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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然随君心——by火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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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主!!”周遭的声音渐渐远去,鲜血落地。

只不过这一次,落下的是南宫苍敖自己的血。他早已在战场上用尽全力,又遭遇临天谷内蚁狮袭击,沙尘漩涡的袭卷。

即使他再无所不能,再所向披靡,又如何与天地之力抗衡?

夜枭们一时之间竟无法接受事实,这是人称鹰帅的南宫苍敖,令夏国如临大敌的南宫苍敖,他曾经经历过无数险境,面对过不知凡几的危机,怎么会……怎么会无法避开区区一支冷箭?!

是因为他心有牵挂?还是因为他已经力尽,无力躲开?

无论是何种原因,而今也无法改变事实,无论他们怎么高声大喊,惊声急叫,南宫苍敖还是在他们眼前倒下了。

这个似乎从未将任何危险放在心上,嘴角挂着轻快笑意的男人,从未倒下过,而今,却倒下了,倒在自己的血泊之中。

南宫苍敖已经听不见他们的叫喊,指尖上的触感是他最后直觉,微冷的发像一片黑色的雾气,在风里高高扬起,从指缝中划过。

他的眼前闪过君湛然的面容,那最初的,冷漠笑意。

湛然……

眼前冷冷的笑又转做了诡秘,仿佛在算计着什么,幽暗而平静的笑容下,隐匿着若有似无的疯狂。

那是谁都不曾见到,不曾知道的君湛然,唯独在他面前展露的笑容,幽暗的,冷酷的,癫狂的,甚至于错乱的君湛然。

湛然……

“你这个人,早晚有一天会亡命于你的自负之下,不要以为世上的人都不如你,也不要以为自己可以无所畏惧,你不过是运气好一些而已。”有人曾经这么对他说。

那个人在他身边侧卧着,以手支额,挑起的眉宇之下是他熟悉的眼神,犀利而深邃,他哈哈一笑,不以为然,那人便又瞥了他一眼。

“以为我在同你说笑?嗯?”脑后的黑发从颈边滑落下来,遮住了半敞的衣襟,那双几乎没有瑕疵的手划出一个弧度,指头挑起他的脸。

那一抬手之间,便是种谁也无法效仿,谁也形容不出来的魅力。

南宫苍敖看着眼前那一道弧度优美的锁骨,忍不住又在上面落下一个吻,低笑回道:“我怎会当你是说笑,湛然说是便是,我天性如此,要改也改不了了,生死有命,我要是哪天死了,也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

他说的轻描淡写,轻快非常,身侧的人听完便沉下脸来,像是质问,“你死了,可想过我怎么办?”

他的眼神一顿,顿在那个人的脸上。

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他报仇的事怎么办?还是他该怎么办?

南宫苍敖眯了眯眼,“只是说笑而已,我怎么舍得死,怎么舍得湛然你,好不容易将你诱上床,我还未好好将你疼爱个够呢。”

他笑的狂荡,有意挑弄,身侧那人似乎有些哭笑不得。

“你诱我?”半披于肩头的衣襟滑落,俯下身,低头看着他,“到底是谁诱的谁,可还有些说不准……”

那双黑如深渊的眼睛渐渐靠近,嘴唇的温度很快将南宫苍敖的心火点燃,似乎是不想示弱,有人在宽下衣襟的时候冷哼,“不得我的允许,不准出什么意外,若没有了你,要我再去找谁替我雪恨。”

有人某些时候也霸道的很,分明是这么说,却听出了另一种意思,不知为何,南宫苍敖想笑,倘若他说,眼前的湛然可爱的很,也叫人心动的很,不知是否会被他扔下床去?

在旁人眼中,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他们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他们……不过是同类相惜,将对方视作知己而已。

除此之外,还剩下的是旁人说不清道不明,也难以测出深浅的情。

唯有他们自己知道,这种感觉难以形容,像一株藤蔓将他们缠绕在一起,牢牢捆绑,互相牵制,也互相羁绊,逃离不开,也挣脱不了。

而将他们牵绊住的遮住藤蔓上,除了情,还有恨——南宫世家灭族之恨,南宫晋被杀之恨,还有君湛然被亲人所叛之恨。

君湛然对夏国的恨,和对他的情,究竟孰轻孰重?这个问题南宫苍敖问过,却从未得到过确定的答案。

也许根本没有答案。

莫非他竟会输给煌德?即便是恨,岂非也是种强烈的情感,不知湛然他是否察觉,没有爱,何来恨?

