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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兮 上——by路人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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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欢随他往下贴近马背,以适应加快的速度,“你要抄小道走?”虽不如他熟识路径,倒也猜得出几分。

“尽快送你到京。也好避开一些人。”梁徵解释,“再行不到两个时辰上峪珈山,半山有座荒庙,可歇息半夜。”

谢欢闷闷地“哦”了一声,大约是勉强接受了没有暖床热菜的现实安排。

梁徵也感到疲惫。他一路徒步全力追赶连羽,昼夜不息。以致明明与楚左车一战并不需要耗费多少,却比平日吃力好些。

若非如此,他原本更希望选择连夜过山,而不是停下来休整半夜——实在不想耽误时间。如果庇护谢铭之子的事传出,如果师父师兄觉得这让师门蒙羞,后果如何实不可知。为了减少麻烦,也该尽量避开旁人耳目。

天色暗下来后,渐渐能看见星空。

谢欢虽然还紧张地紧紧贴着马身,却艰难地扭头去看天上。

“别乱动。”梁徵警告他,在他腰上的手臂收紧了几分。

“我想看。这样野阔星垂,天高云敛,月涌群山。以前从来不曾见到。”谢欢很欢快,似乎已经忘记自己接近于逃命的处境。

“……昨天师弟也带你连夜赶路。”

“那个时候我忙着慌,哪有注意这些。”谢欢侧着头,还在笑。

梁徵有点想放手让他继续慌一慌。

但还是没有。

进山的时候,梁徵勒马停住,自己翻身下得马来。

谢欢也要下马,梁徵伸手止住了他,“山路崎岖,我牵马。”

“怎么好意思?”谢欢假惺惺地客气。

梁徵瞥他一眼,没理他,直接牵马上山。荒山小路难寻,好在此夜天朗月清,识得方向,不管有无路径,梁徵总能拔剑一路斩棘前进。

这样行走比方才缓慢许多,谢欢趴在马上看了他一会儿,又搭话:“梁大侠,你对谁都这么仗义的么?”

“讽刺我?”

“不敢。”谢欢笑,“只是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可恨身为男儿,不能以身相许。”

“休得说笑!”

谢欢反而笑得更厉害了些,“梁大侠可知赵大郎千里送京娘?”

“听过。”梁徵说,又想了一想,“你我不同。”

他这样当真,谢欢简直严肃不住,“并不是要比你我。是说梁大侠侠肝义胆,世所少有。谢某原本甘为京娘,可惜梁大侠要效赵大郎无情啊。”

梁徵一松缰绳将马一拍,那马极会意地前蹄腾空一声长鸣。谢欢猝不及防,顿时摔于马下,虽不知怎么忍了未呼痛,但到梁徵回头见他时,已是满面愁苦。

“伤着了么?”梁徵没太大同情心地问。

“伤着了,差点摔死了。”谢欢只觉得全身骨头都摔得散架,满怀怨气,但自知理亏,也没敢生气,“你就是不让笑的么?”

“我说了,我不知道救你是对是错。”梁徵伸手把他拉起来,“如果你像我想的那样还有理智的话,不要让我提前反悔。所以少说话。”

后面一段山路谢欢都没再和他说话。

寻到荒山中那破庙时果然已是深夜。庙宇荒废有些年月了,门上匾额不知去向,香炉倒下之处灌木杂草已经长到半人高。

梁徵仍是挥剑扫开一条路来,牵马进去,把马系在院子里,扶了谢欢下马来。

“这是什么庙?”谢欢睡意浓重,但好奇心未灭,往塌了半边的正殿里看神像。

“不过是土地庙。”梁徵说,随便找了处挡风的地方抱剑一坐,“早些睡,天明我唤你起来赶路。”

