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也懂了，就算是在演戏，方淮舟对着他也说不出那句“我爱你”。就犹如他刚才说的那九十九次“我爱你”，方淮舟看到的是演戏，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借着演戏为名的表白。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的“我爱你”，才不是犯规。
方淮舟见莫冬阳仍然拿着笔发呆，便伸手拿掉他的剧本和红笔，然后趁着人还没回神一把把人抱起。
“排练完毕。”方淮舟一边抱着人进浴室，一边说，“成人时间到了。”
等莫冬阳反应过来，早就被某人攻陷了。他果然不能因为方淮舟的那翻感想想太多！
第六十五章
莫冬阳主演的《说一百次我爱你》终于杀青，紧接着便是《血山》上映前的宣传。由于这一部电影一直处于封闭式的拍摄状态，所以对这部打着惊悚血腥考验人性极限的头衔的电影，媒体们一直处于打鸡血的关注状态。
越神秘，公众关注度就越高。所以宣传当日，到场的媒体非常多。
莫冬阳作为主演，所受的关注度最高，一场宣传下来，整个脸都笑僵了。之后的宣传密度非常集中，公司把主创人员都分开，然后赶场子一样的在不同城市做宣传。
两天赶了十五场宣传飞了六个城市的莫冬阳第一次觉得，从前有杜少庭那个绯闻天王吸引火力真好，可惜从前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为期两天的宣传结束，《血山》终于在各大电影院上映。电影一经上映，各界好评如潮，票房节节升高。一周票房结束后，《血山》首周竟然接近上亿票房，打破了四月国语电影普遍低迷的魔咒。
莫冬阳成了新一代的票房神话，媒体再次把他与风华做对比。或许从前莫冬阳头上还顶着“小风华”的称号，而现在是真正的能与之比肩了。
《血山》票房不俗，莫冬阳却没有一丝高兴的心情，反而越来越暴躁和烦闷。
因为他的药快要吃完了。
国内对于氟西汀的控制极为严格，一般医院根本不会有这种药物，只有专属的精神病院才有。莫冬阳从前在本市的那家很有名的精神疗养院榜上有名，但他却再也不敢踏入那里一步。
即使莫冬阳愿意重新进入那里，也不可能拿到这种药物的。除非，他承认自己从来没有痊愈过，他至今还是个重度精神病患者。
他必须得去一趟德国了。那个曾经为他做过两年心理治疗的医生，甚至破例为他开了一瓶氟西汀的医生，说不定这次她还会愿意帮他一次。
莫冬阳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墨黑的眼睛在黑暗中亮的有些诡异。旁边是已经熟睡的方淮舟，气息绵长睡得安稳。
由于氟西汀只剩两粒，莫冬阳这几天便再也没吃过药，那是为了等到真的撑不住时拿来救命的。这几天都是拿大量的安眠药代替，可惜效果甚微。
黑乎乎的天花板此时在莫冬阳眼中，已经扭曲成了一种能吞噬一切的怪物，不断对着他张牙舞爪。看着不断变换的恐怖异象，莫冬阳木然，只要不是莫瑶就好。
正这么想着，那天花板的怪物竟然幻化了一张莫瑶的脸——自从莫冬阳记起莫瑶那张脸之后，她的面容就再也没有模糊过。
莫冬阳一震，木然的表情终于有了裂痕，满眼恐惧。那怪物的嘶喊也变成了凄厉的叫喊声！
“阳阳！阳阳！”那凄厉的女声一边笑一边喊，“跟妈妈走！来啊！来啊！”
滚开！你不是我妈妈！莫冬阳无声的瞪着那有着莫瑶脸的怪物，身上脸上已经被冰冷的汗水打湿，浑身不自觉的颤抖着。
