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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 下——by李子圆子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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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的事?”

“算算日子,应该是五天前了。”

沈风逸坐在床边,脑子里却在飞快地转着,五日前……女使者……还可能宋瑞认识,除了尔蓝或尔橙,沈风逸想不出还有旁人,可是,她们两个又怎么可能代表万炎来充当使者呢?

等一下,从头至尾没人能确定那是万炎的军队,莫不是说,至始至终都是万冷的手笔?

想得多了,脑子又开始隐隐发沉,却突然让沈风逸回过神,若从始至终都是万冷一人,自己的毒也好,很多事也好,一下子就都能说通了。

眼神一凛,沈风逸抬头看着收拾针包的梅显,“舅舅,这件事,你知道多少?”

梅显收拾东西的手一顿,还未开口,便有一人推开欲要通传的小冬子,一脸洋洋得意地走了进来,“不如,让臣来告诉皇上吧,他不仅知道,这事,从头至尾可都是他这位好军师出的主意!”

第一百零四章

周秦看着大摇大摆进来的何麟,怒喝道,“放肆!这里是皇上的书房,未得召见径直闯入,见了皇上也不叩拜行礼,如此罪犯欺君,你就不怕诛你九族吗?”

何麟满脸鄙夷,“欺君?若君不再为君,我又何来欺君一说呢?”

“何太傅,有些事情暴露得太早了,可未必是件好事。”沈风逸反而没有周秦那么生气,许是早就料到会有这天,临了倒显得无比平静。

“臣不过是来提前恭贺皇上,劳心劳力这么久了,终于可以歇歇了,实在是皇上的福分。至于那承景宫御书房之类的,皇上有精力起来就多坐坐吧,以后想坐都坐不到了。啊,对了,忘了跟皇上说一声,这宫里的禁卫已经都换成了我儿的手下了,至于于府安宁王府,我想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要忙于自家的白事,想必也是无暇顾及皇上的安危了,所以这宫里的守卫什么的,还是交由在下来得稳妥些。”

沈风逸忽略了他的一堆废话,却堪堪抓住了“白事”二字,脸上的表情冷了下来,声音也低沉了三分,“何太傅这话是何意思?这平安日子,何来白事?”

何麟眼神飞扬,“也是,皇上是没去过战场的人,这自古沙场多白骨,能回得来的,就是命硬的。”

因为想到远在西饶军营的宋瑞,何麟的这句“命硬的”差点没让沈风逸炸了毛,咬了咬牙,才把自己窜上的怒火压了下去,“何太傅,妄言了。”

亲眼看着沈风逸将眼力的火气压了下去,何麟更是满目不屑,他就是见不得沈风逸这般软弱可欺的样子,自己都如此出言不逊了,他却还只是温温吞吞地来这么一句“妄言”,真不知道先皇骨子里的血性,怎么到了沈风逸这儿就半点也没了呢,果然还是自己的外孙肖似其父,比沈风逸适合这皇位多了。

“是不是妄言,皇上会知道的,我想皇上应该有不少话想要问自己的好舅舅吧,臣就先行告退了。”说完,跟来时一样,不行一礼,径直转身离开。

因着何麟刚才的一番话,周秦的眉心已经紧紧皱起,“皇上,你看……”

沈风逸略显疲惫地闭着演,摆了摆手,阻止了周秦的话,“周相也先行回府吧,若有什么新消息,尽快告知朕,这宫里,恐怕是来不得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是。那这梅……”周秦原本仍想说梅先生,可一想刚才何麟的话,又不知该怎么称呼了,索性沈风逸也没在这事上纠缠,听出了他的意思。

“周相自己先回吧,朕要同舅舅说会儿话。”

“可是皇上……”

“周相!”沈风逸提了提声音,周秦虽不赞同,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行礼告退。

随着周秦的离开,剩下的两人一个闭目斜靠在床栏上,一个细细地理着针包,谁都没有开口。

直到小冬子再次进来,将沈风逸的药送来,梅显接过药碗让小冬子先出去了,转了转手里的药碗,面无表情地递到沈风逸面前,“该喝药了。”

沈风逸缓缓睁开眼,半仰着头看向梅显,“舅舅既想毁了云国,又何必日日替朕施针用药?难道是要朕拖延着这条残命亲眼看着云国是怎么没的吗?”

