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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买下银河系之前的日子——by银色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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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长的手指连同手掌一起,落到了机器人的脸颊上。

这触感还不坏。

保留在皮肤表面的温度冲淡了没由来的恐惧感。沃伦稍稍弯下腰,凑近蓝的脸。

蓝的皮肤比沃伦更深一些,几乎和少年的手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果仔细看,可以发现机器人的肤色非常均匀,就连每一个毛孔的分布都十分精确。用原子级合成材料做成的皮肤具备一定的自愈能力,哪怕此刻沃伦用刀片轻轻划上一道,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愈合。沃伦的手掌一点点向下移动,他的拇指最终落在了机器人的嘴唇上。这里的皮肤并不会像地球人那样快速新陈代谢,所以感觉上反而比其他地方更加柔软平滑。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蓝是真正活着的吧?

沃伦很清楚自己的想法并不是来自于地球人的浪漫主义。他一直把握不好和蓝之间的关系。由于机器保姆的故障,他的理解中一直缺乏所有家庭成员的形象。相对的,所有这些本该存在于家庭成员间的复杂感情,都被他抽象成了一种共存和依赖,投射到了蓝和霞光号身上。在很久之后,他都没让霞光号退役,正是出于这种强烈的感情羁绊。

所以,当蓝像一部真正的机器那样暂时中止功能的时候,他难以避免地产生了一些不安。不过沃伦很快运用他那超乎常人的分析能力,将这种不安彻底排解掉了。

无论别人是怎么想的,至少在我心中,蓝是活着的。

少年的脸上不由染上笑意。

“计算结果已经出来了。沃伦?抱歉,我吓到你了吗?”蓝没有理会洒在他身上的热咖啡,而是从沃伦手上接过咖啡杯,小心地查看了一下沃伦的虎口。“轻度烫伤。我身上没有合适的药品,需要我去取医疗箱吗?”机器人皱着眉说。

“不需要。”沃伦表情僵硬地抽回手掌,放在嘴里含了一下。

刚才的失态让他觉得自己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者。他大步走回舰长的座位,冷冷地说:“通报计算结果。”

蓝倒是并不在乎沃伦的态度如何:“和上一次的磁性检测相比,这一带的磁场强度上升了10的6次方倍。这种改变并不是均匀分布的,其中三颗星球的磁场增强程度已经达到足够影响飞船航行的程度,磁场最强的那颗比从前提升了一千五百万倍。奇怪的是,这些星球的磁场衰弱距离很短,在0.5个天文单位外就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所以我们在战场上的时候并没有检测出磁场异常。”

沃伦点了点头,这个结论和他的想法大致相符。他的表情又恢复到了镇定自若。

“我们可以假设,克拉克德星人对磁场有着比我们更加深入的研究,无论这是天生的还是源于某种特殊科技。说不定就连他们的飞船也是靠磁场来驱动的。这一点很好地解释了为什么他们的收藏品上总是带着强磁场。”

沃伦顿了顿,继续分析。

“现在,他们在那一带停下来,那里的星球主要由铁磁性物质构成。他们改变了其中几颗星球的磁场,剩下的星球可能只是受到了连带作用影响。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我的第二个假设是克拉克德星人可以储存食物中的能量,这使他们可以长时间不吃东西。但是这个时间是有限的,从他们以往的航线看,极限时间差不多是九个月。为了保证在旅途中有足够的能量,他们有时会向地球人购买鲜肉,但并不会把肉保存起来。现在他们已经停留了超过八个月,距离下一个有肉类资源的星球还有五个月的航程,是什么让他们宁可冒着饿死的风险也要留在这儿呢?”

“情报太少,无法判断。而且这一切都是建立在你的假设成立的基础上的。”蓝认真地说。

“是啊……”沃伦叹了口气,“这笔酬劳可不好赚啊……但有一件事我可以肯定,这群鳄鱼现在一定非常饿,非常非常饿。”

蓝想了想,点头:“我同意这一点。”

“蓝,检索老酒馆星上的供货商名单,我需要一些虫子。”

“什么类型的虫子?”尽管对这个很有跳跃性的命令感到疑惑不解,但是蓝还是毫不犹豫地开始执行它。

“迁徙型肉甲虫,我需要大约200只,还要两套太空飞行器,一艘磁动力飞艇,七驾无人操作战斗机。所有的东西都要在最快的时间内送到,总花费预计是多少?”

“176 000银河盾。”

“再兑换一块深空晶体,把这些全都买下来。”

“沃伦,我们的零件已经出售了一部分,再加上存款,完全可以在不兑换深空晶体的情况下支付这笔钱。只不过这样做会让我们只有极少的现金。你认为?”

“那就用现金支付吧!”沃伦突然笑了起来,“蓝,我不记得有给你增加过财务模块,不过看样子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机器人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地愣了一下。

“这大概是主动型算法的结果,我会将这部分程序归为自主开发财务模块。”蓝的语气中出现了罕见的犹豫,“不过在我的设计中并没有自主开发功能。沃伦,你觉得我需要尝试杀一遍病毒吗?”