“方淮舟他不爱你！根本不爱你！”怪物继续惨叫着，“你以为他为什么要救你？他带你离开方家是真的为你好吗？！不是的！他救你只是因为愧疚！他带你离开方家是因为根本没办法在他家人面前承认你！如果他爱你，为什么连一句做戏的‘我爱你’都说不出来！如果他爱你，为什么还一直和季斐然保持着联系！”
莫冬阳脸色越来越苍白，甚至连手脚都开始微微抽搐，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想大叫反驳，可是他却开不了口！
“你看，你其实心知肚明的。”怪物不再惨叫，而是换了一张扭曲怪笑的脸，依然还是莫瑶的脸，“你根本无法反驳我，因为你比我更清楚，你不是每天都在偷窥他们的邮件往来吗？他们的联系就算是方淮舟受伤后也没有断过的。你甚至都不敢看邮件的内容吧？让妈妈告诉你，他们在互诉衷肠互吐爱慕，他们在说你多余在讨论怎么才能甩了你！”
闭嘴闭嘴！不是！淮舟是爱我的是爱我的！莫冬阳双目微凸，眼眶赤红，双手紧紧攥拳。
怪物似乎对莫冬阳的反应很满意，“桀桀”怪笑道：“如果被方淮舟知道你的身份，知道你私底下窥视他和季斐然，知道你有严重的精神病，你说，他会不会立刻就抛弃你？”
莫冬阳已近崩溃边缘，那怪物的脸已经伸至他的面前：“来吧，阳阳，跟妈妈走，他们都不爱你，事实上你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去爱的。这么不堪恶心的你，怎么值得别人去爱呢？来，跟妈妈走，妈妈带你去属于你的地方……”
莫冬阳不由自主的抬起手，绝望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冬阳？！”床头灯“啪”的一声被打开，橘黄色的光驱赶了黑暗。
方淮舟一把抱起浑身颤抖的莫冬阳，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安慰：“没事了，没事了，只是个噩梦……”
“噩梦？”莫冬阳满头满脸的汗水，眼神空洞无神。冰冷的身体拼命的汲取着方淮舟身上的体温。淮舟说他只是在做噩梦，不用睡觉就可以做的噩梦。
“对，是噩梦。”方淮舟紧紧抱着莫冬阳，努力温暖他还在颤抖的身体。很快，方淮舟的睡衣也被莫冬阳的冷汗沾湿。他是被莫冬阳抽搐的身体惊醒的，打开床头灯的那瞬间，他看见了莫冬阳睁的大大的眼和苍白汗湿的脸。
那样惊恐绝望的表情，绝对不是做噩梦而产生的。可是除了做噩梦，方淮舟想不出其他的解释。
莫冬阳出了一身冷汗，方淮舟抱着他一起去洗了个澡，又给他冲了杯热牛奶。然后破天荒的在牛奶里加了一颗碾碎的安眠药。
或许是莫冬阳折腾了一个晚上，又或许是那颗安眠药起了作用，总之，这次莫冬阳真的蜷在方淮舟怀里睡着了。但眉头还是皱的死紧，仿佛在他的梦里同样有一个解不开的死结。
方淮舟却没有了睡意，自从那场车祸起，他就察觉到莫冬阳的反常。可是那反常的时间太短，导致他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来。
今晚冬阳那么害怕，他究竟是在怕什么？方淮舟紧紧搂着莫冬阳，一夜无眠。
第六十六章
正在做饭的方淮舟被方国礼一通电话叫了出去，临走前看见难得入睡的莫冬阳缩在沙发上睡得深沉，便没有叫醒他，只是留了张便签条就走了。
方淮舟下了楼，方国礼的车已经在在等候了。
方淮舟看着那辆黑色的轿车扬了扬眉，他父亲很少在私事上用公家的车，看来方国礼来的很急，就连车都来不及换。
坐在后座的方国礼按下车窗，对方淮舟道：“上车。”方淮舟依言上车，然后缓缓驶出小区。
