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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戏上——by禅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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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咪。啾咪啾咪。啾咪。啾啾咪。」

我余光看到一朵大紫菇以其黑梗弹跳的方式尾随而来,我说:「我小伙伴掉了。」

顾桑停下来等毒菇自己跟来,睨了我一眼说:「这样的东西你称为小伙伴?」

「藏藏啊,你忘记啦?我的小跟班。最近它灵气吸饱以后都会自己乱跑乱动,前阵子还跑去朝青师姐那儿乱撒孢子呢。它这样致力于繁衍,我实在是很欣慰啊。」

「它是毒物,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是扔了吧,改日我送你更好更妙的宝贝。」

我不悦,坚持说:「不行。藏藏才是我的宝贝。你不能这么讲它,藏藏,回来!」

我这个一等懒怪把手一举,藏藏自动跑到我收纳宝贝的金指环里,这个金指环是明镂刻花、半套食指的手饰品,我攒了财宝找天界巧匠订做,等了我四年才拿到东西,大概是我全身上下用自己财力最多的物品了。

右手姆指则有一个弓手戴的玳瑁扳指,就是个普通货,半点灵气也无。后来顾桑送我一个值钱货,我收着舍不得用,他看在眼里也没念我,任我延用那个旧货,结果三两天我的地摊货就断裂坏了,无可奈何才换上顾桑送的东西。

顾桑一来就陪我三天,第三天我还是拉不动神弓,他说神弓认人,这把弓以前有过主人,很久不让人碰了,他只是拿来给我试试,他取的时候也是用法术请它来,不像我能直接摸它,所以它说不定也在观察我,我有机会当它的新主人。

我汗颜,一把弓还敢挑主人,那我不用你不行吗?所以顾桑一走,我立刻把神弓从岛上悬崖扔下去,望着它消失在云雾里,拍拍手哼笑:「神弓是吧。我放生让你去找新主人,你不要来糟蹋我,BEY,阿弓、唔啊啊啊啊——」

我回头,神弓刚才就立在我背后发光,发出红光,他很火大。不知道为啥我就是知道它在我背后,很火很火。神器果然不是好易与的,我不敢乱扔了,这次以后我对它有点小阴影,是因为我想起以前关于陶瓷人偶的恐怖故事。不管怎样扔掉娃娃,它永远永远会回来找你,还把你变得跟它一样。

一个月过得飞快,真是光阴似箭。我心寒,神弓根本拉不动,我拜托梅师姐给我上好的灵药贴布,每天都贴好几块,以前觉得药香,如今开始嫌臭了。每天带着一股药味练习拉弓。

云门的金鸡在屋脊飞跳鸣叫,那是真的「金」鸡,也会下金蛋,跟杰克与仙豆里巨人抱走那只一样,初来时我也好想抱走一只,但是金鸡的妈妈很凶,金鸡妈妈跟草泥马一样大只,然后它老公是只铁公鸡,真的是「铁」公鸡。

咳,扯远了。我只要想逃避现实,就连心理活动都会跟着繁杂混乱。

总而言之一个月又过去,我跟顾桑到之前的场地练习。他不在的几日,我也是用他给的法术来这儿练习,把施法的小纸片贴在门上,再把门打开就能到法术锁定的对岸去。运作起来很像祸耳的移动XX就是了。

晨光斜照无暖意。风起,我吸鼻子抖了下,顾桑瞅我一眼问:「你冷?」

「不行吗?」

他知道我不是冷,只是想找理由不练习。可是我心情是矛盾的,我不是很想当月华宫的主人,这种排斥感就像我从小讨厌当班长、当干部一样,说白点我讨厌责任。顾桑说我会有更多自由,但我不以为然,我看到的只是更多责任和义务。

可是另一方面,我又想报恩。我问顾桑说:「云柢,你希望我争取月华宫的位置,是不是因为这样对你也有好处?如果能帮到你的话,我很乐意帮忙,真的。虽然我自己没什么意愿啦。你跟我说清楚理由,让我理解,那我或许就甘愿练习了。」

他思忖半晌道:「小星成了月华宫之主,确实是我希望的。你真的不愿意么?」

我有点不好意思微微笑,对我好的人,我一向很难抗拒,这是个报恩的机会,假使能锻链一下自己……唉,我在找理由说服自己接受。

「没有很不愿意啦。只是觉得当那个很麻烦,但是我很希望帮你什么,不然老受你关照,我也不好意思。」

「你想帮我?」他失笑出声。我不解,这是哪里好笑?

