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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年羹尧之子 上——by复活美杜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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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数日舟车劳顿,张使君病倒了,延医熬药,哺喂汤匙,每每亲力亲为,随行的陪喜丫头佩儿和健壮嬷嬷见到年富也从容礼貌了许多,不似先前拘谨抗拒。张使君痴然的望着年富端着药碗翩然离去的身影,竟生出几缕惆怅来。吴嬷嬷是过来人,也曾有过一段患得患失的少女情怀,于是吴嬷嬷挨着床沿坐下,柔声劝慰道,“能嫁如此夫君,小姐该高兴的。”张使君螓首,“早前便从大哥那里听了许多关于他的事,真正见着了,相处了,才知他是好的。”嬷嬷笑道,“小姐可是担心这么体贴温柔的夫君会被人抢了去?”

张使君螓首摇头,不再言语。吴嬷嬷道,“男人就像草原上的鹰,心总是野的,可再野的鹰鸟总有回巢的时候,也总有累的时候……”张使君绯红着脸颊道,“使君明白嬷嬷的意思。”吴嬷嬷无限怜爱的掖紧周边被角,“明白就好,女人该懂得知足,等以后小姐与姑爷有了孩子,小姐便没那么多时间想这些东西了。”张使君握紧手中折扇,这是她亲手将年富送予她的“并蒂莲花”制成了折扇,方便随身携带。

仔细听了老郎中明日的用药剂量,从驿站膳房走出来时,夜幕降临,繁星似锦,一片静逸。忽觉不远处火光拂动,年富循光找去,却原来是绿萼正蹲于墙根底下烧着冥纸,时时哽咽抽泣。年富苦笑道,“人生地不熟,不知灵玉能不能收到。”年富的突然出现令绿萼措手不及,慌忙起身想踩灭燃烧的冥纸,被年富拦了下来。俯身拿起冥纸添进微弱的火光之中,望着冥纸裹挟着火焰腾空而起,年富幽幽叹息,“那一日她找过我。”绿萼凄然落泪,“绿萼知道。”年富苦笑,“是我疏忽了,不曾想到纤纤弱质女流,竟是这般铮铮铁骨。”火光燃尽,灰烬随风飘散,年富起身离去,徒留绿萼独自一人蹲在黑暗的角落痛哭失声,“从被卖进年府的那一刻开始,她和她早就没了选择……”

月余后,金陵古城在望,城下白幡浩浩潸潸,年氏一族及其旁支披麻戴孝城下哀嚎,哭声响恸天宇。年富快步走上前,朝着为首的垂垂老者躬身行礼,“小辈年富见过宗祠长者。”老者抬手相扶,“快快起身。”老者浑浊双目上下打量年富一番,不无艳羡的感慨道,“还是堂兄福气,有孙如此,此生无憾矣。”老者话音刚落,身旁窜出一位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贤侄风采今日得见,方知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甚闻名。”年富一愣,赶忙摇头,这马屁拍得太过直白,一时难以回应。一旁老者微微蹙眉,却也未开口训斥,而是问道,“张玉那孩子可曾跟着一起回来?”

年富犹豫,临近金陵,张玉百般恳求,不想与金陵族人相认。这厢年富尚未开口,那厢中年男子不满道,“爹,提他作甚!贤侄一路舟车劳顿,先去宗祠歇脚,晚些时候再替贤侄接风洗尘。”老者无奈叹息,“也罢,只是苦了张氏恐要空欢喜一场。”感觉老者身后人潮的侧目,茫茫人海之中果见一白发老妇人翘首以盼,那眉目眼睑之间的苍老褶皱更似张玉之祖母而非亲生母亲。

年富拨开人群,来到近前,见老妇人神情拘谨,年富拱手道贺,“恭喜婶娘,张玉兄高中榜眼,甄选庶常吉士,假以时日以张玉兄文采风流定能留馆翰林,前途无量。”张氏激动得双目含泪,“珏儿可曾一起回来?”年富惋惜摇头,老妇人失魂落魄,抬袖抹泪,竟是说不出的酸楚滋味。

