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迫间发现街上的人都向码头跑去,杜尚别忙拉住一青年男子:“请问这码头是出了什么事么?”
“可不是么!不知怎么得,那码头竟是有人厮打起来!”听男子这么一说,胡扬恐怕是在那处!
杜尚别道过谢便随着人流一同赶往。
到了码头,河面上停泊着几只船只,只在离岸远点的地方,船上有几人短兵相接,打得好不热闹。
杜尚别定睛一看,这船上厮打之人,是一直和冷凝阁为死对头的冷香阁,那壮汉挥舞着巨斧,不是冷香阁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铁锤么?
虽说此人名字俗气,但那双斧,重则几百斤,不是谁人可以舞的起的,轻功又是一流,只是贪酒好色,不然则是少有的人才。
而在一边挂着一脸奇怪的笑的青衣男子,不就是……传闻中的笑面狐么!
他和胡扬一样,都是极为神秘的存在,虽说笑面狐在冷香阁的位置举足轻重,但真正的武艺,却是无人知晓的。
那么和铁锤厮打在一起的人……极为面生,衣着奇特,似是只着了一件单薄的里衣,面上遮了一块粗布,但从那挑起的凤眼,一颦一流转,自是勾人心魄的,哪怕是现在要让人为他死,都是心甘情愿的。
这种气质的人物,天底下只出过一个,那就是——魅妖,胡十八!
【捌、狐】
那是胡十八?!怎么可能!若是杜尚别没记错的话,那日收到的来自何大人的密信,说是当今圣上要寻胡十八,传闻他在洛阳,不成想,他真的在!
他一向神秘,接不到冷凝阁的任务,向来是不见其踪影的,就算同为冷凝阁做事的杜尚别,也只是有幸瞥过一眼胡十八的容貌,现如今早已忘得七七八八,不过这胡十八行事低调,又怎会和冷香阁有来往,甚至还大打出手?
顾不上多思虑,杜尚别抽出腰间的纸扇,足尖用力,点着水面跃到船板上,正要出手,被笑面狐伸手一拦:“诶,是杜兄啊,好久不见,近来可好?”
笑话!冷凝阁一向与冷香阁是死对头,又怎可能有什么来往?尤其是这笑面狐,虽是笑着的,但他狡诈得很,内心全是坏点子,这话说的,倒好似是自己和他有多熟。
杜尚别拱拱手:“不劳狐爷费心,杜某只是寻自家伙计来的。”
“哦?”笑面狐的笑意更加深了“是那个眼睛很漂亮的小哥是么?”
果然是他!杜尚别捏紧手中的纸扇:“他人在哪里?”
“瞧杜兄这着急的样子。”笑面狐仰天大笑起来“想那人,和杜兄关系不一般吧?”
“这和你无关!”胡扬是无辜的,自己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他什么都不清楚,抓他做什么?拿来威胁自己?这冷香阁的人倒是有趣!杜尚别眼光一冷,扯住笑面狐的衣领“他人呢?”
“果然没有猜错。”那笑面狐似是感觉不到杜尚别的威胁,兀自笑着说“想不到杜兄也有这断袖之癖!”
真是肮脏!自己和胡扬只是……可脑海中刹那晃过胡扬单薄的身影,那样惹人怜惜,又怎像自己这种闯荡江湖多年的人,怎样的皮肉之苦没受过,他不一样……杜尚别正要出手,好好的教训一下这个满嘴说胡话的家伙,厮打着的铁锤却一下子跌落到船板上,砸的船只都摇晃了一下,船上不少功夫差的人,也因此掉进河里。
“小浪蹄子,功夫还不差么!”铁锤抹着嘴巴上的血迹,嘴中说着逞强的话,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呼哧呼哧”的喘气声透露出他的疲惫,看他胸口地方塌陷一大块,大概是骨折了。
胡十八没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铁锤,那一眼极是鄙夷,像是在看蝼蚁一般,让人心中不爽,可铁锤又哪里是胡十八的对手,且不说他还没用称手的兵器,就已将自己打的落花流水,要是再用上他的宝剑魅妖,自己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对着杜尚别招招手,像是让杜尚别跟着他过去,便足尖一点,犹如一只轻灵的蝴蝶,到了岸边,还扭过头,看了一眼杜尚别,那等待的意思极为明显,杜尚别心下一动,不想不顾的跟了上去。
手下的小啰啰拔出手中的剑要阻拦,笑面狐摆摆手:“罢罢罢,让他去,凭你们也能拦得住他?”
铁锤摁住伤处:“狐爷我就不明白了,废了这许多的劲要诱杜尚别来,怎的现在放手?”
笑面狐打开纸扇,轻轻的扇着:“不急,不急,我倒是听说杜尚离那厮就要过来,倒是不用从杜尚别口中打听什么了。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狐爷是说……”铁锤恍然大悟“我知道了!那小浪蹄子,有意思!蛮得很!我喜欢!”
一大声说话,牵扯住伤口,痛的铁锤龇牙咧嘴的。
总有一天,将这痛,原封不动的还给胡十八,不是以这样的方式,而是以……胡十八不喜欢的方式。
一想到可以和胡十八……铁锤的脸上不禁露出猥琐的笑容。
再说杜尚别追着胡十八,不知不觉竟将他跟丢了!
