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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烈旭光——by薰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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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沈煦第一次上朝,虽然各位大臣自己早就见过多次,却是第一次用皇帝的身份面对,身上的龙袍很硬,并不舒服,纯金打造的龙椅也是坚硬冰冷,坐在上面四边不靠,真真是孤家寡人。父皇当年登基时不过是个稚子,不知道他是怎样煎熬着自己,父皇甚至连兄弟也没有……自己至少还有他,看着站在右下方的沈烈,沈煦心里安定不少。“……钦此。”李多福一下子老了不少,宣读完先帝遗诏后默默地退守一边。沈煦的新的大太监甄德义是真的很得意,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一天,这还要多谢……“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甄德义的声音又尖又细,和他的肥脸很不相称。

那日大臣争论的重点竟然在安太贵妃是不是真的要出宫修行和安大将军年事已高为什么不能回朝上,两边人数不相上下还有不少观望的人。沈煦是叹为观止,安家势力竟然到了如此地步,父皇努力多年才有这样的局面,可想而知……张纨的父亲张焕是个文绉绉的古板的人,却对文帝十分忠诚,如今是顾命大臣,孝期之后皇上大婚,到时候又会成为国丈,自然说话很有底气“皇上,这是先帝遗诏,自然应该遵循,有些人竟然妄图阻止,真是居心叵测!”“张大人怎么这样说,宫里也有宗祠,同样是青灯古佛,在哪又有何分别,安太贵妃不过是顾念着二皇子罢了,皇上仁慈,怎么忍心让娘娘与二皇子骨肉分离?……”吵成一片难分难舍,另一个顾命大臣田政位及宰相,为人有些油滑,却是同文帝一起长大,也是文帝一手栽培起来的,现在却不说话,只当争吵不存在似的站在一旁。沈煦只得先退朝,答应想想再决定。

沈煦说要去御花园散散,沈烈跟着陪他,两人却是不说话,沈烈知道他是在为今日朝上之事困扰,却觉得自己还是什么都不说为好。安太贵妃是自己的母亲,安再忠是自己的外公,于私他自然是希望他们都能陪在自己身边,但是对沈煦来说……“再过几日又是你的生辰,虽说是大孝,怎么还是要给你庆祝一下才行。”沈烈故作轻松的搭着沈煦的肩膀“不必了……烈儿,你想留下你母亲么?”沈煦到底是问出了口,却是不看他“……别问我,你现在是皇帝了,你要自己做决断。”沈煦有些泄气,烈儿当然是希望安太贵妃能留下的,那毕竟是他的母亲,他对自己这样好,自己却有私心……好希望烈儿身边也只有自己一个,就像他只有烈儿一样,沈煦惊于自己的想法,却什么也说不出口,沈烈见他欲言又止,知道他在为难,笑着说“谁说不必了,这是你登基以后的第一个生辰,咱们不大办,但是我会给你一个惊喜的。”沈煦知道他是为了逗自己开心,心下更是愧疚又羞耻。

第十六章

田政字存周,是文帝的太傅田博中之子,和文帝自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有兄弟之谊,娶的是孝义皇后的表妹杜若,为其妻拒不纳妾,只有一独女田裴……看起来是个标准的帝党。安贵妃,不,现在是安太贵妃的安佩帼知道并不完全是这样,她知道一个秘密……田政当年与他兄长交好,曾跟他兄长说过爱慕杜家女子,且发誓此生非她不娶……那个女子却不是杜若。映月穿着一身素白的夹袄打帘子进屋“娘娘,话已经传给田相了,外头回消息说他要想想。”今日是先帝头七,外面传来丧钟和尚念经的声音,朦朦胧胧的,映月听着有些心底发凉,“无妨,便让他想去。”安佩帼无所谓道。这些年她一直着人盯着田政,果不其然……他至今都私藏着那只杜夕颜祈愿的福袋,杜若长的与杜夕颜只有五分相像,还不如沈煦呢……安佩帼笑的张扬,不过是许愿事成后把沈煦给他,他就要‘想想’了,文帝还当他是好兄弟,命他为顾命大臣,哈哈……不过,沈煦她谁也不会给,他必须要死在自己手上,自己才能安心。