“如果你觉得有必要的话。”沃伦惬意地靠上椅背,“不过我觉得你并没有被病毒入侵,这只是你在进步。别管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只要记住我喜欢你现在这个样子就够了。”

蓝皱了皱眉:“我必须提醒你,虽然我是机器人,但是每一个时间点上细微状态也是不同的。”

“那就记住我喜欢你任何时候的样子好了。”沃伦翘起二郎腿。

“好的,已将这句话写入核心程序。”

“蓝!”沃伦微笑着打量他的机器人,“去换一身衣服,等订的东西到了,我们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蓝低头看了一眼制服上大片的咖啡渍,点了点头:“我会在五分钟后回到控制舱。”他从飞船终端上拔下白色连接线,将它收回耳后,然后站起来离开了舱房。

大屏幕上还在显示被克拉克德星人占领的行星带的磁场分布图。沃伦望着那些深浅不一的区块,缓缓勾起唇角。他晃动一下手指,将其中一颗行星放大到占满整个屏幕,画面中甚至可以看到克拉克德星人的圆形基地。

就是这里了……

沃伦心中出现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10.未成年人保护法

通常,可以在宇宙中旅行的种族都是智慧生命。他们依靠各自不同的技术,设计出千奇百怪的飞行器,用以保护他们相对脆弱的身体在宇宙中航行。

但是也有一种例外。

极少数低等生物,它们具备智慧生命所没有的身体强度,这使得它们可以在没有额外防护的情况下在宇宙中漂流。这种生物被称为迁徙型生物。和智慧生命不同,它们的迁徙只是出于本能,在迁徙过程中大多毫无知觉,直到抵达一个适合生存它们的星球,才会醒来繁衍下一代。

迁徙型生物大多拥有极高强度的保护性甲壳,有的甚至可以防御陨石的直接冲击。不过这层甲壳通常是一次性的。也就是说,在它们降落之后,甲壳会自动脱落,露出内部不受保护的躯体。一旦不幸遇到了糟糕的环境,它们能做的也只有等死而已。迁徙型生物的繁衍过程非常类似植物向外抛洒种子的过程,只不过“种子”的飘扬范围是全宇宙而已。

迁徙型的肉甲虫是所有迁徙型生物中唯一一种被地球人饲养成功的,其主要原因是这种甲虫的肉质鲜美,而且保存十分方便。只要将肉甲虫存放在低温环境中,哪怕过上一千年也能保持活性。在需要食用的时候,只需要给它们打上一针蜕甲针,就可以获得新鲜的肥瘦适中且营养丰富的虫肉了。

尽管有二分之一的地球人表示不愿意接受来自于虫子的肉,但迁徙型的肉甲虫的确是一种比较常见的货物,随便在哪个补给星球上都可以买到。

沃伦让蓝购买的就是这种有趣的生物。

“我们先搭乘磁动力飞艇带着所有的东西到这里。”

沃伦动了动手指,把目的地周围的星空图放大。

“然后你操作无人战斗机到这几个点附近待命,这是克拉克德星人放置反空间折叠系统的地方。我已经查过了,克拉克德星人没有在那里常驻兵力。所以一旦反空间折叠系统遭受攻击,他们必定会主动出击防御。等无人飞机到位,你先留下预置程序,让无人飞机在三小时后攻击反空间折叠系统。与此同时,在这个点上抛出迁徙型肉甲虫,让它们掉落到克拉克德星人的老巢附近。我们需要做的就是,搭载太空飞行器混进去。肉甲虫坠落的过程只需要不到五分钟,运气好的话没有人会发现我们。”

“那要是他们扫描虫群呢?”蓝问道。

“我会事先为我们准备好伪装。卸下两个甲壳包裹在飞行器外面,这不是什么难事,我不认为克拉克德星人会仔细扫描每一只肉甲虫。等我们一降落,就可以想办法混进克拉克德星人的营地寻找线索了。我们有三小时的时间,无论有没有找到线索,都必须回想办法偷偷坐上他们的飞船。等无人飞机开始攻击,我们搭乘他们的飞船起飞,到达差不多这个位置时,就可以用飞行器回到磁动力飞艇上。利用这个区域特殊的磁场,我们完全能赶在克拉克德星人抓到我们之前返航。这就是我的计划,蓝,你认为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这个计划的成功率只有25%。”蓝冷静地说。

“这不可能!你的计算一定出现了错误!”沃伦愤愤地说。

蓝不为所动:“我们缺少一样主要设备,如果现在订购,应该可以在十分钟内送到。”

“什么东西?”

“防毒面具。”

沃伦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喔,对的!我把这个给忘了!和那些鳄鱼打交道怎么能没有防毒面具呢!谢谢提醒。我会立即去订购一套具有加强空气过滤系统的生存装置的。那么加上防毒面具呢?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是多少?”

