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楠？”
电话很快被接起来，林辙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季楠像被谁掐住喉咙一样说不出话来，半天才憋出一个“嗯”。
“怎么了？”
见他没什么反应，林辙又问道。
“我……需要钱……很多钱……”
“你在家里别到处乱跑，我马上就来。”
季楠缩在沙发角落里，抱着双腿发呆，门铃响的时候他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想去开门，动了动却又停住了。
这一切都太荒唐了！
他莫名其妙地就背了几百万的债务，莫名其妙地向一个不明来历的男人求助，莫名其妙地坐在家里等他，那之后会发生什么？
还清了老板的债务，那欠林辙的债呢？那时候就不只是钱那么简单的事了……
但是他能怎么办？
给不出钱，季添一家要怎么办？
季楠整个人都混乱了，门铃还在持续不断地响，门外的人一副很有耐性的模样，门铃响的间隔时间都是有频率的。季楠放下腿，双脚发软地走过去开门。
“小楠，怎么脸色那么难看，出什么事了？”
门外果不其然是林辙，一手还扶在门铃上，见他露脸便开口关切地问道。
季楠咽了了一口唾沫，往后让了让，哑声说，“进来说吧。”
林辙一脸意外，嘴角微微带着笑意进了屋子。
“随便坐。”
季楠其实很尴尬，有种嫖客上门谈皮肉买卖价格的感觉。为了掩饰这种尴尬，他只能装作一脸镇定的模样，转身去拿了纸杯倒水，但一转身林辙一开口防线就被彻底击溃。
“小楠，你刚才说你需要钱，需要多少，发生什么事了？”
季楠手一抖，杯子里的水差点洒到地上。他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把纸杯放下，坐到距林辙很远的沙发一角。
“我……”
他沉吟，不知道该怎么说，满脑子混沌，血都充到脑袋里去了，耳边嗡嗡作响。林辙歪着头很认真地看着他，等他开口。季楠看他一眼，见到对方在看自己，又很慌乱地立即转过视线。
“我需要钱，很多。”
他咬咬牙飞快地说，林辙笑了，问他，“要多少，为什么呢？”
季楠听到他笑有点恼怒，转头瞪着他说，“笑什么！我……我欠了债……”
刚开始还恼羞成怒的语气在最后报出那个数字时已经完全没了底气，林辙一脸的意外，半晌才说，“……果然是不小的一笔钱。”
季楠看他的表情脸都白了，结结巴巴地说，“我，我真的是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所以才求你的。”
“小楠，要知道，这对我来说也是不小的一笔钱，我可能……”
“我会还的！当牛做马还你！在还完之前，我给你当牛做马！”
季楠几乎要被这几百万压得喘不过气来，见林辙有松口的意思，慌乱地开口说到。林辙听着他的话扑哧笑出来，“小楠，我也不需要你当牛做马……”
听到这句话，季楠重重舒了一口气。
“拜托，除了求你帮忙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要向谁借这笔钱了！”
他扑过去，双手拉住林辙的衣袖，一张脸可怜兮兮的像只被欺负了的小狗，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揉他的头。
事实上，林辙也这么做了。他伸手揉揉季楠的头，一手捧着他的脸看着小狗似的季楠说，“小楠，口说无凭，我是个商人，你必须得付点订金。”
第12章
“小楠，口说无凭，我是个商人，你必须得付点订金。”
季楠下意识觉得自己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转念一想，自己却又忍不住笑了。
对这个世界而言，现在他唯一的存在感就是那一大笔钱了吧。自己好不容易才和爸爸那边没有了财务的牵连，他又怎么可能让自己重新回到那种人在屋檐下的感觉？
他还在发着呆，林辙已经附身把嘴唇贴上来了。季楠愣了，微微张着嘴，对方的舌头很快就窜进来勾着他的，在季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扫荡了一圈退出去了。
季楠发了一秒的呆，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脸涨得通红。林辙从口袋里掏出支票本和笔，在上面写了个数字签了名递给反应过来正要爆发的季楠。
“小楠，收拾好东西，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合同晚点会有人送过来，你签了支票才能兑现，我还有事，先走了。”
“喂！”
季楠随着他的的动作一起站起来，伸手拉住他，“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收拾好东西？”
“小楠，你是真傻呢还是装傻呢，跟我回T市，你认为这儿你还呆得下去么？”
林辙笑着看他，季楠只觉得他笑得太扎眼，心里的脏话翻腾个不断。
“你的意思是，你用这些钱，把我买下来了？”
季楠挥挥手里的那张支票，极力压抑怒气问道。
“不要说成那样，只是……”
