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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戏上——by禅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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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星长得真快。得开始教你更多事了。」顾云柢迳自感慨,我问他:「修炼的事么?」

「是啊。」

「我可以变成厉害的大妖怪?」

「你生下来就很厉害的。」这句我肯定他在安慰我。

我说:「云柢是不是想训练我当座骑?」

他挑眉愣了下,轻笑道:「怎么会这样想。不是的。」

我透过镜子疑惑望着他,他垂眸给我梳好头发,把它们拢成一束扎在脑后,成了一搓小马尾。我摇头晃脑看它甩来甩去,他双手护在我脑袋两侧,低头在发旋落下轻吻。

镜子里,我看到自己呆滞的样子。他好像根本不在意我怎么突然僵住不动了,我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举动不太像是一般长辈疼爱晚辈那样,说不上来的别扭。

为了转移注意力,我回头抓住他腰间那朵白莲花玩,他一下子神色凛然把玉饰抽开,我茫然看着他,他却没迎视我的疑问,而是瞥向一旁说:「这个东西你别碰。」

「对不起。」

「没事了。」

「那个东西……」我表现出愧疚的样子,不安道:「它、它……很贵吧。」

他朝我瞄了眼,好像在说:「这孩子到底怎么了?吓傻了?」

我脸一烫改口道:「一定很重要吧。不然云柢就会给我玩的。」

「这是我最重要的人的遗物。」

遗物,啧啧,原来是这么有意义的东西,听起来好沉重。怪不得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六天我看到他都在摸那块白莲花,比赌神摸玉戒指还要勤劳。

「怎么样重要的人?」

他将小玉梳就这样插在我发间,抱起我往外走,他说:「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名字呢?」

「月白。」

「听起来是美人才会有的名字嘛。」

「确实是美人。」

「你喜欢月白么?」

他没应我,只是眺望远方。我不好打搅他睹物思人,干脆就摸摸他脸,摸摸他头发,研究一下怎么有男人的耳朵生得这么漂亮性感,再摸摸我自己的耳朵比较一下,然后抓抓他的下巴。

结果他还是被我打搅了,转头朝我微笑,我想起了什么,问他说:「云柢不是神仙吗?没有药可以让月白出现吗?」我不敢问月白是死了还怎样,所以说得很模糊。

「月白所留下的只有这个。」他拿着玉饰对我说:「将来等你长大了……」

「等我长大?」

我在等下文,可是他的话无疾而终。老兄啊,话只说一半很痛苦啊,你以为在演韩国古装剧吗?每个人都用眼神带戏是怎样?

我对白莲花的好奇心很意外的低落,总觉得那是人家的故事,与我无关,既然是那么沉重的事物,不管我怎么打主意都不会是我的,所以不想白费工夫。于是另外问起那棵宝石树或其他关于这世界的事,顾云柢说我明日要逛市集,到时在市集或许能买到想要的东西,几句话就敷衍我了。

