罚我吧。”

左贺凌挑了挑眉。“章重,你又何错之有?若不是青枝不听白护法指派,一意孤行,强求你们依他所为,刺杀不仅不会失败,白护法也不会身亡。青枝,你可知错?”

“是,青枝知错。”青枝淡淡地答。

章重着急地又道:“教主,请你网开一面,青枝他身上还有伤。”

左贺凌冷‘哼’。“只怪他自己技不如人。青枝,你待会便到刑堂去领罚吧。”

“是。”青枝松了一口气。只当自己今日必然躲不过一劫,却没想到就这般化解了。虽然刑堂里的刑罚还是很难捱,却于性命无忧。

两人退出大殿。

“谢谢。你为何要帮我?”青枝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感激的笑。

章重嗫嚅地:“因为我……相信你。”

傻瓜,你真是个傻瓜。你不该相信我,更不该……喜欢我。你对我这般好,我会害怕,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你。只因,我的心里已经住了一个人,再也容不下别人了。

见青枝神色黯然,当他在担心待会的刑罚。想到他的伤还未好,又要再添新伤,章重按捺不住开口道:“不用担心,我去代你到刑堂领罚。”也不待青枝回答,转身就要去。

青枝一把捉住章重。“章大哥,你的好意我领了,但我不能再让章大哥为我受苦。不过是皮肉之痛,不碍事的。”

青枝第一次这样亲近地称呼章重,章重一时愣住了。

青枝微笑地道:“我这就去了,大哥若真是关心我,便帮我备好伤药吧。”

******

凌穹教的刑堂,白砖灰瓦,朱柱翘檐,是凌穹教这座大宅院里一间十分普通的屋子。却是凌穹教里人人都对此地避而远之。不仅仅因为刑堂里,各种刑罚残酷无情。就连经过此处,听到凄厉的惨叫,也让人遍体生寒。

站在刑堂的门口迟迟不敢迈进,青枝真的怕了。曾经因为叛逃,十数次被拖进这扇大门,刀子割、鞭子抽、烧红的铁器灼,受尽了折磨。被打得多了,再固执的人,也学会了装作妥协。不再反抗,不再逃离,日子便也好过了,但仇恨的种子却生了根、发了芽。那一场场如恶梦般不堪的回忆,让青枝对左贺凌,对凌穹教恨之入骨。

如今白坤已死,剩下的就是伺机用欢极殇杀了左贺凌,在未等到机会来临之前,还得隐忍着在凌穹教待下去,踌躇片刻还是跨了进去。

刑堂里的刑役均认识青枝,却从无交情。青枝平日不愿与凌穹教中人结交,也没像教中其他人那般,时常来这儿打点打点。

刑役让青枝把上身衣物脱了,青枝也不多问,便一件一件地将身上的衣服除掉。肩膀上包扎伤处的布条,也被刑役扯了下来。还未长好的粉色嫩肉,被扯得向外翻卷,伤口再次绽裂,渗出的血水顺着他雪白的身体蜿蜒而下。

刑役们平日看多了受刑的人,却没看过几个如青枝这般,身形如女孩儿般单薄有致,皮肤娇嫩地仿似能渗出水来,白如凝脂的身体上细密地遍布伤痕,肩上伤处艳红得透着残虐的美。如瀑的乌发披散在他玲珑的肩颈上,增添了几分柔媚。而他的艳如桃李的梨花脸上,朱唇紧闭,半垂的睫扇下,隐现的晶莹眸子里,清淡地看不出情绪。

刑役们多看了青枝两眼,便将青枝双手绑在一起,吊在刑架上,又用黑布将他双眼蒙上,就再也没了动静。

听到刑役们来回走路声,说话声,却迟迟不见对他动手。青枝也不作声,他知道即使是开口相问,也不会有人理睬。等待,无非是左贺凌想让他由心底里感到惧怕。

如此这样被吊了很久,透过黑布的光亮渐渐晦暗下来。心里的紧张不安,快要按捺不住,他情愿来个痛快的,也不想这般炙火焚心的等待。

终于他听到不一样的声音,刑役们的脚步声不再悠闲的度步,而是齐刷刷地顿住,他们的呼吸也变得微微急促。一个细微沉稳的脚步声走了过来,在他身侧转了个圈。只有武功高深的人走路,才会让人几若未闻。看来左贺凌来了。只因青枝闻到了左贺凌身上特有的麝香味。

左贺凌竟然亲自前来,接下来一定极是难捱。

“青枝,你真是迷人。”一只寒气逼人的手掌在他身体上游移。“可惜,美丽的人总会配上一个自作聪明的脑袋。”

颈后的风池穴突地一痛,有一个细小尖锐的金属没入了皮肉里,该是一根银针。继尔灵台、气海穴,都被打入了银针。这些银针扎在身体里,却不住颤动,引来一阵阵钻心的痛。

“这些银针灌注了我的内气,会随着你的血脉跳动而震颤。不仅能限制你的四肢肌体的活动,还能增加痛楚。最是适合顽固倔强的人来用。”左贺凌恶意冷笑,近乎残酷地说。

内关、外关、天门、秉风、环跳等穴又被左贺凌打入银针,身体象被刮掉鳞的鱼一样簌簌颤抖。青枝冷汗涔涔,银牙暗咬。

他好恨,好恨!

