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日，醒醒睡睡间，项城君的身体情况到是比刚醒来的那时候要好了些许，只是当初玉玲珑给他的那一掌实在霸道，又加上不适时宜的落子冲击，身体差点都坏了底子，多日来就没有下过床畔。项城君原本就是个闲不住爱闹腾的人，一下子在床上闷了这么久，整个人都开始有点小脾气发作的趋势。
这日正午用了午膳，项城君的眼睛就盯着窗外移不开了，淡小辉看他一脸向往的模样，拧了眉，决定当没看见，那知道项城君却一把抓住他的袖子，就不让他走了，面色挂着几分憨态的笑，直溜溜的盯着淡小辉：“胆小鬼，你就带我出去转转吧，可以么可以么可以么？”比起之前那沙哑得声音来说，项城君现在的声音，已经好了很多，不如之间那般难听。
“不可以！”一把将将自己的袖子扯了回来，淡小辉炸：“我叫淡小辉不是胆小鬼！还有！你身体没好不能出去，要是再惹了重病那怎么得了！”
项城君没有力气，抓不紧袖子，被淡小辉用一扯，袖子就从他手里飞了，长长一叹，项城君两手揉着自己已经没了婴儿肥的脸颊嫌弃得道：“郑鸿棂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讨喜的弟弟啊”
提到兄长，淡小辉就来了气：“别跟我提那王八蛋！把我丢在这里几年了都不来看我一眼！来了之后还是不来看我，我已经不当他是我哥哥了！”
项城君一愣，默了默道：“他会不会是不记得了……”
淡小辉一脸愤然，想着想着眼眶就跟着湿润起来：“不记得了更可恨！我是个人，活生生的人！当初是他把我留在这里的，可是他居然不记得……”
项城君忍不住想要扶额，自己好像说错了话。
不过郑鸿棂这个名字，他到是记得，可是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他却已经记不得了，只是隐隐的记得这个人冷得比冰刀子还让人感觉无比蛋疼。
而对淡小辉，郑鸿棂也不是不记得。
这些年来，将淡小辉交给项城君之后，郑鸿棂就音讯全无，即便这次为了玉玲珑跟项城君的事来了这里也没有去看淡小辉，不是不记得，只是不敢去看。
因为郑鸿棂是害怕死得时候心里对弟弟的不舍会更多，所以就干脆避而不见，而且……三年已满，他的时间恐怕也只有几日而已……
第六十五章：生死约，两悲人
凤凰花开的树下，玉玲珑一身的女子装扮，模样娇美的他，连眉梢间流转的都是诱人风气，在平凡的一袭粉色，穿在他的身上，也能衬出不一样的气质，幽柔清美。卸下了那些繁琐装饰得疼，这会子披散了发，长长的黑发犹如瀑布一般，铺在地上。
枕在他膝上得人，一袭白衣，如若天际的云，双眼轻闭似是睡着了般瓜子的脸型，剑眉细而又长，薄唇轻敏，也只有在这样的时候，他的脸上才出显出那么几分淡然的几乎难以发觉的温柔。
玉玲珑低头看他，指尖细细描绘着他脸上的轮廓：“下一世，我一定会在你想起一切之前找到你的，这样你，你想躲也躲不掉了”
两人的身影靠在一起，树上飘落的凤凰花瓣随风飘落，远远而望，仿佛那是一副被人精心描绘出来的画。
“下一世，别找我了”他开口，话语中的淡漠，与此时此景，是这般不搭。可是玉玲珑却早已习惯，只是淡淡勾着嘴角，看着他的眼眸里面透着几分向往：“每一次都是我看着你先走，你说下一次，会不会翻过来，是你看着我先死？”话才落，手已经被他一把抓住。
睁开的眼，分明就没有什么情感，像是在看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物，可说出得话，却又能让人心里颤动：“你不会有这个机会”将玉玲珑的手抓在掌心，他定定看着玉玲珑的模样，两人互看良久，最后他才复道：“下一世，找个正常的人，跟他好生过完不多的时日，别再把时间浪费用来找我了”松开抓住玉玲珑的手，他复又合上双眼，似打算再次入睡：“下辈子，我不会再同你在一起的，你该忘了”