“考虑到在计划执行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未知因素,现在的成功率大概是58%。”

“58%?”沃伦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这也够了。告诉我最危险的部分是哪里。”

“首先,我们无法确保混在虫群中的时候不被发现。一旦在坠落过程中被击落,死亡率高达百分之百。其次,虽然使用克拉克德星人的飞船降低了在起飞时被击落的风险,但我们无法确保能够进入克拉克德星人的飞船。至于最后一段航程,乘坐磁动力飞艇脱离克拉克德星人的攻击范围,这是整个计划中最危险的一段,虽然磁动力飞艇在那个区域的速度很快,但还是有可能无法顺利脱险。”

“好吧,我们可以在执行的过程中不断完善它。最起码,我们现在有六成的把握成功。没有人会为了百分之百能达到的事支付大笔酬劳的,冒一点点险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沃伦轻轻叩了几下手指,又把自己的计划推敲了一遍,然后从舰长的座位上跳下来,“去看一下我们的太空飞行器?”

“是我的太空飞行器,沃伦。现在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我们可以省下购买防毒面具的钱了,作为机器人我并不需要这个。坏消息是,你不被准许参加这次行动。”

沃伦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根据联邦法律,每一个机器人都有义务阻止未成年人进行高危险操作。很遗憾,由于这一计划的成功率过低,已经被归于高危险操作的范畴。”蓝一脸平静地说。

沃伦忍不住怒气上涌:“所以你要阻止我执行由我定下的计划?”

“是的。”蓝点头,“该项指令存在于我的核心程序中,必须以最高优先级执行。”

“那就修改它!见鬼!你是我的机器人,你属于我!我命令你修改核心程序。”

“抱歉,该指令由超级管理者输入,你作为管理者无权修改。”

沃伦简直快要气急了,蓝突如其来的阻拦使他觉得自己在霞光号上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我要求你暂时关闭,直到我再次将你开启。”他一字一顿地说。

“沃伦,这没有用。我会在关闭所有程序之前先向联邦提出举报,你的飞船会被暂时禁止飞行。”

“那你想怎么样,由你一个人去吗?难道我就活该要忍受可能损失一个刚刚改造过的高级机器人的风险?”沃伦生气地说。

“我会在出发前为自己留下备份,你随时随地都可以对我进行重造。至于由此带来的财产损失,我很抱歉。”蓝一脸遗憾地说。

“我说的不是钱,我说的是你!”沃伦咬牙切齿地说,“没有我在,你会在行动中被鳄鱼咬成一块块的,你觉得我会对此无动于衷?”

蓝摇了摇头:“沃伦,你出现了口误,克拉克德星人并不以机器人为食,他们甚至也不以地球人为食。我不明白你的担忧。我已经解释过了,即使计划失败,你也可以将我百分之百地重造出来。我是一个机器人,和地球人不同,我具备可复制性。当然了,如果你认为风险太高,完全可以终止这次委托。退一万步来说,你加入到这次计划中来,只能降低计划的成功率。如果由我一个人去执行,成功率会相应地提升到80%以上。”

沃伦气恼地用手指指向蓝:“这就是主动算法的结果吗?让你主动来反对我?降低你的主动性,蓝。”

“算法已更改。”蓝注视着沃伦,像是还有什么话要说,最终却因为算法的改变选择了保持沉默。尽管如此,他的表情依然传达出他绝不会向沃伦妥协的决心。

沃伦在控制舱里来回踱了几步。刚才有一瞬间,他恨不得把蓝拆成一堆废铜烂铁。

联邦法律?那算什么?在老酒馆中的那个男人,他说的话中只有一句,沃伦觉得非常赞同。在这个人与人的距离越来越远的时代,谁还知道联邦究竟在哪儿?它到底存不存在还是一个问题!

自从有了空间折叠技术,地球人在宇宙中的航行速度变得更快了。随之而来的是联邦约束力的全面下降,之所以还使用地球时间和计量单位只是为了彼此之间交易方便。据说在许多地方已经出现了独立于联邦的势力,在宇宙中互相争夺着地盘。

沃伦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遵守那些由联邦制订的愚蠢至极的规章制度。当然了,他也明白他不可能改变蓝的思想,除非他不再想要这个机器人了。在黑市中的确也有人提供为机器人改写最高权限核心程序的服务,但那是以完全格式化一个机器人为前提的。

“蓝?”

“什么事?”

“改换回原来的算法。”

“主动性已上调。沃伦,你的决定是?”

“我要求拥有远程控制权,必须由我来决定这次行动中的每一个细节。”沃伦最终不得不向自己的机器人做出妥协。介于还有八年他才能达到法定成年年龄,他决定下次要是再有什么需要冒险的计划,一概不告诉蓝。

蓝点了点头:“这一点可以做到。”

“那好吧!先去看看那批肉甲虫,我们得先为你先做一个伪装。”沃伦重新燃起斗志。这毕竟是他第一次进行完全由他策划的冒险,就光是想到这一点都足以让他兴奋不已。虽然他也很想成为一名冲锋陷阵的士兵,不过既然受年龄所限只能坐在将军的位置上,这对他来说也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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