“娘——”一声疾呼,最终张玉未能抗住老妇人心酸的泪水,疾步跟前,双膝跪地,“孩儿不孝,孩儿没脸回来见您老人家。”老妇人紧紧搂住张玉,亦是喜极而泣,“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子二人抱头痛哭,年富却见周围亲族神情百态,端的人情冷暖薄如纸。就在此时一位消瘦青年拨开人群走近跟前,望着痛哭中的张玉凉薄道,“没死在外头已属万幸,否则靠大娘缝缝补补那几个铜板如何能将你埋骨桑梓。”张玉伸手揽过青年,狠狠的给了一拳,哽咽道,“谢谢——”

“酸儒!”青年使劲推搡却未能将动情之中的张玉推开。年富在一旁瞧得有趣,面冷心热的张玉居然在这位形销骨立的青年跟前露出柔软的一面,当知青年恐非寻常之人。感觉到年富探寻的目光,青年突然抬起头。年富心头一悚,如此沉寂阴冷晦涩复杂的眼神,年富此生只见过一次。只那瞬间的一次,“砰”的一声巨响,上一世的年富终结了他传奇又荒诞的一生……

第三十八章

草庐之侧,清水湖畔,远山巍峨,氤氲缭绕,蓑衣雨笠,一根鱼竿,望着满湖春水碧浪,年富不禁有些出神。时光流逝,如白驹过隙,一眨眼三年零一个月如掌中沙砾匆匆流逝。在这三年零一个月里,每一日年富都会在这结庐之畔垂钓,享尽湖光山色,钟灵秀木,从来都是风雨无阻。此刻在年富的身旁坐着一位形容消瘦的青年,懒若无骨般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目光惺忪望尽碧空万里无云,突然问道,“你是如何说动他改名换姓,入的年氏宗祠?”年富微微提动手中鱼竿,悠然道,“以他孤桀的性子,必然官场蹭顿,郁郁不得志,空有一腔才华却是报效无门。”

“以他宁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的个性,恐怕明知困顿一生,也不肯向权贵低头。”消瘦青年自信他比张玉更了解他自己,“你如此劝他必不能成。”年富苦笑,他的确是在张玉处吃了闭门羹而后才想到了请那位博硕鸿彦出马。消瘦青年双眉微挑,“你请动朱阁老了?”年富点头,消瘦青年口叼碧草,神情了然“难怪了。”说完竟双目微闭,昏昏欲睡,年富岂肯罢休,“你呢?以你的才华若想参加今次科考——”年富话未说完,消瘦青年摆手,“我与年珏不同,他是年氏宗族庶出之子,考取功名光耀门庭是他毕生的信仰。至于我,以前只想尽尝世间美酒,只求一醉,现在多了一个目标。”年季抬眼望向年富,“保你善终。”

年富一愣,随即摇头苦笑,“那在下岂非要多谢年季兄的厚爱。”年季摆手,“你不用谢我,在金陵城外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突然觉得人生的目标也可以有两个。”年富提杆,勾上鱼饵尽失,三年如一日的垂钓,连这湖里的鱼儿都学聪明了,年富居然蠢到与年季辩嘴。如此具有挑战性的目标,岂非暗指他年富朝不保夕?

“江南盐巡道可不是件好差事。”年季悠然道,年富点头,“能在一年的时间内厘清江南盐务与漕运这两笔烂帐,的确令不少人刮目相看。只是——”年季接下去说着,“只是也得罪了不少人,于其以后的仕途不利。”年富点头,目极湖水深处,竟有些心不在焉,“前日京城传来消息,年珏外放浙江永康府知府。”年珏一怔,“贬谪?”随即摇头,“不是——,难道你使的手段?”年富摇头,“我也正奇怪。明虽贬谪,却是要他避其锋芒,韬光养晦,是维护之意。”年季缓缓点头,眉宇之间满是不解之色。

“三年守孝之期已过,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年季站起身,懒懒的拂了拂身后草屑。年富提杆收线,不急不缓,“再等等吧。”等到什么时候年季没再问,晃晃悠悠扭身离去,远远的就见佩儿提着食盒朝这边走来。在与年季错身的那一刻,佩儿绯红了小脸。吃过午饭,小憩片刻,草庐之侧树荫之下山风习习,鸟语花香伴随着书声朗朗,一时间竟然生出几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淡泊意境。