玉玲珑没有答话，指尖撩过他额前被风扶乱的碎发。
膝上得人，似乎越睡越沉，久久都没有再睁眼醒过，玉玲珑转眸看了一眼远处的夕阳，嘴角虽然挂着淡淡的弧，可那双眼，却逐渐氤氲起了雾气，再低头，看向枕在自己膝上得人，玉玲珑弯下身去，贴着他的额心，声音有些低哑：“等我二十年，二十年后，我还会去找你……”
膝上的人没有反应，安静的模样显然已经陷入了沉睡，可是只有玉玲珑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冰凉，就连胸口也不再起伏……
如果这人还有呼吸的话，他定会睁眼，用那分明就没有感情的眼眸，说这一句难以发现无奈的话。
当真是任性。
下雨了。
今天的雨，下得很大，却不闻雷声。
房间里，墨夜站在床边，一脸的难以置信，双眼直盯着床榻上，那缩在床脚，满脸惊恐的人，脑子里面回荡得都只有一句话——我不是墨颀烜，我是哑奴。
哑奴？
一个已死之人？
长长梦靥之中，缠着自己弟弟的人？
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墨夜双眼赤红，铺到床上，将哑奴从床脚里面蛮横得扯了出来，两手死死掐着他的肩膀：“你怎么会是哑奴！你怎么会是哑奴！你明明是我小弟颀烜，怎么会变成了哑奴！！！你是不是上了他的身！是不是！还是你阴魂不散，所以那些日子，颀烜的身体才会一日不如一日是你害的！是你弄得！你从我弟弟的身体里面滚出去！听到没有滚出去！！！”
墨夜的癫狂，吓得哑奴脸色一片惨白，双眼不争气的就乏着泪花，模样惊怕极了：“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哭喊着，哑奴想要挣开，却被墨夜抓得更紧，好像是要掐碎了身上的骨头：“我一直都想跟你说的是，我没有想要瞒你的……你先放开我可不可以，疼……”要是他脑子在多些，就应该知道，这种情况，不是对谁都能说的，尤其……还是“这个人”的哥哥。
“你这个怪物！你这个妖怪！你霸着我弟弟的身体做什么！你想要什么冲我来啊！为什么要害颀烜！！！”如果之前还不相信的话，那这会子，看他这如若惊弓之鸟哭泣的模样，声声全是哀求胆怯墨夜不信也不行了。
自己的弟弟自己知道。
他绝不会这么没用，只知道哭泣跟哀求。
身体才刚恢复一些，就遭到墨夜这么对待，哑奴觉得自己浑身好像要散架了般，拼命的想要睁开，声声哀求，都被墨夜紧抓着不放，挣脱不过，最后竟然被墨夜押着，朝墙上撞去，咚得一声，就撞的哑奴晕头转向，浑身发软的倒在榻上，伤口处的血迹，沿着额角流淌下来。
可是墨夜却像是不曾发现，狰狞了模样，直朝哑奴怒吼愤骂，要他把弟弟还回来。
勉强的翻了个身，哑奴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不敢放出声音，只有咬紧了唇的哭着。
墨夜此时的举动，让他除了害怕，心里更是难过，他以为这么多天了，墨夜对提关怀至此，对墨夜，哑奴也是将他当作了兄长朋友，只是前些时候的身体怪异得很，除了用食的时候会醒来一会，其他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因为身体的需要，只能靠睡觉来补助一般。几次时，曾想说了自己是谁，但都因为身体虚弱，被墨夜打断，要求让他等养好的再说。
哑奴听了，可是没有想到，身体康复，说了实话之后，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自己当真是被一个人关在黑暗的地方太久了，所以就忘记了人心的难测，只要给予自己温柔的施舍，就又忍不住想对对方好了……
