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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然随君心——by火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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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突出的石壁离上面还有一段距离,即便他们都伸出手也难以触及对方,君湛然摇头,竟然还能笑得出来,“没有怪过,何来原谅。”

他靠着石岩,用湿透的衣袖抹了抹脸,好似并不在乎能不能上去,“你知道我是谁,如我这样的人怎会不清楚你的心思,你并非刻意隐瞒,只是习惯了隐藏,将心中隐秘藏了起来,就像我心中所藏之事……”

他抬起头,“苍敖,我俩有太多相似之处。”

湿透的脸上沾着黑发,君湛然的说话声在雨声里有些飘渺的冷意,听在南宫苍敖耳中却透着一股热,“要说怪,我只怪你为何没有早些告诉我这件事,让我一同为你分担。”

仿佛不知道眼下形势为何,君湛然斜靠在山崖下突出的岩壁上,“有些事压在心底久了,会烂,烂进你的心里去,你以为已经习惯,但总有一日,你会被痛醒,我只是想在你痛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知道你为何而痛而已。”

杀父之仇,隐瞒至今,同样隐藏着惊天之秘的他,比任何人都懂得这个男人的心情。

南宫苍敖的目光灼灼,胸口起伏,深深吸了一口气,却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最终只能深深地看着他,叠声叫着他的名字“湛然……湛然……你叫我该说什么好……”

雨水顺着南宫苍敖的脸颊淌下,君湛然看到他凌乱的发,看到他残留杀意和焦急的脸,还有他脸上闪现的光,那光芒很热,在冷雨中犹如阳光,被他注视的人,便会觉得暖。

君湛然真的没有一点生气?那是不可能的,越是看重的人,便越是会在乎他是否隐瞒欺骗,但他比旁人更清楚,隐藏秘密的苦。

“你们也够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南宫苍敖,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痴情的人,转过身看看你周围,你们虽然有一部分人闯出夏南关,但还有这么多人在我手上,你还能怎么办?”

沐昭冉往周围一指,温如风、肖虎、殊衍等人都还在附近,而官兵已放弃追赶闯关突围的阴鸠和骆迁等人,干脆全数都留了下来,将他们围了个严严实实。

南宫苍敖可以走,他若想闯出这里,也许要付出一点代价,但一点都不难,可君湛然该怎么办?

“你走,他死,你留,你们一起死,南宫苍敖,你选哪一个?”沐昭冉没有直接下令抓人,甩了甩湿透的披风,走到一边。

“答案只有一个——你死!”骤然出手,刀光劈开水光,带起一道锋利的匹练。

遮日刀在雨中嗡鸣,沐昭冉知道厉害,连忙招架,雨中大战一起,再无转圜的余地。

树藤之下,半边突出的岩石之上,君湛然抓着手边的草藤,眼下去路,进退两难,眼看着南宫苍敖带着殊衍等人以一当十,被沐昭冉所带的官兵重重包围,抓着草藤的手指紧到指节发白。

肖虎远远地看见,温如风也看见,所有人想到的都是一件事,若是君楼主能站起来,该多好?

若是他不是个残废,该多好……

死命敲打自己的腿,一下又一下,君湛然紧咬着牙,拳头在雨中发烫,瞪视着自己的腿,抿紧的双唇之间溢出血来。

第一百十九章:一步之遥

该怎么做,答案已在眼前,他抹去唇上的血。

“苍敖!走——”拂开眼前的湿发,君湛然用力按了按在雨水中变得冰冷的双腿,叫声从山崖之下传来。

“闭嘴!”回答他的是崖上的怒吼。

天色昏沉,砍杀声和着雨声,夏南关仿佛已没有其他,只剩刀剑相击,拳脚相向。

迎着寒风冷雨,君湛然抬眼望去,上方是一片黑沉沉的雾,南宫苍敖的身影就在这片雨雾中时隐时现,睁着眼任凭雨雾打入,他没有移动视线,好像只要一闭眼,雨雾中的南宫苍敖就随时都有可能从眼前消失。

