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介绍的。”季楠面无表情地说。
“我看看图，打个电话问问老板怎么走不。”
洪斐彬说着把季楠的手机拿过来，用自己的拨了照片上拍下来的电话，问了老板才知道那照片上的地址没写清楚，他们一直在附近转悠。
洪斐彬是本地人，问清楚路之后没几分钟就走到目的地了。季楠站在门口看着这家总是找也找不到的店，忍不住长长地叹一口气。
他控制不住自己不想起王栎，虽然知道他们之间不会再有可能了，自己这么做实在是又恶心又可笑，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亲自到这家店里来一趟。
把那个人曾经告诉过他的，T市里所有带有过去回忆的地方都去一遍，这也算是对得起自己爱到被绞碎了的那颗心了。
“还不进来么？”
季楠还在门口站着，洪斐彬已经进去了，走了两步发现身后没人之后，他又倒回来。季楠晃过神来，点点头跟着走了进去。
餐厅里面的装修带着上个世纪末的感觉，装奶茶的杯子都用搪瓷杯套着，桌椅都是木制，打磨得很光滑。
这个时间正好是饭点，店里人不少，季楠扫了一圈都没看到空位置，一边的服务员问他们接不接受拼桌，窗户边上的那张桌子比较大，只坐了两个人。季楠往那边看了一眼，窗边的桌子只有一个穿着红卫衣的男人坐着，低着头好像在玩手机。他还没表态，另一边洪斐彬已经马上拒绝了拼桌的建议，于是服务员就带他们到一边坐下等位置。
没想到他们运气不错，凳子还没捂热就有空的桌子了，而且就在窗户旁边。洪斐彬笑着说运气真是好，季楠一边点头一边坐下来开始翻手机APP看点评。
“你有没忌口？”季楠一边翻食谱一边看点评，还不忘问对面的洪斐彬。
“没有，你随意点。可以吗？”洪斐彬掏出烟盒问一边的服务员，在对方愣了愣摇头之后只能塞回去。
“那叉烧，菠萝油两个，然后蛋挞，蛋挞四只……虾仁滑蛋……？”
季楠点着菜，时不时看看对面洪斐彬的表情，对方看他看过来就点点头，于是季楠又低下头去继续看菜单。服务员问他要什么饮料，他翻了几页扫了几眼。
“鸳鸯奶茶？还有一杯……”
“季楠？！”
身后忽然炸响一个声音激得季楠身子一抖，下意识回头才发现大祸临头。
“哥？真的是你！我就说声音很像！”
先前坐在窗户边上的红色卫衣的年轻男人把椅子一挪，满脸惊喜地冲过来。
“小添？你怎么在这儿……”
季楠像被雷劈到一样喏喏地问。季添满脸的笑，从旁边拖过一张凳子挨着季楠坐下。一边的服务员等久了有点不耐烦，季楠匆忙把手里的菜单递给洪斐彬让他点。
“我和学长过来吃饭，他过几天要出国了。哥你不是去R市了么，怎么在T市？这位是……？”
季添在兴奋劲上，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末了才注意到季楠对面的洪斐彬，于是不好意思地问。
“我是洪斐彬，很高兴认识你。”
还没等季楠开口介绍，洪斐彬就站起来朝季添伸出左手。见对方这么有礼貌，季添受宠若惊地站起来，手长脚长把椅子带翻了。
“我叫季添，是季楠的弟弟。”
“哦？小楠，我都不知道你有个弟弟。”洪斐彬笑着说，季楠把菜单合上，递给服务员之后白了他一眼没说话。洪斐彬又对季添说，“你是刚到T市么？”
“嗯！我在T大上学，学法律。”
季添笑嘻嘻地回答。
季楠看了一眼洪斐彬笑得意味不明的模样，真想一把掐死季添，这傻小子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家底给抖出来了。
“你不是说和学长一块吃饭么？”
再听不下去，季楠开口赶人。季添笑了笑，回头看了一眼，说，“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学长，这儿！我竟然在这儿碰见我哥了！”
季楠顺着季添的视线往后回了头。
第43章
季楠顺着季添的视线往后回了头。
他其实不该回头的。
今天大概真的不适合出门。这一天即将过去的时候，季楠想。
当然当时他只是脑子空白了一下，心脏大概停跳了一秒，然后血液迅速涌到脸上去，流速快得他脑袋发胀眼睛发热。
“哥，这是我的直系学长王栎，我还没到学校的时候在网上和他聊了很多，之前做手术请了半个月的假也是托他才办好的。学长，这是我哥季楠。”
季楠心想这世界上一定他妈在哪个角落有个不知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神在和他过不去，不然他怎么能在准备要放下的时候又遇见这个人了。
“这是我哥的朋友洪先生，这是我学长王栎。”一边的傻小子季添还在当介绍人。王栎和洪斐彬握手寒暄了片刻，季添注意到哥哥的脸色不太对。
“哥，你怎么脸色有点不好看？”
“没事，我饿了。”季楠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冷冰冰硬邦邦地说。
“不介意的话拼过来再一块吃点吧，能在这儿遇见也是缘分。”
洪斐彬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笑眯眯地说。
