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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伎 上——by橘子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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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轩琴眼中一动,垂下眼睫,“无聊多出去走走,我又没有关着你。”

采英微笑着点头,可他打心里知道蓝轩琴并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于外出兴致缺缺。

蓝轩琴摸摸他的手臂,一笑,“不然我们一起去劝凋叶留下,瞧二哥这些日子折腾的模样我可真看不下去。”

“再多一个家伎,我可受不了那股紧张劲。”采英回头,将脸倚在他胸上,开玩笑道。

“我说了照顾你一辈子,你还有什么好紧张的?”蓝轩琴拍着他的头发温柔笑道。

采英闭上眼睛,心中因他的话而感到暖甜,可这同时,又无法忘记蓝轩琴是买下自己的人,而非自己的情人——买主是不能体会艺伎卖身的“心甘情愿”有多无奈的。

他是打心底觉得,凋叶可以留在这里,但凋叶执意要回去,采英也完全同意。

他的坚决与执着是自己所没有的,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凋叶早一日恢复自由之身。

虽然,那时会有些寂寞。

******

月底那天,黄昏时,凋叶在房间里收拾了些东西。

他的侍童曲空已经在咏梅居外等着他了。

蓝泓泉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来,西下的夕阳照的咏梅居满室红光。

凋叶回过头,“二少爷。”

蓝泓泉臭着脸,“等等要走了吗?”

“是。”

“我瞧见朱名他们在门口等着送你。”他轻哼一声,望了他的行李一眼。

“二少爷来的正好,我有东西要给您。”他说着,将地上三只箱子提起来递给他。

“什么东西?”他疑惑的皱眉。

“您自己看吧。”他微笑着回答,拎起自己的包袱。

蓝泓泉提起其中一个木箱放在桌上,打开来看了一眼立刻砰的一声关上,冷冷的问:“凋叶,你这是什么意思?”

凋叶微叹一声,转过身看着窗外。

“缝给你的衣服,难道还有送给别人的份,还给我做什么?你要存钱赎身,为什么不把珠宝也都带去了?既然都送你了,就是你的了。”

“少爷,”他又轻柔,又悲伤的说,“从今尔后,您只就是我的客人了,就连主人也称不上。我翻来覆去的想,与您的关系,还是如此最好,还给您那些,正是因为我很明白那是您的心意。”

蓝泓泉一怔。

他转过头望着蓝泓泉,“少爷,还给您吧,我真的承受不起。”

蓝泓泉低头苦笑,“所以,现在你可以相信,我是真的爱着你的吗?”

“少爷,不管您是否真的爱我,您所求取的,凋叶都没有办法付出,不是吗?”他回头苦笑道。

然后他从窗边走到蓝泓泉身边,低头看着那口箱子,“不过,有一个东西,我一直无法下定决心把它还给您。”

“什么东西?”

凋叶抬起头,从怀中掏出那只黑木红宝石发簪,“我想带走它,好吗?”

浓到令人感到黏稠的红色,在夕阳底下更加浓艳。

“你带走吧,”他别过头,“你可以全部带走。我不要你还我……”他回头看着他的脸,“你不用还我!”

“您送我那些,当初是真的盼着我赎身吧,”他微微一笑,“难道如今,也还是如此?”

蓝泓泉一愣。

“我就只带走它。”他优雅的微笑着回答,“就只有它。”

蓝泓泉望着他将发簪收入怀中,然后缓步走出了寝间。

曲空背起他的筝,一手抱着他的琵琶,一手抱着他的琴,跟在他后头。

他就这样看着凋叶越走越远,直到一个转弯,看不见了。

『从今尔后,您就只是我的客人了。』

回头蓝泓泉瞪着那三只箱子,凋叶那番话使别离更加令他痛苦。

即使最后的日子里相处融洽,自己也终究是他的恩客而已。

朱名、采英和雪星在蓝府大门送走凋叶之后,蓝泓泉才缓缓走到门边。

“二哥,你来晚了。”蓝雪星道。

蓝泓泉微微摇头。

突然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发言不太得体,蓝雪星赶紧拉着朱名,“朱名,我们回去吧。”

“嗯。”他点头,让蓝雪星牵着他走了。

采英却还留在门口。

他看着蓝泓泉望着夕阳下通红的街道发怔。

“凋叶追求的不是爱情,您知道的。”他轻声说,“所以您不能用爱情掳获他。”

蓝泓泉像是咬咬牙根,“我知道。”

第16章

芳伶苑后门,几个伙计接过曲空手里头的乐器,随口聊:“哎,你家公子回来了,不用再去帮兰少跑腿了吧?”

曲空两手抱着乐器、肩上还背着琴,早就酸的不得了,他甩甩手,抬抬鼻子,“呵,也不是我不想帮兰少办事儿,只是兰少呀那股脾气……”

“我什么脾气呀,曲空?”

