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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夜除非——byZn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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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是军训时走方队,一排懒懒散散的人群中只有那个人挺起胸膛,踏步走的时候一拳一拳都狠狠地打在自己的胸口。第二次是军训后的团立项,任睡他们班摇旗呐喊地在校门口招呼着什么,郝梦在一群穿着统一班服的人群中看见任睡站在桌子上,下边一群人调笑着仰望他,喝彩和嘲笑并行。

郝梦看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门道,心里只觉得任睡庸俗,傻帽,给点阳光就灿烂,做着傻子一般的举动自己也不知道。

其实任睡已经变了好多,头发长长有了点刘海,痘痘也都消去了,笑起来还是一口白牙,穿着别出心裁设计的班服显得青春与活力。

之后郝梦在某几次大型活动的海报上都有见到任睡的名字,虽然一看就是打杂工的,但是对比一下自己枯燥无味的大学生活,任睡的显然是精彩多了。

一个学期来郝梦没少头疼,宿舍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每个人都心藏矛盾。

林陈即使刻意隐藏,身上的那股寒酸味还是掩不住,开学没几天郝梦和于更就打算给宿舍添置一台洗衣机,林陈听了立刻反对,说楼下明明就有洗衣房,一次也不过三块,为什么还要买洗衣机浪费全宿舍的水电。于更和郝梦没接口,只好把这事延后了,都拿着脏衣服去洗衣房。除此之外,林陈算得上好相处了,帮舍友带饭取快递都很勤快,只是钱一定要当面算清。课余的时间他常驻图书馆,想来是为了那几千块的奖学金吧。

于更人很爽快,只是带着那么一点公子哥的脾气,又没过过集体生活,每天都要抱怨几次宿舍和学校条件。偶尔会忽略别人的感受,深夜了还在打游戏,上厕所能蹲个半小时K歌玩手机。不过自从靠讨取全班女生欢心当上班长后,郝梦才发觉于更虽然平时没个正形,但是办起班级活动,一丝不苟还有一堆鬼点子,团立项得了一等奖后还请全班搓了一顿,简直更是众望所谓的大王模样,只是背后少不了林陈的抱怨——一顿饭把奖金花光了不说,于更自个儿还倒贴了几百。

至于严语,简直就是班级的隐形人,没人知道他的爱好与行踪,往往上一秒还在图书馆见到他,一个小时后他就出现在了学生街。人群中他鹤立鸡群,却永远是那副淡漠的模样,于更和郝梦都逗过他几次,问过他的家庭情况和恋爱史,但是严语永远一句话带过,不是无可奉告就是我不想说。郝梦始终对他抱着那么一丝缱绻的心思,平时总有意无意地打量他,但是严语把自己藏得很好,从不在宿舍光膀子,衣服和其他物件也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地锁在柜子里,平时能不和别人说话,就一个人躺在床上看书和玩手机。

郝梦自个儿呢,就像大多数的大学狗那样,作业马马虎虎地写完,上课间隙总是忍不住掏出手机,课余时间能玩电脑就不看书,偶尔趁舍友都不在的时候逛逛网站,有一颗想脱单的心却懒得走出自己的世界。期末理所当然地挂了一门高数,补考方悔读书迟啊。

寒假的时候郝梦也丝毫没有复习补考的意思,心里是着急过,不过日子显然还长,插科打诨的时间还多,能把这件事推给下一秒的自己,这一秒就还是混沌地过。

好在说不清是狗屎运还是什么的,补考低空飞过。

也就是在从考场出来的那天,他见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任睡。

第 14 章

被大学改头换面的任睡已经褪去了初见时农村土娃的模样,此刻的他就是中国数以万计的大学生中最平凡的一员,留着贴合脸型的发,脸也白了不少,身上的衣服不再透露着过时的气息,鞋子郝梦曾在自己喜欢的官网上看过,也不知是真是假。

