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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辈江湖只此方 下+番外篇——by崩坏的玉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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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峥凤眼微弯,一把玉骨扇在手里打开合上,神态极是悠闲:“王爷,此刻倒不必动手,查便来查,做好准备便是。女婿倒是觉得很该借此探探底儿。”

襄阳王略想了想,脸上顿时有了喜色:“说得也是!这回给我那死鬼兄长的老婆送礼,可是化了心思——那靖哥儿换回来了吗?”

“不用换!”崔峥薄唇一抿,“经那一戏,任谁都觉得都是换了的!只要依计杀了宫里的那个,我们手里的这个,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

两人越说声音越低,皆未曾看到窗外松树上忽地落下许多枯针来。

次日早朝罢了,官家携着太子,带着禁中护卫,仪帐全开地进了安北侯府。

襄阳王爷与崔侯爷自然大开中门,恭恭敬敬迎接官家亲临,真把个君臣姿态做个十足。

一路府上奴仆婢女皆是两边跪迎,气息不闻,规矩竟是丝毫不错。

官家见了摆手叫起,笑道:“虽说昨日说得唐突了些,可朕还是今日便想来!襄阳王叔,你不怪朕吧?”

襄阳王面上带笑:“陛下说得也太客气了,自然是想来便来。峥儿,你说是也不是?”

崔峥唇角微扬:“王爷说得是。陛下随时可来。”

崔侯爷不愧美人之名,言谈举止间的风姿,竟是叫看惯美人的官家也禁不住怔了片刻,心道,这人怎地越发妖了?难不成真如虞五宝说的,他服用了丹药?一时又想起自家与爱妃年纪差了些,若是皮肉松弛又如何能配得上与庞妃站于一处……

官家这歪了的心思崔峥无从知晓,崔峥只见面前这位日日端坐九龙宝座上的主儿眼里幽幽深深地看着自家,不免心下一咯噔:这是……看出甚了?

是以崔峥又把声音提高一分,淡淡笑道:“陛下昨日既说来,峥也备了游戏。都是些杂耍斗鸡,百姓们最爱看。”

官家回过神,看看太子,见太子也是一脸欢喜,便开口允道,“朕也知晓民间盛行杂耍斗鸡,竟不知今日还能在府里看到。朕甚是期待啊!”

崔峥暗地与襄阳王交过眼神,就近引着官家太子两人进了一处宽敞客堂,请官家上座。轻拍双手两下,便有一个垂髫小婢素手献茶。太子见这小婢容貌可人,便多看了一眼,谁知这小婢见着太子也不害怕,反而轻飘飘回过一眼,抿唇低首地捧了水盘退出去了。

官家瞧在眼底,觉得十分有趣:“姐丈府上倒是真好,连个婢女都这可人爱。”

崔峥摇摇头:“陛下不知,那是峥认的义女,向来与郡主作伴的。一向淘气得紧。如今怕是听说陛下来了,才换了衣服过来瞧瞧!小女不知礼,陛下莫怪啊!”

“你我骨肉,哪里用得怪来怪去!”官家哈哈大笑,“倒是亲亲近近的好。”

说罢,官家把茶盏一端,细细品了口茶,道:“这茶倒和旁人不同,怎的没有滋味儿?”

襄阳王爷忙道:“这是清茶,品的便是原味。”

崔峥也笑道:“七官人那里向来用清茶,论起烹茶的功夫,七官人甚倍于峥。”

官家一笑:“朕却觉得姐丈这里的茶更有滋味——看看斗鸡杂耍,再品品茶,人生至美啊!”

崔峥微一皱眉,口中却是顺着答话:“陛下说的很是!”心道官家这是话里有话,应是暗地相警。自家既然要起事,万不可此处叫他生疑,只当未听出来罢了。

心头心思转过几转,抬眼看看官家含笑看他,不由粲然一笑:“不如就先看杂耍,午食后再看斗鸡,再游园子,香香亲亲过一日,陛下觉得如何?”

官家抚掌大笑:“善!”