梅显表情未有丝毫改变,仍是直直地伸着手臂举着药碗,“你既是洛儿的孩子,我自然会想尽办法不让你有事,只是这云国,不毁不消我心头恨。”

深吸一口气,沈风逸抬起右手,用力将药碗打落,“若云国不在,朕也没有在的必要了!”

梅显好像完全没有看到地上砸碎的药碗,仍旧不动如山,“我去让小冬子重新煎一碗过来,”说着转身想要往外走,却在抬起脚时,半侧过脸补充道,“你会好好吃药的,至少在见到宋瑞那小子平安回宫之前,你会的。”

虽然不甘心,却不得不承认梅显一针见血,沈风逸虽然坚持不肯离开皇宫去解毒,却不代表他便是听天由命地等死,他要拖着他的命,等宋瑞的消息,等宋瑞安然归来……

那日之后,沈风逸发现,自己不管走到哪里,背后都会有一双眼睛盯着,倒不是说会限制他的行动,只是会随时掌握他人到了哪里。

再一次回头瞥了眼不远处状似不经意路过的一个禁卫,沈风逸垂下眼帘,这几日周秦都未进宫,不知是没有新消息呢还是何麟连周秦都禁止了呢?沈风逸不禁在心底冷笑,就这么担心发难的时候我不在风尖浪口吗?

正了正目光,已经能做到无视那些如影随形的盯视的沈风逸,该怎么逛还怎么逛。无意中一抬头,竟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翡畅殿的外面,看着那落锁的殿门,沈风逸神情略显恍惚。

当初是一方阴暗地笼,以为逃离了那里,便是逃离了捆束,可如今才发现,外面才是真正的牢笼,权利、欲望、金钱……每一样都可能会成为束缚你的牢笼,回想起来,反倒是在那地窖中的日子才是最开怀的了。

“小冬子,让人打开翡畅殿,朕想进去坐坐。”

“这……皇上,里面多年未曾有人居住,故而也为打扫过,脏得很……”

“无碍,朕只是想进去看看,看看它还是不是原来的样子。”

“是,奴才这就去。”

一个人站在殿外等着去取钥匙的小冬子,看着已经有些斑驳的殿门,那些脑海深处的记忆好似就发生在昨天,而当初那两个相伴自己左右的人,一个已经不在了,一个生死未卜,很多时候,他都很想认真地问问老天,自己上辈子究竟做错了什么,要罚自己这辈子过得这般憋屈与煎熬?

可旋即,沈风逸又自己否定了自己,老天也不算亏待自己,至少,他肯给自己一个宋瑞,所以,千万千万不要连这最后的恩赐也决绝地收回!

“皇上,钥匙拿来了。”

阻止了小冬子要去开门的动作,沈风逸自己拿过钥匙,“你就在外面候着吧。”随后自己开开了上了铜锈的门锁,推门进去了。

翡畅殿里所有的摆设还维持着当年刘直故去时的样貌,也幸而先帝对于这个侍奉老太妃一生的奴才格外开恩,自刘直去世后,便落锁关殿,再未赏给其他人住过,这才让所有的东西仍旧维持不变。

只除了那年久未扫的积灰,以及屋梁房檐处密布的蛛网。

好似在用这样的方式诉说着时光流逝,诉说着,它也并非一成未变。

一个人迈着缓慢的步子,一点一点看过正厅,一步一步迈入内室,却在内室的床塌边发现半只脚印。

印在厚厚的灰尘之上,无比清晰,一看就是不久前才有一人站过而留下的。

别人也许不清楚,沈风逸却清楚得很,那塌下便是当年自己待着的地窖。可这么多年了,为何会有人想起来查看翡畅殿?就算发现了这个地窖,又能如何,早已经一点用处也没有了呀?