发泄了好一会，墨夜这才逐渐冷静下来，看着哑奴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心里的感觉更加难受，想要如同往日一般上前将他安抚，可是却又做不到。
他无法接受，自己一直关切的弟弟，一朝间突然变做了别人。
这个已死的人占据了弟弟的身体，那么……如果他不在了，弟弟是不是又会回来？
想到这个，墨夜眸里浮现了一丝杀意。
天生的铭感，让哑奴也察觉到了危险，偷偷抬眼，看得墨夜的眸里的颜色，哑奴怕得浑身都在发抖，硬撑起身子，就向着床头爬去，没想到这一动更加激怒了墨夜，脚踝被人抓住，硬生生的朝后拖了过去。
反应惊得浑身颤抖，一个翻身，就被墨夜按在床上死死掐，同时就听见墨夜的大吼：“你把弟弟还给我！你把弟弟还给我！”
窒息的感觉，让哑奴完全没了章法，好困难的才从喉咙里面憋出一声弱得几乎几乎听不见的哥哥。
墨夜怔住，一双眸子惊异的盯着哑奴，手里的力道也跟着松了开来哑奴看他有异，又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墨夜面色明显的透着惊喜，忙松了手，将哑奴拉起来：“颀烜……颀烜……！”
哑奴心惊胆颤，不敢多留用尽力气，一把推开墨夜，就硬撑着朝门边跑去，拉开房门直径冲了出去。
这个时候，再留在这里会被墨夜弄死的。
第六十六章：回沈家，两重天
被哑奴这么一推，墨夜步子踉跄跌了跤，猛然扭头间，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是在做些什么，当下心里又悔又恨，复杂得揪心，看哑奴的身影跌跌撞撞消失门边，墨夜咬紧牙根，冷静下来，便追着哑奴的影子出了门。
离开房门，哑奴步子太急，满心慌乱得他，根本就没有注意脚下，结果在下楼的时候直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动静太大惊得满堂吃客都扭头看来，原本喧闹的四周，瞬间只因为哑奴的关系而鸦雀无声。
这一跤摔得哑奴浑身都在发疼，倒在地上就起不来了，吃客中有人见得这边景象，狐疑着错步上前，还没走近，却只因为看见哑奴的模样时而被惊得震在原地。
哑奴疼得难受，睁眼想要爬起身来，可是当看得那站在不远处一脸震惊的男人时，哑奴瞬间就控制不住，朝他哭喊起来：“大、大姐夫……救救我……”
一声大姐夫，更是喊得男人满脸诧异。
哑奴话音未落，墨夜也追了出来，看着哑奴摔在搂下的样子，似乎也惊了一下：“颀烜！”
一听这话，哑奴浑身颤栗，猛然扭头见得墨夜从楼梯上跑下来的影子，更是满脸焦急，想要朝着那男人的方向爬去：“大姐夫……救、救我……”
“颀烜！”墨夜冲下楼梯，还没跑到哑奴身边，男人也回过神来，疾步上前，将哑奴扶起，看着哑奴这一脸泪痕，磕破了额头的样子，男人简直就是难以置信：“你……你是哑儿？”
被男人扶起，哑奴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眸中的焦距已经开始混散起来，可是口中却还依旧喊着，姐夫就我……而后就彻底昏厥过去。
墨夜上前，看着哑奴昏厥，心里一时间疼得十分难受，不论如何都相信不了，这个人的身体里面居然就不是自己的弟弟了。
“颀烜……”伸手，想要将人拉回来，男人却是突然冷了眼色，一巴掌拍开墨夜的手，就将哑奴打横抱起。
墨夜愣住，顿时厉了眸色看向男人：“你做什么！这是我弟弟你多管什么闲事！”
“你弟弟？”男人冷笑：“我看未必吧”
“站住！”看男人要把哑奴带走，墨夜厉声道：“放下我弟弟！”错步上前，墨夜拦下男人的去路。