在凌穹教里他永远只是个囚徒,在左贺凌眼里他只能是个玩偶。他已被画地为牢,只能隐忍、只能服从。毕竟也做了左贺凌的床伴这些年,他明白左贺凌折磨他的目的,不过是喜欢看他求饶,喜欢看他臣服。他喜欢,自己当然得配合他、满足他、顺从他。

嘴里溢出淡淡的申吟,像是痛苦的哀求,又像是暧昧的告饶。“教主,青枝知道……错了,请教主……手下留情。”

左贺凌冷笑地道:“你确实真的知道错了?”说着,一把扯下青枝脸上的黑布,揪住青枝的长发,让他的头颅高高仰起。妖瞳里射出一把利剑,刺入青枝还有点迷蒙的双目里。“青枝,你当我看不出你的不甘心,不情愿吗?明明对着我谄媚的笑,我却分明看得到你眼里的仇恨。明明在我身下迎送,我却能感到你身上的冷傲。你真的以为,我便这样轻信章重的话了吗?难道我还不知道你狐媚的本事?说,白护法是怎么死的?”

第二十二章

难道什么都瞒不过他吗?他早将自己看得清楚,却从未戳破,为什么?因为他根本不愿耗费力气去理一个玩偶的痛苦。忍着头皮被揪扯得生痛,青枝说:“是被……卓昱臻杀死的。”

“看来你的嘴真的很硬。”左贺凌眼里杀机毕露,从刑台上挑出一柄嵌着金属倒刺的牛皮软鞭。“啪”地一声抽出,顿时青枝白玉般的身体现出一条皮开肉绽的血痕。

“啊。”青枝一声惨叫,身体失重地向前倾倒,却被吊着双手的铁链拉住,发出‘哗哗’声响。

左贺凌不待青枝站稳,又抽出第二鞭、第三鞭、第四鞭……这鞭子所到这处,必定带起一片皮肉,刑堂里顿时血肉横飞。每抽一鞭,青枝都会痛呼出声。他所承受的不只是鞭子造成的伤痛,还有十几根银针扎在穴道上的疼痛,这些针不仅让他不能提气护体,更不能让他控制肌能,最狠的是痛不堪言,却清头醒脑,昏厥不去。

左贺凌抽到第十五鞭,青枝已经痛得没有力气再出声了,高傲的头颅,低垂地挂在两臂间。

左贺凌用鞭柄托起青枝下颌,不带温度的又问:“白护法是怎么死的?”

青枝还不想死,也不想被赶入奴院。但今日看来左贺凌得不到他要的答案,绝不会罢手。青枝抖着灰白的嘴唇道:“是被……我杀死的。”

左贺凌眸里寒光乍射,哼了两声。“非得吃一番苦头,你才肯说实话。说,为何你要杀他?”

左贺凌的占有欲极强,青枝不知能否骗过,此时也只能一试。对着左贺凌英俊又阴邪的脸,他双目里的盈盈水光破眶而出,用略显沙哑的声音问:“教主,曾经说过……我是你的,可还……记得?”

左贺凌冷睨着眼没有说话,等待着青枝下文。

青枝张嘴喘息了会,继续说:“白护法多次以护法身份要胁我。我不愿意,他便说要去……教主面前诬告我叛教。之后有一晚……他,他强迫了我。”痛得抽动了几下,又道:“于是这次行动中……我没杀成卓昱臻,便假装受伤,将白护法……引到身边杀死。”闭了闭眼,泪水涟涟地颤声道:“教主,你说过我是你的,但白护法对我染指,难道他……不该杀?但青枝知道自己……还是错了,我该……禀明教主,由……教主定夺。”

左贺凌的面色阴冷,透过泪水,青枝见他眼里依旧霜冻,心底慌乱,不知深浅,也只能又楚楚哀吟道:“请教主……饶过我吧。”

左贺凌冷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青枝……不敢再欺瞒……教主。”

“哼。”左贺凌撤开抵着青枝下颌的鞭柄,青枝的头又颓然垂了下去。端着软鞭,左贺凌在青枝身前悠然踱着步,双眼却一刻不离地盯着青枝。良久,青枝才模糊听到:“白护法乃我教护法,你不仅将他杀死,还有意欺瞒。杀了本教护法是重罪,本应赶你入奴院,不过,以白护法的为人,你这番话我暂且相信。念在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便再受三十鞭。如若你敢再犯,下次定不轻饶。”

左贺凌将鞭柄交给一边的刑役,吩咐道:“再抽三十鞭,之后给他止血,但不许为他止痛、吃饭和喝水。吊至明日午时,再将他放下来。”

“是。”刑役恭敬地道。

左贺凌那轻细的脚步声便离开了。

破空声又起,鞭子抽在身上,很痛,很痛,痛得他恨不得死掉。但胸腔里悬着的心脏却放下了,他知道现在算是真正地逃过了一劫。暗自苦笑连连,身体却阵阵痉挛。

曾在欢院时,也被这般吊着抽打过,欢院里的老鸨为了不伤及他的皮相,下手还是极有分寸的,只会抽出红棱,绝不破皮。可当时那种痛,就已让他学会了恨,他恨将自己推入火坑的人,恨老鸨、龟公以及玩弄他身体的每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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