煌德毕竟是他的兄长,那座皇城,毕竟是他的家。

湛然……在陷入黑暗之前,南宫苍敖不确定自己是否叫出了这个名字,他只看到那缕发从胸前掉出,散在了风里,只怕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盟主!”无论多少人,如何叫喊,也依然叫不醒倒下的南宫苍敖,从他中箭到倒地,不过是短短的瞬间,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

夏日将过,日色依然高照,火辣辣的日头仍旧威力不减。

临天谷外,不知第几盆水泼到了南宫苍敖的身上,湿透的血衣之下露出他中箭的伤口,看守的士兵骂骂咧咧的踢了一脚。

“啐,真他妈倒霉,这半死不活的,还让不让人交差了。”

地上的人还是不见反应,士兵毫不意外的走开了,捆绑在边上的夜枭们和凛南将士们面无表情,身侧的拳头却握的死紧。

这是第几天了?谁也不知道。

自从南宫苍敖被袭,倒下之后便不见醒来,他几乎没有呼吸,却并不见尸体腐烂,就像是睡着了,但他胸前的伤口却在告诉众人,即便他没有死,醒来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南宫苍敖也不过如此。”煌沐从他们众人面前走过,面露得色,奇怪的是,他并不将他们这些战俘带走,也没有离开临天谷,而是在附近扎下营帐。

那一日南宫苍敖中箭,众人大惊,形势转变的很快,一支冷箭射来,紧接着便有第二支,待夜枭们和剩下的将士回过神,才发现他们已被夏军包围。

不知是从何处知道临天谷还有可能的出路,煌沐所带的兵马将临天谷周围团团围住,等候多时的夏军见南宫苍敖露脸,犹如看到砸到自己头上的馅儿饼,当下便有十数名弓手对他放箭。

“是谁射中南宫苍敖?!一会儿来找我领赏!”煌沐大喜过望,殊衍和阴鸠等人想将南宫苍敖带走,无奈敌不过人多,煌沐手中不止有夏国将士,还有北降的人马。

敖卫似乎没想到南宫苍敖会中箭,又落入煌沐的手中,神情复杂。他们毕竟曾经一同征战沙场,尽管那是假的,但他对南宫苍敖钦佩之情并不假。

“你要如何处置他?带回去领功?”他问煌沐。

“不急,他还有用。”煌沐显然早就打算过,胸有成竹的说。

他对南宫苍敖如今的状态多少有些不满,他原本想看看,成为阶下囚的鹰帅还如何威风得起来,可惜南宫苍敖受伤太重,就算他叫人为他拔出箭矢,又包扎了伤口,也依然不见醒来的迹象。

既然如此,他索性不再管他,任凭他的伤口曝露在太阳底下,“看来鹰帅也不过是个人嘛,没有什么三头六臂,也一样会受伤,会死。”

说毕,一阵大笑,“南宫苍敖,你也有今天,你该醒来好好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什么鹰帅,不还是落在本殿下的手里!”

双手被绑于木桩之上的男人不见半点反应,他这样已经许多天了,要不是他的身体还不见腐烂,殊衍一定会认为他已经死了。

他是他们最后的希望。

殊衍不忍心去看,唯有紧紧闭上眼,心里安慰自己,要是盟主不死,待他醒来,这些人不知还能活下几个……至于煌沐,而今由得他高兴,由得他得意,只要待盟主醒来——

想到那样的情景,殊衍才觉得自己有了坚持下去的力量。

其他人也是一样。

只不过,要是南宫苍敖不醒来呢?