「很好笑吗?」

他摇头说:「不是取笑你。我只是觉得小星有点长大了。心里实在很欢喜。」

「那,练习吧。嗳,拉这把弓有没有诀窍?」

「不知道。不过神兵利器都有自己的个性,也许你尝试和他沟通交流,练着练着就能人弓合一了。」

我睁大眼瞪他:「哇——你说得好简单哦。」语调是酸之又酸的。

顾桑每次出现都至少陪我三天,长则五日,练累了我们就幕天席地睡觉。不过不是睡草地,是睡在道场内的木地板上,我会跟他聊聊这些年的生活趣闻,他总是听我说比较多。要是反过来问他这些年都忙什么,他都回答得很敷衍模糊。他会答:「很多。一时无从讲起。」

要是我穷追不舍的问下去,他就开始耍肉麻说:「小星,我真的很想你。你晓得在这里,百年也就像是弹指间的事,往后还要修行好几千年、几万年,可是和你分开十多年,我却没有一天不想你的。」

肉麻吧。

我就取笑他说:「是噢。那你想月白想多少年啦?想着我比较轻松对吧?起码你想起我呢,随时能找我聊个天什么的,寻我消遣。」

「小星……」

「怎样?我讲错什么吗?」我咯咯怪笑,转头轻捏他的脸。顾云柢的皮肤真好,人是长得又高又帅,我与有荣焉,可惜几乎没人晓得我认识他。不过被这么好的人照顾、关心,我还是挺开心的。

可能我就是强烈自卑跟自恋的经典例子吧。

「小星。」顾云柢也伸手来碰我脸颊,指尖轻画过耳根,我被他闹得有点痒,笑着缩肩躲开,他忽地一个翻身双手撑在我脑袋两侧,宽厚的肩膀和身形罩住我整个人,我傻住,带着困意眯眼看他。

「干嘛?」我问。

「不行。」他自顾自低喃,眼光黯淡。「你还小。小星太小了。」

我皱眉臭脸,没有任何男人会想一直被强调「小」的。所以我沉声说:「没有,我没有很小。你说只要有道侣就能成年,这说不通,要不然你不也没有道侣?还是你已经有道侣了?你怎么成年的?」

他不带情绪起伏回答:「我尚无道侣。不过,我的成就和能力是被认可的,所以我已成年。」

我灵光一闪问他说:「所以你希望我接任月华宫是要我赶紧有点背景跟成就,快点成年被认可吗?」

他抿嘴无语,可能是被我猜到心思而害臊了。我开心低笑,两手揉他脸庞说:「怎么办,我真感动,原来顾嘶……云柢你这么为我着想。」差点又叫成顾桑。

他却道:「是,也不是的。一部分有我的私心,我,有时候不晓得该拿你怎么办。」他边说边垂首埋到我颈间,轻喃吐息弄得我皮肤发痒,我却不便躲开。

其实是因为姿态过于尴尬,我不晓得该怎么反应了。手足无措,无所适从。因为太紧张,我整个身体的温度好像偏高,心跳得很快,好在他又移开身体躺回一旁去了。只是这一整晚我都无法入眠,导致隔天完全没精神练弓。他让我多休息,交代这句就走了。

此后我真的每天对着那把弓自言自语,还帮它清身体,想办法取悦它,夕橙说我好可怜,为了不切实际的野望都把自己搞疯了。松竹梅在外头跑差事,大半年都不会回来,朝青则是很赞许我,虽然我不清楚她的赞许标准为何。

后来顾云柢对待我一样那么温柔和善,可是微妙保持了点距离,我虽觉奇怪,但下意识不想搞清楚,可能是那一晚他欺上身时,我自己心里动了什么浮念也不一定。可是就像电影里某句对白说的,往后还得修行一千年,一万年,一时动了浮念也不奇怪啊。

我穿越来修行一千年、一万年,还对一个男人动了浮念……

不,绝对很奇怪啊!