眼见着夕阳西下,年富收拾随身携带,背起空空的鱼篓往金陵城内走去。城内商铺林立,街市繁华,人潮接踵,随处可闻贩卖走卒叫卖之声。一个跟着爷爷缩在墙角里卖鸡蛋的小姑娘见年富缓缓行来,绯红着脸颊,将两只煮熟的鸡蛋塞入年富的手中。年富欣然接受,两口吃下,似乎这便是金陵城中最美的食物。小姑娘欢快的回到爷爷身旁,老爷子破布烂衫浆洗得发白,朝着年富拱手行礼,年富微笑颔首。摊前渔夫挑了两条新鲜的鲈鱼,草绳穿过鱼鳃,扬手抛进了年富身后的鱼篓,动作娴熟精准。一路行来,空空的鱼篓早已被鱼肉、胭脂、拨浪鼓填满,曾几何时,这已是金陵城中家喻户晓的一段佳话。

修缮一新的明伦堂前庄严肃穆,一位中年文士遥望祈盼,见年富缓缓走来,赶忙迎上前去,不由分说将年富拽进明伦堂。堂内三四排桌椅座无虚席,见约正与年富把臂而入,金陵城中绅衿童生纷纷侧目。在首排位置刚一落座,便见那高台之上一副楹联赫然醒目:风俗优美之明征,国家实在之祥瑞,正中匾额:万民之表,四个大字苍劲有力,与年府正堂那一卷“甘心淡泊,以绝徇弊。始终固守,做一好官。”竟是出自同一人之手。值月净手素面,神情敬畏,手执黄卷,抑扬顿挫洪声念唱,“欲安百姓,必先厚风俗;欲厚风俗,必先崇俭去奢。如此循规蹈矩,使风俗就厚,方能各守本分,长治久安,乃圣人治世之道也……”

洋洋洒洒千余字的广谕圣训念唱完毕,众人无不深领妙音般点头不迭。由秀才遴选出任的值月满面通红,拿起左手书案之上的厚册缓缓揭开,台下绅衿童生人人自危,“本月初黄荣升举人纳妾不成,逼良为娼,草菅人命属十恶不赦之恶行——”台上值月尚未念完,坐在末位体型臃肿的中年男子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场下一片死寂,气氛突然沉闷得令人有些窒息。值月翻开下一页继续念道,“本月中旬梁秀才自持家资丰裕,巧令阴谋,以旱碱之地骗买邻村章老汉家中水亩良田,黑心黑肝肠,实乃女干商本性尔——”被点名的梁秀才脸色苍白,冷汗渗渗。

值月的宣讲还在继续,却在此时听得外间喧哗,一女子凄厉的哭嚎声打断值月的宣讲,台下众人不禁齐齐松了一口气。从外间跌跌撞撞爬进来的是位皮肤粗糙黝黑的中年妇人,妇人一路跪行,爬至年富跟前,以头创地,鲜血淋漓。年富慌忙俯身相扶,柔声道,“大嫂可是有难处?”中年妇人倒也倔强,不肯起身,呜咽道,“小妇人城东瞿徐氏,今年三十有八,昨日妇人丈夫瞿巨田间耕作捡拾一枚钱袋,里间装有一百七十两白银。吾夫家小门小户,何曾见过这许多银两,拿回家中与妇人商议——”

中年妇人瞿徐氏抬袖抹泪,声音一度哽咽,“夫家虽贫,却也知‘不问自取是为贼’的道理,于是连夜妇人陪同丈夫于耕作田间等候失主。寅时左右果见同村周员外神情沮丧,仔细询问,确信无疑这钱囊便是那周员外所失。将钱袋交予周员外,妇人与丈夫回到家中休息,一夜无话。”约正捻须点头,目露赞赏,“贤夫妇拾金不昧,乃古人磊落之行。”瞿徐氏悲戚摇头,“却不想今日一早,愚夫便被衙差捆绑送入府衙,罪名竟是拾金自肥!愚妇不服,却又求告无门。乡头里正与愚妇指了一条明路,说是城外结庐三年的年先生乐善好施,侠义心肠定能为愚夫洗刷冤屈。”说完“砰砰砰”连磕三头,声音凄厉道,“还望年先生为愚夫愚妇做作啊——”