这个可能性,谁都没有想过,谁也不愿去想,不敢去想。

南宫苍敖是否还活着,这个问题不仅是殊衍想知道,还有一个人更想知道。

自离开舜都,又将凛南带来的人扔给沐昭冉,君湛然便马不停蹄的带着雾楼的人手赶赴临天谷。

临天谷就是临天谷,它不是一个谁都能进去的地方,进去的人都再没能出来,就算是南宫苍敖,还有他一手带出来的夜枭,也未必能轻易脱险。

所以就连君湛然也不敢去猜想,南宫苍敖现在究竟如何。

待君湛然到了临天谷的时候,已是大半个月之后。

第一百八十七章: 生耶死耶

临天谷就在眼前,君湛然忽然勒马停下,在他身后的其他人虽然不解,也还是纷纷拉住了缰绳,谁也没有问他为何会在这里停下。

“肖虎,你说,倘若……”他说到这里便忽然闭口,再没有往下说。

肖虎也没有追问下去。倘若什么呢?是倘若找到南宫仓敖的尸首?还是倘若在这里根本就不能找到南宫仓敖?就连尸首也找不到?又或是倘若他来的已经迟了,若他早些来,南宫仓敖就会安然无恙?

假设毫无意义,而从不做多余之事的鬼手无双,总是被人视作冷清冷血的雾楼楼主,竟在这时候问了个如此多余的问题。

此时日正当空,烈日炎炎,空中飘散着某种夏末独有的,如同有什么被烧灼过的气味,君湛然一直没有动,仿佛被这日色融化了,他的神智凝固在了半空中。

前方大路蜿蜒,在蝉鸣声里如同一条巨蟒,延伸向群山峡谷,临天谷就在不远处,前方树丛摇曳,半空里,风中沙尘微扬,拂起一片薄雾如烟,直到风过,尘埃落定,一切才又都安静下来。

君湛然紧紧抓着缰绳的手微微松开,指尖因为长时间用力过猛而轻轻颤抖,他一握拳。

“走。”陡然间放蹄狂奔,如箭飞驰。

骆迁和肖虎对视,要知道即便在雾楼被人围攻之时,楼主也从未如此浮躁不安过。

也不能怪他心神不宁,那个陷落谷中,传闻已死的人毕竟是鹰帅,而眼前却有那么多的可能性,那么多的不可知。

如果鹰帅真的死了怎么办?如果他真的陷落于临天谷,在谷内遇害怎么办?如果他死了,楼主怎么办?楼主的复仇大计又怎么办?

事已至此,君湛然的身世可说是已大白天下,凡雾楼所属,不知为什么,竟不觉的意外,就如跟随君湛然一路征战来到夏国的凛南将士一样,凡是从近处看过他的人,都能觉出这个人身上的与众不同之处。

他本就是天之骄子,何以沦落江湖,真相如何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讨回自己应得之物。

但假若,在他还未达那至高之处以前,他便失去了身边的倚仗呢?他是否还能自控,不让自己落入深渊,沦入魔道?

要知道,有些人是逼不得的,一旦入了魔,便再也没有回头之日,一旦被心底的魔障缠住,他的心便再也没有得见天日之时。

幸而,在变成那样之前他遇到了南宫仓敖。

但假如南宫仓敖死了呢?

这个世上,便再也没有人能阻止他心底的怨,再也没有人能挡得了一个心中充满恶念的鬼。

嘴角牵动一个微笑,君湛然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峡谷,他的心忽然很平静,平静的他能轻易的露出笑容,南宫仓敖,假若你已死,我便让整个夏国为你陪葬好不好?

骏马飞驰,在他身后右侧的骆迁瞥见了那一闪而逝的弧度,周身陡然升起寒栗,分明是闷热的夏末,竟也会后脊发冷。

肖虎见他神情古怪,不明所以,骆迁有苦说不出,只能摇头,暗自担心,希望南宫仓敖可千万不要有事才好,虽说展励的人送来消息,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是?

平坦之处,实际的路途比眼前看来要远得多,终于到了临天谷外,两侧树丛林立,林中忽然有人大叫,“来了!放箭!”

尖声大叫之中兴奋之情溢于言表,“殿下!他果然来了!”

