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珏看了眼周围，把人领进了值班房，房里没有人，他让顾澄坐在高低床的下铺，问：“出什么事了？”
“大哥哥你会结婚吗？”
“和谁？周泽么？”顾珏根本毫不避讳。
顾澄是已经猜到了俩人的关系，此时也觉得自己脱口而出的问题有些可笑，低着头不说话。顾珏摸了摸顾澄的头，继续说：“结不结婚不知道，还得出国结，麻烦。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沈言初要结婚吗？”
顾澄听到沈言初的名字，顿时睁大了眼睛，满脸惊讶溢于言表，顾珏笑着安抚他：“你喜欢他吗？”
顾澄心里“咚”的一声，似乎有什么长久以来坚信的东西崩断了。他最近总是在那些乱七八糟的书里寻求对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情的解释，却从来都忘记问自己一句：我喜欢他吗？
我喜欢他吗？如果不喜欢的话，自己为什么从小就只在意他，只想跟他一块过生日；如果不喜欢的话，自己为什么会嫉妒谢芸韵跟他的亲密动作；如果不喜欢的话，为什么得知他要结婚会那么地难过，顾珏也是自己的大哥哥，但他和周泽，自己只有祝福。
顾澄的表情被顾珏看在眼里，他有些心疼，从一开始接触沈言初，顾珏就看出来他对小橙子的感情不简单。但他并不想让自己影响小橙子的选择，今天看到门口顾澄单薄而又落寞的身影，又听到顾澄满是委屈的问话，他却一下子不忍心起来，他搂过顾澄，轻轻地说：“不管怎么样，答应哥哥，别委屈你自己。”
顾澄回到沈言初的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在顾珏科里的值班房睡了一下午，起来的时候已经清醒了很多。沈言初依旧坐在沙发上等他，面前放着笔记本，应该是在收邮件。这个人的习惯总是很奇怪，比如，总是吃晚饭的时候收邮件，顾澄想到这，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
“回来了？回家干吗了？”沈言初放下手中的事，抬头问门口的顾澄。
“没干什么。”
“那么久没回家，老师和师母他们想你了吧？你看你在我这赖多久了。”
顾澄换了鞋，走了进去，“你烦我了？”
“怎么会，想你都来不及。”
顾澄的脚步顿了顿，又继续走到沈言初坐着的沙发后，像过去经常恶作剧的时候一样，从后面抱住了沈言初的脖子，只不过这次，再也没有湿漉漉的手。悄悄把鼻子以下埋进沈言初的肩窝里，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说：“沈言初，你要结婚吗？”
沈言初正想去掰顾澄环着自己的手，却在听到他的话的时候愣了愣，他想起来下午跟谢程山和谢芸韵说话时听到的响声。
“你中午的时候回来过？”
肩膀上的脑袋点了点头，还闷闷地传出来一句“嗯”。
“没听完就跑了吧？”沈言初转过身，顾澄松开了手，沈言初就扭着头，看着顾澄委委屈屈的小表情，“我不会结婚。”
沈言初的手握住了顾澄放在沙发背上的手，安抚似的揉了揉，又听到顾澄的声音：“你……这一辈子都不会想结婚吗？”
沈言初的心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了，顾澄在自己的面前，却完全不敢看他，他能感觉到顾澄手心里冒出的汗，他的小橙子在紧张。
“会。”果然意料之中地看到顾澄突然放大的瞳孔，眼里尽是失落和惊诧，沈言初却笑了笑，继续道，“我这辈子只会想和一个人结婚。”
“和……和谁？”
“和你。”