郝梦第一眼就看到了任睡,而任睡却匆匆和郝梦擦肩而过,还是郝梦额地一声,才让他回头。

“嘿!这么巧!”任睡一开口,郝梦有点吃惊,难听的地瓜腔不见了,虽然还算不上京普,但是已经很标准的普通话还是让郝梦愣了一会儿。

“在这里干嘛?”任睡搂过郝梦的肩,丝毫不见一学期不见的陌生感,本来他们也没有多熟络。

郝梦有些尴尬,暗暗后悔怎么开口叫住了他,他一点也不想说自己是来补考的,不过既然任睡也出现在这里,保不齐和自己一样……

“路过帮同学带个东西,”郝梦笑了几声带过此话题。

好像就是因为这一次相遇,他们的联系立刻紧密了起来,郝梦说不清楚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继续和任睡保持联系,或许只是想看看对方能混的多好吧。所以到了后来,郝梦也分不清到底是任睡粘着自己还是自己扒拉着他不放了。

经过几周的相处,郝梦发现虽然任睡外表和口音改变了不少,心里却还是如最初的闭塞落后,他总是跟着一些讨人喜欢的男生后面有样学样,因此郝梦发觉虽然他的朋友圈虽然不乏学校的风云人物,但是真的可以聊天的对象只有自己。

他会说周围的朋友虽然拱他带他玩,但大多抱着逗他的想法;

他会说舍友虽然表面和气,但私下总讨论他的幼稚和土气;

他会说开学的时候尝试认识新朋友,但总被有意无意地嫌弃;

他会说虽然忙着活动忙着学习忙着打临工,但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办;

话匣子永远不会单一存在的,郝梦说起来也停不了嘴,有时候于更看了就会调侃他,怎么总是聊QQ,是不是谈恋爱了?

郝梦偶尔会考虑这个话题,也私下逛了逛局域圈,一对情侣一对基的传说绝不是浪得虚名的,只是郝梦总觉得自己心里好像一直缺了一座桥,自己总用没法过河的理由安慰着自己在岸的这头徘徊。

所以在找不到对象的时候,郝梦总难以控制地把心思放到同宿舍的严语身上,虽然对方的性格捉摸不定,但是无论外表还是身材都十分对郝梦的胃口,偶尔请教题目的时候,自己总忍不住加重呼吸地把身子往严语的身上靠。

而宿舍的其他人,逐渐找到了寄托,林陈往图书馆跑得越来越早,越来越勤,于更在人群中寻找到了拥护感,班长越干越出色,也经常熬夜做文件,林陈和于更动过几次口角,严语大多就在一旁充耳不闻,而郝梦偶尔会当和事佬,更多地是让他们俩冷战三天,于更要求林陈带饭帮忙借鉴作业的时候自然低下了口气。

只有郝梦还不知道自己该干嘛,走走停停地,磨蹭着青春。

第 15 章

开学一段时间后,学校公布了上学期的奖学金名单,出人意料地是居然没有林陈的名字,而于更竟然榜上有名。明眼人都看得出林陈闷闷不平,虽然不动声色,但总在宿舍有意无意地找茬,于更那脾气哪是好忍,眼看几回都要发展成肢体冲突,郝梦只好挺身拦下,而严语就在一边看着,眼神从没有对焦过,宿舍的人早当没这号人了。

事情发生在严语去参加竞赛那天,之前谁都不知道他报名了高数大赛,直到那天郝梦接到严语的电话,难得从他的口气中听到几丝慌乱。

“我准考证落宿舍了,现在在公共楼马上进场了,你帮我送来成不?”

郝梦简直是一脸狗腿地答应了,谁料那天也不知道林陈想着什么,在旁边听到这件事,立刻说不如我去吧,我正好要去图书馆,顺路。

郝梦没多勉强,指着严语的桌子说可能放在他包里了,你自己找找?

林陈就开始翻严语的东西,书包和抽屉都翻得乱糟糟的,才从桌角的边缘拣到掉落的学生证,林陈还贴心地带上了计算器一起送过去。

那天于更去市区玩了晚上没回来,傍晚的时候郝梦正在宿舍无所事事地看小说,门砰地一下被推开了,严语进门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一看到自己的桌子被翻得乱七八糟,终于爆发了。

他也不管郝梦在一边,抬起长腿一踹就把林陈的椅子踹倒了,郝梦一愣神的功夫,他又喘着粗气把林陈桌上的物件一并扫落到了地上,男生节班里女生合送的印着照片的陶瓷杯掉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片,发出刺耳的响。

