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震感觉得出来，韩茂町浑身上下都在发抖。甚至颤抖得比上次试图毁掉自己容貌时还要厉害。
“茂町，别怕……”阿震轻轻握住了他的手，“不管什么样的结果，我们都能接受的，是不是？”
“……嗯……”的确，韩茂町事先已经和阿震说好，如果父亲不接受自己，那就和阿震一起去浪迹天涯好了。但即使已经作好了最坏的心理准备，他还是会因为强烈的期待而紧张。
当然，不管再怎么恐惧，该面对的场景还是迟早会面对的。
“……爹……”韩茂町低着头轻轻叫了一声，像是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
“……”韩达他冷峻如冰的目光从韩茂町的脸上渐渐移到他的手上。
韩茂町连忙下意识地猛地从阿震的掌心中一把抽出了自己的手，“……对不起！要不是因为我，辰龙教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现在天光镖局也能得到需要的一切，不至于会落得如今比以前还要尴尬的境地……都是孩儿的错，请您责罚孩儿吧！！”
“……”韩达没有答他的话，只是看向了阿震，冷冷地开口，“就是阁下让犬子不顾一切的吗？不知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不能怪阿震！”韩茂町忙道，“他什么都没对我做过，都是我不好……爹，您要打要骂都冲着我来吧！”
“……”阿震沉默了片刻，忽然神色一凛，朗声道，“韩总镖头，我认为你没有资格责怪任何人！因为你根本从没有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阿震？！”韩茂町被他吓了一大跳，“你在说什么啊？！快闭嘴！！这里我自己会处理的！！”
“我为什么不能说？！”阿震的语气愈发严厉，“你知道你让茂町受了多少苦多少罪吗？！你凭什么为了自己的野心让他屡屡置身于如此危险的境地？！你既然只把他当作一颗棋子，又凭什么指望他对你忠心不二，凭什么不准他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我都叫你闭嘴了！！！”韩茂町一声咆哮，急得都快要哭了。
“你看到了吧？！”阿震却依旧不依不饶，“即使你这么对他，他直到今天还是敬你如斯！！有个这么好的儿子，你还能奢求什么？！”
“……”韩达沉默良久，终于作出了回答，“……你……说得对……”
“……！！”
“……！！”
这个回答大大出乎了韩茂町和阿震两人的意料。
“……其实……这些事我早就已经想过了。我从前从不知珍惜町儿，直到那天以为他已经不在了，我才追悔莫及……所以，当看到他再次活生生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一刻，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刚才看到他，我也真的很高兴……只是，我太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了吧……”韩达将爱怜的目光看向儿子，“町儿，祝贺你找到了自己的归宿。就凭震儿刚才说的那番话，我就能感觉得出他对你的一片真心。好好珍惜他吧！”
“……爹！你同意我们了？！”韩茂町不由得欣喜若狂，忍不住扑上去和父亲紧紧相拥，“太好了！谢谢爹！！”
一旁的阿震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谢谢韩伯伯成全。”
韩茂町和阿震总算是迎来了皆大欢喜的结局。
其实，祁筠之所以不让他们跟着，原因就是他不想让韩茂町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人。
因为他打算好了要走得很远很远，最好远得看不到所有熟悉的面孔，也听闻不到一句属于他们的消息。
就这样漫无目的走啊走，走啊走，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个昼夜，祁筠最终到达了一个地方。
这个地方离祁筠心中的理想之地应该差不多了。因为他已经听不懂身边的人在说些什么了。不过他能从地形地貌和人们的装束中隐约判断出，这里是西域。那个他曾经和左飞相约有朝一日要一起去看看的西域。如今，他却只有孤身一人来此，也完全没了游览的兴致。
又饿又累的祁筠，为了在路边的小摊买一个烧饼，只有又比又划地问多少钱。
小摊摊主伸出了两个手指。
祁筠便递给了他二十文钱。
摊主欢天喜地地收下了。