带着满腹的疑问,沈风逸决定将脚踏搬开,看个究竟。

这一走进,更是发现,其他地方多多少少皆有蛛丝缠绕,唯独这脚踏上干干净净,除了未扫掉的灰尘,一看便是被人动过的。

于是,索性去外室的桌案上拿过烛台,又在房里寻到了火折子,打算下地窖看看。

而这一下地窖,沈风逸发现,自己拿的烛台根本无用,地窖下面的墙壁四周被人按上了数十颗硕大的夜明珠,照得整个地窖内亮堂无比,原本的东西早已经没了,却在靠墙的地方支着一张简易的小床,床边有一张雕花的四方小桌,只是看着像是刚雕完,连漆都没有上。

再定睛一看,四面墙上,有简单的文字,有寥寥数笔勾勒的简单人物,而在看到这些的时候,沈风逸的嘴角便已经不可抑制地扬了起来,偏偏眼睛里的水汽却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甚至挡住了他想要看得更清楚的视线。

一看这些字,就知道,这里面的东西,都是宋瑞弄的,而那些小人,除了宋瑞,也没第二个人能在画得如此抽象的情况下,还是能让沈风逸一眼认出那是他们两了。

墙上的文字跟简画,并不是工整而有内涵的诗词歌赋,而是两个人从小到大的点滴回忆,第一次见面,第一次一起吃东西,第一次教他认字,第一次教他下棋,第一次……那些字,时而横着,时而竖着,时而还会斜着,那随意的地步,好似是宋瑞在摆弄这些东西累了的间隙随手涂鸦出来一般,可却承载着两个人一路走过的风雨路程。

沈风逸一点一点地沿着墙壁走着、看着、笑着、哭着……他竟然不知道,宋瑞在他完全没察觉的时候潜回来这里,将这处带着自己满满黑暗童年的地窖改造得这般温馨明亮,一如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宋瑞时,那种满地窖都流进了阳光的感觉,温暖熨帖。

看完了满墙的涂鸦,信步走至小床边坐下,摸着手下垫着的被子,连日来未曾有丝毫轻松的沈风逸,难得的感觉一丝放松,忍不住躺下感受一下,不知道宋瑞在折腾这些的时候,有没有也这样在床上小憩片刻呢?

这般作想,便忍不住翻身,将脸埋进枕头里,只是这一埋,却被枕头里的东西硌到了。

第一百零五章

满眼疑虑地重新坐好,拿起那个软软的枕头在手里颠来倒去,一点点的摩挲着,感觉,里面有块硬硬的东西。

莫非是宋瑞缝进去的?

脑子里禁不住出现一幅宋瑞一手抱着枕头,一手拿着针线的画面,不知为什么,一阵恶寒。

撇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沈风逸专心致志拆起了枕头,幸好这针脚缝得不好,他拆起来容易多了,待得口子能容得一只手伸进去,沈风逸连忙在枕头里摸索,终于从里面掏出一个木球。

沈风逸拿着木球在手里研究,整个球光滑无比,也没什么可以打开的裂缝,对着光亮照了半天,也没看出点头绪出来,索性揣进了怀里,留着出去再琢磨。

刚将脚踏移回原位,原本被吩咐等在外头的小冬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皇上,皇上,周相,周相有急事求见。”

沈风逸一见小东子的模样,便知道应该是出大事了,方才还沉浸在宋瑞给他制造的温暖里的笑容散去,目露暗光,“让周相在御书房候着,小冬子,摆驾!”

周秦早接了口谕在御书房内候着,沈风逸急匆匆跨门而入,却在看到周秦官帽边檐的一圈白布时,差点一个没站稳。

“周相,这是作何打扮?”