谢欢左看右看,没见着什么能睡的地方。殿上土地神的泥像还没倒,彩漆却都不大看得着了,满面慈容在阴暗中看得有了几分险恶,他站得不自在,转身走出殿去。

“去哪里?”梁徵闭着眼睛问。

“散步。”谢欢随口说。

梁徵猜他看不大惯这里肮脏寒冷,真要是不肯歇息,明日上路疲倦也是他自己吃苦,怨不得旁人。又料想他一定不敢走远了去,索性不去管他,自己睡了。

谢欢走到院子里看星星。

星河灿烂,天空极近,使青云为梯,登天便可摘星。

从来画中曾见山水,曾见花鸟美人,不曾见月照星野。原来纵丹青妙手,难绘此般盛景。

这庙修得小,如今又破得不成样子了,夜来露冷风寒,走几步便险些被青苔滑到,委实不是散步的好所在。谢欢在风里站了一阵子,吹得全身都凉透。谢欢来回踱步不能取暖,虽眼前有如仙境,不禁还是怀念起家中锦被暖衾。

偶尔远远响起几声鸟鸣,虽不能辨别,但隐约类似鸦声。

谢欢打了个寒颤。

梁徵感到有人在拉自己,知道是谢欢,也就不怎么警觉。半梦半醒之间没好气地问怎么了。

“冷得很。”谢欢只说。

“……你可以挨着我。”梁徵决定体谅他。

谢欢早就老实不客气,“自然。”说完就一把将他抱住了。

梁徵困倦之中,懒得和他计较。

******

注:千里送京娘的故事,赵大郎是说赵匡胤。偶遇京娘后为她赶走山贼,为避嫌疑结拜兄妹,千里相送她回家。京娘芳心暗许,赵匡胤执意不从,认为如果与她结为夫妇,就与山贼没有本质不同,辜负了他侠义救人的本意(而且赵大郎志在千里不愿羁于男女私情)。按三言两拍中的故事版本,京娘回家之后,家人反而怀疑她与男人同行多日后的清白,京娘为证清白及维护赵匡胤声名而自尽。

当然这里这个故事只是谢公子拿来调戏少侠玩的,一点也没有暗示BE的意思!

******

起来时,梁徵意外发现自己并未坐在原处。无双剑枕在脑后,宝剑安好,可人已换了睡姿。睁眼看到的是尚且散布着蛛网的香案案底——确是避风的好来处。

梁徵皱起眉头。

睡中虽不是全无察觉,并且能确认谢欢不会害人,但放任谢欢把自己半拖半扶移到这底下,还是有点对他太少了点戒心,简直可笑了。

何况到这时谢欢还紧紧抱着他的腰,睡得安然。他抱得紧,轻轻一挣,竟没能挣开。

梁徵叹气,想这一生一世,还是第一次被人搂抱着睡到案桌底下,以后想必也不会有第二回。简直成何体面。

这么一边想着一边小心要把自己从谢欢的手臂间抽出来,侧眼看到谢欢的脸。托容蓉的妙手神药,这几天谢欢还是在平稳地恢复,即使在脸上的伤痕也越发的模糊,看不出之前那样狰狞的裂口,现在已经渐渐能现出些他初见谢欢时那张曾被伪装成女子的秀丽眉目来。那时也没有过度留意,一是因为以为他身为女子不敢窥探,二是实不在意他人容貌如何。

可如今忽然有一点真正的好奇,他当初若正经打扮,是何等模样。

谢欢突然睁眼。

一睁眼,就是一笑:“你看我做什么?”

梁徵面色不改,“你怎把我拖到这里。”

“冷,你当然没感觉。”谢欢反问,松开抱着他的手从桌案下挤出去。梁徵同样钻出去,很不幸地看到有蛛网沾上谢欢的头发。谢欢也发觉了,带着嫌恶的表情抬手隔着衣袖要把它拂下去。

“别动。”梁徵说,轻轻一弹指。

那一点污迹悄然飘落。

谢欢扬眉一笑,这些日来道谢之处甚多,这里索性省了。

“既然醒来,该准备上路。”梁徵说,忽然又想起一事,“你要不要给伤口换药?”