从来未曾想过,自己会走到今日这一步,这和他当初与这个男人结识的初衷不同,更未想过他要在这一刻做出决定……

从来到夏南关起,心头缭绕的想法开始变得越来越清晰,仍旧一下一下的敲打自己的双腿,君湛然那双黑玉般的眼睛里射出一阵锐利寒光。

忽然间,他一掌劈去,击碎崖壁上的石块,捡起一块锋利的石片,割向自己的腿——

血水顺着雨水从他身上流淌而下,他恍若不觉,竟又狠狠往下割出一道口子,湿透的衣裤下露出鲜血淋漓的伤口,在雨水冲击下猩红的血肉变得微微发白。

南宫苍敖始终关注着崖下的情形,眼见他的所作所为,心口顿时一阵紧缩,厉吼声仿若惊雷,“你在干什么?!”

君湛然理当是听见了,却不见反应,山崖边的沐昭冉瞥了一眼,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要不是因为他,你们早就可以脱困,南宫苍敖,没想到你千挑万选,最后选了这么一个男人,还让他成为你的软肋。”

此时局面对他有利,不趁此机会,还待何时,沐昭冉出言刺激,本想让南宫苍敖分心,没想到与他交手的男人一双锐利的鹰眸陡然调转回来,紧紧盯着他,眼底竟不见丝毫情绪。

他的眼中不见情绪,手上遮日刀却好似在瞬间聚起了所有的杀意,陡然爆出一阵刺目红芒,劈砍间如同带起铺天盖地的血光。

沐昭冉腾身而退,避其锋芒,惨叫声在他周遭响起,南宫苍敖竟撇开他不理,刀光犹如电光,眨眼之间,在他们周围的将士顷刻间便身首分离。

何谓腥风血雨,就是眼前。

血水如雨,伴着雨水洒下,地上多了一大片尸体和残肢,就连沐昭冉也不禁心下骇然,这才明白,刺激南宫苍敖对他并没有好处,何止没有好处,简直还是自寻死路。

南宫苍敖竟扔下他这个对手,专挑他手下之人来下杀手,遮日刀之名显耀天下,普通的将士如何是鹰帅的对手,还未来得及抵挡,便看到自己的头颅凌空而起,几步之遥的身后,尸体慢慢倒下。

如此狠辣的手段,谁敢抵挡?若是与自己无关的人也就罢了,这却是发生在自己同伴的身上,一招,只需要一招,一个活生生的人便如拆碎的一块肉,眨眼间散落在地上。

动刀的人神情不变,仿佛剁碎的只是一块肉,嘴角竟然还隐隐带着可怕的笑意,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他好像可以永远这么杀下去,不见怜悯,更不会手软。

面对这样的对手,谁还敢前进,谁还有胆量,眼见自己的同伴一个接一个的倒下,只要是人,都没有胆子迎战眼前这个狂魔。

这就是南宫苍敖的用意,他是有意如此,造成威慑!在惨叫声再次响起的时候,沐昭冉咬牙切齿的大骂,“南宫苍敖!有胆冲我来!”

“早晚会轮到你。今日崖下之人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血洗夏南关,你和你手下这些人,谁都难逃一死!”

红光乍现,遮日刀卷起“夜枭听令!过夏南关,挡路者,杀——”

雨水已成血水。

随着红光闪耀的遮日刀,血雨从天而降,亲眼见到他下这么重的手,还未离开夏南关的夜枭们,还有雾楼的肖虎等人,无不心下悚然,闻声才回过神来。

“可是楼主……”肖虎着急的往崖边接近,楼主还在崖下,叫他们怎么走?

“听他的,过夏南关!”君湛然的话音,仿佛是从遥远之处传来,在雨雾中飘飘渺渺,肖虎不曾看见,南宫苍敖也不曾看见,在君湛然的双腿之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沐昭冉要的就是用他来要挟所有人,他岂能让他如愿?