我现在才恍然大悟,以前他像这样敷衍我的时候,都是因为他在思念那个叫月白的人。

「云柢,你是怎样找到我的?」每个孩子都会好奇自己从何而来。「我一定不是石头蹦出来的吧。」

「小星自然是从蛋里头生出来的。」

「那蛋从哪里来的?」

「你叫小星,蛋自然是天上来的。」

「天上的哪里?」

「一个很好的宫殿。」

「这里吗?」

他越是一直敷衍小孩,我就越要疲劳轰炸他。不过顾云柢真非一般男人,虽说是在敷衍我,从头到尾也没有一丝不耐烦的颜色,甚至陪着我到日落了,燃了盏小灯哄我睡。

他要起身前我揪住他袖摆,他回头看着我,我叫他不要走,他坐回来安慰我,叫我要学着习惯独处,不要害怕寂寞。我不是怕寂寞,我是一个人太无聊啊。

「云柢,你唱歌给我听。」

他只是摸我头,半声不吭。

「云柢,我唱歌给你听。」

「你乖乖睡。」

「云柢,要是我吃东西拉屎了,你会不会帮我换尿布?」

他继续一声不吭摸我头。

「云柢,你为什么想养我?」

他这才垂眼看我,因为光线幽微,我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

「是不是因为我也很重要?」

「嗯。小星很重要。我一直在找你,担心你死在蛋里,还好你平安出世了。」

我眯着眼,表情、声音都带困意说:「那,云柢,你收留我是不是想让我陪你?」

他接着沉默,我又道:「我,小星跟月白有没有关系?」

我跟这个人的相处就像玩了四年的海龟汤,我不相信连一点线索都弄不出来。他果然呼吸有些变化,尽管只是一瞬间,快得像错觉。

「小星不想睡么?睡醒再问吧。」

他这样回答,我就肯定我和那个月白绝对有关系。

月白该不会是我娘吧?顾云柢,你爱上一只母鸟吗?但我亲爹却不是你。真相说不定很接近,但很狗血,推敲出这些也不值得佩服自己,乡土剧、午间剧多看看就都能组织出差不多的脉络吧。

咦,那我爹头顶不就绿绿der?

不过想想顾云柢思念故人时那一往情深的样子,还有对我算是照顾周到,我就实在很难对他有负面观感。当然心里是很难把他当成我爹,就算这个身体的亲爹出现,我也没办法立刻认亲,因为很别扭。

要不是我才四岁,真想安慰他几句再一起小酌,然后拍他的肩说:「顾桑啊,天涯何处无芳草。」

隔天一早我就醒来打理仪容,洗了蒸气浴之后端正衣着,穿上顾云柢给我弄来的鞋履,活像一尾小白龙。远远的神识扫到他上山,我蹦蹦跳跳往外冲,隔着数重结界对他挥手微笑。

他过来牵我的手穿越结界,把我抱起来化成一团光飞到别处,速度快得我看不清楚景物,能睁眼时,人已经在一片竹林间,有位十岁出头样貌的男孩看似在等我们。

顾云柢把我放落地面,男孩上前几步朝顾云柢拱手一揖,垂首拜道:「恭迎师尊。」

哇,居然喊顾云柢师尊,这是哪门哪派,好威的称呼。我不由得回头看向顾桑,顾云柢面无表情跟男孩质问道:「秦掠鸿跟傅时海呢?」

「两位师父说,杀鸡焉用牛刀,就改派我来了。」

「你又是何人?」

看来是个人数众多的门派,顾云柢认不出门内小童子也不奇怪。

小男孩仍是低头保持相同姿势回答:「小仙是霞藏。」

顾云柢没有多看他一眼,只道:「派来一个普通天人,中等资质的小儿就想打发这件事。那两个家伙越来越出息了。」

霞藏是个会察颜观色,清楚气氛变化的人,立刻就替那两个他称呼师父的人解释道:「师尊莫怪二位师父,他俩是顾虑到这位小公子年幼,可能不想和年长者相处,由年龄相近者来带会好一些。不过要论门中资历、年纪与小公子最近的,怕是只有我了。」

「罢了。你今天陪着他,傍晚再将他送回这儿,我会来接他。」顾云柢没多追究什么,大概觉得霞藏说得有道理,就让霞藏带着我玩。他松开我的手说:「让那个哥哥带你玩儿。去吧。」

我头也不回开心蹦到男孩面前,霞藏慢慢抬头看了我,我朝他友善微笑,他表情缓和许多。然后霞藏抬眼越过我的个子,往后一瞅,我才回头张望,顾云柢早就不见人影了。

霞藏的眼睛清澈漂亮,刚才那么近的距离四目相接,我有一刹那的惊艳,但是后来看又觉得只是个普通男孩子,可能是我多想了。听顾云柢说的,霞藏是天人,就是住在天上的人,应该差不多都是这等长相吧。

就是比起凡人要好看端正的长相。霞藏牵我的手出竹林走了一段路,来到城里市集,我抬头看他问:「哥哥,我们逛哪儿?」

他噙着笑思考了会儿,指了一条路说:「那条路上卖的东西你应该喜欢,先逛,累了我们再找地方歇。」

「好。」我爽翻了,第一次离开山洞,我挣开男孩的手往那条路直冲,在还没什么人烟的平地翻了几个筋斗,爽叫:「呀呼——呀呼——」

我用神识听到霞藏在不远处喃喃:「啊啊……跟只小猴儿一样。乐疯了。」

霞藏朝我走来,我往回跑拉住他的袖摆往市集里扯,这是天界的市集,卖的东西跟凡间不太相同,有各行各业的法术道具,不过看起来都挺小儿科,娱乐、实验性质居多,还有给人占卜的摊子,卖玉石的店铺,展露仙术的舞台,也有卖娇小可爱的宠物。