那耍杂耍的却是一群莽汉,个个上身打着赤膊,中间扎着汗巾,下头穿着肥裆的长裤。人人都是虎背熊腰,那臂上的肌肉更是鼓鼓的,皆是精神十足,见了官家便齐齐叩首。

官家心下一惊,这些人名为艺人,却走路生风,行动一致,倒又不像杂耍的了!

也顾不上细想,错眼就见襄阳王爷唇角紧抿,亦在打量自家。此刻眼神对上,官家就眼见襄阳王爷把唇弯起:“陛下,不妨先看看?”

崔峥见官家点头,将扇子虚虚一点。那些壮汉就开始表演了。

民间杂耍,多以硬功柔术相杂来吸引人,难得有这等全作硬功的。太子才把武功爱上,自然双目圆睁,恨不得一眼都不错,不时惊讶出声。

官家实不爱这些,却也存着探查的心思,这才眯眼细看。

只见这些汉子举缸耍瓮虎虎生风,高叠罗汉却是安稳如塔,手里功夫更是硬,运了气大吼一声,劈手就把巨石碎开。

官家微微把眼一闭,心道这等气势,倒真是熟悉。偏过脸去看太子,官家暗自叹了一口气,怕是自家这位大郎宗实,看得只有热闹欢喜罢了。

杂耍看罢,便用午食。崔峥把官家太子两个引到一处山亭,这里四面通透,视野极广,恰能看到崔府后园大半。

官家四下打量一遍,只觉果然名不虚传,石径假山,闲池水榭,亭阁楼台,个个都安放如画。

崔峥也一一指点说明,此处为何,彼处为何,说得清楚明白。

官家连连颌首称妙。

当下用了午食不提,自是丰富异常。

待看罢斗鸡,官家似作无意一指先头山亭见不到的那处:“姐丈,朕见此处树木生得好,不如也走一走?”

崔峥与襄阳王两个相视一笑:“陛下有言,峥敢不从命。”

转过几处梅树桃树,又转过几丛冬竹,眼前豁然开朗。此处竟是一排平房,修的甚是整齐干净,旁边却是一间独个儿的竹屋,里头慢慢走出一个身形俊朗的男子一见崔峥,微微拱手:“侯爷。”

崔峥点头,把人引见官家:“陛下,这位是峥请的医人赵峰,专一为峥拾的小儿老者看病的。这房子,便是为这病人打算,好叫他们病愈之前住着的。”

官家不意崔峥把这处明白说了,心下再不信,也只得面色和缓,连声称赞:“姐丈心善施广,真真善人!说来朕也甚觉惭愧!”

崔峥微微一笑,躬身一礼:“陛下折煞微臣了!”

此行明面是宾主尽欢,然官家携着太子甫一回宫,便拉着太子入了书房,先头一直随侍的禁卫也被叫进。

官家眯着凤目,长眉微挑,看向太子:“宗实,你且说说,今日侯府之行,你看出甚事?”

太子迟疑片刻:“那崔府食用精致,想来银子也不少……再,儿臣觉得,那襄阳叔爷似乎太……太客气了些……”

官家闻言,却是失笑,伸手摸摸太子顶发:“宗实太过天真,今日你我若是有一丝不对,那崔府便是你我葬身之所了!”

太子唬了一跳,连忙问:“父皇,当真这么危险吗?”

“便叫李卿与你说说。江湖之事,朕也不懂太多。”官家长长叹了一口气,自书架上取了一卷《道德经》来读,耳里却听着自家太子去同那位李卿求教。

李卿并非旁人,先头乃是金小猫万里送信的好友李瀛,现下也是太子的功夫教头。

李瀛见太子相问,思忖片刻道:“却是有三次机会。一是上茶之时,崔侯爷道那是义女,臣觉的不是。那眼神太过冷静,而臣也注意到那女子指尖微翘,想是一得命令便会下毒。崔侯谨慎,迫不得已不会使这招。”