湿透的长衣贴在身上,仿佛已成了他的一部分,从里到外都是冰凉,他手中的石片已成了血红之色,要是这情景被崖上之人看见,想必会勃然大怒,狂性大发吧。

要是有其他人在这里,定会骇然于他此刻在做的事,人称鬼手无双的雾楼楼主好似着了魔般,一下一下的割开自己腿上的血肉,也许是因为不觉得痛,他手上的动作还在继续。

“楼主!!”肖虎到了崖边,失声大叫,颤抖惊骇的语气,让南宫苍敖挥刀的手顿了一顿。

他不敢往下看,就是怕君湛然做什么傻事,更怕自己控制不住情绪,唯有杀戮才能令他冷静,唯有尽快了结战局才能救崖下之人,但肖虎这一声惊呼,却让他再难冷静。

“肖虎!他怎么样?!”忍不住,还是问出了口。

“楼主!!你这是……”肖虎无心回答,闯到崖边,不敢置信的望着崖下半空,那块突起的岩石之上已积起一滩血迹,随着雨水,如血瀑般往下冲刷。

看不着君湛然的面容,但能看的清他一下下往双腿割去的动作,冷峻无情的仿佛那不是他的腿,只是与他毫不相干的物件。

“楼主!你这是疯了吗?!”就算割断了他的双腿,楼主也依然是不能走动啊!肖虎心焦不已,抹了把脸上的雨。

君湛然往上看了一眼,仿旧是面无表情,手下的动作不曾停顿,湿透的黑发像一道墨色,混在血色之中,一双手已是血迹斑斑,却不是他人之血。

难道楼主要自残,自断双腿以减轻负担,用手爬上断崖吗?!肖虎不敢这么想,心头的想法却一下子涌了上来,他四处找断藤,找绳索,找所有可能将君湛然拉上来的东西,却一无所获。

要是能将衣物撕碎,连成长索,救人也不是不可能,但眼下大军包围,有多少人能有暇这么做?楼主对手下的性命又最是重视,他又怎会允许让他们冒着被杀的危险,积聚到一起,造这条长索?

“肖虎,你走。”捏着手中的石片,君湛然冷声下令,脸上也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

“我不走!”肖虎的语声颤抖起来,“平日里楼主对我们很是严厉,但我随侍在侧,最清楚楼主的为人,楼主为我等甘愿舍身在此,我怎么能走!难道是要我们这些人弃主而逃吗?!”

君湛然不语,似乎代表着他正是此意。

“楼主!住手!”急喊着,肖虎已看不下去,转头哑声嘶喊,“鹰帅,救救楼主吧!他这是在自残啊!求你救救我们楼主!救救楼主——”

一条大汉,竟忍不住红了眼眶,悲戚的呼喊声让众人心颤,南宫苍敖眼见于此,已知道崖下情况不妙,心口仿佛被人狠狠攥起,揪了一把,立时扔下对手,飞扑到了崖边。

“别让他过来!”君湛然冷声喝斥,肖虎在原地犹豫。

“难道你要违令?!”崖下传来的语声更为冷厉,“肖虎!我说别让他过来!”

可是已经晚了,南宫苍敖已到崖边,看到草藤枯枝之下那方岩石上的情形,南宫苍敖呼吸一窒,五脏六腑好似在一瞬间被人拽了出来,狠狠撕扯了一遍。

君湛然漠然的看着上方,紧紧皱着眉,“不要看。”

“住手。”南宫苍敖的眼神仿佛定在那一个点,再难移动,他看到他手上的血,也看到他身上的血,看到他浑身湿透靠在石壁之上,也看到他那双血肉模糊的腿。

而君湛然只是摇了摇头。

南宫苍敖的喉间一阵起伏,深深吸了口气,嘶哑的嗓音暴喝,“君湛然!我叫你住手!”

哪怕只是一步,一步也好,只要他能站的起来,只需要一步,便能抓住岩壁上到崖边,便能不让南宫苍敖因为他而受制于人。

君湛然望着上方的那张脸孔,看着面色狰狞的南宫苍敖,对他的吼叫声犹如不闻。

只需要一步,一步之遥。

“南宫苍敖!”一把长剑突然架上了南宫苍敖的颈边,不知何时,南宫有余竟然潜至崖边,他竟然还未死,“沐昭冉说的对,你选错了人,否则哪会这么轻易被我制住,实在是难得。”

南宫苍敖的眼里、心里只有一个君湛然,早就将一切抛在脑后,根本没有察觉他是什么时候靠近。

“就算你再强,有了这个软肋,就不足为惧。”哼笑声中,南宫有余舔了舔嘴角的血,长剑在他脖子上压了一压,逼他转过身,面对所有人,“南宫苍敖已在我手,你们谁还敢动一下,我就砍下他的脑袋!”