霞藏说隔壁街卖的东西就比这条路正经许多,灵兽的性质也不同了,不是陪伴、辅助而已,还能训练来助攻,玉石等级也都不一样。说到玉石珠宝等物品,在天界是流通货币的一种。

除此之外,它们还可以拿来储存灵力、法术,做各种用途。等级越高,价值就越高。霞藏还说再更往东的街所交易的就是更高价的等级,通常已经是买来争战用的武防器具、战场用途的灵兽、神驹等等。

我问他:「天界也打仗吗?」

霞藏轻描淡写带过一句:「有利益的地方就有战场。不过通常我们不会自己打自己,是和妖魔界打。不过已经不动干戈很久啦。」

「哥哥给我买那个,看起来很多奇怪的石头。」我没等他做结论就拉着他往一个摊子跑,那摊子上有高高低低的木格架子。架上每一格都放了形状或颜色特别的石头,而且石头会冒出东西。

有的石头就像穿了星空一样会点点发亮,有的石头像迷你月亮凌空自转,散出淡辉,底下还置了一个微型的水草盆栽,景象如画。

我看中的东西是约指甲片大小的迷你琉璃瓦,把它对着阳光就会生出一道小彩虹。我兴奋拉着霞藏说:「这个能买给我吗?可以吗?」

霞藏看起来比刚才还没什么精神,可能被我烦得累了,但我不管,我起码要先取得一项战利品。他掏出腰间阮囊松开束口问老板怎么卖,老板跟他说小瓦片是他摊上最贵的东西,不卖,霞藏给老板看了一个小牌子,老板表情微变,随便开了一个价就把东西卖了。

我猜霞藏可能运用门派势力,所以装出一脸天真无邪的萌样问他:「藏哥哥,你刚才给老板看什么牌子?为什么他看牌子就愿意卖了?」

霞藏眉心稍紧,有点无奈的跟我说:「你喊哥哥就好,不要加字。」

加字是我故意的,因为想喊看看,果然喊起来很好笑。脏哥哥,哈哈哈。

「师尊有十二道金牌,各有妙用,也有它的权威在。我只是从傅师父那里借来一用罢了,师尊是准的。」

「哦……」

「不懂就不懂,不用装懂。」他揉我浏海,浅浅一笑,然后牵着我的手在市集间闲晃,接着讲:「刚才你要的那件东西……」

「小瓦片。」老板把它套在一个金环上,方便我套在指头上,金环往后还可以改尺寸。瓦片比我的指甲大许多,但我还是很喜欢看它,马上就把它亮在阳光下,生出一道小彩虹。

「那是从前战争留下来的东西。没想到会流落到这个市集。」

「所以它是什么?」

霞藏无视我提问,指了一间茶馆说:「我们先喝点东西,坐下来歇脚。」

他拉着我进茶馆里,两个小孩坐在桌边,桌上冒出一颗头和半颗头,霞藏抿嘴,我憋笑,他一定是心里尴尬了,又招来店里的人要了其他座蓆。不坐桌边,改坐临窗架高的蓆子和矮桌。

霞藏的表情惬意了,但我整张脸快抽筋了。也不知道是被霞藏哪里戳到笑穴,好想仰天长笑啊!

霞藏的反应实在很有意思,我憋笑憋得痛苦难熬,偏偏他又出声问我话。

「你怎么了?肚子疼?还没给你吃瓜子呢。」

「……」靠,不要跟老子搭话,我快憋炸了!

然后霞藏自顾自说着,从他斜背袋里取出小碎花布包,摊开来都是各种坚果,他道:「上头交代过,你想吃瓜子。可是天人跟修炼者一般不吃这些,只好另外准备过来。」

我讶道:「那茶馆总该有茶跟点心吧?」

「都是法术炼的。把原本的丹药,用障眼法什么的变成客人心中的东西,解一时之馋。」

我深深感到被欺骗。天人呐天人,你们何苦要自欺欺人?这就跟部分素食者吃素肉不是一样的吗?既然想吃肉就吃肉,素肉它不是肉啊,自欺欺人做什么?没有比较高尚,真的。食物的原味很美好,把它们搞得面目全非又何必啦!