君湛然来了!一阵骚乱喧哗,一阵箭雨如梭,谷口前的树丛里,一排排的冷箭接连不断,君湛然大袖一挥,利箭反弹回去,听见数声惨叫。

“殿下?他娘的是夏军!这是陷阱!”肖虎反应过来,连声怒骂,骆迁却想,若是以前,楼主定会在还未近谷口之前便发现异样。

只不过,如今不比从前,就像南宫仓敖一时大意中了夏国与北绛合谋之计那般,因为他们都是凡人,他们联手,究竟是变得更强了,还是令彼此成为了他们各自的弱点,谁也无法断言。

“煌沐,南宫仓敖在哪里?!”君湛然一见眼前形势便知是怎么回事,“你用他引我前来,我已经来了!把南宫仓敖交给我!”

隔着人群,煌沐一阵大笑,“君湛然,你终于来了,我放出南宫仓敖已死的消息果然将你引来,果然情深意重,不过你先别急着问我要人——”

“你对父皇不敬,奇袭舜都,围王城杀夏军,你还当不当自己是夏国人?!”煌沐深知这两人之间的情谊不浅,大胆留在这里而不回去救援舜都,为的就是这一刻。

“凭你也妄想夺位,本殿下告诉你,夏国的帝君之位是我的!是我煌沐的!”他厉声大叫。

要不是清楚自己绝不是君湛然的对手,煌沐早就冲出去将这眼中钉铲除,别说煌德对他的存在那般忌讳,就连他也巴不得他从不存在。

莫名其妙的多一个皇叔,他竟然还是永盛帝遗诏中所提的真正的皇位继承人,若他是皇位继承人,那父皇怎么办?他怎么办?他的帝位又怎么办?!

一定要除掉君湛然!煌沐命人将君湛然所带来的人团团围住,谷口之外,树丛林立,林中早就埋伏兵马,只等煌沐一声令下,其中除了夏军,也有北绛的人马。

“分头行动!肖虎、骆迁,我命你们带队搜寻,将这山谷外的树林全数搜一遍!”仿佛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险境,君湛然冷然下令。

“那楼主你呢?”肖虎有些不放心的多问了一句,这么安排下来,楼主岂不是准备一个人行动?

用掌力格开劈来的军刀,君湛然看着一个方向,前方谷口狭窄,隐约之间,可见到里面风沙狂卷,如同一个能将人吞噬的沙洞。

“楼主!不能啊!”肖虎明白过来,失声大叫。

君湛然哼笑,“为何不能?”

他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他竟看也不看煌沐一眼,竟对眼前刀剑视若无睹,只一心要入谷。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早已这么打算好了,不是吗?

“就算是尸首,我也要将他从里面带出来。”他看着谷口,淡淡的说。

那语气平淡的让肖虎不得不担心害怕起来,楼主越是平静,便越是让人难以预料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事,为什么有人会认为他冷情,他根本就是个随时会发狂的幽鬼啊!

那就是君湛然……北绛军中,敖卫运足目力远眺,看到人群里穿着一身青白色长衣的男人,他几乎不用费力,便一眼看出那个男人就是君傲然。

并不是他眼力好,而是因为君湛然就像南宫仓敖,无论站在哪里,周围有多少人,若想找到他,那么他便会在第一时刻印入眼帘。

他比他想象的要静,即便是在杀人之时也依然神色不变,出手之时的眼神很暗,淡漠而冷傲,似乎眼前的并不值得他动手,同时在他的身上还有另一种气息,仿佛一潭刻意平静的水,水下被压抑着什么,一旦翻覆,便是万劫不复。

兴许是察觉了他的打量,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那双如同墨玉黑曜的眼睛倏地转向他,敖卫一惊。

君湛然定定的看着他,“告诉我,南宫仓敖是不是真的亡命于谷中。”

这并非疑问,而是命令,他命令他回答。

相隔着刀剑兵刃,和上百人的砍杀,敖卫竟然听见了他的话,这听见并不是真的“听见”,君湛然并未使用传音之法,话音理当淹没在砍杀声中,但他就是知道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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