“二,却是用午食之时。太子有无看到,崔侯不动腥膻之物,若说个人喜好,为何襄阳王爷也不动?内里必有蹊跷。幸好忽然从天降下一坨鸟粪污了这菜,才撤了下去。微臣觉得,这菜里未必有剧毒,只会令人食了不舒服。”

说到此刻,李瀛面上微赧:“想当初与小猫认识,也是因着池鱼之殃遭了这个,微臣才会细细钻研。”

“那其三?”太子听得入神,不由发问。

“其三便是那后园。周遭树木森森,又暗和了奇门之数,随意进不来也出不去。若在此处生事,怕是会干净得紧——太子可知,微臣查觉那林中有异,想是暗卫死士之流。”

太子听得腿软,只觉今日竟是打鬼门关走了一趟还不自知,不免心生戚戚:“那,孤……孤若察觉不出……”

官家哈哈一笑,挥手叫李瀛下去,这才道拉着太子的手轻轻拍了两下:“莫怕。宗实既然知晓日后必会面对,如今便要多做准备。知己知彼,方能占了上风。”

太子想了想,道:“宗实知晓。”又看看官家,脸上勉强笑笑,“儿臣听说小猫哥哥醒了,想去看看。”

官家微露赞许之色:“正该看看。你赵师傅也在,不妨把今日所见也与他说说,看赵卿会教你甚事。”

官家叫太子回去休息,自家却是把笑收了。

襄阳王谋反可算是板上钉钉,只是,这起事的时机,却不知会选哪个。

官家边想,边沿着书架挨个去摸那些书卷,忽地“咔嚓”一声,露出一个匣子。官家打开匣子,冷冷看着内里一张面皮:“真个栩栩如生啊……”

第八十七回:哪处夜色无思量

开合居寝房门露一缝。六二借着门缝四下打量一番,才慢慢推开门,把脚步踩得极轻地走到金小猫床前。自打虞五宝虞小官人归来日日守着自家七爷,他可是许久没能站过这么近了。虞小官人对自家七爷的好,他并非不知晓,只他总觉得有些怪——虞小官人又不是七爷的小厮,作甚比他六二还要周到?

金小猫正在熟睡,呼吸平稳安静。六二借着外头的月光就往金小猫脸上瞧瞧,也是,自打有了解药,七爷脸色也日渐好了,也不是先头那日白惨惨一张纸似的死气沉沉,如今倒是隐约有些光了。对此,六二心下还是感激虞五宝的,只可惜虞小官人每见他偷偷进来,必定会低低冷喝一声:“还不出去!”

今日果然仍是这般!

六二只觉自家衣领被人揪住往门外一丢,还没顾得上屁股疼,就又挨了一脚:“六二,去打热水!五爷要用!”

六二嘟嘟囔囔爬起来去打热水,门里露出一张花朵一般的脸来,桃花眼儿眯眯,薄唇更是一翘,冲着踉踉跄跄的跑远的少年冷笑:“嘿嘿!五爷我最恨不请自入了!”

虞五宝倒不是不许人入,而是此时不便教人进来。无他,虞小官人现下可是一心两用,一边顾着自家心上人,一边却是为着官家的密旨。

按说若无有金小猫的干系,官家是谁,是死是活,真与平头百姓无关,他虞五宝也不必淌这趟浑水。只俗话有云:舅亲娘亲,没得不亲,金小猫现下同气连枝的亲人也不过这几个,他虞五宝既想护着金小猫,如何又能不出力护一护金小猫搁在心上惦念的人呢?再不说甚国家大义,只往小处说,虞五宝也是护短的!