沈言初把顾澄的手拉到唇边吻了吻，然后又拉到自己胸口，顾澄被力道一带，上半身前倾，脑袋就被迫凑到了沈言初的面前。沈言初扭头吻在了顾澄的唇上，软软的触感，热热的气体，顾澄顿时一愣，全身僵住，动都不敢动。他被沈言初亲过脸，亲过额头，亲过小鼻子，却从来没被沈言初亲过嘴，怎么办，要喘不过气来了。
“笨蛋，呼吸。”
沈言初稍稍放开了他，没等顾澄反应过来，嘴唇又覆了上去。顾澄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导致沈言初整张脸在自己面前，都像是放大了很多倍似的。他还是不敢动，听沈言初的话想要呼吸，可嘴巴被堵着，好不容易脑子转过弯来，知道要用鼻子呼吸了，沈言初的吻却越来越重。
有牙齿磕着他的嘴唇，还有舌头妄图挤进他的口腔，顾澄的脑海里“轰”地一声，涌进来的全是最近看的书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爱描述。脸变得越来越红，鼻子呼吸渐渐跟不上速度，心跳加快，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软，只好把让身体完全靠着沙发背。
傍晚有夕阳的余光照进屋子来，沙发椅上的成熟男子扭着头，亲吻着沙发后面站着的少年，俩人的手交握在一块。也不知是不是夕阳太红的缘故，少年的脸红扑扑的，沙发上的男子忍不住笑了笑，这一刻，仿佛时间都跟着静止了。
29.在一起
顾澄晚上洗完澡上床的时候，被沈言初拉着手一拖，就滚进了沈言初的怀里。顾澄的脸贴着沈言初的胸膛，热乎乎的，他的身体又开始不自然地处于僵硬状态中。
“我没洗澡，你不介意吧？”沈言初的声音从头顶上传过来。
“明天我帮你洗。”顾澄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话意味着什么，往常似乎平常的事，在俩人亲过之后，就变得不平常了。
“嗯。”沈言初又凑过去亲了亲顾澄的头发，亲完也不离开，下巴就磕着顾澄的头顶心，“小橙子，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在跟你睡觉呀。”
沈言初不可抑止地笑了出来，深夜里的笑声显得很明显，顾澄赌气，把头抵在沈言初的胸口，说：“我知道的，沈言初。”
沈言初笑声渐渐停止，揉了揉顾澄的头发，又听到顾澄闷闷的声音从自己胸口那传来，他的小橙子似乎总是喜欢埋在布料里说话。
“沈言初，你喜欢我吗？”
“嗯。”抱着顾澄的胳膊紧了紧。
“只喜欢我吗？”
“嗯。”想把人圈在怀里，一辈子。
沈言初胸口被顾澄敲了一拳，顾澄抬起脸，黑暗的眼珠亮晶晶的，“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能，你要听几个字？嗯？”
顾澄不想理他，又把脸埋下去，却听到沈言初跟他说：“我喜欢你，小橙子，只喜欢你一个。”
那种心如擂鼓，扑通扑通，心脏跳到嗓子眼的感觉，总算从字面意思变成了顾澄实实在在的反应，他终于理解了过去看过的书里，那些描述爱情的词汇。
“那你呢？”
“我也是。”腰被顾澄突然抱住，顾澄的脸却还不愿意露出来，俩人的身体贴的紧紧的，沈言初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就要起反应了。
“你真的不会跟谢芸韵结婚？”顾珏终于把脸抬了起来，问。
“不会。”
“那你中午干嘛那样说。”撅嘴。
“我骗人家的。”笑。
“哼。”抱得紧了些，“我们这样是不是算在一起了？”
“嗯。”
“谈恋爱？”
“是，谈恋爱。”
“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怎么了，吃醋吗？”摸头。
“谁要吃醋啊。”脑袋钻啊钻，“谈过吗？”
“唔，有过。”
“可我是第一次诶。”委屈。
“嗯，我是你初恋。”
“好像有点不公平。”继续委屈。
