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莫冬阳出院那天，金融界发了生一件大事。欧阳集团的股票因交易所软件操作不当，导致他们的股票在当天交易的最后二十分钟里，先是涨停板，最后再跌停板。欧阳集团在短短二十分钟内，诡异的蒸发了上亿资金。不但如此，无数购买了欧阳集团股票的股民们，把欧阳集团总公司围的水泄不通，手里拿着一堆废纸希望欧阳集团能给他们一个说话，不然就要告其公司欺诈交易。现在整个欧阳集团的高层都焦头烂额，试图把这件事情压下来。
当时莫冬阳正在方淮舟的车子里，广播新闻播报的就是这条消息。方淮舟听完，不动声色的关了电台。而莫冬阳正闭目养神，似乎睡着了没有听到那条新闻。
方淮舟打量了莫冬阳一眼，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睡着了，但是心里的怀疑却越来越重。昨天莫冬阳玩了一天的电脑，今天欧阳集团就出了这件大事，难道真的和他有关系吗？
而且这一次，又是利用网络。
每次莫冬阳出事，似乎总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纵着网络，然后为莫冬阳脱身解围。这次也不例外，并且比以往都严重。以前操纵舆论导向，算是小打小闹。而这次，是操纵股票交易，虽然狠狠的伤了欧阳集团的元气。但是，已经构成经济犯罪了。
方淮舟再次看了莫冬阳一眼，他知道莫冬阳高中都没毕业就入了娱乐圈。利用电脑入侵交易所控制交易，没有渊博的电脑技术知识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让方淮舟想起几年前本市轰动一时的“影子劫匪”案，就是几名高级黑客共同侵入银行终端机，划走上千万人民币的大案。虽然银行和警方对外宣布这只是一场恶作剧，没有任何人受到损失。实际上，方淮舟从他父亲口中得知这件案子牵扯到的金额和相关人员都极其复杂，即使丢了上千万元，那些人都不敢声张，只能吃了个暗亏自认倒霉。
几年前还有好几起类似的案件，但最终都不了了之，而且嫌疑人至今都还没有抓到。
那么，莫冬阳可能和黑客有关，也可能联系上了那些黑客帮自己报仇。无论是哪一个，方淮舟都不愿意见到。他不敢相信莫冬阳会跟犯罪扯上关系。
车到了小区楼下，莫冬阳才揉着眼睛醒来，方淮舟叫他的时候还一脸困顿没睡足的样子。
“回家再睡。”方淮舟给莫冬阳穿上大衣戴上棉帽手套，又用厚厚的围脖把莫冬阳整个脖子和脸都裹好，才让他下了车。
莫冬阳穿的跟个爱斯基摩人似的夸张，站在方淮舟身后让他挡着风雪一路冲回家，嘴里还喊着好冷好冷。
方淮舟被他的夸张逗笑了，就连刚才在车里的疑虑和烦闷也消散不少，这样的莫冬阳他实在是怀疑不起来。他情愿相信是莫冬阳运气好，是上苍无时无刻不在眷顾他。
家里很温暖，方淮舟接莫冬阳出院的时候特地回来把暖气开了，就怕莫冬阳回到家里着凉。
莫冬阳抖着手脚把身上的累赘摘了，方淮舟摸了摸他的手，发现确实很凉，几乎没有温度。
“先回房睡会，我把电热毯开了，现在睡刚好。”方淮舟把莫冬阳的手裹在自己手里，努力温暖着他。
莫冬阳摇头，然后懒在方淮舟身上说：“我想洗个澡在睡，身上全是消毒水的味道，可不想把床弄脏了。”
莫冬阳一向爱干净方淮舟是知道的，这一个多星期都在医院里，每天只给他擦擦身，确实是很难受。
想了想，方淮舟还是点头答应了。莫冬阳欢呼一声，直接跑进浴室。方淮舟失笑，怕莫冬阳洗太久再次着凉，赶紧跟着进了浴室。
莫冬阳这次差点冻死在海里，体质差了很多，出院前梁谨千叮万嘱要方淮舟好好照顾莫冬阳，衣食住行方面都要注意。
方淮舟把热水温度调到最高，用最快的速度给莫冬阳洗澡洗头，然后大毛巾一裹，不顾对方还要泡澡的要求，把人往肩上一扛走进卧室。莫冬阳个头不足一米八，这些天一病又瘦了十来斤，高大壮的方淮舟扛着他就跟玩儿似的。