“我操你妈老子说的是问你借！我说过不还了么！我说过不还了么！老子说过当牛做马不意味着老子要卖身给你！老子就算出去卖也不会卖给你！”
季楠扑上去揪住林辙的衣领，瞠目欲裂。被揪住衣领的人一脸平静地说，“小楠，我有说过我是真挺喜欢你的吧。”
“呸！去你妈的喜欢！”
季楠冲他脸上啐了一口。
“小楠，你知不知道你弟弟报了T市的学校？”
他轻轻松松一句话让季楠松开了手，“你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林辙理了理衣领，“收拾一下，要告别要去给支票，趁早吧。”
丢下这句话，他转身往门外走，皮鞋敲得地面生响，声音尖锐得像锥子钉在季楠耳朵里。季楠死死瞪着男人的背影，一直到门被轻轻合上，一直到他的眼睛干得酸疼。
他牙关打颤。
太可怕了，这个男人太可怕了。在方才的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他是认真的，如果自己不跟着他走，他不知道会对季添做出什么事。他绝不能让季添因为他出什么事……不然这辈子他都逃不出那个家的阴影了……
想到这里，他颓然地坐下来，手里那张支票已经被抓皱了，他索性把它扔到一边，双手捂住脸，痛苦地打着寒颤。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明明只是没有办法爱女人，在错误的时间爱上了错误的人，天真地以为对方能够接受他而千里迢迢去到对方的城市。可惜他爱的人不爱他，他带了满身的伤回来，丢脸地和一个陌生男人有了一夜情，还不知为何惹上了对方。
他到底做错什么了，要落得如此下场，莫名其妙地背了一身的债务，为了不拖累别人而要出卖自己的身体。
为什么……他要活得这么辛苦……
“小楠？怎么这么迟来？哦，哦快进来！”
开门的是季父，见到站在门口的季楠一脸的惊讶。季楠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惊讶过后季父慌忙侧身让季楠进门，从鞋柜上给他拿了双替换的拖鞋。
季楠进了屋，把手里的果篮递给季父，尴尬地往屋子里看了看开口问，“小添呢？”
“小添和同学出去玩了，过一会应该就回来了，进去坐吧。”
“不了，我一会儿就走。”
季楠只是站在门口，冷眼看着季父手足无措的模样。季父见他坚持，也就自能捧着果篮陪他站在玄关处。
“我……明天要走了，公司临时把我外派了，到R市去。”
“啊？怎么外派得这么突然？”季父惊愕。
季楠干笑耸耸肩说，“老板的心思谁知道，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事的，到R市稳定了我会联系你。就这样吧，时间不早了，你也早点休息，年纪不小了，好好养身体。”
季楠说了几句干瘪的关心的话，转身换了鞋。
“小楠……不用……再坐坐吗？你这一去……是去多久？我听说R市的空气很不好，污染很厉害……”
“不知道，应该要很长一段时间吧，”季楠背对着季父，深深吸了一口气，喉头发紧，“我这么大个人了……呵，自己一个人也过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可担心的。”
季父说不出一句像样的话来，只能眼神复杂地盯着他。季楠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开了门转身就准备走。
“小楠！”
季楠因为父亲的声音停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去看他，只觉得自己眼眶发热。
“小楠……一个人在外地……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难的事，别一个人扛着。至少……至少咱们还是一家人……回来……记得来家里住……”
这种话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但在这种时候，父亲寥寥的几句话却几乎是要击溃他。季楠拼命咬着牙，用力得两腮发疼。
“我知道了，我走了，爸，你好好照顾自己。”
季楠不敢再多停留，他几乎是要用哭出来的腔调甩下这句话，扭头就走。季父抱着果篮趿着拖鞋看着儿子越走越远，一直到季楠出了楼栋，走到他再也看不见的暗处，他才伸出手擦了擦眼角。
第13章
这是季楠第二次来到T市，一下飞机，湿热的风就迎面卷过来。
已经是秋季了，这座被海浪包围的沿海城市褪去了盛夏的炽热，季楠站在这片土地上却仍旧感到焦灼般的窒息。
“小楠，走吧。”
身后的男人开口说话，语气听起来宠溺得很，季楠回头看他一眼，背着自己的双肩包迈腿就要往边上的大巴方向走。腿才刚迈出去，人就被林辙一把抓住。
“我们不坐那个。”
林辙勾着唇角笑，索性伸手揽住季楠的脖子往反方向走。他穿着短袖，贴着季楠的皮肤温热但是不黏腻，季楠皱着眉想挣开，但是抬眼看到他的表情，又只能别过头去不搭理他。
“饿了吗？飞机餐不好吃我知道，但是坐了这么长时间，不吃也不行，你看你瘦成什么样了。”
林辙伸手捏捏他的脸颊，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面无表情的季楠。
“我一点胃口都没有，T市让我觉得恶心。”