「瓜子。」我拣了一个丢嘴里,再抓了一小把放嘴里,嚼嚼嚼,然后问:「只有瓜子吗?」

霞藏不关己事的说:「难道你还点了别的被我们漏掉?」

「那我下次想吃糖醋鱼排,辣炒海瓜子,炸银鱼,再来一手啤酒。」

「啤酒是什么酒?」

说漏嘴了,我连忙装傻道:「书里看到的,装在皮革里的酒。我也不知道是什么酒。」

他古怪瞅着我,随即释然轻哼,帮我倒了杯茶,也给自己倒茶喝了起来。我想起稍早的事,又提起来:「脏哥哥,小瓦片本来是什么?」

他差点被茶呛到,哼哼,看来这不单纯只是障眼法,茶是真的茶啦。他瞟我一眼说:「喊我哥哥就好。」

我不理,再问:「小瓦片它不是小瓦片么?」

雷藏见我不死心,居然搁下茶杯朝我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似笑非笑道:「你还小,有些事别那么好奇。只怕我讲了要害你睡不着的。不如你去问师尊?」

我昂首哼气,撇嘴道:「脏哥哥不懂装懂。」

他继续喝茶,完全不介意被一个屁孩看不起。

「脏哥哥不懂还装懂。羞羞脸。」

「嗯。茶不错。」

「脏哥哥尿床。羞羞脸。」

「乖孩子别乱说话。」

「脏哥哥漏尿!」

临座客人投以奇怪的目光,霞藏仍淡然自若喝茶,我喊:「脏哥哥你为什么那么爱喝尿,那杯尿那么黄你还喝得这么高兴,好脏。」

霞藏还是浑然不在意,却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凌空朝我胸口某处弹了一指,我当下把刚才吃的瓜子都吐到桌面,店里的人慌忙跑过来收拾,他起身跟店家赔不是,付了些玉石。

这时周围客人对霞藏投以同情的目光,好像我才是那个脑子有病的白痴小儿。

霞藏这家伙——太黑心了!

我一出茶馆就哭,霞藏拿了手帕帮我抹净嘴巴,温声哄道:「哭什么?瓜子还很多,吐了可以再吃,要不你带着想吃再吃。」他把那碎花布包的瓜子都塞到我衣兜里,我随手收了,继续哭个不停。

他牵我的手找些有趣好玩儿的摊子逛,可我哭得厉害,整个身体都在抽搐,他拿我没辄,轻叹了一口气把我抱起来往人潮外围走,觅了一处幽静的林间草地坐下。

「别哭了。身体哪儿不舒服了?」

「都不舒服。你欺、欺呼偶、呜呜呜。」四年了,我练就随时抛弃男儿心的技能,必要时多不要脸就不要脸。要有多下流就多下流。哭到吓死你!

霞藏个儿头不高,抱着我移动却不见辛苦,他把我放到草皮上,我坐倒在地大哭,他蹲在我面前只是望着我,过了许久我稍微停歇喘气,一看他松了口气我又紧接着吸气大哭。

「要不哥哥变戏法给你瞧?」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嗯……」他沉吟了会儿,用我听得见的音量对我说:「我变一个这世间只有你看过的法术,但你得保秘,你想不想看?」

「不想,不想!」

「真不想?」

我犹豫了。好像该看一下再打算,于是我抽泣道:「如果不够好,那我还是不理你。」

霞藏抿笑,神态充满自信,他问我:「喜欢彩虹?」

我用力点头。他在我们之间竖起一根食指说:「那你晓得除了小瓦片,我也能变出彩虹么?」

他竖指的瞬间,我感觉到我们周围气氛不同,好像是他施了一层禁制,不让任何人的神识探入,大概他是真的希望即将表演的法术被保密吧。

我因此越发认真盯着他的动作,他的指尖飘出一段光束,居然凭空生出一段彩虹,然后手指轮流展开,就这样舞出五道虹光,我看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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