极简风格、也就是啥都没有的房间里,多了一面立起来的长镜。我穿戴好新衣站在它前面审视自己的仪容,衣服是我喜欢的蓝色系,月白的衫袍用水蓝短衫来搭衬,今天的腰带是一贯的简单朴素,因为绑这个很麻烦,盘扣也麻烦。

至于头发,我一直都是未成年,随便在脑后松松扎成束就算了,可是今天我多花了点用心,把鬓发和较长的浏海编了一绺细辫子,看起来就比平日还端庄干净。

每个细节都令我满意,但我还是冷冷盯着镜子唾弃自己。只不过是又到了每个月顾桑来的日子,他那人比女人来大姨妈还准,然而不晓得什么时候开始,我越来越在意他对我的态度,还有他看我的眼光。

我开始喜欢在他面前表现,卖弄帅气——前提是我跟天人比够帅的话,事实上我知道自己的长相有够路人甲的,没办法,我才十六岁,样子都还没长开嘛。可是我相信自己还是有独特魅力,要不然现代某国还不是一堆眯眯眼、单眼皮的偶像明星,还不是红到跨国际?

自信最棒棒,我可以的!

「FIGHTING!」我握拳给自己打气,不过立刻就对着镜子里的屁孩消轰(台语泄气的谐音)了。

所以说啊,我为什么要那么在意顾桑是怎么看我的,因为浮念?其中一定是有什么问题,只是我没时间了,快迟到了。把符往门上一贴,很快赶到那座空岛的道场。顾桑坐在道场边的小侧房喝茶等我,道场两边都有房间,是用来给我跟他更衣、休息用的。

我近来一看到他就心情愉快,正要到他那儿打招呼,当下就看见他从怀里取出白莲花的玉饰来,虽然他没有抚摸它,就只是静静看了会儿,但我好像一下子被泼了冷水。

顾桑转头的同时把玉收好,一如以往向我打招呼:「小星。练得如何了?」

我带着弓走下平台,站在草地上回答:「大有进展。近来越来越能感觉到它的状态,也能透过它感受周围的变化,地形、风势不仅是用神识感应,跟它共鸣能察觉更多。」

「很好。不过,接下来就得加紧训练别的东西了。」

我不解看他,他的目光落在我身后,我蓦然回首就看到草原地平线上出现一个小人影,人影微微晃动,弹指间已经消失在原本的点,并忽左忽右而且极快的接近,我还没反应过来,有个耳熟的声音在我旁边喊我:「小星。」

我抽了口气抓紧弓,脚往反向挪了一些,原来是霞藏。我立刻朝顾云柢投以疑问的眼光,他回答我说:「他是云门……不,是天京之内移动最快的,也是你今天的箭靶。」

「什么?」

我悚然瞪着他,再看霞藏,霞藏看起来无所谓的样子,他还朝我笑得有点轻浮,可是我还是提出异议:「这把弓在岛上攻击的话,会杀死人的!」

顾云柢应道:「人,必死无疑。可霞藏不是一般人,不必担心。到时比试你还是要用这把弓上阵不是?那些人的剑不会对你留情,不会有人可惜你的性命。今天就练这个吧。」

霞藏朝顾云柢拱手拜过之后就跑远几步,真的只有几大步的距离,他两手朝自己方向挥动喊道:「好了。来吧。」

我很不爽,不爽的原因一下子讲不完,但我就是很气。「当我不敢吗?」我举弓,从箭袋抽出箭搭上将箭矢对着霞藏,顾云柢在我身后上方念道:「目力审真,气至意注。」

他念的是很基本的东西,而越基本就越重要,我深吸口气,放箭。霞藏几乎没有移动,箭从他颈侧擦过去,他露出挑衅的笑容揶揄:「小星真是,胆、小、鬼。」

我一个吐呐间又重新搭箭,霞藏瞳孔张缩了下瞬间起步,他知道我要来真的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用致命的手段攻击人。尽管不带杀意,因为我毫无杀意,可是为了加强能力,我只能说服自己霞藏是靶子,我必须射中他。霞藏也确实移动迅速,我的箭连他的衣服都没擦破,只天下来他仍然脸不红气不喘,我狼狈追他追得像条狗。