沈煦犹豫了很久,终于同意让安太贵妃在宫里的宗祠里为先帝诵经祈福,但命其不得外出。他知道是她害了自己的母后,也知道她也是恨毒了自己的。可是当他告诉沈烈这个决定时,看见沈烈眼中的亮光与抑制不住的欣喜,便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选择……罢了,只要她出不来,也是能相安无事的。沈烈也知道沈煦做这一决定都是为了自己,满心甜蜜之余又担忧更甚,母妃她……不管了,我定日日护着沈煦,绝不让他受到一点伤害!从此又开始了两人同吃同住的生活,虽是不顾礼法,但是那是从小就任性妄为的二皇子,且皇帝都没有说什么,群臣也只得作罢。沈煦每日吃的喝的用的,沈烈都要抢着先吃一口,用一下,沈煦觉得他一副饕餮样,只当他长身体,也没有多想。

李多福听说安太贵妃不出宫的消息很担忧,拿不准先帝说的‘不安分’,踌躇了好几日,决心还是去一趟葫芦巷子,他却是出宫不便,只得叫小太监偷偷传话给田政,下朝后相见。田政听他这般那般一说,脸色不变,笑道“我也正在为这事发愁呢,如今皇上心善,却怕是给了别人空子钻,你说的东西不知是……”虽然是皇上任命的顾命大臣,李多福却也留着个心眼“先帝命奴才亲自去一趟,大人只需帮奴才雇个车,带带路便是了。”田政也不追问“那好吧,明日酉时会有马车在西华门外等您。”“如此便谢谢大人了……”李多福提着的心算是放下一半,到底找谁他也犹豫过,毕竟事关重大,田相与先帝一起长大,更可信一些。当晚戌时三刻,李多福已经睡下了,门口有个小太监敲门,李多福警觉“什么事?”小太监佝偻的身形映在门上扭曲不已“李公公,是田大人命奴才来的,说是明日事情有变……”李多福赶忙下床“小声些,不懂规矩……”刚一开门就迎头一阵烟李多福连忙闭气,他也习过武,小九都是他教出来的呢,连忙一个后翻避开。到底是防备不足,还是吸入了一些,李多福只觉得眼前人影重重,头有些发昏,他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对方的攻势。两人缠斗了起来,打得难分难舍,李多福却没注意到房梁上有一个鬼魅一样的身影。房梁上那人抓住机会一个倒挂金钩,把绳索套在了李多福的头上,再往房梁上一搭,自己纵身跳下,李多福便被吊在了房梁上。李多福提不上气脸憋得通红,死命挣扎,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床,玉佩,玉佩被自己缝在了枕头里……皇上……皇上多福对不起您……那两人看着李多福断了气,才布置了一番悄然离去。

第二日,阖宫都知道了李公公上吊追随先帝而去的消息,所有人都为李公公的忠心唏嘘不已。

第十七章

永光二年,这个夏天热得出奇,沈煦下朝后都会在湖心亭纳凉,十七岁的他已经渐渐脱离了少年的阴柔,显露出非凡的俊美来。沈烈坐在一旁剥莲子给他吃,沈煦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却比自己高大不少的健硕的青年笨手笨脚的拿针挑着莲心,心里是一片温柔。这一年如若不是他,自己也不知道撑不撑的过来……想到这里却叹了口气,自己或许并不适合当个帝王,这一年的历练让他慢慢意识到这一点,他遇事不够果决也不够理智,一年前感情用事让安太贵妃留在了宫里,天真的以为,她不能出宗祠便是无事,现在却是安氏党羽联合田相把持着朝政,自己是越来越无力。“唉……”听见沈煦叹气沈烈抬起头“怎么了?”沈煦笑道“不是看你笨么。”说着接过莲子,两下便挑出莲心喂到沈烈嘴里。反而……烈儿这一年迅速地成长,颇有些父皇雷厉风行的风范,若不是他帮助自己平衡朝政竟不知道会怎样……见沈煦无精打采地沈烈拍拍自己的肩膀“睡一会吧。”沈煦却之不恭放松精神靠在他的肩膀上闭目养神,只觉凉风习习,竟不知不觉真的睡着了。沈烈给他披了件披风,任由沈煦靠着,自己掏出本闲书来打发时间,一时静谧的好像时间都停止了一样。