“我要泡澡！我要泡澡！还没干净呢！我泡一泡就好！”莫冬阳还犹自挣扎，方淮舟把人往床上一放，拿起风筒开始给他吹头发。
风筒的“嗡嗡”声中，莫冬阳还在喊着“泡十分钟”、“泡八分钟行吗”、“泡五分钟不能再少了”。
方淮舟直接无视他的讨价还价，头发一吹干，把加绒加厚的居家服给他套上。然后伸手捏住莫冬阳嚷个不停的嘴，莫冬阳立刻变成了鸭嘴兽，被捏的扁扁的嘴巴还发出“呜呜呜”的声音抗议。
“别吵。”方淮舟弯腰低头，与莫冬阳对视。莫冬阳被捏住嘴巴又麻又痛，眼神委屈的冲着方淮舟“呜呜”叫，方淮舟觉得他就像是炸毛的猫，可爱又可笑。
松开手，莫冬阳的嘴巴都被捏红了，方淮舟“啧”了一声，有些后悔太用力。莫冬阳刚要开口控诉，方淮舟就堵住了他的嘴。
良久，唇分。莫冬阳软在方淮舟怀里，嘴唇更红了，湿湿润润的很是诱人。方淮舟忍不住又舔了舔莫冬阳的唇角，哑声道：“乖，睡一觉，我给你去做饭。”
莫冬阳推开方淮舟，气喘吁吁的爬进暖呼呼的被子里，然后一蒙把屁股对着他，表示生气了。
方淮舟扬起嘴角，想起了以前半梦半醒时爱乱发脾气的莫冬阳。果然，仔细一听，莫冬阳在被窝里嘟嘟囔囔的骂着“高大壮了不起”、“死腹肌佬”几个睡梦中高频出现的句子。
方淮舟憋着笑给莫冬阳掖好被子，然后悄悄退出卧室关上了门，去厨房准备晚餐。
躲在被窝里的莫冬阳确定方淮舟离开了，才偷偷打开被子的一角，大口大口的呼吸。脸色绯红，眉眼含笑。
或许，他可以和季斐然挣一挣。方淮舟对他不是没有感情，当初的约定是他不能对方淮舟动心说我爱你，但没有说方淮舟不能对他动心说我爱你啊！只要方淮舟先确认了他们的感情，约定就可以作废了！
想到这里，莫冬阳心情豁然开朗。
第四十七章
常言道病去如抽丝，莫冬阳现在就是处于这个状态。
方淮舟说不能一天到晚在床上躺着，所以莫冬阳就被他抱到客厅，然后塞给他一支游戏手柄，让他玩格斗游戏。
莫冬阳抽抽鼻子，只觉得全身软绵绵的没有力气。以前失眠睡不着，现在随便往哪个温暖的地方一躺都能睡过去。莫冬阳认为这是他从前无法睡眠的补偿。
又一次死在对手的铁拳之下，莫冬阳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鼻涕，然后把游戏手柄一扔躺倒在沙发上。反正方淮舟在厨房，趁他出来之前先睡一会儿。
可惜没等莫冬阳合眼，手边的电话很不适时的响起。莫冬阳叹了口气，在厨房的方淮舟让他接电话。
莫冬阳伸手摸到电话，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喂”了一声。
电话对面立马传来一声巨吼！
“莫冬阳！这些天你死哪儿去了？！电话关机短信也不回！家里的座机永远都是有事请留言！你是去拍戏还是闹失踪啊？！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再没有消息我都要去报警了！”
杜仲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愤怒，莫冬阳耳膜都被震疼了。
“哥，别生气嘛，我这不是接电话了吗？”莫冬阳趁着杜仲换气的时候赶紧讨好道。
可惜没等他说完，对面的杜仲又吼了起来。
“你声音怎么了？鼻音那么重？说话也半死不活的？你不是病了吧？你病了怎么不早说？！等着我马上过来！”说完，也不等莫冬阳说话，就“啪”的一声挂了电话。
莫冬阳茫然的拿着电话听筒，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傻了！
两分钟之后，厨房传来炒菜的“兹兹”声，莫冬阳才猛然惊起！由于起的太猛脑袋还晕眩了几秒，不过他很坚强的没有倒下，赤着脚赶紧跑去厨房。