兄控季添扫了一眼王栎，见后者一脸漠然的没有反对，也就开开心心地应了下来，跑去和服务员说了一声让他们添碗筷。
“我们那张桌子比较大，搬到我们那边去坐吧！”
“也好。”
季添的提议洪斐彬立即认同，两个人站起身来一个去交代服务员，一个去挪了挪桌子上的餐盘。
季楠盯着地板发呆，动也不敢动，他一定是疯了，才会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不放。
他坐不下去了，猛地站起来说，“我去一下卫生间。”
说完也不管他们听没听见，逮了个服务员问卫生间在哪，逃命似的冲了进去。
便池旁边站了一个人正在拉裤链，看见季楠扑到洗手台边上惊魂未定地打开水龙头手抖了一下。季楠掬了一把水泼到自己脸上，旁边的那个人走过来洗了手，问他，“你还好吗？要不要帮你叫人？”
季楠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那个人表情古怪地走了。季楠直起身来看镜子里的自己，又是一脸苍白的鬼样子。
他想笑，但是扯了半天嘴角根本笑不出来。他垂下头去拨弄水龙头，开了关关了开，来来回回几次之后终于憋出点尿意，转身走进隔间里。刚要关上门，就听见卫生间的大门被人猛地一下甩上，季楠想看看是哪个神经病和门有仇，就把掩上的隔间门又拉开了一点，才刚露出脸，隔间门就被人用力一把推开，季楠吓得往后仰，正好方便了站在外面的人挤进隔间带上了门。
“你……你……”
季楠连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一个劲地往后缩。王栎靠在门背上，沉着一张脸看着他。
“我不想再见到你。”王栎说。
“我……我不是……”季楠已经靠到墙上了，神色慌张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隔间太狭窄，王栎往前走两步就快贴着季楠了。季楠拼命摇头，王栎冷笑一声说，“你不是什么？”
他一把掐住季楠的下巴，用了很大的力气，指骨泛白，季楠脸都红了，痛得只能眯起眼睛，伸手去推他。他知道面前是谁，所以也不敢用力，很容易就被王栎抓住两只手腕。
王栎真是恨极了他，所以下手毫不留情，握得他手骨很痛。
“装成女人来骗我，想方设法缠着我，甚至还利用你弟弟接近我，我说过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我没有！我不知道小添和你认识！”季楠痛极了，使出全力把王栎推开。
王栎被他推得趔趄了一步，露出奇怪的笑。
季楠喘了口气说，“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缠着你了……小添真的不知道我和你认识……”
一边说一边别过头，伸手在胸口按了一下。还没说完，按在胸口上的手就被人摁住，整个人被推得贴在墙上，他惊吓地回过头，嘴唇就被人堵住了，含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随着眨眼扑簌簌落下来。
王栎在他唇上碰了一下，张嘴咬住他的下唇。季楠痛得闷哼一声，王栎舌头蹿进去粗鲁扫荡了一番又退出来。他呼吸粗重，闭着眼眉头紧皱，季楠瞪着一双眼睛呆呆看着他的眉毛，已经不能思考，不会呼吸了。
“哭什么，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王栎放开他，嘲笑似的看着他满脸的眼泪，嘴唇上还沾了季楠的血，“可是我真的喜欢不来男人，就连接吻都让我觉得恶心，怎么搞你？”
他说着说着眼睛红了。
“太恶心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真的！”
话说完他就走了，剩下季楠一个人靠在墙上，呆呆看着嘎吱嘎吱响的隔间门，满脸都是眼泪。
第44章
季楠费了好大功夫才把情绪收拾起来，强作镇定地在镜子前面练习了好几次笑，笑得后面进卫生间的客人频频看他。
出了卫生间回到座位上才看到只剩下洪斐彬和季添两个人，季添拿着个菠萝油，不知道两个人在说什么，满脸都是笑。季楠走过去，还没开口，季添就看到他，抬头问，“哥你怎么去那么久？脸色不好看，饿过头了？”
说着把手上那个还没咬过的菠萝油递过去，“给，我没咬过。学长有事先走了，有点可惜，本来还想和你们好好聊聊的。”
季楠把他手里的菠萝油接过来，塞进嘴里狠狠咬了一大口，在季添旁边坐下，含糊不清地应了声。
“我和小添还以为你掉进下水道里了，还计划着要不要借根杆子进去看看。”
对面坐的洪斐彬咬着奶茶吸管，勾着嘴角笑。季楠瞪他一眼，明显感觉到不满，洪斐彬真是自来熟得太快，这才没多久就“小添小添”的叫得这么亲切。
“洪先生真能开玩笑，”季添被这句无聊的话逗笑了，把桌上的奶茶递给季楠，又替他摆好碗筷，“哥快吃点吧。”