按理说,杜尚别在冷凝阁的杀手榜上排名第三,而排名第十八位的胡十八应该实力距自己差之千里,但现在明显……与自己简直是不相上下啊!
这家伙……真真是一只狐狸!其实他起先是叫“狐十八”的,可他讨厌别人这么叫他,硬是将那“狐”字改成了“胡”字,若是凭心而说,单单一个“狐”和“胡”字,从耳朵来听的话,根本是没什么分别的,也不知那胡十八是在别扭什么。
耳边忽的传来细碎的呻吟,杜尚别只觉那声音熟悉的紧,像是胡扬,便急匆匆的顺着声音赶过去,果然躺在地上身上衣服尽然被撕碎的人就是胡扬。
他看起来很是糟糕,白色的里衣都染上灰尘,破破烂烂的,和街上讨饭的也没什么区别,白皙的脸庞也尽是尘土,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用同样脏兮兮的手指抹了抹脸,仿佛不太清楚这里是哪里。
杜尚别急忙扶起他:“扬弟!”
“杜大哥……”胡扬对现在自己的处境自然也是清楚的,十分的不愿意让杜尚别看到,心里难堪极了。
杜尚别看他神色知晓他不好意思,用自己干净的手擦擦他的脸庞:“没事的,身上没受什么伤吧?”
胡扬摇摇头,杜尚别又亲自检查一番,发现的确如他所说没收到什么伤害,这才放下心来。
那伙人看来也并非他想象中那样坏心肠,倒是没对胡扬怎样,不然他定是要他们好看!
“杜大哥……他们是谁啊?为什么……为什么会抓我?”胡扬十分的不解,可杜尚别也不好解释:“这……先回去再说吧,你看你那一身邋遢的样子,让旁人看去,还以为你是乞丐呢。”
胡扬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不由得羞红了脸庞。
杜尚别善解人意的脱下自己的外衣罩在胡扬身上,不经意间发现胡扬手腕有些勒痕,因他皮肤过于白皙,倒是显得扎眼了些,而且有些地方还磨破了皮,忍不住拉过他的手:“这是怎么一回事?那伙家伙,竟然……”
胡扬摇摇头:“不碍事的,杜大哥,想是那些人怕我逃跑吧。”
“除此之外呢?”杜尚别又急切起来,抓着胡扬的手腕就不肯松开了“你的衣服被撕扯了,他们……”
“杜大哥你想到哪里去了!”饶是胡扬这性子,也有些恼怒了。他披好杜尚别的衣物,兀自向外走去,也不理睬在身后叫喊他的杜尚别。
这一定是怨怪自己刚刚的那话了!杜尚别暗自在心中叫苦,早知就不该说的,似是戳中胡扬的心事,才会惹他不快吧。
杜尚别追上去:“扬弟一切并非你想像那样,你不知那铁锤……就是绑你之人中有一壮汉,他极恋美色,不分男女,见你这般,我才会……多有冒犯的地方,扬弟也别生气不是?”
胡扬看他这么着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杜大哥那慌张的模样!”
杜尚别也知他不再生气,略微松一口气:“那我们先回府再细谈吧。”
“也好。”胡扬赞同的点点头。
待二人回到杜府以后,胡扬在那换着衣服,杜尚别便打量这屋子心中琢磨着该添置些什么。
胡扬收拾完,从屏风后走出,见杜尚别那副模样,又是忍俊不禁:“杜大哥在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扬弟住着可还习惯?若是需要什么,尽管提就是了。”杜尚别也注意到胡扬梳洗完之后,那平凡的样貌,却也透露出清水出芙蓉一般的效果,那双上挑的凤眼,真真是勾人心魄,有那么一丝……胡十八的味道?
不过这怎么可能呢?胡扬……便是胡扬啊。
“杜大哥,现在……我们可以说说了么?”胡扬坐到杜尚别对面的椅子上,脸上是严肃认真,倒让本来想要打哈哈蒙混过关的杜尚别不敢就此敷衍了。
“这事说来简单,但细细追究起来,倒也是件麻烦的事。”杜尚别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开始说道“只是你若因知道此事被牵扯进来,那便是我的罪过了。”
胡扬笑了一声:“那杜大哥认为呢?我如今是什么也不知晓,也已被牵扯进来,不如全部讲出,到时候即便是被抓我心里也好踏实些。”
杜尚别见他坚持要知道,也没法子,只得说了。
不过这种蹩脚的绑架,也只此一回了。
他定是不会再让胡扬受到什么伤害的了。
【玖、疑惑】
杜尚别又饮了几口茶,似是定定心,才说道:“扬弟,你可知这江湖上专为皇家做事的冷凝阁?”