方淮舟正在炒木耳西芹百合，听到莫冬阳的动静，头也不回的说：“厨房油烟大，去客厅坐着。”
“淮舟！淮舟！”莫冬阳急的跳脚，“我哥！我哥给我打电话了！他知道我病了，现在要过来啊！怎么办瞒不住了，我该怎么解释啊？”
方淮舟淡定的把菜炒好装盘，然后关了火，擦了擦手才转身看着莫冬阳，莫冬阳焦急的看着他。
方淮舟叹了口气，柔声道：“需要我先出去避一避吗？”
莫冬阳疑惑了一秒，才恍然道：“你可不能不讲义气啊！你得留下来帮我解释啊！要是被我哥知道我为什么生病，他真的会找欧阳楠拼命的！”
哦，原来是怕这个。方淮舟暗暗松了口气，还以为莫冬阳是怕被杜仲发现他们俩的关系呢。
“别怕，”方淮舟摸摸莫冬阳的头，镇定道：“之前张正政用你的手机给他发了信息，骗他说你要去山里拍戏。你就说拍戏的时候不小心掉进河里，冻成重感冒。“
莫冬阳皱眉想了想，权衡了一下杜仲去找剧组的人算账和找欧阳楠算账哪个安全点，果断的选择了前者！
“好！就这么说，你可千万别说漏嘴哦！”莫冬阳一脸严肃的对方淮舟说。
方淮舟又默默叹了口气，果然是病糊涂了，言行举止越来越像个孩子。
“嗯，保证不会。”方淮舟注意到莫冬阳竟然没有穿鞋子，虽然家里暖气足，但地上寒气重。方淮舟二话不说一把抱起莫冬阳，径直走向客厅，把人放回沙发上，又给他套上棉袜。
“不准再打赤脚。”方淮舟刮了刮莫冬阳的鼻子，然后转身回厨房把剩下的菜做完。
莫冬阳愣愣的目送方淮舟回厨房，然后唇角勾起一抹笑，方淮舟不知道，他是故意不穿鞋子袜子的。
二十分钟后，杜仲杀到了。他有莫冬阳家里的钥匙，进来连门铃都不用按！
“小阳！”杜仲把手里的大包小包往客厅地上一放，然后冲上前抓着莫冬阳又是摸额头，又是扒眼皮。
“面色青白，双目赤红，唇无血色。”杜仲抖着声音一边说一边又搭着莫冬阳的脉搏，探了一会儿，又抖着唇说：“五脏阴虚，心肝受损，脉息疲弱，手脚冰凉。”说完一巴掌拍在莫冬阳头上，吼道：“你这是寒邪侵体，属于伤寒重症！你到底做什么了把自己搞得要死不活的！”
莫冬阳摸着被打痛的脑袋，虚弱道：“哥，你轻点啊……”他都忘了，杜仲师从大国手，一个望闻问切就能知道他得了什么病。
“杜先生。”
杜仲凶神恶煞的转头，方淮舟站在他身后。
“冬阳身体虚弱，承受不住你的‘热情问候’。”方淮舟越过杜仲，走到莫冬阳跟前揉了揉莫冬阳的头。
杜仲见方淮舟毫不避讳跟莫冬阳暧昧不清，心里的怒火燃了一波又一波。可是看到莫冬阳那苍白消瘦的小脸，一双墨玉般黑亮的眼睛因为过分消瘦而显得更大更圆。此时，这双眼睛委屈又怯怯的看着他。杜仲只能把怒火吞进肚子里。
杜仲做了两组深呼吸，然后一屁股坐在右手边的单人沙发上，冷冷道：“说吧，怎么回事。”莫冬阳刚要开口，杜仲又恶狠狠的提醒了一句：“别说谎！”
莫冬阳被吓了回去，从小到大，他最害怕杜仲生气，只要杜仲一生气，他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方淮舟实在看不下去，也在莫冬阳身边坐下，说：“我来说吧。一个星期前因为剧组的疏忽大意，导致冬阳不慎落水。当时下了雪，水面有些结冰，救援耽搁了些时间，冬阳救上来的时候已经失去意识。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快不行了，抢救了一个晚上才抢救回来。”
莫冬阳瞪大了眼睛看着方淮舟，虽然前因是胡扯的，但后果却是一模一样，没有一丝隐瞒。他忘了跟方淮舟说别把这件事情也说出来！
果然，杜仲阴森森的声音响起。
“一个星期前？快不行了？抢救了一个晚上？”杜仲蓦地站起来，眼神冰冷，“莫冬阳，你好样的。”
“哥！”莫冬阳一把抓住杜仲的手，急道：“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是怕你担心……”