严语脸色通红,眉边冒出青筋,煞是吓人。郝梦静了一会儿才开口问:“你疯了!他不过没把你东西收拾好,你把他东西砸了铁公鸡指不定要怎么要你赔。”

严语冷静下来,把门带上,短短一瞬间人又恢复成了那副生人莫近的模样。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郝梦:“我不是让你带给我的吗,你是多懒,还要让他跑腿。”

“知道吗,你这种墙头漕我没感觉,于更那种王子病我也不说啥了,我最烦的,就是林陈这种村里人,乡巴佬,扮猪吃老虎,特别恶心。”

郝梦张了张口,一句话说不出来。

严语又笑了笑,“你是吧,别以为我看不出来,那眼神,我靠,你问我题的时候哈喇子都要流到我肩上了。你能不能有点见识,找个伴非得要舍友吗?”

郝梦这下是真的一句话都说不上来了。

严语一开口就没完了,眼圈开始泛红,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那种土得掉渣的人,真的非常可笑,穷就算了,还不好意思让别人知道。非要穿着浑身的仿名牌混个面子,斤斤计较得不通人情,自以为靠努力能换来别人的认可,其实真的是自私得可以。”

郝梦万万没想到宿舍里对林陈有最大意见的不是于更,而是平时一言不发的严语。

“林陈一看就是那种人,我开学第一天就恶心他了。”

所以……严语那副冷漠的模样,其实都是针对林陈的?

接下来严语没在多说,郝梦也不敢多问,心中还藏着的那点小心思,全因为今天严语的爆发和言语刺激而烟消云散。

那天林陈很晚才回来,回宿舍看见满地狼藉,似乎早料到了,面无表情地收拾。

郝梦不知道俩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谁也不敢帮,早早缩到了被窝里,他从没想过要处理宿舍关系,头疼得很,不如用顺其自然的借口逃避眼下的问题。

此后的几天风平浪静,于更回来后什么都没发现,严语开始变得开朗,林陈也不再抱怨于更的小毛病,一切似乎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只有郝梦看得一清二楚,严语和林陈之间的暗潮汹涌。

清明来了,任睡提前邀请郝梦去武夷山玩两天,郝梦在福州没有别的朋友,又不想待在宿舍,没多大犹豫就同意了。

这几天郝梦都睡得不太好,严语的眼神和那天难听的话语都反复在梦里出现,偶尔几次从床上惊坐,会发现严语正用梦里的那种眼神盯着自己,

毫无疑问的厌烦。

第 16 章

虽然之前保持着网络联系,实际上日常却鲜少碰面,而且严语那次失常后,郝梦也有意地减少了和任睡的接触,这次对方突然叫上自己出游,郝梦心里意外的很。

因为林陈的事,郝梦对乡下人的想法也开始有了动摇,之前他认为,他们虽然落后俗气,甚至吝啬,但那都是出于乡村式的生活和父辈的传承,而在内心深处,他们有着城市人没有的纯洁憨厚,这也是他一直没有极度排斥任睡的原因,那些好的坏的,他都看在眼里。

身边的好多人,郝梦其实都厌烦着他们的小毛病,却又在某一瞬间因为他们对自己的好意而感动着,所以每天都在爱与恨的矛盾中继续深厚着彼此的友谊,又会差任睡一个吗?

可是严语的话让郝梦震惊,出生贫寒或许不一定会拥有善良淳朴的灵魂,不公平的待遇冲刷着农村人原本平静的心,城里人的生活越来越好,而土生土长的农民们和农民工却要不断地用最原始的血汗换取生存的意义。

恨,才是他们应该面对城市的本来面目。

所以他们继续伪善着,强装笑容地融入社会,用憨厚和出格的举动迷惑着世人,等待着嘲笑后的同情。期待与痛楚并行。

但是任睡不再是郝梦认定的农村人了,他的外表还是没有多大改变,但举动却变得城里人毫无差异,脸上永远挂着看不出表情的笑,身上穿着喊不上名字却十分潮流的衣裳,出门抢着付钱,没事就把手耷拉在郝梦的肩上,自以为这沉甸甸的重量是友情。