周秦眼神灰败,叩头一跪,“臣不敢隐瞒皇上,莫司谷从边关发来急件,西饶大军将……”不知为何,周秦似乎说不下去,咬着牙深吸了口气,半天后才再次开口,“西饶大军将于之泓、宋瑞二人的尸首送回了云国大营,说是二人所住的军帐意外失火,所以,送回的尸首早已烧得面目全非,莫司谷的意思是,眼下军营中的将士们都认为这是西饶人有意为之,所以群情激奋,特恳请皇上下旨出兵……”

而事实上,沈风逸根本没有听到周秦后来说了什么,整个人便倒在了小冬子身上,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来时,外面的天色已黑,而沈风逸睁开眼的刹那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梅显,“朕,现在,一点也不想看见你。”

“我也不想看见你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说着将一个东西放在沈风逸手中,“你后来晕过去了,周相不便久待回去了,这个东西说是莫司谷随急报一起传回来的,让我交给你。”

沈风逸连看都不需要看,手刚触到时,便知道了,那是护身符,是她出发前特意给宋瑞的护身护。

手指一点一点收紧,死死握住,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自欺欺人地觉得,它还是热的,还带着它主人的体温,还有着它主人的气息。

“看样子,你这出兵的旨意是下定了。”

没有回答梅显的话,沈风逸只是自顾自地开口,“我以为,你至多不会放过宋瑞,却没想到,你连自己的徒弟都不放过,于之泓可是跟了你靠近二十年的徒弟啊,你怎么下得去手?”

时至今日,梅显仍旧保持着那副冷漠从容的姿态,“冷儿既然说了是意外走水,定然就是意外。”

“你认为朕会相信?意外走水?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头刚收到被请去西饶大营扣下不放,紧接着就接到走水烧死的消息,若这都能是巧合是意外,简直是滑稽透顶!”许是说得太急,沈风逸倏地一阵咳嗽,“想当初,宋瑞还一本正经告诉我万冷对于之泓有情,现在看来,都是做戏,只是做戏做到这个份上,这一局,我就算输给万冷,也不可厚非了,终究做不到他那般薄情寡义,心狠手辣!”

“逸儿……”

“住口!你没资格这么称呼我朕!这天下唯一有这资格这样称呼朕的人已经被你们毁了,还毁得这么不明不白不清不楚!你给朕滚,滚出去,不要让朕再看到你!”喊到后来,几乎是声嘶力竭。

梅显皱了皱眉,“你还是尽量平复情绪吧,否则毒走得也会更快的。”

“快又如何?宋瑞都没了,我拖着又有什么意义?早点离开这个阴冷灰败的人世,何尝不是种解脱?”

不愿让沈风逸继续这么激动下去,梅显难得的让了步,“那我先回去了,明日再进宫来。”

“滚出去!永远不要再出现!”

只是,这头梅显一离开,床上的沈风逸于瞬间恢复了平静,方才眸子中那种痛不欲生的神色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仿若方才那个癫狂的沈风逸,是另一个人一般。

“小冬子,进来伺候朕歇息,朕今日乏了,谁来也不见!”

******

是夜,宋府内正因突然而至的噩耗而笼罩着一层悲痛,家丁们在宋明山的要求下,正在加紧布置灵堂,正在一群人虽已伤痛到无力思考却还要强忍着安排后事时,守门的家丁却突然来报,说宫里有位公公求见。

宋明山一时没转过弯来,这时候宫里派公公来是为哪般?虽心中不解,却还是赶紧将人请进了书房,自己也匆忙赶去。

一进书房,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公公所穿服饰,赫然是皇上身边的小冬子,“原来是冬公公,不知……”宋明山的话,在那人转过身来时,立时消了声,“臣参见皇上,不知是皇上深夜驾临……”

“好了,不说这些,朕之所以选这个时候这身打扮过来,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你记好,今日来的,只是替皇上安抚忠臣家属的冬公公。”

“臣知晓了。”

“朕也就不兜圈子了,朕来只是告诉你,宋瑞应该还活着!莫司谷随信捎回的那个玉佩是个假的,朕想了几想,恐怕是他们那边有了什么变故,所以宋瑞决定将计就计,索性诈死,而莫司谷传的急报也应该是在宋瑞授意下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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