林辙长长叹了一口气，拉着季楠钻进一辆黑色的路虎里，顺手把人揽进自己怀中。季楠反应剧烈地想要挣开他，但林辙手力大得惊人，季楠被他箍住根本动不了。
林辙左手把人揽在怀里，右手扳过他的脸，直直看着他。他在笑，但却让季楠觉得有点害怕。
“小楠，我是商人，最讲究的是公平交易。你合同上签了几年？”他眯了眯眼睛似乎想了想，“哦，对，三年，这三年你必须跟在我身边，满足我的需求。三年换几百万，你的身价可是比一般的MB高得多了。”
他这几句话把季楠整个人都点着了。季楠一双眼睛通红，眦目欲裂地瞪着他，拧着肩膀想要从他怀里挣出去，一双脚狠狠踹在前排座椅上大骂了一声：“林辙我操你妈！”
“小楠，我的耐心真的很有限。虽然说用强的一次两次我会觉得新鲜，但是时间长了，我也觉得麻烦。你还记得你弟弟在T大上学这件事吧？法学系大一新生。”
季楠只觉得脑子嗡地一声，眼前都黑了一下。喉咙发痒，他恨得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
“林辙，我，操，你，妈！”
“你如果想的话，没问题我可以替你安排，但是在那之前，只有我操你的份。”
他说完，咧开一个弧度很大的笑，掐住季楠的下颚吻上去。
季楠满心的都是恨，死咬着牙关瞪着林辙。对方也不恼，掐着他的下颚，舌尖在他齿列间扫了一遍，离开前用力咬了一下季楠的下唇，疼得他张口低叫了一声。离开的唇很快又贴上去，在季楠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灵巧的舌已经穿过齿列勾住了他的舌头。
季楠的眼睛瞪得发酸，视野都模糊了，鼻尖也酸，这个吻恶心得他喉咙深处都是哽咽。他忽然想起了王栎，虽然已经很长时间强迫自己不再去想，想起那张在海边拍的照片，天蓝成那样，就像是小时候蜡笔画上涂抹的颜色。可是他在T市从来没见过那样蓝的天，这不是他的T市，这片土地给予他的除了羞辱和伤痛之外，对他吝啬得要命。
他眼睛酸得不行，只能皱着眉闭上，脸颊上湿湿痒痒的，胸口痛得他不能呼吸了。他以为他忘了，忘了不被爱的悲哀，忘了求不得的痛苦，忘了那些伶仃孤苦。可是这哪里说忘就能忘了的？不过是藏了起来，等到再一次痛时它们再一股脑儿地涌出来。
“嗤，小楠，你真是个彻头彻尾的零号。”
林辙松开他，伸出食指刮刮他脸上的眼泪，嗤笑道，“一个纯零号爱上了直男，千里迢迢来见他，被人拒之门外的感觉怎么样？”
季楠猛地睁开眼睛，湿漉漉地瞪着他，但是却没有了先前憎恨的模样。
“你以为我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你的房间？”
林辙笑得人畜无害，季楠盯着他整个人都呆住了，脑袋里一片空白。
“放心，王栎并不认识我。”林辙见他的模样笑得有点开心，接着说，“你除了知道自己的性向之外，对这个圈子一无所知。小楠，三年而已，三年之后你再去掰弯王栎来得及。”
季楠听着他轻描淡写的话痛感倒是淡了，哈哈哈笑出声来，“林辙，你他妈真是说的轻巧，有钱人都这样吗？我他妈到底是哪点被你看上了啊？”
“因为你是我开的苞。”
第14章
季楠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当初竟然会觉得林辙是个伪君子，现在看起来他哪里是伪君子，他就是个真流氓！
“三年是吗？”
季楠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他。
林辙点头。
“这三年内，只要我在你身边，我爸那边的生意，你能给他帮助吗？”
“可以。”
“给我弟弟T大最好的资源。”
“可以。”
“不许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合理的范围内。”
“三年一到期，我走人你不许有任何干涉。”
林辙微笑道，“小楠，合同是公证过的。”
“那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季楠控制不住地笑了好一阵，笑得几乎要抱着肚子在车厢里打滚。林辙看他疯了似的模样也不意外，反倒是陪着他一块笑。
“最后一个问题，你的眼镜呢？”
笑够了，季楠精分地又严肃问道。林辙愣了愣，从上衣衣兜里拿出一副眼镜戴上，问他说，“这个吗？”
季楠点点头，林辙说，“谈生意的时候偶尔戴。”
“哦，不戴好点，”季楠顿了顿说，“戴了是伪君子，不戴是真流氓。”
“哦？所以你还是比较喜欢真流氓？”林辙问。
“不，我只是讨厌假皮子。”季楠回答得很认真，说完撇过头往窗外看去，抱怨道，“怎么还不到。”
“没那么快，休息一下吧。”
林辙伸手把他的脑袋按在自己肩上，季楠没有反抗，顺从地把脑袋枕上去闭上了眼睛。前排的司机开了音乐，车厢里回荡的是《shape of my heart》，季楠闭着眼睛想起自己看这部电影的时候还是在大学的时候，没玩没了地打着SC，想尽一切办法研究战术，拼微操手速，写技术贴……然后遇见王栎……然后现在坐在这里，靠在一个陌生男人肩头，眼皮底下的泪水像滚沸的岩浆一样灼人，顺着皮肤慢慢滑落下来，烫得他鼻尖发酸，呼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