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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云遗旧踪——by扇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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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万可怜啊,一把年纪了还要替儿子还债,躲来躲去的。”

换做以往,祁越也是能参与到这些话题中来的,他妈妈本身也是海城有名的人“知名人士”,一个二级分行的副行长,认识的人不会比陆丰赵明柔少,祁越自然也是耳濡目染,何况还有陆珩,两个人长久的相处之中,朋友圈子早已融为一体。只是现在,记忆中有四五年的断档,祁越想到的人和事,无法和三人口中的叙述对接。

不过赵明柔是什么人,很快的又把话题扯到了祁越单位的人事调动,这样一来祁越也比较关注了,顺便还能捡拾一些记忆,随便听几则他们总编的八卦,乐呵乐呵。

一顿饭吃的祁越也很开怀,赵明柔和祁岚韵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祁岚韵总是把工作上的雷厉风行带到生活中,曾经压的祁越喘不过起来。而赵明柔人前一个样,人后一个样;做事情的时候不输陆丰半分,然而私底下对家人无限宠溺;就像现在,她给俩儿子整理了一箱子的宝贝,让他们带走。

赵明柔的确很有本事,她给陆珩祁越买的服装和鞋子尺码分毫不差,做过服装代加工又很有眼光,买出来的东西桩桩件件让人喜欢。

“儿子,过来过来。”祁越在试鞋子,赵明柔朝陆珩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喏!”赵明柔打开一个小盒子,是一对男款的对戒,“我怕小越不好意思,还是你收着吧,挑个机会给他啊!”赵明柔也是个俗人,出国就是要疯狂购物,就是要买闪闪发亮的东西,她并不在乎一些讲究,比如,一般人会认为,有明显情侣意味的东西,是应该由一方送给另一方才是。

陆珩拿着手里的对戒,心情有些复杂,一方面感激老妈好歹没当着祁越的面给出来,自己的预防针多少有了效果;另一方面,想着一对情侣戒指还是妈妈给买的,这真是……送出去的时候都有些气短。

“行,那先放我这儿吧。”陆珩把浅蓝色的小盒子握在手中,经过祁越,把它放进自己的包里。

两人回去的时候,陆珩手里多了个拉杆箱,骨碌碌地滑在门口的柏油路面上,连陆珩都忍不住轻笑一声,“我妈可真是夸张。”而身后,是赵明柔的念叨声,“那么多衣服,可别忘记穿啊!”

回到家里,陆珩的任务就是把箱子里的东西全拿出来,分门别类的归好。他坐在地上,嚼着一块甜腻腻的松露巧克力——刚从箱子里取出来的。

“喏——”陆珩推了一把,让他滑到祁越面前,站起身来把两摞衣服放进卧室。他虽然睡在楼上了,可毕竟还和祁越公用一个衣帽间。柜子里散发出香皂味儿,应该是保姆阿姨放的,祁越他们报社发过节福利经常会有日化品,香皂就全部按照保姆阿姨的品味放在了柜子里,防虫又增香。

祁越的衣服并不是很多,之前他搬走过,几乎一件不剩,这几天住过来带来一些,挂着的也就几件绒衬衫。

陆珩把从赵明柔那里拿来的几件还穿不着的夏装和一件件挂起来,柜子一下就变得充实了,祁越的几件衬衣挤挤挨挨的在角落里,他大手一划,衣服朝着一个方向摆动了一下,很快就分布均匀,和自己的那几件短袖贴在一起了。

第十一章

陆珩在卧室里有一只保险柜,换衣服的时候他掏出盒子,滴滴滴几下还特意把它放进保险柜中,祁越听见声音看了一眼,又避嫌似的低下头,不再朝那个方向去看。陆珩放好东西,到床边的柜子里拿东西,看见祁越那副表情,忍不住笑道,“你躲什么躲呀。”