雨势转小,淅沥沥的雨点声里,还未来得及闯出夏南关的夜枭们,慢慢放下了手里的刀剑。

交战停歇,天地间只剩下雨声,守关的将士、鹰啸盟的夜枭、雾楼的守卫一一站在原地,众人神色各异,沐昭冉目光一闪,见南宫苍敖被制,目中掠过一丝复杂。

夜枭和雾楼的人都心怀愤慨,士兵们却面露喜色,但笑容还没来得及扩散到脸上,他们的神情陡然大变,指着南宫有余的身后,好似见着了鬼,“他……他……”

他?南宫有余刚要回头,只听噗的一声,胸口一阵剧痛。

他低下头,眼睁睁的看着一只手穿透了他的前胸——

血水顺着指尖滴落,这只手几乎没有什么瑕疵,手指很修长,修长而有力,每一个骨节都异常匀称,它们不似女子的双手那样柔软白皙,每个指甲却都修的十分平滑,仿佛它本身便是一件能工巧匠雕琢而出的珍宝,在血色中隐隐生光。

就是这么一只手,慢慢穿透他的胸腔,撕心裂肺的痛楚随即传遍全身,南宫有余手中一软,长剑落地,努力回过头,仿佛见鬼般,睁大了眼,直直瞪视着背后之人。

“君……湛……然……”喉间发出咯咯的异声,南宫有余至死都不明白,落在断崖下的残废怎会出现在他的身后。

第一百二十章:恍然如梦

“是我。”收回手,泉涌似的猩红从南宫有余胸口涌出。

看着他倒下,君湛然就在众人眼前,指尖还在滴血,淅沥的雨点打在他身上,阴沉的天色下,仿若幽鬼。

一时间人声全无,天色暗下,独自站在山崖前的男人似乎扬起一丝冷笑,又似乎没有,他就那么站在那里,从怀中拿出一方湿透的帕子,抹了抹手。

这确实是君湛然,而他,居然是“站”在崖钱的?!黑压压的一片人,有人震惊,有人怀疑,有人惊喜,也有人怀疑自己双眼除了问题,用力揉了揉眼睛。

但站在他们面前之人,确确实实是他,是那个本该坐于轮椅之上,双腿有疾,不良于行的雾楼楼主君湛然!

他就站在他们眼前,扔下手里的帕子,额前湿润的黑发覆住了半边眉眼,一身浅色长衣,泥泞混着血水,将半身染成了赭色,仿佛淌过血河,是从地府归来,而非站在人间。

“湛然……”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什么,南宫苍敖像是死了一遍又活过来,头一回分辨不出心中的感受,是惊讶还是悲戚,是心痛还是狂喜,“你——”

他看到他站在眼前,也看到他双腿遍布的伤口,看到裸露的血肉,看到染血的衣摆,还有他……笔直站立的双腿。

“你能藏住一个天大的秘密,我为什么不能?”微笑挑眉的脸仍然有些苍白,长身而立,高大的身形在地上拖出一个长长的暗影,君湛然似乎感到很满意,能让南宫苍敖如此震惊。

震惊的何止是南宫苍敖,凡是亲眼看到他站在面前的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好像眼前所见是一个梦境,只不过区别在于,对某些人来说是美梦,对有的人而言却是噩梦。

南宫有余的尸体就倒在地上,却没有人多看他一眼,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而这个人对身外的一切恍若未觉,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腿,似乎有些感慨,有些释然。

朦胧的雨雾中,他伸出手,“不过来对我说恭喜?”

对视那双熟悉的黑眸,南宫苍敖胸前剧烈的起伏,这种喜悦和震惊来的太突然,即便是他,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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