这个夜里，俩人就继续这么没营养地聊天聊了很久，直到小橙子拱着脑袋在沈言初的怀里睡着，一夜好梦。
临近期末，顾澄班里开始强制晚自习，顾澄挺难过的，本来能跟沈言初待一块的时间就不多，硬生生地晚上还要去掉几小时。自从沈言初受伤之后，顾澄早就从“偶尔上晚自习”变成了“晚自习是什么能吃吗”的节奏了，一下子恢复到规规矩矩的中学生状态，他都有些不习惯。
张青最近总算稍微闲下来一些，还有时间去管管原来的公司，查查美国那边的业务。那天晚上张青在沈言初的书房，俩人一起准备跟纽约那边开视频会议，顾澄回家的时候已经9点多了，看到俩人忙着，只探进来一个小脑袋扫了一眼就打算走，却被沈言初叫到了跟前。
“回来啦。”沈言初抓着顾澄的手。
顾澄觉得他总是有些明知故问，自己都站在这了难道不是回来了吗，不过顾澄还是点了点头，小眼睛眨了眨。
按沈言初的话，他最近正处于热恋期，那么多年只看得到吃不到的小橙子终于被自己握住了，连他也是过了好几天才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更不是在意氵壬。顾澄刚回来，校服还没有脱，刘海被汗浸湿，都捋到了后面，光光的额头就这样露了出来，加上闪着光的眼睛，沈言初真是觉得怎么看怎么可爱。
忍不住就把人拉了过来，亲在微微翘起的嘴唇上，顾澄的眼睛倏地睁大，没过一会又重新闭上了。最近和沈言初亲多了，他自然已经稍稍熟练了些，知道要把嘴唇张开，好让沈言初的舌头进来。沈言初也不客气，舌头伸进顾澄的口腔搅了搅，去绕里头的小舌头，湿漉漉地交织在一起。
俩人吻得忘我，张青惊讶地下巴都要掉了，愣了好一会才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顾澄也是突然意识到边上有人，脸唰得红了，伸出手推了推沈言初，沈言初最后咬了咬顾澄的下嘴唇，这才放开了他。顾澄瞪了眼沈言初，被沈言初拍了拍脑袋，又嘱咐“先去洗澡吧别吹感冒了在房里等我”，终于利索地跑了出去。真是丢死人了，张青哥哥都在呢，沈言初怎么可以这样。
沈言初笑得快合不拢嘴，却还装正经地正襟危坐，被张青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
“你们……”张青没有说下去。
“嗯？”沈言初抬头。
“这是算什么？嗯？”
“就你理解的那层意思。”沈言初说完，又低下头去看文件。
“天哪，你怎么勾搭上的？”
沈言初皱眉，抬起头给了张青一记白眼，说：“你就不能换个词？”
然后张青之后就一直处于“喔，我亲爱的又可爱又会卖萌又纯洁又英挺的小骚年终于被沈大灰狼俘获了吗，这来的太快了一定不是真的”之中，当然，处于这个状态的结果就是沈言初自己一个人包揽了会议的主持工作，布置了新任务和目标，然后冷着脸不着痕迹地把人撵了出去。
张青抱着怀里被沈言初胡乱塞过来的西装和公文包，看着面无表情的沈言初关上了门，在关上的那一刹那，张青肯定，沈言初绝对是笑了！他默默地拎着东西去等电梯，忍不住要和人分享自己的悲惨经历，就把电话拨给了付远山，所以，付远山也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
至于顾珏又是如何知道的，这要源于沈言初在事后试探地问过小橙子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他的，小橙子扭捏了下，弱弱地回了句“是大哥哥”。沈言初没有多问，只是在某晚小橙子熟睡之后，给顾珏发了条信息。
——谢谢你。
顾珏大半夜值着夜班，冷不丁被短信铃吓一跳，打开一看是沈言初的名字，让他脸上的肌肉又不可抑止地抽了抽，潜意识里和沈言初搭上关系的事就没好过。但是打开，却只看到了三个字，顾珏想起那日顾澄离开时似乎下定了决心的样子，现在看到信息，便确定了顾澄当时下的是什么决心了。