季楠是真的饿了，几口吞掉一个菠萝油，喝了大半杯奶茶，拿起筷子又开始吃菜。一边的两人聊得火热，洪斐彬说了许多T大的趣闻，把季添唬得一愣一愣的。季楠埋头吃了一阵，饱意也就慢慢上来了，放下筷子又往嘴里塞了个蛋挞，靠在椅背上发呆。
蛋挞入口有点烫，刚好碰到之前被咬破的伤口，季楠皱了一下眉，舔舔嘴唇，尝到血腥味。
这不就是你一直想要的？！
脑子里又蹿进这句话，心像被谁攥住了，喉咙口的蛋挞噎住了他，让他不能呼吸。
王栎亲了他……然后他说恶心……
他真是恨他恨得口不择言了，才会想到用这种办法羞辱他，甚至不惜恶心自己……
“哥，哥？”
季添把手搭在他肩上摇了摇他，季楠晃过神，把嘴里的蛋挞咽下去问他怎么了。
“洪先生问我们有没兴趣去他公司坐一坐，哥～去吧去吧！”
季添一脸期待的表情，眼睛都在发亮。季楠皱了眉，不知道洪斐彬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是本能地觉得这人不值得深交，也不想季添和他太熟悉。
“今天不太合适吧，”季楠硬挤出一个笑容来，脑袋乱糟糟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小添你不用回学校么？洪先生公司也有要忙的事吧，今天就不好叨扰了，改天吧，改天……”
洪斐彬认真地看着他语无伦次地说话，又看了看旁边一脸痛苦想要接嘴的季添，露出一个很大的笑说，“小楠说的也是，现在邀请你们去我公司坐坐也是唐突了。下次吧，等小添有空的时候，毕竟你现在大一，学校的事还有得忙的。”
说着他又冲季添眨了眨眼，季楠的傻弟弟愣了愣，沮丧的心情一目了然，“那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季楠听洪斐彬这些话总觉得有些别扭，但脑子又乱哄哄的理不出个头绪，整个人都莫名烦躁起来。
“小添你一会回学校么？”
“嗯，等等去书店买几本资料就回去了。对了哥，你是在T市长住么？你还没告诉我怎么到T市来了，还有还有，爸知道么？”
季楠被他一连串问题问得头都大了，受不了地向他要了手机，把自己的手机号输进去。
“小孩子问那么多干嘛！”季楠把手机塞回他手里说。
“我才不是小孩！”
“怎么不是小孩！”季楠揉揉他的头，笑着说，“小添，我有点累，一会儿一块回去吧。”
“哥你是不是生病了，从卫生间出来之后脸色就一直很难看。”季添担忧地问。
“没有的事。”季楠笑着站起来，对洪斐彬说，“本来说中午我们一起吃饭的，结果遇上小添，还是给你添麻烦了。”
洪斐彬也站起来说，“哪里的话，很高兴认识小添，等有时间了一定要去我公司里坐坐。”说完他就招手叫服务员过来结帐。
季添说，“真的没想到竟然在T市能遇见哥你！以后一定要多抽出点时间来看看我！”
“当然，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就好了。”季楠说。
“我送你们回去吧。”洪斐彬结了帐对他们说。
“不用了，我也没带钥匙，让henry来接我就好。小添你和我一块走吧。”
季添刚想应声，洪斐彬就说，“你那和T大不顺路，我和小添倒是比较顺路。”
季楠说，“不用了，小添和我走就好，不需要麻烦你了。”
洪斐彬笑了，“小楠，你还和我见外什么的，你的脸色真的不太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不放心的话让小添到了给你打个电话就好。”
季添也在一边帮腔说，“对啊，哥，你脸色真的很不好看。”
季楠真是不知道要怎么说这个傻小子了！洪斐彬把他的话堵死就算了，这傻小子还来掺上一脚！让洪斐彬把他卖了算了！
“又不是我开车，你操什么心。”季楠轻哼一声。
“哥，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再不行我自己坐公交回去也好啊！我这么大个人了有什么好担心的！到了我就给你打电话！”
“好吧，你到了给我打个电话，洪先生，小添就麻烦你了。”季楠僵硬地说。
洪斐彬笑，“这你就太见外了。”
季楠不再说话，给henry打了电话报位置之后，就跟着他们走到外面去。他陪着季添站在地下车库入口，洪斐彬自己一个人下去取车。
“小添，我和洪斐彬只见过两次面而已，算不上太熟。”
季楠说话的时候直勾勾盯着地面，也不看边上的弟弟。季添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这话，鼻子里轻轻飘出个“嗯”算作了疑问。
“我对他不了解，所以你也最好和他保持距离。”季楠说。
“哥，你也不要把人想得太坏嘛！”季添笑了，说，“我觉得洪先生是个好人啊！”
“你这傻小子哪天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哥！”季添被他说急了。
“好了，你早点回去，到了给我打个电话，对了，我晚上会给爸打个电话，你不用打了。”看见洪斐彬的车顺着车道上来，季楠也就不再说这个，推推弟弟的肩膀嘱咐道。
“知道了哥！你真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