胡扬细细一思量,这倒是有听说过,不过这和杜尚别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胡扬的脸色一下就变了。
看他这神情,想是也知晓自己的身份了。胡扬一向是一个聪明人,一点即破的事情,也不用再多费言语。
果不其然,胡扬试探的问道:“那么胡大哥,你是……”
“对,没错,这就是我不愿透露于你的原因。”杜尚别微微叹口气“那些人,自然就是冷凝阁的死对头,冷香阁的人了。”
“原来如此……”胡扬沉吟着低下头,想想笑面狐那副模样,着实奇怪与常人不同,原来竟是冷香阁的人!
杜尚别以为他是在担心,连忙伸手握住他放在桌上的一只手:“不过扬弟只管放心好了,以后此类的事情我定不会让它再发生!”
“既然能和杜大哥结交,在下定是什么都不怕的。”胡扬略微停顿一下,慢慢的抬起自己另外的一只手,轻轻的放到杜尚别的手上“只是杜大哥要多加注意才是。”
这还是胡扬第一次触碰自己,过往的时刻,他总是有些躲避的意味在其中,当时不发觉,但现在他碰触了自己,那些不在乎的细节便有了些许的印象。
这算是信任的象征么?
“我倒是不碍事的,只是……”杜尚别皱皱眉头“只是在我来之前,好似是有人解救了你,你可还记得那人?”
“难道……”胡扬一脸的惊讶“难道不是杜大哥你么?”
“这……”自己赶到的时候,胡十八正和铁锤打得火热,笑面狐率着一众小喽啰看热闹,并不见胡扬身影啊!
“具体是如何,我……也是记不清得了。”胡扬咬咬下唇“那船舱光线昏暗,我那时只见一人影进来,还以为是杜大哥,却原来……”
“休要再想此事,扬弟受惊了,好生歇息着吧。”杜尚别微微一笑,又拍了拍胡扬的手,站起身来“今日就算是我准你一天的假了。”
“那还要感谢杜大哥?”胡扬抿着嘴,打趣的说道,强压下心里不安的情绪。
杜尚别故作严肃:“这是当然。”
终于哄的胡扬笑起来,杜尚别也不愿看到他担忧,便随着他一同笑着,最后还是杜尚别先止住,嘱咐他在此暂时不要再随意走动,便去了望仙楼。
确定杜尚别是真的离开后,胡扬的肩膀一下子垮下来。
他急急忙忙的寻了纸和笔来,研好墨,想要写下什么,却又怕不妥,停停顿顿最终还是收了笔,改写一首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
夜雨霖铃终不悔
如何薄幸锦衣儿
比翼连枝当日愿
收笔之时,一滴墨不小心滴在上面,倒像是流了一滴泪似的。
罢了罢了,权当它是一滴墨色的泪吧,还那人一片痴痴的心,也还不错,只怕那人是不肯收啊。
本是想离去的,就这样悄无声息,恐是杜尚别也不知,可是又怕杜尚别多想,以为自己是嫌这惹一身的事,所以才离去,到时纵使自己有千万张口,也是说不清得了。
自己又不是薄情薄义之人,况对这杜尚别……想也是有不一样的情种埋在心间了吧。
胡扬惆怅的摇摇头,只觉身上劳累,躺在床上,竟忘了桌上这写下的诗。
杜尚别忙碌一天,打烊之时才准备回,只是刚出门,却见一锦衣的男子靠在望仙楼旁边,手中一白纸扇,摇的自是风流倜傥,还不时的与路边过路女子眉目传情,只弄得那些女子脸红耳赤才罢休。
此人……不是笑面狐还能有谁?
“你来做什么?”杜尚别沉下脸去“白日里夺我望仙楼之人我还没向你讨个说法,你倒是先找上门来!”
“自然是向杜兄请罪喽。”笑面狐还真像个正人君子一般拱手微作一揖“还望杜兄海涵。”
“只为此事么?想是还有旁的事吧。”杜尚别暗自握紧腰中的纸扇,心里越发的厌恶此人,本是想若是对方不出手不表明来意,自己也就当没有这回事,偏偏此人……
“旁的事?怎可能有?”笑面狐故意吃惊的张大嘴巴,又笑了出来“还真是被杜兄猜对了,我的确是有事要告于杜兄。”
“我并不想知晓。”杜尚别冷冷的看他一眼,就想要离开,可还没走几步,就听到笑面狐在身后悠悠的说:“唉,可还是关于你那账房先生的,你也不想知晓?”
关于胡扬的?杜尚别停住脚步,心里努力不想要听笑面狐的一派胡言,可还是……毕竟对于胡扬,自己还是不清楚他的来历,心里也一直是抱有怀疑的,但从笑面狐嘴里听来,是自己万万不想要的结果。
“你休要挑拨我与扬弟的关系!”杜尚别厉声说道。
笑面狐不怒反笑:“此话怎讲?我倒是一番好意来告知杜兄,杜兄却……”
话还没说完,杜尚别腰中纸扇已抛出,笑面狐伶俐一躲,脚尖使力,将那纸扇踢开,落回到杜尚别手中。
笑面狐正想笑说什么,忽觉脸上一痛,用指尖一摸,脸上竟是被划了一道,血液正汩汩的流出。
“杜兄功夫了得,在下佩服佩服。”笑面狐拍着手,哈哈大笑道“只是你可知你那账房先生的真实容貌?或是身手如何?这些都可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