——你要敢对小橙子不好，别怪我不客气，哼哼。
——不会的，不劳你费心了。
顾珏来来回回看了几遍沈言初的回复，气不打一处来，搞笑噢，没有我你能有今天，哼！
30.失眠症
顾澄期末考试的前两天，沈言初腿伤愈合，去医院拆了石膏，顾澄这下没了继续赖在沈言初家的理由，有点闷闷不乐。沈言初把人抱进怀里，搂着亲了亲，说：“又不是见不到了，你也回去陪陪外公外婆，我们以前不也是这样过来的。”
“以前不一样。”顾澄咕哝了一句。
以前他们又没有在谈恋爱，他也没有每晚都要抱着沈言初才能睡着，现在让他回去一个人睡，还不能亲亲，真是不开心。沈言初又搂着人哄了好一会，才把人哄好了，答应回家去，沈言初就让司机送他们去了赵家。
赵老见到沈言初的第一句话：“腿没事了？能走了？”沈言初笑着点了点头。
赵老见到顾澄的第一句话：“小白眼狼，这么久不回来，不知道家在哪了吧。”说着敲了顾澄一记毛栗子，然后又转向沈言初，“这小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都是小橙子在照顾我，我该谢谢他。”
顾澄的鼻子里“哼哼”了两声，遵循沈言初回来之前对他的谆谆教导，走到赵老面前，卖乖地说：“外公我想你了。”
“呦，还知道想我这个老头子。”赵老捏了捏顾澄的脸，心情也瞬间变好，笑眯眯地，“过会让你外婆给你做好吃的。”
小橙子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
外婆的伤好得早些，但是家里的小保姆没有辞，索性留下来帮着打扫打扫卫生，买买菜做做饭。顾澄今天回来，外婆特意亲自下厨做了一堆顾澄爱吃的，顾澄的心情总算没有那么糟糕了。沈言初陪着吃完晚饭，和赵老去书房聊了会，才钻进小橙子的房间，顾澄正在复习期末考试。要说顾澄小神童在文学和物理方面的造诣确实很高，前者是从小浸氵壬受益匪浅，后者是个人兴趣所在，但其他科目成绩好，那都还是靠着顾澄的勤奋好学得来的。
顾澄听到脚步声，转头就看到了沈言初，“你和外公说完悄悄话了？”
“嗯。”沈言初坐在了顾澄身后的床上，“我差不多准备回去了。”
“噢。”小脑袋瞬间拉拢。
沈言初伸手去摸了摸，“怎么，舍不得？”
“沈哥？”顾澄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拉着沈言初的手凑近了些，沈言初也弯腰凑过去，俩人的脸靠的很近，对方的睫毛都在自己眼前扑闪扑闪。顾澄突然狡黠地一笑，蜻蜓点水般地对着沈言初的嘴唇嘬了一口，“路上小心，记得想我。”
顾澄期末考试的那两天，全身气场都不太对，方俊早晨见到他，发现他都是顶着黑眼圈来的，早读课大家自由复习的时候，还止不住地打哈欠。方俊又戳了戳前座顾澄的后背，顾澄顶着一张明显睡眠不足的脸，回头淡淡扫了方俊一眼。
“你没事吧？”
顾澄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没睡好。”
“你不是那种睡着了地震都吵不醒你的体质吗？”
“那也要我睡着了啊。”顾澄没好气地说，他确实是那样的体质，过去他的作息非常规律，什么时间睡，什么时间起，中间几乎没人能吵得醒他。可这两天能一样吗？不是睡着了被吵醒，是根本睡不着，失眠！顾珏郁闷得撇了撇嘴。
“失眠啊你，没道理啊，考试你从来都不紧张。”方俊显然没有理会其中的真谛。
顾澄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连话都不想回，就又转过头去了，转回去的时候免不了又打了个哈欠，顾澄用手捂着嘴巴，叹了口气，哎，眼泪都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