妇人话音刚落,周围围观群众义愤填膺,“这天底下居然还有此等忘恩负义之徒,可耻可恨!”青年值月沉吟半晌,“那周员外可是陵水村的周公瑾?”妇人点头,“正是。”值月面露不屑,“此人虽取了好名字,却是不学无术,嗜赌如命。去年在赌桌上输了祖产,今年将发妻卖予他人作填房。如今做出此等讹人之事,想来也不算稀奇。”明伦堂外的百姓越聚越多,群情激奋,“年先生定要主持公道啊!”年富微微抬手,哄闹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望向年富,似乎只要这位年不过二十出头的青年点头,在这金陵城中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年富抱拳躬身,“梁约正德高望重,您老怎么看?”梁约正捻须沉吟,片刻道,“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是沧桑,不若小年大人帮这妇人一帮。”梁约正神情敬畏,抱拳向天,朗声道,“圣上广谕世人拾金不昧,乃厚风俗之明征,如今居然有人以此为名目行敲诈勒索之事,此恶习之风定不能长,否则试问天下还有谁敢行那拾金不昧之事!”梁约正义正词严引得在场所有人共鸣。梁约正面目通红,躬身行礼,“此事就拜托小年大人了。”

年富慌忙伸手相拂,“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本是年富分内之事,何必用谢。”年富拱手面向明伦堂外布衣走卒,“不知众位能否与年富一行,为这位妇人做个见证。”年富话音刚落,堂外瞧热闹的大声喊道,“我去!”“我也去!”“还有我!”于是浩浩荡荡百余人朝着金陵州府杀了过去。

第三十九章

堂外鼓声震天,唐庸知州左眼皮一阵肉跳,问询堂下秉笔书吏,“何人击鼓?”书吏面色为难,“是那位小年大人。”唐庸扶额,“这位小爷怎么又来了!难道没关照各司衙丁恪守本分,莫要去招惹他吗?!”书吏表情凄苦,“大人,除了第一年有不长眼的敢去撩拨,这两年还有谁敢太岁头上动土。个个见到那小年大人都是绕着走,哪敢冲撞他老人家的虎威。”

唐庸摇头长叹,“自从这位小年大人金陵结庐,整整三年,鄙人唐庸寸步未升,也算是大清朝开国百年的头一号了。”三年前人人只道金陵古城乃江南第一富庶之地,大凡知州一年便能擢升,而他唐庸自认这三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却好似被朝廷遗忘了一般。掐手算来,离开老母妻儿整整四年零十一个月,当年牙牙学语的孩儿,如今恐怕早已忘记他这个爹长得怎生模样。想到这里唐庸不禁为自己官场蹭顿,时运不济,掬上一把辛酸泪。

埋怨归埋怨,唐庸不敢怠慢这位皇亲国戚,倒履相迎将一众贩夫走卒引入堂前。在森严低沉的“威武——”声中,案件进入正式审理过程。周员外声称所丢三百七十两,而瞿巨农夫送还的只有一百七十两,足足侵吞了两百两银子。面对周员外的血泪控诉,手带镣铐,须发灰白的农夫瞿巨失声呼冤。唐庸一拍惊堂木,堂下静寂,唐庸沉声喝问,“既然少予你两百两银子,为何当时不一早言明?”周公瑾神情凄苦,“禀大人,小人当时只身一人,荒郊野岭,若然争辩,恐遭不测!”瞿巨龇牙裂目,手指周公瑾,“你——你——,血口喷人!大人,草民冤枉啊!”瞿徐氏痛哭失声,“求大人明察秋毫,还愚夫愚妇青白——”

“嗙!”二拍惊堂木,唐庸低喝,“肃静!”森幽的目光扫向堂上被告原告,眉头微蹙。案件虽小,却苦无人证物证,正踌躇之际,见堂下翩然君子年富正与一消瘦青年低头耳语。唐庸三拍惊堂木“嗙!小年大人,不知您怎么看?”年富拱手,恍若未见唐庸眼底的幸灾乐祸,径直走向原告周公瑾。面对年富直透人心的眼神逼视,周公瑾目光躲闪,年富问道,“昨日傍晚,你在哪里?”周公瑾一愣,随即回答,“自然在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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