方国礼和方淮舟板着脸不发一言，就连坐姿都差不多，车内的气氛一下压抑起来，前排开车的司机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觉得背后有点凉飕飕的。
连嘉嘉曾经笑话过他们父子俩人都是闷油瓶，如果这个世界只剩他们两个，一定会是大眼瞪小眼直到地老天荒。现在他们就是这么个状态。
领导没发话去哪儿，司机只好在这附近的街道兜圈子，直到兜了第二圈，方淮舟才打破沉寂，问道：“爸，有什么事吗？”
方国礼看了方淮舟一眼，然后把手边的牛皮纸袋递给他。
方淮舟接过，打开后发现里面全是资料。
“上次车祸的结果出来了。”方国礼淡淡道，用对着同事一样公事公办的语气，“肇事司机虽然在最初承认有人指使，可是上了庭后却矢口否认，并且把全部罪名都往自己身上揽。肇事司机翻供，证据又不足，我们只能追究肇事司机的责任。”
言下之意就是虽然知道幕后黑手，但却没有办法把对方绳之于法。
方淮舟沉默，不断翻看着手中资料，看到某页时手一顿，道：“风华是临时决定回本市的？”
方国礼意味深长的看了方淮舟一眼，道：“没错，那辆商务车，本来只是接莫冬阳的。小华临时才决定回来，这件事情我已经找司墨证实过了，当天就连司墨都不知道小华要回来。”
“可是还有粉丝来接机。”方淮舟道。
“那是因为小华发了微博，上飞机的前五分钟发的。来接机的粉丝也是临时决定要来的。”方国礼解释，而莫冬阳的行程早就在经纪公司的官博透露了。
“这也不能证明这场车祸是冲着冬阳来的。”方淮舟神色不变的说。
“如此有计划有预谋的车祸，我不相信是临时起意的。”方国礼说。
“没有理由。”方淮舟紧接着道，“欧阳楠就算三番四次的为难冬阳，也没有想要伤他性命。欧阳楠虽然名声极差，但为了这种事情杀人，他还没那么低级，更何况，他早就放弃继续缠着冬阳了。”
方国礼破天荒的笑了笑，提醒道：“别忘了他家有一个妒妇。”
方淮舟一愣，柳雅？“可是柳家……”
“那又如何？”方国礼打断他，“别小看女人的嫉妒心，特别是柳雅那样的女人。欧阳楠身边多少床伴就那么悄无声息的没了，你看欧阳楠敢说一个字吗？”
方淮舟抓着资料的手紧了紧，说：“冬阳跟欧阳楠没有一点点关系。”
“没关系那又如何？”方国礼淡然道，“我说过别小看女人的嫉妒心，特别是，那个莫冬阳跟一个人很像，像极了。”
方淮舟疑惑的看着方国礼，方国礼指了指那沓资料，说：“看完。”
方淮舟赶紧往下看，却越看越心惊，忍不住道：“这个叫紫瑶的女人……”
“跟莫冬阳很像吧？”方国礼接下去说，“欧阳楠的每一任情人，都和这个叫紫瑶的女人很像。听说这个叫紫瑶的，是二十几年前的女明星。不过那时候她才刚入娱乐圈没多久就被欧阳楠包养了，欧阳楠似乎很爱她，不愿意她抛头露面，所以从来不让她拍戏。二十年前，这个紫瑶拍了唯一一部电影，但电影还没公映就自杀死了。从当年欧阳集团的旧址天台上跳了下来。”
方淮舟看到资料上显示，紫瑶拍的那部电影在她死后也没有公映。而且她还和欧阳楠育有一子，但一出生就是个死胎。
“紫瑶真的是自杀吗？”方淮舟看完最后一页资料，问。
“是。”方国礼肯定道，“当时很多目击者，不过欧阳家和柳家合力把这件事情压了下来，电视上没曝光，甚至连报纸都只有三言两语就揭过。”那时候的网络才刚进入中国，根本还没有网络曝光一说。所以，当时就算有很多目击者，因为没有曝光很快就沉寂了下去。
“她为什么自杀？就算是因为失去了孩子，那都过了三年了。”方淮舟心里有诸多疑问，这个和莫冬阳像极了的紫瑶，让他非常在意。
“因为事发前一个月，柳雅找了几个小混混强女干了她。”方国礼的声音忽然有点冷。
方淮舟一震，猛地看向方国礼。