祁越呆了一下,想着一般人不是都会在别人输密码之类的时候抬头望天的么,这有什么可说的。

陆珩开口道,“和你有关”。只不过,似乎现在还不是送给你的时候,他语气温和,话里的意思却是咄咄逼人。

“哦……”祁越只是想回应一下陆珩,但做出的表情和动作却像是在认可陆珩说的话。陆珩笑了。

然而一个想要逃避一个却在进退间把握不好节奏,气氛注定尴尬,陆珩似乎除了笑也没别的话可说了,从衣柜里拿了几件衣服,这才走了出去。

两人的日常穿着都放在主卧里,陆珩这样其实也挺不方便的,春天的气候多变,早上起来也会发现昨天拿好的衣服厚薄不适合了,还得去重新拿,都是些很琐碎的事情,但就是不方便。祁越在陆珩拿衣服的时候,其实很想说“我把卧室还给你吧”,但又觉得矫情,他心里有一杆秤,似乎觉得在朋友这个词上才能令两人关系达到平衡,疏远了显得小气也令陆珩难过,但在亲密一些,不适应的就是自己了。所以,想说出口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去,

但陆珩却不一样,那两枚戒指始终在他脑海中萦绕不去,他想为祁越再一次套上。赵明柔真的是好母亲,用这种方式默默地去支持儿子,想来祁越肯定是很令她满意的“半子”了。天时地利人和,陆珩现在只占最后一样,但分量很重。

第二日,祁越有采访任务,陆珩一大早就当车夫,开车送他出去。祁越是去采访一个在祁越母校召开的学术年会,陆珩完全不理解他带病工作的热情,想着他一个人拄着拐杖在校园里上上下下就觉得头疼,生怕他摔了。祁越却不以为意,觉得自己要是能约上几篇有质量的稿子,估计未来好多天都不用开工了。

“小越。”听到突然有声音叫在背后他,祁越回头找寻,一个戴眼镜的平头男生走近来,“真的是你啊,来采访的是吧,是你们社用人太狠还是太离不开你啊。”他看看祁越的伤腿,有些玩笑的说道。

“何飞师兄。”祁越同他打了个招呼。来者名叫何飞,是曾经给祁越他们当过辅导员助理的师兄。研究生时期还愿意当些学生干部的,有不少是想为留校加分,何飞也是如此,最近刚读完博士,留在本校,从讲师做起。当然,与他的钻营技巧相配合的,是他学术能力也很强,祁越并不是因为他当过班助与他相熟,而是在工作以后向他或者他导师约稿才熟悉起来的,当然,现在的祁越,是不太记得后者了。

来参加年会的人多是三三两两边走边寒暄的,何飞却是一个,于是一路和祁越同行,他摆出一副和祁越很熟的样子,先是关心了他的伤情,又开始聊他所在的学术圈子里的事情。

祁越他们的报社的新来的副社长就是学而优则仕的,与何飞的导师颇有渊源,于是何飞语气里便带有点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架势,对着这位副社长的履历指指点点的——祁越有点不爽,觉得听不下去,有些事情,何飞的导师可以说,毕竟是同事或者同门,但从飞嘴里讲出来,就很不是那么回事了。祁越又忍不住想到昨天和陆珩父母一起吃饭的场景,赵明柔和陆珩也爱在饭桌上讲一些“老辈人爱好的八卦”,和部门里那几个姑娘的兴趣点完全不同,多是很俗气的,但听着就是比较有意思,能反映出一些他们的观点,而且语言平和,对祸事惋惜,对幸事赞美。但何飞讲起来……,祁越一点也不想知道副社长的生活作风是怎样,是靠什么本事坐上了这个位置——拜托,自己与她抬头不见低头见,有眼睛就会看啊。

见祁越不吱声,何飞又换了话题,似乎是很正经的讨论自己在做的,无非是现实工作与想象的落差,学术不自由,发论文的压力这些,听上去就没一件好的,除了他自我吹嘘的部分。祁越讪讪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祁越要从报告厅的后门进去,有一段小小的楼梯,何飞二话不说就挽住了他的手臂,令祁越避之不及,还好一位似乎是何飞同事的女子与他打招呼,何飞又忙不迭地跟着去落座了。接着也有几个和祁越认识的人招呼祁越,祁越也一一都应了,直到大会主持人开始试音,现场才安静下来,少有人喧哗了。