我真的很累,精神的疲惫大于肉体,因为我的靶子是认识的人,很有障碍。最后我坐下来不动,霞藏才走回来看我,顾云柢的声音自虚空传来道:「到此为止。霞藏,你可以退下了。」

看到霞藏转身不再走近,我立刻站起来拉住他的手,他不明所以看着我,我把他发丝从颈间拨开,果然有最初那枝箭擦过的伤,很细一道浅痕。我把顾桑给我的伤药塞给他说:「这个很有效,吃了马上恢复体力,不是太严重的伤也会好很多的。」

他把药还我,表情带点不屑的说:「不用。我自己有药。这点事儿睡一觉就好,你差得远了,得练练。我也跟你一样是竞争对手,你不加把劲,月华宫的主人就是我了。」

我愣了下,不知怎的并不意外他也是对手。但我还是把药塞到他手里,用另一个方式朝他耍赖说:「就当我贿赂你,到时留小的一命。」

「哈哈哈。蠢蛋。」他笑归笑还是收下了。

他离开,也就一眨眼之间形影晃了下消失,彷佛海市蜃楼的家伙。

我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才想起我用的这把弓哪怕无法准确杀伤目的,攻击力也能平扫周围,假使我灌注意念及灵气,说不定威胁更惊人。我查过神兵利器的名谱,这把弓上一个主人是火龙,听说当年随便拨了弓弦都能以杀气平山,威力霸道骇人。

后来火龙因为是邪魔,被剿杀后剖开肚子,弓才从他肚里被取出来。果然邪恶的龙不论东、西方都喜欢把宝物吞到肚子里头。

这样想一想,即使我不施加任何力量发弓,说不定霞藏也有内伤吧?呃,希望没有,我还是不想用这种方式伤害他。但完全没有,好像我真的弱到爆炸……

我回到道场,面对顾桑我实在很难再有好脸色。他平静注视我,摆明知道我会这样,所以轻叹了口气说:「你怪我?」

「感觉很差。叫我把活生生的人当靶子。」

「霞藏根本不把你放眼里,你又何须……」

「不是这个原因。我不喜欢这样!你可以带我去射坏蛋啊。」

顾桑居然露出笑意,还说:「坏蛋?小星依旧没长大,唉。」

我不想摔弓,我知道这不是它的错,不该迁怒,所以只是默默回侧厢沉淀心情。顾云柢不晓得是不是因为拗不过我,所以在门外出声说:「明天练马术吧。你不应声,还在气我?」

我开门瞟他,问:「练马术干什么?」

「之后让你学马射法。」他吟道:「势如追风,目如逐电。满开弓,急放箭。目勿瞬视,身勿倨坐。不失其驰,舍矢如破。」

「行行行、我还没拿纸笔咧。」我赶紧备好笔墨坐正,转头对门口的人没大没小的说:「麻烦再念一遍,我记一下。」

呵呵呵,该记还是得记。我不认为拿到神弓就稳赢,更不认为自己是开挂的主角,好不容易才熟悉这个世界一点点,我不想被轰杀,万一重新穿越到更差的状态怎么办?

我写完笔记,顾桑又递了一小瓶东西给我,是不久前我给霞藏的那种药。我歪头看他,问出口说:「我把我的药给脏哥哥,当时没感觉到你的神识啊。」

「不用神识我也晓得你会那么做。」他略略得意的说:「我的小星是很善良的孩子。」

「你说话别那么像我妈好不好……」

他笑而不语,我却看出他可能在笑我说:「小星不曾和生母相处过,又如何晓得我像你娘?」

我动了动嘴巴跟他说:「嘴馋了。我先回去吃点东西。明天再来。」今天我没留在这里,也不等他出声挽留,我赶紧开门跑回自己在云门的房间,心里实在担心霞藏的情况。

结果一回来就看到桌上摆了好几样高级点心,就是以前霞藏曾经不屑扔掉的那类,我用力嗅了一口香气,跑到桌边看它们,桌上有张霞藏留的字条,他说又收到这种东西,知道我爱吃所以带来给我的。

我跑去问夕橙霞藏的住处,夕橙说:「咦,我没说过吗?他不住以前那里罗,现在他是秦掠鸿跟前的红人,住在秦掠鸿的殿里。这个时间你是见不到他的,那座宫入夜就不让弟子随便出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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