一名俊美的少年攸转着从后廊出来。

曲空机伶的眼睛一转,奉承道:“我说您那股好脾气我总是冲撞着您呢呀~”

来人是芳伶苑第二红牌易兰,他听着曲空贫嘴,也不生气,笑着问:“你家主子呢?怎么你进门了他还没见到人影。”

曲空往后门外示意一眼,“给客人拦住了。”

只见凋叶陪着笑脸,站在门外不远,被三个公子哥儿打扮的人围着,正在说话。

其中一个出手去拉凋叶衣服,易兰眉毛一挑,跨了出去,“我说,几位爷,凋叶都还没挂牌呢,何必急于一时?”说着手一伸将凋叶从人里头拉了出来,“有兴致的话开市那天欢迎来捧场,”他笑的甜美,“一个座位四百两银。”

这数字让三个富家公子僵了脸,易兰得意洋洋的拉着凋叶进门去,曲空已经和两个伙计把乐器行李带上楼了。

“易兰,别老开罪客人。”凋叶给他拉着手腕一直往里面走去。“传出去对你没好处。”

易兰回头,瞪他一眼,“你就是不会闹点脾气,所以牌价才会一天比一天低。”

凋叶望着眼前十七八岁的少年,他脸上全是年少气盛。说红牌嘛,自己至少还顶着京城第一的名声,可他心眼里头没有易兰对客人那骄纵劲,想了一想好言劝道:“毕竟也这个年纪了,牌价低也没什么奇怪的,总有一天你会成了第一,换了我第二呀。”说着苦笑:“当然,最好你是早早的离开这里,可万一过几年你还在这儿,可别再跟客人闹这些。”

易兰是歌伎,还在学艺时,凋叶也曾就音乐方面对他指导一二,他没有再回嘴,眼睛转了转,“吃饭没有?”

“没有,”他望了易兰捉着自己的手,“我们去厨房吧。”

“让人送上楼不就得了?不管怎么说您总是头牌嘛。”

“现在头牌是你吧,我还没开市呢,”他如此笑道,反手抓住易兰,往厨房走去。

正是吃饭的时候,厨房旁的两张方桌上有四五个小艺伎,还有两个十岁出头正在学艺的小雏儿、一个水房伙计,都正在吃晚餐,其他艺伎估计是有客人吧。看见凋叶和易兰都笑着喊了一声。

凋叶和易兰在桌边坐下,饭才吃了两口,一名男子就走了进来,“凋叶!”

“东家,还没吃饭?”

李芳生摇摇头,笑道:“没能闲着,”然后下颚指指门口:“你快吃,有客。”

“我说东家,凋叶还没开市呢。”另外一头有个少年笑道。

“说的也是,”李芳生走到饭桌边,一个伙计看见老板准备坐下,机灵的给他添了饭来,“凋叶,你可以不见他。”

“是谁?”

“康少爷。”

凋叶若有所思的扒了两口饭菜,放下碗筷,瞥了易兰不耐的脸一眼,“我不在的时候,可真麻烦你了。”

易兰哼了两声,“我回头跟你算。”

凋叶离开厨房,去了他接待客人的房间,来到门口,门是开着的,康云在里头,一看见凋叶就站起来,曲空已经开窗点灯,自顾自的在一边翻整带回来的物项,凋叶转头,“曲空,你去吃饭吧,明天再整理。”

曲空应了一声,出去了,凋叶才跨入房内,面露微笑,“康少爷,可很久不见了。”他说着,回头关上门,一双手臂就从身后搂住他。

“凋叶。”康云闻着他的长发。

凋叶怔开他的手臂,苦笑,“我还没开始卖呢,您心急什么?”

康云被他说的狼狈,只好松开手,看着他缓步走到桌边坐下。“你还是一样,总要说话伤我的心,”他垂着眼走过去,坐在凋叶身边,“这段日子里,我想你想的心都要碎了。”

凋叶保持着笑容,心道形容感情,康云的辞汇比蓝泓泉花俏的多了。

“我听说,蓝家二少特别喜欢你,总带你出门?”他用试探的语气问。

凋叶伸手惦了惦茶壶,里头是空的,他只好放弃,转头平淡的回答:“朱名是蓝老板买的,采英是三少爷买的,二少爷怎么好意思带他们出门?我恰好在,他就恰好带我出去了。”

“蓝二少原本没有带家伎出门的习惯吧?”康云阴沉的问,“要是有,他不早买一个家伎回去专门陪他出门赴宴。”

凋叶一愣,他倒没想过这一事。

康云别过头闷闷不乐的道:“幸好我们两家没有来往,不然,在宴会上撞见了你和他在一起,我可怎么自处?”

凋叶微微一笑,“要是我的客人个个都似你这般,我岂不是甭做生意了?”

康云瞪他一眼,伸出手,彷佛试探,看见凋叶没有抗拒,才轻轻掬起凋叶耳边的一缕长发,“何时开市?”

“不知道,问东家的意思。”

“花笺我收到了,”他靠近凋叶的脸,“要多少才算称心,说个数,让我有个准备?”

“会开到多少,哪是我能控制的?”凋叶微微侧身躲过他的亲近。

“可以控制啊,”他笑着说,“反正一定是我帮你开市嘛。”

凋叶抿嘴一笑,“那也未必。”

康云的笑脸登时僵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凋叶用手托着脸,“蓝二少爷很照顾我,所以我邀请了他。”

康云僵着脸,张大眼睛,“你……你喜欢上他了?”