祁越努力想把何飞从脑海中扒拉出来,但是失败了,也就是本科时候他当辅导员助理,还与自己班级里的女生传过八卦,好像是在一起了,祁越也记得不清,然后就是连读了,在一群大一大二的学生眼里,就是标准的四有青年,挺受崇拜的。

祁越又向前望了一眼何飞,看见他正与左边的一位交头接耳,是歪着脑袋全然投入的倾听姿势,这种样子,对于当事人来说很受用,但在公共场合里却有一点不磊落的味道,祁越想,自己大概是在幸灾乐祸?昔日的榜样如今长歪了,自己反而觉得很高兴?想不通,只好一边唾弃自己的想法,一边调试自带的录音笔。

这种年会,对于祁越来说价值主要还是在于去构成一个版面,内容倒还其次,所以当它结束时候,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想着半版搞定了,正盘算着,看见何飞朝自己走来,祁越暗暗叫苦,有点不想应付他。

“小越,请你一起去吃个午饭怎么样。”光是何飞这称呼,就令祁越不适,不过他想着今天要在这里呆一天,找个人一起吃饭也无妨,就答应下来,“别走远了吧,要不去吃个黑暗料理怀念一下大学时光?”

“黑暗料理?早拆了啊,之前一次整顿特别厉害,说是要重修上铺,现在都没有了,一堆土方堆在那里,哪还有摊子啊。”“大概每个学校都是会有这么一条街的,充满了肮脏与美味的矛盾结合,而结合它们的因素大概就是:便宜。

“哦哦,食堂哪里就不是黑暗料理了,我是工作了以后再没有吃过那么肥的红烧肉啊。”祁越遮掩,其实有些勉强,毕竟黑暗料理这种称呼,一般都是特定的,指代不属于学校管辖却又紧紧挨着学校的那条街。

“哎呦,那有什么好吃的,你会学校来我请你吃这种?怎么也得吃顿好的啊。”何飞忽然很热情,祁越其实有点不知道自己和他的交情到了什么地步,不过这样的话大多都是客套,祁越也很给面子的笑笑,说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第十二章

祁越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是陆珩,祁越朝何飞歉意的一笑,接起电话。

“会听完了?刚好经过你学校门口,要不要一起出来吃饭?北门好像可车子以开进来吧,我来接你。”陆珩并不搞虚的那一套,他说刚好经过,那就真的是只是经过,可是就算是这样比较随意的邀请,被他讲出来也带着一点不容拒绝的理所当然。

“啊?我已经要去吃饭了,碰上一个以前的校友,就一起去了。”祁越解释道。

“真不来?”陆珩在电话那头问道,还能听到一点汽车喇叭的声音,说明他是真的在路上。

“嗯……。”祁越抬头看了何飞一眼,“下午还要去采访的啊,来来回回路上也挺赶的。”

“那好吧,一会晚上来接你,你早点给我发个短信什么时候结束,在哪里,我车开进来。”

“哦哦,我知道了,那我去吃饭先挂了。”祁越心善又体贴,不太习惯和别人同路时打电话或者做别的事情把他人晾在一边,当然他也不喜欢别人对自己这么做。所以三言两语和陆珩交代清楚,就挂了电话。

“陆珩?”这对于何飞来说完全不是什么难猜的,直接道了出来。

“对……对啊。”祁越想想问对方是怎么知道的实在是没有意义,便应付着结束了这个话题。

祁越腿伤了走的慢,何飞也配合着,走到大路上看见校园车,招手拦了下来,一起坐上去,没一会工夫,就到了美食街。

“哟,还真不太一样了啊。”祁越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路面到处乱扔的垃圾少了,流动的炒饭炒粉摊子也都变成了固定摊位,和记忆中的大是不同。何飞只当他毕业后再也没来过学校的这个角落,笑着答道,“样子是不同了,里面卖的东西也都涨价了不少。”