郝梦觉得任睡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城里人了,还是个城里的有钱人。

郝梦心中疑惑,看着任睡躺在床上把玩着手机,还是最初自己送的那把iPhone4s,只是外边套上了花俏的保护壳,一点也看不出本来的模样。

郝梦皱了皱眉,“这回一路都是你出钱,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任睡没有一点尴尬的意思,开始对着郝梦脱衣服上床,随意地回答:“创业啊,学校门口的那早餐店看见没?我和学长合伙开的。”

郝梦回忆了一下,因为不常从一区大门走,对那家店的印象很是模糊,但是回回经过都能瞧见排队的人拉得好长。

“郝梦,开学前我去你家住,让你破费了不少,还有这把手机,我也舍不得换,这次出来玩,算我还你的。”

郝梦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想象中,任睡肯定是会和自己道谢的,那家伙应该是对自己像古人一样鞠了个九十度的躬,然后憨厚地挠头傻笑,而不是眼前这副躺在旅馆床上一手玩手机,一手脱袜子的无所谓模样。

俩人一夜无话,那天梦里郝梦的脑海中不断重播着任睡对着自己脱衣服的场景,一脸自然地半裸着对自己说话,甚至眼神里有几分郝梦胆战心惊的轻佻……

那晚后,郝梦心中的疙瘩越结越大,第二天的游玩心不在焉,俩人默契地早早回到旅馆。

这两天任睡一有空就捧着手机玩,郝梦猜测或许是社团的事情太多,但是一想到他还抽空叫自个儿出门,心里还是有几分感动。

郝梦挂了一整天的Q,也没人找他,此时看对方对着手机傻乐,心中不免郁结,被子一蒙打算睡觉。

躺了好久还是精神奕奕,郝梦气的翻来覆去。任睡却突然开口,语气没有一丝一毫地不自在,好像就是在说你怎么还不睡这类的蠢话。

“你是吧。”

啊?上次听这句话是谁说来着。

第 17 章

郝梦几乎是一瞬间的反应过来了,他一直等着这一问,却料不到是在这样意外的晚上。他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任睡,对象还是那副熟悉的,似笑非笑的模样,郝梦简直能模拟出那些龌龊下流的想象在任睡的脑海里肆无忌惮地横流,令自己作呕。

一胸膛的辩解涌至唇边,郝梦突然觉得自己无话可说。蓦然间,郝梦有了一个可笑的感觉,自己深陷牢笼,曾经看不起的人,已经比自己优越,他们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还无情地揭开了自己最后的底线。

他很想嘲讽回去,对方有什么资格问这个问题,但是话到嘴边,无力感将那些尖锐的词语化作了一句淡淡的肯定。

“我是。”

明明掩藏得很好了,很多时候,甚至感觉不到自己和别人的不一样,也不觉得以这些事为耻,甚至感谢自己是gay也比自己长了张无可救药的脸来得幸运。

可是再次听到别人这么说,语气中带着揣摩不透的猜疑与若有所思,对方还是个自己看不起的乡巴佬的时候,郝梦的自尊心受到了莫大的伤害。他以为,第一个质问自己的会是于更,是郝寒烟,是自己最好的铁哥们,而不是自己暗暗心动的严语,或者自己重来没有正视过的任睡。

郝梦无所谓地笑,静静等待着任睡的反应,他不想反问任睡是怎么发现的,可能上个暑假就发觉了,可能是自己手机里的信息没删干净,可能有很多可能,但是那一点都不重要,他最想知道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结果任睡什么反应都没有,像是听到了一个最平庸的答案,他的眼皮甚至都没有因此改变眨动的频率,依旧盯着发光的手机屏幕。

郝梦哽住了,一口气憋着,喊不出来,闹不出来,心里十分的堵。

没有一个人接话,气氛就像一进门的那般,一缕改变都嗅不出来。

一夜无话。

第二天是任睡叫郝梦起床的,从任睡把话说透的那一刻起,郝梦就觉得他的脸上只剩了似笑非笑这个表情,心中无名地觉得和任睡待在一块儿压抑,那种自己无力控制,却又接踵而至的疲惫感一波一波地冲刷着他的斗志与耐心,郝梦已经不在乎任睡要怎么对待自己了,他想,就这样吧。他常常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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