凋叶露出稍微有些不耐烦的表情,“我说他很照顾我。”

康云站起来,“你为什么、为什么……我总以为你虽然不爱我、不肯跟我,可我总是你一个特别喜欢的人……”他抓住凋叶的肩膀,“八年了!我等你八年了!你认识他才几个月!我为你付出的感情,他及的上我几分?你就是不爱我也不该……也不该这样对我!”

凋叶扭开他的手,又一笑,“您像孩子一样计较着付出的多寡和时间的长短,可我在意的不过就是相处的方式如何,出手是否大方,是否信守承诺,对我有几分尊重,”他抬头望着康云,“张老先生也是我重要的客人,但他对我付出的不是爱情,也没送过我什么礼物。被我视为重要的客人,并不等于我对他有那种感情的可能。”

康云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凋叶起身,走到门边,“康少爷,我邀请二少,除了我蛮喜欢他,也是要你认清一件事情,我是艺伎,再特别的客人,也仍然只是客人。”说完,他露出无奈的笑,“请不要继续自作多情,您长久的等待,我看了也是不忍。”

康云死死的看着凋叶,凋叶打开门,作了个送客的手势。看了一会,他终究死心的跨过了门,离开了凋叶的寝间。

凋叶望着他的背影。

虽然折腾,可他毕竟无法回报康云,如果自己邀请蓝泓泉,可以让他死心,那便是两人之间最好的结果了。

康云离开后,凋叶回到厨房,一会儿一个艺伎进来,坐在凋叶身边,“凋叶,我在门口遇见康少爷呢,瞧他那模样,你一回来就要惹脑老相好?”

凋叶瞪了对方一眼,对方嘻嘻一笑。

东家斜睨他一眼,“紫林,少说两句。”

凋叶吃饱了放下碗,“我邀请蓝二少来我的开市,康少爷吃味。”

李芳生似笑非笑,“康少爷真是小题大作,红牌艺伎的大客五个十个那有什么奇怪,你这些年来就只有这两三个,才是怪事。”

“是啊。”凋叶平平淡淡的回答,声音里面听不出情绪。“我吃饱了。”说着起身,回去寝室了。

******

凋叶离开蓝府后半个月,蓝泓泉几次出门应酬也没有带上朱名。正如康云所说,其实,他原本就没有带家伎出门的习惯。

这日晚间,他回到家里吃过饭,在花园中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两人出次对话的池塘边。

池塘倒影着夜色,水中锦鳞微动。

他望着水面出神,想起那日他身上满是芬芳的香气,自己就像只蝴蝶一样,被他吸引到了这里。

“二少爷。”

背后有人喊,并且一袭香味涌来。

蓝泓泉一瞬间以为是凋叶,猛然回头,“你……!”

却是采英。

他面带着微笑,走到蓝泓泉身边,“凋叶回去以后,总觉得冷清了。”他低声如此说着,也望了一眼池塘。

“嗯。”蓝泓泉只是应了一声,自己刚才把这声音和香味当作凋叶,他突然察觉其实自己已经对凋叶思念极深。

采英抬头道:“前厅有人找您,我来传话的。”

“谁?”他心不在焉的问。

“曲空,凋叶的侍童。”

蓝泓泉一愣,立刻就转身直往大厅去了。

大厅里头,蓝眠玉和蓝轩琴恰好都在。

凋叶的侍童曲空是个大男孩,蓝泓泉与他有一面之缘。

“公子让我来通知您,十二月十五日那天晚上,请务必来听公子的表演。”

蓝泓泉皱着眉头,曲空嘻笑着行了个礼。

“表演?凋叶不是要先——”

“二哥,曲空的意思就是那天凋叶要开市,”坐在一边的蓝轩琴笑着提点,“因为『开市』有要客人花钱的意味,所以不会直接说『请来帮艺伎开市』。”

蓝泓泉摸摸鼻梁,“知道了。”

话说完,只见曲空一双大眼瞪着蓝泓泉,不像个下人该有的样子,倒像个大孩子。

蓝眠玉忍不住问:“你这样看泓泉干什么?”

曲空一笑,“蓝大爷,我家公子这么多年来,邀请的客人不过两三个,我要仔细瞧瞧蓝二爷的模样,看能不能瞧出那个奥妙在哪里。”

蓝轩琴觉得凋叶这个有点古灵精怪的下人有些好玩,顺着他的话头问:“喔,你瞧出来了吗?说来听听。”

“佛曰不可说,”他煞有介事的摸摸下颚,“只能说我家公子的眼光玄妙。”

蓝泓泉轻哼,“那你说说,凋叶看上康云哪里?”

“蓝二爷,我家公子认识康少爷的时候,我还在厨房烧菜呢,之后也没这种机会可以仔细看看他,”他笑着说,“不过我瞧着您比他俊了没有三倍也没两倍,前两天康少被我家主子气的……说不定开市那天他不来呢,到时候公子的身价可就看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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