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蹑手蹑脚上前“王爷,有蜀地的旱情的消息传来……皇上这……”沈烈看了眼熟睡的沈煦轻轻对小太监摆了摆手,小心地把沈煦挪来靠在垫子上,又理了理盖在沈煦身上的披风,给甄德义打了个眼色才起身走出亭子跟小太监说“不必叫皇上,我去看看便可。”小太监诺诺的应了一声,领着沈煦去了。沈烈走进勤政殿,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来报信的小太监眼神闪烁,竟欲偷偷把门关上,他心下骇然,一脚把门踹开,小太监被踹倒在地“你!”沈烈转身冲出了勤政殿。煦儿……沈煦……你可千万要无事啊。沈煦睡了一会便被热醒了,发现自己靠在一堆垫子上,沈烈不知踪影,连甄德义也不在,周围一个人也无,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就起身去寻。从湖心亭到湖岸的石桥没有护栏,蜿蜒细长平时颇有些意趣,如今沈煦走在上面却觉得有些不安,几次惴惴地回头却并没有看见什么,只有湖里一些纤细的碗口大的莲叶在湖面上随着微风荡漾。小心地走了一半,沈煦刚刚放下些心来,就快到了……就感觉被人从后面推了一把,沈煦失去平衡甚至来不及呼喊就直直坠入水中“救……咕噜咕噜……”,石桥的桥柱长满青苔滑不丢手抓越抓不住,沈煦扑腾着一会就脱力了,我……这是要死了么?沈煦觉得不甘心,总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要做却还没来得及做的事情,迷离中隐隐约约看到了沈烈的脸。

沈烈抱着沈煦游到岸边,脸黑成了锅底。沈煦脸色惨白没有了气息,只有微弱的心跳,沈烈侧扶着沈煦使劲抠他的喉咙,想逼他把水吐出来,沈煦却没有动静,沈烈只听见自己隆隆的心跳。千万不要,不要,不要……沈烈机械地拍打着沈煦的背,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八岁那年沈煦被自己捉弄,发高烧危及性命自己在勤政殿里罚跪的事……佛祖啊,为何他已经如此地辛苦,你还要折磨于他?我愿拿我的性命分给他……不,用我的性命换回他也是甘愿!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十分漫长,沈煦终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水,有了呼吸,却并没有醒过来。沈烈这才感觉自己一直僵直的身体开始听使唤了,一把抱起沈煦就往勤政殿跑,边跑边喊“传太医!传太医!皇上落水了……”

沈烈修罗般的表情把陈太医吓的够呛,给皇上检查开过方子之后,王爷没叫他出去陈太医是动也不敢动地跪在下面。看着王爷亲自给皇上换衣服,解开皇上的发髻轻轻揉干皇上的头发,宛若捧着珍宝,陈太医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宫廷秘辛,赶紧低下头。我什么也没看见……王爷,臣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吃奶的儿子,您就叫我出去吧,陈太医都快要哭出来了。“你,好好照看皇上,我有事要处理,等我回来若皇上少了一根寒毛,你全家的性命就别要了。”沈烈仔细地给沈煦压紧被角,看也不看抖如筛糠的陈太医说道,再深深地看了一眼沈煦,转身大步出了勤政殿。母妃!沈烈阴沉地想着,如今你已经是如此猖狂了么!

映月听见房间里王爷的咆哮声还有摔东西的声音,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进去看看,王爷刚刚怒气冲冲地冲进来,自己是拦也拦不住……安佩帼任由儿子发飙,理也不理会“谁说一定就是我做的,或许有人也看不下去这个病怏怏的昏懦的皇帝了呢。”看着儿子似乎砸累了,她才慢悠悠地说道。沈烈气结“最好不是你,我告诉你,就算你真的害了沈煦我也不会如你所愿的!你最好打消那些念头!你且看着!”转身又冲了出去。“娘娘?”映月在门外轻声问道。“无事。”安佩帼并不觉得不甘心,本也没觉得这次一定能成功,不过是……呵呵,不如我所愿?自己生的儿子自己知道,那家伙和文帝有十分像,对权势的野心是刻在骨子里的,若把皇位送到他手里他还真不要……