“这里水都没有。”谢欢说。

“山里前头些应该有泉水。”梁徵搜索着自己的回忆,把他一拉,“走。”

的确是有泉水。

涌出的水量很小,汇不成溪流。这山上的水源不足,难怪只有杂草灌木,几乎不见大树。

不过足够清洗伤口。

梁徵留谢欢和急于饮水的马匹在泉眼边,自己说是找寻路径先走远了些去。

谢欢看他走开,自己解衣换药。

伤势已经好了七八成,行动完全无碍,现在正在渐渐愈合消失的只是那些丑陋的伤痕。脸上的部分割得尤其深。身上伤痕不过来自鞭笞,脸上却是刀子。

回去叫人看见,不知道会说些什么。

但愿能够什么也不留下的好,否则得被嘲笑成什么样。虽然现在能否顺利回去尚不可知,

“好了么?”梁徵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谢欢猛地拉上衣服。

梁徵的话音一顿,“你怕什么?”

谢欢把衣服重新系好了,才转身过来笑,“怕什么也不怕你。”

明显的口是心非,梁徵的脸色有些微妙,但欲言又止,盯着谢欢的脸看了看,终究只是说:“走吧。”

登山涉水。

梁徵一路寻些僻径野道走,偶往沿途村落一行。谢欢多次疑他迷失路途,山中却不时能遥遥望见城池,知道并未偏离方向。

“听你师弟说,你们师兄弟有五个。”虽然被梁徵警告过,谢欢总还是不知好歹地话多,“你其他三个师兄是什么样人?”

“你没听说过么?”梁徵有些意外,师父自他记事起便不下山,从来是他师兄弟五个行走江湖,十余年来颇建立些声名。也因此他现在几乎一拔剑,就算没见过他的人也能叫出他的名姓。

“我又不在你们道上混。”

“你也没必要知道。你不会遇上他们。”梁徵不太兴趣给他说这些。

“说说看有什么不好?又不是秘密。”

“我有问你家么?”

“我不介意说的。”谢欢抢着了他的话尾,“我家连我兄弟两个,只是我小弟尚在襁褓之中。我还有一个姐姐,多年前入宫为妃。”

“入宫?”梁徵没想到这个。

很高兴听到梁徵似乎提起兴趣,谢欢继续往后说:“姐姐是先皇的妃子,自先皇驾崩,如今已落发出家修行多年,太后将她封在宫中灵静庵。这么按辈算,当今皇上可得叫我舅舅。”

“他叫么?”

“自然不叫的。”谢欢说,又学起别人的声音,一本正经,“谢爱卿。连日不见,爱卿的文章可有长进了?”

“文章?”

“我文章可是糟糕透顶。就说了,要不是我爹,我哪来的这身乌纱紫袍。”谢欢诚实,可若不是口气坦荡,听上去更像恬不知耻。

梁徵往后看了他一眼,“皇上他知道?”

“知道。敢问锦绣文章又何如?”谢欢反问。

梁徵无法说什么。

谢欢远望着天际,长叹:“实指望封侯也那万里班超,到如今……生逼作叛国红巾。”

“什么意思?”梁徵没怎么听过这些曲词。

“随便说说,我不是那意思。”谢欢微笑,说得飞快,“我对皇上忠肝义胆,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只可惜身在谢家。原指望忠心护主重振谢氏声名,哪知如今身不由己。”

“丁安就要到了。”梁徵打断他。

回京途中最繁荣的城市。谢欢在马上直起身来,视线的尽头能见城门。现在虽在城外,但平坦处已有开垦过的天地,两三茅屋。

“丁安临荆江。”谢欢喃喃说。

他所想与梁徵相同。梁徵听到,回头补充说:“渡口可买船顺流而下,几日便近京城了。”

谢欢点着头笑:“放心,我现在有钱了。”