如今官家下来密旨,乃是叫他把老本行拾起,再做一张太子的面皮。官家当日与虞五宝道:“非是朕太过小心,实在是宗实太小,不懂内中诀窍。朕不过与自家皇儿一个退路罢了。”

如今接连几日彻夜制作才算制好。虞五宝把东西收好,刚把腰伸一伸,正正看见鬼鬼祟祟的小六二。虞五宝心下好笑,便拿着连日的做派把六二丢去与他打水净面,自家转身复坐在金小猫床边。

虞五宝如今瞧着金小猫便是眉眼俱笑。虽说那日金小猫昏睡之中隐约吐出的“不逃”二字算不得实在的应允,可总归不是明摆的厌弃,是以虞五宝顿觉心头放下一块大事。他打量着等金小猫痊愈,自家再郑郑重重表白一回,也好过现下这般暗地猜度。事关己身,到底患得患失。虞五宝旁事再洒脱,于金小猫身上,只想看他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对自己说一个“好”字。

待六二把水打来,虞五宝大方挥手:“快去看看你家七爷,这几日养胖些没有!”

六二一愣,没料想虞五宝如此好说话,怔怔看向虞五宝。待自家想明白,不由啊地欢叫一声。

虞五宝一皱眉:“小声点,莫吵到你家七爷!”

六二喜滋滋地过去,把金小猫的被角掖一掖,又顺手把金小猫的发丝儿往边上拢拢,真真忙个手忙脚乱,不知怎样做该再好些了!

虞五宝自家净了面,合衣躺在外间长榻上,人一轻松,便会闭着眼胡思乱想,一时想着日后两人若在一处,该选个甚样的山头,住个甚样的房。一时又想起若能日日搂着小猫儿睡,又该用怎样的姿势……想来想去,虞五宝越想越精神,不觉浑身一阵阵一波波的热流烧起,再也静不下心来。起身抬头望望中天明月,忽然觉得自家很该在雪地里冷静冷静……

金大郎却是再冷静不下来。

不为别的,却是为着赵松叫飞影送来的药。拿在手上,真真可谓怀薪近火,说不得哪日就烧到自家头上。坐在房内思量许久,忽听到夹壁传来几声颇有节奏的叩击声,金大郎精神一震,起身下了密室。

密室里头等的,却是雁八愗。

雁八愗一张黑脸板得如同铁板,说话也是硬邦邦,字句之间几生出火花来:“大爷!金兄!雁某查出那使用五福玉佩调动飞影暗部的人了!不是旁人,是二郎!”

“甚?”金大郎几不敢相信自家耳朵。

“确实如此,且……暗部之人唯玉佩是命,如今跟着并入……并入……”雁八愗略有迟疑,似不知如何措辞。

“说!”金大郎紧握拳头,脸色凝重。

“崔家暗部……”

金大郎颓然坐下,他只觉眼前发黑。自家这二弟先头死里逃生,带着飞影暗部的印信交与自己,说是助自己在汴京立足,两个一明一暗,创立闻知阁,寻找仇家线索,他金大郎是何等欢喜,不说旁的,只亲亲兄弟能守在一处,那便是天赐的幸运。如今事亦算得顺利,自家少主金小猫亦病愈有望,怎的会突然出来这事?!

田家一门忠义,莫非就要毁在自己与二郎手里么?

金大郎越想越恨,在桌上狠狠一拍,也不知是在骂谁:“浑人!该死!”

雁八愗摸摸自家肥耳,出言宽慰:“二郎先头说得是暂隐,如今……再看看罢!”

“何须再看!若非当日他说暂隐崔府,哪里会中毒?又哪里会……叫我也这些年都连带被牵着走!”金大郎把药包往桌面上一丢:“八愗,你……也看看吧!”

雁八愗把药包打开,搁在鼻下嗅了嗅,黑脸唰得变白:“这……”

金大郎捂住眉眼:“我自知有罪,每次只用少少的一点,偶尔叫他出些状况,立时就出去寻药压制……”

“那当年头次下的……”雁八愗皱眉,现下此事虽是自家东家兼好友亲述,可也叫他着实不能接受。

“是,二郎……我不知他从哪里得来的,只知道他是无意的……”金大郎神色恍惚,声音越发哽咽难言,“这……这都是孽啊!”

“如今怎办?”雁八愗跺了跺脚,“我自知你重情,且事出有因,可这……”

“明日赵破虏来,与他坦白了吧!”金大郎摸摸自家空荡荡的右袖管,惨然一笑,“说来为着二郎能明着来做事,我这也算对得起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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