男人拧眉，将墨夜看了一眼，突然就对一旁桌子边的人吩咐：“李兄，我看此人可疑得很，你还是带回去好好查问查问，别是在这天子脚下做些欺压百姓的事”
“自然”李兄起身，抱了拳，身后的两名随从便上前将墨夜捉拿。
男人转眸，看向李兄身旁的另外一人，微微拧起了眉：“二妹夫，我们该回去了”
二妹夫微微拧眉，他没有看到哑奴的样子，也没听到哑奴刚才的话，所以并不知哑奴的情况，只认为是个被人欺压的少年，当下便也起身朝那李兄抱拳，客气两句，就跟着姐夫走了。
墨夜看着人被他们带走，心里又急又怒，可是这李兄的两位随从身手实在利索，墨夜根本就敌不过他们，没个两下就被擒拿，只能瞅着人被带走。
沈家如今是大姐姐在当家作主，按理说嫁出去的姑娘是不应该回到娘家的，但沈家如今的情况，也着实特殊。
沈老夫人去世，沈家的主心骨也没了，沈枢楼作为沈家的唯一男丁，前些时候又去了战场。一屋子的姨娘奶奶们，除了家长里短麻将牌九又什么都不懂，最后大姐姐在跟夫家商量了之后，便随着丈夫回了沈家。
大姐姐的夫家姓单，名唤单言，是老皇帝封的亲王。
单言带着哑奴回到沈家的时候，沈家的女人都在前厅里玩着牌九，未免麻烦，单言直接将人送到客房，刚放下不久，吩咐二妹夫去找的大夫也跟着来了。
大姐姐原本是在账房拨弄算盘算账，听得丫鬟来报说是大姑爷带了个人回来，眉心当即一跳，微微拧了眉，就起身去客房打算捉……看带回来的是什么人，只是没想到，一推门进去，见得床榻上那人的模样时，大姐姐明显愣了：“是他……”
单言听得大姐姐的声音，面色狐疑：“你认识我？”
大姐姐不搭，只是拧眉看向自己丈夫：“你在哪里遇见他的？”
“今日与二妹夫跟李兄他们相聚时，在酒肆里遇见的”回想着当时的场景，单言一脸肃色：“他当时从楼上摔下来受了伤，被人追赶，我才刚打算出手帮忙，可是他居然看着我叫姐夫……”实在诡异。
“什么？”大姐姐也被惊了一跳。
单言一脸沉思：“你说，他会不会是哑儿……”
“不可能”不等丈夫将话说完，大姐姐便冷声打断：“当初哑儿已经死了，还下了葬的，这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拧紧了眉，大姐姐脸色顿时有些阴霾：“他是当初假冒哑儿的那个人，不是他，哑儿不会死”
反应过来，单言脸色也跟着沉了。
似乎是不想看见床上得人，大姐姐不再多留，转身就朝外走，单言跟在她的身后，两人转身，谁都不曾注意，床榻上得人，有了反应。
站在门边，又朝屋子里撇了一眼，大姐姐无声一叹道：“等他好了，就让他走吧，我不想看见他，小弟回来了，也不会想看见他的”
单言点头，轻叹口气，拦着大姐姐的肩膀，就朝外走，仿佛之前对屋里人的担心，在知道他是谁后，也消失不见。
房外的两人脚步声越走越远，床榻上得人，却似乎有睁眼醒来的趋势，整个客园安静的几乎听不到半点人声，只有风声在外面吹得树叶沙沙作响。没一会哗啦啦的大雨，伴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又洒落了下来，冷气卷入屋里，冻得床上的人终于睁开了眼。
双眼直直的盯着床梁上方，想要翻身都显得有些吃力，扭头看向窗外，大雨倾盆，雨声比起之前酒肆里面似乎更加刺耳，门外的景象犹如瀑布一般，屋子里，全无半个人影……
浑浑噩噩的睡了两天，隐隐约约的只感觉到房间里面来了人，等睁眼的时候却又不见人影，只留了下药碗，或者一点简单的膳食，放在桌上。
心里的感觉，说不出得全是遭乱，这里是什么地方，哑奴一直不敢确定，比起以前被关在黑漆漆的世界里面，这里似乎更让人不安，因为那个地方虽然黑暗，却没有危险，可是这里，却让他试试担心惊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