提到这个,梁徵才想起来在秀城县里拿走那颗夜明珠,正好取出来递给谢欢。

谢欢往后缩了缩,“都给你了,我不要。”

梁徵抬手就作势往田地里扔。

谢欢这才拽住他,“要扔也扔荆江里头,再也捞不到的好。省得你一想起来就看我不顺眼。”

梁徵没当真,但总算成功叫谢欢收着了。既然已经走出山中,不必再为他牵马,梁徵在鞍上一按,纵身跳上马背来,护稳了谢欢,一顺手加鞭疾驰而出。

“说来,你有什么身不由己。”连奔出半里路,梁徵问。

这是刚才未竟的话题,谢欢没想到他重新提起。

“谢家是谢家,你是你。”梁徵说,“难道姓名便不是身外之物么?”

“难道姓名便不是身外之物么?”梁徵那么说,以为谢欢总找的着理由反驳。

谢欢却没有,“你说得是。”

梁徵反而不明,“哦?”

“如今我这姓名二字还有用,也就暂借一用。”谢欢背对他,声音轻佻而只能猜测他是否是戏谑表情,“终有一日,谢欢不是今日谢欢。”

在丁安城下了马,谢欢说他之前也曾巡查到此。

“丁安富庶,在此做官一定是妙得很。”梁徵说。

谢欢想了一回,“是比饿死人的地方容易。”

梁徵不觉得这是正经的回答。

“从此往西不过百里地外,边塞数年饥馑,我途径七营八城,一路也曾见殍骨横千里。若不是临近军营能做生计,想来其实秀城县也本该穷困。”谢欢说,难得正经,“在那种地方做官,简直不知道做些什么。”

梁徵没看他,“我见过。”他忽然想起什么,决定中断这个话题,“我在丁安有个朋友——其实不算我朋友,乃是我师父的故交。他家豪富,自有船只,我可以去借船一用。这样方便不少。”

“还免得泄露消息。”谢欢帮他补充,又问,“是丁安城内的大户?”

“是城内扈员外。”梁徵说。

谢欢顿时不那么有兴致,“真不幸,我也认识他。”

扈员外名叫扈怀,乃是丁安城内一等一的富豪,城外良田算来有一半属他家地产。

谢欢巡经丁安城时就听说他。扈怀本非商才,但祖上积财甚厚,到他这里长辈恰都早逝,无牵无挂单单有钱,正好做了个逍遥员外,最好结交江湖义士,此地官府惮他三分。

梁徵觉得这船是容易借的。

但前去扈家拜访,却说听老爷不在,家仆只能请梁少侠住下等上两日。

梁徵不耐,直问扈老爷去了哪里。

家仆说是城外烟波亭。

梁徵转头问谢欢:“我去城外找他,你在这里等上半日?”

“我同你一起。”谢欢毫不迟疑。

这样并不增添多少麻烦,梁徵也就同意。

“要感谢我现在这个样子。”谢欢揉了揉自己的脸,“否则怕他认出我来。”

“也能看出些了。”梁徵实话实说。

“他和我没见过几回,这种程度想来他不敢认。”谢欢放下手,“我曾在此地翻阅旧案,发现过不少案子但凡跟他沾上过关系,常常稀里糊涂就结了案。因此我把他唤到官府问过几回,虽然大半是没有翻案可能了,可问来问去追根问底,倒也折了他不少银钱和意气。他想必记恨我。”

梁徵就说:“有我在。”

烟波亭建在半山,正好望向荆江流水。远远已经看见亭中有人,且不止一个,因顾念谢欢,梁徵一路放慢步子,趁路上这点时间暗地思忖扈怀到城外来是见谁。

若扈怀正见面的是他也认识的人,解释起来意就更不容易了。

当然对于扈怀本人,梁徵也在心里考虑是否需要为谢欢编造一个什么理由,尤其是听上去谢欢与扈怀结过梁子,只怕不瞒下谢欢身份不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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