两人挑了一家叫做塞上牧歌的,模样算是比较体面,何飞一说这是以前的“杨记”,祁越倒是记起来了,算是一众小吃店中的“贵族”,菜色和品质都很不错。

吃饭的时候,祁越把握住了聊天的节奏,向何飞请教了不少刚才听报告的时候听到的问题,还顺便约了稿,何飞的确有两把刷子,话题一旦转向学术,也是谈吐不俗的,让祁越眼界大开,获益匪浅。

下午再进会场,里面弥漫着一股昏昏欲睡的气氛,何飞也不坐在前面了,说是前排打瞌睡容易入镜不好看,坐在后面躲躲。祁越那一排刚好有空出来的位置,他贸贸然坐过来,竟然也真的坐下了。

何飞说打瞌睡真的打瞌睡,头一点点地歪向祁越的肩膀。祁越很不习惯这样的接触,就算隔着外套也觉得不爽,先是挪动了几下,算作提醒,见何飞没有知觉,只好拍了拍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你睡着了以后鼻音有点重,前面的人都回头看你了。”

何飞抽了抽鼻子,意思是自己的呼吸挺正常,但还是坐正了身子,笑笑对祁越说,“见笑见笑。”然后一本正经地打开了本子,完全没有一点睡眼惺忪的懒散样子。

祁越就这样又坐了三个小时,听到后面也都全拜托给录音笔了,本来还想冲上去和作报告的老师约稿的,何飞很主动地说自己会帮忙解决此事,让他不要瘸着一条腿在人群里冲来冲去了。

“那谢谢了啊,我把参考题目写给你。”祁越刷刷的写了一个早已在脑海中成型的要做的选题,给了何飞,很是感激的说道,“真没想到你和周教授认识,那可就多谢你帮忙了。”

“这么客气。”何飞摆摆手,“那个陆珩是会来接你的是吧。”

“嗯。所以我要走了,今天真是多谢你了。”祁越又一次朝何飞道谢。

“那行,我也要回家了,一起走吧。”

“你现在是住在兰苑小区?”祁越问道,兰苑小区是学校给教师的福利房,价格便宜一些,而且就在学校的对面,隔着一条大马路。

“嗨,是啊,这不住的近些还可以多睡会嘛,中午也可以回去休息休息再去上课。”何飞说道。

“是挺好的,想着就很惬意。”祁越应和道,“中午能回家睡床,真是难得的享受啊。”

“可不是……”

报告厅外面停着不少车,但祁越还是一眼认出了陆珩的那辆,仿佛知道里面的人正等着自己看着自己似的,还挥了挥手,这才转头朝何飞道别道,“再见啦,何飞师兄。”

“再见。”何飞看了一眼正打开车门走出来的陆珩,才朝祁越说道。

陆珩跑出来,先是把祁越扶进车后座,又把拐杖放在后备箱,这才从另一边坐进去。矮身坐进车内之前,他也看了一眼何飞,接着像是有点不屑的轻轻哼了一声。

然而,在挨着祁越坐下的时候,陆珩已经迅速的收敛了脸上的表情,“怎么样,今天挺累的吧。”

“还好还好,就是坐着嘛,我负责听,哪有哪些台上讲话的人累。”

“我看你们校门口的横幅上写着明天还要接着办,明天总不是你来了吧。”

“嗯不是了,明天是小林过来,她口语比我好,明天好像是外国学者过来讲。”

“嗯,你这瘸着腿的,可别到处乱窜了,刚才看到那么多人一涌而出,我还担心你被挤着。”

祁越听到前半句“瘸着腿”,刚想发作,想说自己不就是骨折了一下子,怎么就好像十级伤残了似的,也太看不起自己了,但听到后面,还是压下了已经到舌根的话,“我哪有这么傻,当然是等人少一点再往外走的,顺便还拜托一个师兄帮我去找老师写个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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