“她报案了，警方还留了案底，不然我也查不到这些。”方国礼绞着双手冷声说，“那些混混没有抓到，不过在紫瑶自杀的当天，西郊一处废工厂发现了五具尸体。下身均被阉割，身上还有很多受刑的痕迹，最早的伤口在一个月前。经证实，那五名死者的特征跟紫瑶描述的那五个混混很像。”
“也就是说紫瑶被……欧阳楠就抓住了那些混混，直到紫瑶自杀，欧阳楠直接把人杀了。”方淮舟沉声说。
方国礼哼笑一声，说：“那之后欧阳楠便光明正大的养情妇和情夫，每一个都跟紫瑶有几分相像。听说最像的那个女人，已经怀了三个月的身孕，却在一天清晨散步的时候不小心失足淹死在公园的观赏湖里。”而谁都知道，那种观赏湖连三岁小孩都淹不死。
“欧阳楠和柳雅简直就是疯子！”方淮舟狠声道。
“柳雅因为自己的身体原因生不出孩子，所以也不允许欧阳楠的情人有孩子。那个紫瑶当年生了一个死胎，说不定也不是个意外。”方国礼收回方淮舟手上的资料，“所有像紫瑶并且被欧阳楠看上的，没一个好下场。就算欧阳楠早就已经对莫冬阳收手，柳雅也不会放过他的。”
就算方国礼不说，方淮舟也知道像柳雅那样的家世，要一个人的命简直易如反掌。别说她从来都不亲自出面做的极其隐蔽，就算抓了她也只能因为证据不足而放了她！
方国礼说完，深深的看了方淮舟一眼，说：“别和你爷爷怄气了，你爷爷和我不认同莫冬阳，不止是因为斐然的原因。我想，今晚看了这些资料，你也懂了。”
方淮舟自然懂，方家和柳家向来政见不合又是不同派别，而方家因为根基深稳，向来比“新贵”柳家高上一头，柳家一直视为方家为眼中钉。柳家一向目中无人嚣张拨扈，而中央正值大洗牌，他们已经被上面的人盯上，正等着柳家犯错来个名正言顺的清查。方家自然不可能在这重要的时刻因为一个小小的莫冬阳和柳家有任何接触。
莫冬阳长得像谁不好，偏要像一个死去二十年的女人，被柳雅恨上，只能说他命不好。
方淮舟听完方国礼的一番话，也明白了他们的立场，知道要方家人承认莫冬阳，大概是不可能了。
方国礼看方淮舟想的差不多了，才问道：“今晚跟我回家？”
方淮舟沉默良久，才沉声道：“回小区。”
方国礼大感意外，却也没再说什么，吩咐司机回莫冬阳住的小区。
莫冬阳在方淮舟关门的那一刻就醒了，睁着眼睛走了十分钟的神，才慢吞吞爬起来，抓起桌子上的便签条看了看。
“有事外出，很快回来。”莫冬阳喃喃读着纸上的内容，然后揉了揉把它丢进垃圾桶。
他忍不住的想，方淮舟忽然那么匆匆忙忙的走了究竟是为什么呢？有什么紧急的事情要他处理吗？还是，有什么要紧的人需要见？
是季斐然吗？季斐然回来了？所以淮舟才匆匆忙忙的丢下他跑了吧？他们现在在干什么？拥抱？接吻？还是激烈的做爱？他们分开了那么久，一定很热情吧？
抑或者，他们在商量着怎么甩了自己找个碍事者，季斐然一定在狠狠的唾骂他是个小三吧？淮舟会反驳季斐然吗？会为他辩护说冬阳不是第三者吗？还是和季斐然一起瞧不起他厌恶他？
越是胡思乱想，莫冬阳就越认为这些都会成真，淮舟会不要他，看不起他，嫌恶他。
耳边又是那熟悉且恶劣的女声：“阳阳，你想的都没错，我都看到了。方淮舟正抱着季斐然动情的喘息呢，那一声声的‘斐然’，叫的那么深情。跟叫你这个冒牌货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滚！滚！”莫冬阳狠狠的挥着手，把那红色的影子挥散。可是没用，那影子又马上愈合出现在他面前。
“呵呵呵！”莫瑶笑的残忍，“你怎么能这么对妈妈呢？真没礼貌！妈妈可是为你好告诉你真相呢！你等着吧，今晚方淮舟不会回来了，他以后都不会回来了！季斐然回来了，他的身边已经没有你的位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