“喂！”这时，却忽然有一个秀美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似乎很生气地叽里呱啦对摊主说了一大堆。
摊主也顿时不太高兴地噼里啪啦回敬了他一大堆。
“……”祁筠只有十分迷茫地拿过烧饼，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哎，我说小兄弟啊！”年轻男子却忽然用标准的中原话向他搭讪，“你被人骗了！他要的是两文钱，不是二十文！”
“……啊，原来是这样！”祁筠这才知道那大汉是在为自己抱不平，冲他感激地一笑，“谢谢这位大哥。不过只是些小钱，何况又是我自己弄错在先，他有现成的便宜，捡了也是无可厚非。我看就算了吧。”
“话可不能这么说！”男子严肃地摇了摇头，“我也是个生意人，生意人最应该讲的就是‘诚信’二字！我刚才跟他理论，他竟然叫我别多管闲事！这可真是砸自己的招牌啊！”
两人说到这里之时，那摊主忽然开始向祁筠连连鞠躬作揖，嘴里还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
祁筠愣了愣，随即便明白过来——他是没想到有人能和自己交流，把他的居心不良告诉了自己，又见自己像是个习武之人，怕自己找他的麻烦。“……呵呵，这位大哥，你快帮我告诉他，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哎呀呀，小兄弟你可真是太纵容这些人了……”年轻男子虽然不太赞成祁筠的作法，但还是向摊主转告了他的话，然后接过摊主忙不迭掏出的十八文，递给祁筠，“怎么着也得让他把多的钱找回来吧！”
“……呵，真是多谢了。”祁筠微笑着接过了钱，“在下祁筠。不知这位大哥该如何称呼？”
“哈哈，其实我应该也比你大不了多少吧？”男子爽朗地一笑，“我叫言斯……祈兄弟，看你的样子像是中原武林人士，不知这是要往何处去？”
“呃……”祁筠苦笑了一下，“不瞒言大哥，我也不知道我这是要去哪儿，也不知道何处是我的容身之所……”
“哦？”言斯一愣，随即大笑道，“哈哈哈！这难道是天意？我正想找一个中原人加入我们达罗帮，和我们一起做事，不知祈兄弟是否愿意？”
“……一起做事？”祁筠闻言一惊，“是做什么样的事？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胜任……”
“很简单很简单！”言斯笑道，“只要有汉人来和我们做生意的时候，你当一下翻译就行了！因为我们商队除了我之外都不会说汉话，所以常常都很麻烦呐！”
“……可是，能否请问下贵帮是做什么生意的？”事实上，一听到“达罗帮”三个字，祁筠就有点怀疑这是个什么样性质的组织。如果是个类似于魔教的黑帮，自己这曾经的正派弟子又岂能加入？！
“嘿嘿，我们以前的确是卖过私盐啦！”言斯看透了他的心思，“不过祈兄弟放心~我们已经早就改邪归正了！现在卖的绝对都是正经东西啦！”
“……呃……”听言斯这么一说，祁筠却倒反而更不放心了，“……承蒙言大哥厚爱，但在下对生意之事毫无研究也毫无兴趣，我看还是算了吧……”
“……哎呀！”言斯笑道，“好了好了，那我就说实话了吧……其实我以前也是中原人~可是我们那里出了帮主之外都没几个人会说中原话，而且那些人身上黑帮气息严重，我也懒得多搭理他们……与其说能让你做什么，倒不如说是想让你跟我交个朋友、陪我说说话~”
“……原来言大哥也是中原人啊，难怪中原话说得那么好，和西域土生土长的人外表上也似乎有些许区别。”祁筠这才对这个言斯多了几分了解，“只是会来西域的中原人应该也不少吧，不知言大哥何以独独如此垂青在下？”
“真要逼我全部说出来啊？”言斯无奈地吐了吐舌头，“行行行，说吧说吧……我和你一见如故，是因为我曾经也是中原某正派的弟子~有一次我到西域游玩，遇到一帮歹人，我敌他们不过，差点遇险，幸好被达罗帮的帮主赫连默罗大哥所救。后来我为了报恩，就干脆留在他身边咯！”
“……”这番话听得祁筠有些哭笑不得——这报恩方式未免也太过头了吧？！“那敢问言大哥师承何处？”
言斯笑道：“说出来也不怕你吓着~其实我爹就是长白门的现任门主！”
“……啊？！”祁筠真是被吓了一大跳——既是因为想起了那个“堂堂长白门少门主”，更是因为这言斯的身份既然并不只是个普通弟子，怎么还随随便便就留在了西域？！
“你是不是认识我大哥啊？”言斯再次看透了祁筠的所思所想，“嘿嘿，没办法，大哥他以前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爹老叫他多向我学习，他却老是不服气……可谁让他是嫡长子呢？我这个庶出的就算再有能耐也当不了门主啊~虽然那种事情我也无所谓的啦，让我当我还嫌麻烦呢……不过呢，大哥虽然总是任性妄为，却很怕爹，只要一见了爹就服服帖帖的，所以爹的有生之年他是不会乱来过头的，也就没我什么事了~再说了，我还有那么多兄弟，多我一个在长白门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在这里帮帮赫连大哥的忙~~爹他也同意过的~~”