“怕我担心？”杜仲甩开莫冬阳的手，失望的看着莫冬阳，说：“你是怕我担心吗？你还当我是你哥吗？你连生病都不告诉我，我感觉自己连陌生人都还不如！我是你的亲人，就连你要死了都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我……”莫冬阳的脸色蓦地煞白。
“杜先生。”方淮舟打断他们，“冬阳做完手术昏迷了一天一夜才醒过来，此前是我决定要瞒着所有人的。冬阳脱险后，他本想联系你，但是我担心会被媒体发现，所以让他痊愈之后才告诉你。”莫冬阳为别的男人伤心，他虽然不高兴，但为了莫冬阳和杜仲的兄弟情义，他还是选择自己背黑锅。
莫冬阳猛地看向方淮舟，下意识的要为他解释：“不是这样——”
“抱歉隐瞒了你，如果你想追究责任，我不会逃避。”方淮舟淡淡道。
杜仲脸色变了又变，看看莫冬阳，又看看方淮舟，最终选择了相信方淮舟说的话。生硬道：“追究个屁责任！小阳没事就行了，不过仅此一次，再有下次，我会让你体会一下资深中医师的厉害。”
事情算是比较圆满的解决了，杜仲冷着脸把自己带来的东西拿进厨房，无视大理石案上已经做好的菜肴，撸起袖子开始自己的药膳大业。
又半个小时后，莫冬阳坐在餐桌前，手里举着筷子，对着满桌食物欲哭无泪。吃方淮舟做的菜，杜仲冷笑；吃杜仲做的药膳，方淮舟冷哼。
最后为了两边都讨好，莫冬阳成功吃撑了，差点吃吐了！
杜仲在莫冬阳面前做惯了一言堂，拿起西医开的药看了一眼就丢进垃圾桶。然后拿出笔笺开了一张药方，吩咐方淮舟明天到他的诊所来拿药。
方淮舟知道中医靠养而且治本，况且杜仲的名声就算没有莫冬阳这层关系他也是听说过的，年纪不大却为不少老首长看过病。所以方淮舟坦然收下。
杜仲临走的时候给莫冬阳扎了两针，莫冬阳堵塞的鼻子顿时通畅了。然后看着他喝下亲自熬的静气凝神汤，才跟莫冬阳告别打算回家。其实他很想留下来的，无奈方淮舟步步紧逼，加上他想儿子了，所以还是决定回家去。
方淮舟跟莫冬阳说了一声，然后送杜仲下楼。杜仲看方淮舟那副主人家的姿态就气不打一处出，到了楼下，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你和冬阳什么关系。”杜仲紧紧盯着方淮舟，咬牙道。上次首映他就看出莫冬阳和方淮舟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的。之后他对莫冬阳旁敲侧击，莫冬阳要么转移话题要么装傻，就连他安排的相亲都一推再推。杜仲就是傻子都知道莫冬阳在隐瞒什么了！本打算不再逼他，想约他出来把话说开，谁知道莫冬阳留了个短信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当事人之一就在他面前，杜仲不舍得为难莫冬阳，但是方淮舟就可以随便了。
“就是你看到的关系。”方淮舟淡然回答。
虽然早就猜到这个结果，但抱有几分希望的杜仲还是被方淮舟的直接气得肝疼。
“我警告你，我就冬阳这么一个弟弟，如果你敢辜负他，我会让你死的很难看。”杜仲这话是真心的，他要随便搞点毒药来整治方淮舟易如反掌。以方淮舟的身份家世，他如果要耍莫冬阳，那是分分钟的事情。为了不让自己弟弟吃亏，杜仲只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威胁对方。
“我不会辜负他。”方淮舟毫不退缩的看着杜仲。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间接承认他和莫冬阳的关系和感情，并且，做了一个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