勤政殿里沈煦醒了,见陈太医抖得话都说不清,挥手叫他下去,陈太医感恩戴德连滚带爬地走了。躲在殿外的甄德义看见陈太医出来了连忙冲进殿内,抱着沈煦的床腿儿哭的是荡气回肠“皇上,奴才对不起您啊……王爷叫奴才回来取奏折,说您醒了要看,奴才这才走了不过两刻钟……您就……您就……都是奴才的错。”说着开始打自己耳光,两巴掌下去本来就肥的脸就更肿了,沈煦从不体罚宫人,看不下去连忙叫他“好了,好了,朕没怪你。”他心里却是奇怪烈儿怎么会叫甄德义取奏折,自己从不在勤政殿以外的地方看奏折的,却是没问,只道“那其他的宫人呢?我在湖心亭醒来时怎么一个人也没看见?”甄德义哭得涕泪横流,“都是奴才的不是啊,那些个小太监都被王爷支开了,奴才竟然都没有察觉到,王爷……王爷狼子野心啊!皇上!”沈煦一惊“住口,王爷不会做那种事的!”这时外面有人通传沈烈来了,话音未落沈烈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看就甄德义就咬牙切齿地一脚踹过来,甄德义被踹得连滚三圈撞在旁边的柜子上,头都磕出了血来。“你还敢回来!”沈烈怒喝“够了……我,朕已经恕他无罪了。”沈烈万分不解,沈煦却不愿多说,躺下佯装睡觉。沈烈只得恨恨地看着头破血流地跪着谢恩的甄德义,这个阉货不知道怎得骗了煦儿……却是不知沈煦不愿多说是因为他。

第十八章

沈烈总觉得怪怪的,那日之后沈煦就常常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莫不是知道了是母妃使人推他落水?沈烈有些惴惴,虽然他也恨母亲伤害沈煦,却也不想让沈煦真的取了母亲的性命。

沈煦这几日更是不好受,他不愿相信甄德义的话,后来他又问过几个那日近身伺候的小太监,可是……不会,烈儿没有理由这么做!那日还是烈儿救的自己!虽是仍不肯相信,却到底在心里埋下颗怀疑的种子。这几日他常常想,若是父皇选的太子是烈儿呢?若是烈儿才是母后的儿子呢?他不得不羞愧的承认,沈烈与他不同,似是个天生的帝王。正如现在……沈烈听着沈煦讲奏折新报上来的河南水患,眉头紧皱“河南总督在干些什么?竟然被水冲十州县,另有十六州县禾苗被淹?去年拨下去的修河道堤坝的银子呢?真不知道被他们用到哪里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受灾的百姓……”沈煦也是发愁“不如先命周围的州县接收流民,再派军队去救灾筑堤坝,在更大的洪涝来临之前先控制住局面……我记得安子轩的军队就在那附近,有十万人。”安子轩算起来是沈烈的表弟,虽然表了八辈子远,但是到底也是姓安。沈烈见沈煦眼神微妙,问道“怎么了?”“无事……”

第二日上朝时沈烈的法子果然得到大臣们的一致认可,纷纷说“皇上英明!”沈煦听了只得在心里苦笑。一个与张焕亲近的文臣出来上奏“启奏皇上,皇上如今孝期已过,该是大婚的时候了,皇上的子嗣得以绵延才是稳定基业之根本啊。”几个文臣纷纷附和。沈烈心里一沉,这些个酸儒!不多想想百姓怎尽盯着煦儿的私事不放!沈烈期待的看向沈煦,煦儿快拒绝他们……却听到沈煦说道“这件事让朕想想,先帝丧期虽过,朕心里哀痛却不曾减,不过关乎江山社稷……”沈煦话还没说完,沈烈砰的一声甩袖而去,朝臣皆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沈烈也不知自己的怒气从何而来,只觉得胸中的怒火烧得滚烫ε=怒ε=怒ε=怒ε=怒ε=(o`ω′)ノ啊呀呀呀呀,可恨可恨可恨!一路冲进御花园深处的静思园,对着一棵低矮的木槿发气,揪掉了所有的花朵,怒火终于消了下去,委屈却涌上心头。讨厌……讨厌……煦儿,煦儿要娶妻了,沈烈颓然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讨厌,讨厌那些女人!煦儿是我的!沈烈惊于自己的想法,煦儿……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啊啊……沈烈抓狂地扯着自己的头发……这个想法却是萦绕心头,挥之不去,如果煦儿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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