“……”祁筠实在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了。沉默半晌之后，他才道，“唔，既然言大哥希望我加入达罗帮，倒是可以一试……但是……”他还是有些迟疑，“你们需要到中原去做生意吗？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地方了。”
“原来祈兄弟是为了避难才来这里的？呵呵，好好好，没问题！”言斯一口应了，“虽然我们有时候的确也到中原去，不让你跟着去就是了！你要是到了我们那里，还可以教会更多人的人说中原话，不就不用你到哪里都亲自上阵了吗？”
“……对哦！”祁筠心中一动，“我怎么就没想到我还可以当先生呢？看样子，这还真是个适合我干的活儿呢！我也正在想，我在这里连语言都不通要如何生存下去，而且钱的方面也不能坐吃山空啊！言大哥，也许我们的相遇就是种冥冥中的缘分吧？！”
“哈哈哈，一定是的！”言斯再次大笑起来。
第67章
祁筠一被言斯带回达罗帮，就见到一个虬髯大汉。
“这位就是我们赫连帮主~”言斯向祁筠介绍道。
“拜见赫连帮主。”祁筠向着虬髯大汉行了个礼。
“帮主，他是我带回来的新成员祁筠~”言斯又向赫连默罗介绍。
“……”赫连默罗看起来却像是不太高兴，“我们最近还需要新成员吗？！你不要随随便便就带个人回来混饭吃行吗！！”
“……哎呀，帮主，是我不好，应该先跟你打个招呼的……你不要生气~”言斯有几分撒娇地笑着，“祈兄弟也是中原的，拜托你就让他跟我作个伴，好不好？”
“……好吧好吧，随便你吧！”赫连默罗看样子也是拿言斯没办法。
“……”从言斯的神态中，祁筠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可以为了这个男人抛弃家人了——因为他对赫连默罗怀着一份特殊的情愫。
“对了，”赫连默罗问言斯，“你和这个祁筠是怎么认识的？”
“……哼，说到这个我就是气！”言斯皱起了眉头，“遇到个无良的烧饼摊摊主，欺负祈兄弟不懂西域话，就想讹他的钱！而且我为祈兄弟打抱不平时，他还骂我多管闲事！”
“什么？！有人敢这么不把我达罗帮的人放在眼里？！”赫连默罗闻言顿时大怒，“你告诉我是哪个乌龟王八蛋那么大胆子！我马上去剥了他的皮！！”
“……你又来了！”言斯把脸一板，“不是说好现在不能再那么暴力的吗？！”
“……生气啦？”赫连默罗的语气瞬间软了下来。
言斯面无表情地回答：“属下怎么敢生帮主的气？”
“……得得，知道你这么说的时候就是生气了！”赫连默罗只好打消了去找那摊主麻烦的念头，“我不管了我不管了，反正他欺负的又不是我！”
“……嘻嘻~”言斯忽然又笑了起来，“我知道帮主你都是在我鸣不平啦~赫连大哥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很高兴了~~”
赫连默罗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看着他们的互动，祁筠又发现郝连默罗对言斯也绝非完全无意，否则表面凶恶、又身居帮主高职的他不可能骨子里对言斯那么服顺。莫非他们已经是一对爱侣了？
赫连默罗的下一句话却立刻让祁筠否定了自己的猜想，“说起来，那小妞儿你什么时候帮我绑来啊？”
“有那么急吗？”言斯不自觉地收敛了笑容，“我明天就帮你搞来好了。不过，我看用这种强硬的手段也多半征服不了她吧？”
“那你教我该怎么办啊？！”赫连默罗急问，“我好言好语跟她说话她也不爱搭理我啊？！”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言斯耸了耸肩，“教你怎样当一个好人是可以，但是对于追求女人，我也没经验啊。”
“……哎，算了算了！那就先绑来再说吧！”赫连默罗如此下了结论。
“也就只有先这样咯……”言斯把目光转向祁筠，“祈兄弟，走吧！我带你去你的新房间。”
“好。”祁筠应了一声，便跟上了言斯。
“……切，那个白痴男人……”走出几步后，言斯开始嘀嘀咕咕地抱怨，“那种事就算我知道也不会教他的吧？！见人家既漂亮又冷冰冰的就起了征服欲，真是肤浅！要早知道他喜欢冰山美人型，我也可以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